頭顱缺了半邊,慘白色的腦漿零星的掛在臉上。
干癟的青黑色身軀殘破不堪,依稀能透過斷裂的骨骼、殘損的血肉,看見里面的黑色髒器。
墨綠色的眼球圓睜,死寂一片。
許七安沒有在它體內感應到任何氣機波動,這代表著眼前這具是純粹的屍體,再沒有任何神異。
古屍死了,雖然這麼形容有些奇怪,但它確實死了。
許七安的瞳孔,宛如遭遇強光一般收縮成針孔,他的呼吸也隨之急促起來。
心里的第一個念頭:
墓穴的主人回來了!
這個猜測從心里升起的刹那,驚恐的情緒便不可遏制的涌起……
洛玉衡眸子蕩起幽光,襯著清冷艷麗的臉蛋,有一種妖冶的美感。
她緩緩掃過主墓室,俄頃,輕聲道:
“沒有殘留的魂魄。”
也就是說,古屍徹底煙消雲散。
它雖是數千年的古屍,但有真實的魂魄,嚴格來說,屬於另一種生命。
許七安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洛玉衡側頭,看他一眼,攏在袖子里的玉手抬起,輕輕握住許七安的手,柔聲道:
“你有什麼發現?”
許七安吐出一口濁氣,定了定神:
“現場沒有戰斗的痕跡,古屍死的非常干脆利索。
“三種情況,要麼是熟人作案;要麼是修為比它強很多很多,能輕易殺死被封印的它。
“要麼……既是熟人,又是超級強者。”
洛玉衡聽完,微微頷首:“所以你懷疑是這座墓穴的主人回來了。”
國師果然冰雪聰明……許七安臉色凝重:
“它雖然被神殊封印,力量無法施展,可肉身是貨真價實的二品道門肉身。即使不如武夫強悍,但能把它毀成這樣的。
“至少是超凡境,不,尋常的三品都未必能做到。雍州最近確實有不少超凡高手聚集,但他們沒有殺古屍的必要,甚至都沒殺死它的把握。
“最多就是進來打探一番,問一問情報。”
洛玉衡“嗯”了一聲,算是認同他的猜測。
許七安繼續道:“古屍當初說過,他留在地底古墓等待主人回歸,取回氣運。那份氣運因緣際會,到了我的手里……”
說到這里,他心情極為沉重。
如果古屍死於墓穴主人之手,那麼這位神秘道人的態度可想而知,憤怒、殘暴、不友好……
“不用擔心。”
洛玉衡笑了笑,一副前妻良母的語氣:
“債多不愁,惹上一個大人物很麻煩,惹上兩個大人物是致命的,可當你惹上三位、四位乃至更多,你就會很安全。
“嗯,至少你會擁有博弈籌碼。”
這不就是前世商業上,很多財政赤字嚴重的大企業的常規操作嗎……許七安借著吐槽來緩解心里的壓力。
國師的話是有道理的,不管地宮的主人是何方神聖,他想對付自己,就得過洛玉衡這一關,得過監正這一關。
這期間,佛門可能還會來插一腳。
然後,許平峰也會發表意見:
什麼?你想動我兒子?不行,我兒子只有我能殺。
還有表面是金蓮,實際是地宗道首,真面目卻是橘貓的地書碎片真正主人。
還有一心想要讓雲鹿書院重新崛起的院長趙守等等。
還有把七絕蠱贈予他,讓他背負封印蠱神因果的蠱族。
這些都是和他因果極深的勢力、人物。
“換個思路,地宮主人的存在,或許同樣是一個可以利用的點。”
這麼一想,許七安稍稍安定許多。
唉,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
洛玉衡道:“今日返回京城,如果地宮主人會對你不利,監正必定會給出暗示,或者做出一些你現階段無法領會的布置。”
許七安一聽,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京抱一抱監正大腿了。
“稍等片刻。”
他說了一句,然後從四周搬來石塊,給古屍做了一個簡單的石墓。
枯守數千年,也算解脫了。
……
古墓外。
苗有方屁股上墊著刀鞘,嘴里叼著草根,小聲的問身邊的李靈素:
“李兄,你說我沒了龍氣之後,是不是以後就沒有花魁喜歡我了?”
“花魁?”
李靈素站在一側,睥睨著他,嗤笑道:
“你就只有這點出息嗎。”
這是一個海王對敗狗的嘲諷。
苗有方仔細審視李靈素,突然說道:
“李兄,你腎虧。”
李靈素臉色微變,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看出來了,我行走江湖多年,又是武夫,一個人氣血旺盛與否,一看就能看出來。你顯然是腎氣虛弱之相。
“好在不算嚴重,修養一段時間就好。
“你若不服氣,咱們脫褲子比試,看誰尿的遠。”
李靈素冷哼道:“粗俗!”
他當然不可能答應這種無聊的舉動,聖子是有偶像包袱的。
而且,贏了還好,輸了顏面何存?
李妙真楚元縝和恒遠大師,默默看著兩人說相聲。
苗有方有著江湖人特有的粗俗,以及年輕人的跳脫,江湖氣很重。
但在座的都是老江湖,見慣了類似的人,習以為常。
李靈素和苗有方相互嘲諷了幾句後,便不和這個修為低的小子一般見識了,因為他發現對方總能把雙方拉到一個水平线,然後通過豐富的經驗打敗自己。
“師妹。”
聖子走到李妙真面前,搓搓手,露出討好笑容:
“現在我已經不必擔心東方姐妹的追殺,地書碎片該還給我了吧。”
李妙真眼神一下有些飄忽,敷衍道:
“噢,過陣子再說吧。”
李靈素朝師妹投去質疑的目光:“為什麼要過陣子?”
“煩不煩,過陣子就是過陣子。”
“不行,你現在就把地書碎片還給我。”
“還給你就還給你。”
李妙真取出地書碎片,輕輕一倒,鏡面跌出一件同款玉石小鏡。
李靈素探出手掌接過,從指間逼出一滴鮮血,讓地書重新認主。
他還記得自己的承諾,當日向徐謙求助從東方姐妹身邊逃離,他承諾用地書碎片里的家當作為報酬。
作為一個驕傲的人,他是不屑毀約的。
雖然我的家當不多,但法器加金銀符籙,零零散散的也值個幾千兩銀子……李靈素與地書碎片重新建立了聯系,意念探入地書。
碎片空間內,空空如也。
?李靈素一愣。
也許是打開的方式不對……他退出意念,重新進入地書空間。
依然空空如也。
李靈素扭動僵硬的脖子,一點點的看向李妙真,“我的銀子呢?我的法器呢?我的符籙呢?”
“賣了!”
李妙真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李靈素。
“賣了?”
李靈素的聲音拔高了幾分貝,瞪大眼睛:
“誰讓你賣的,你憑什麼賣我的東西。你賣了作甚?”
“我當初在雲州組建游擊剿匪軍,需要銀子嘛,就把你的東西給賣了。”李妙真有些不好意思。
“為什麼不賣你自己的?”李靈素感覺腦門被雷砸了好幾下。
李妙真撇撇嘴:“你什麼時候產生我會攢銀子的錯覺了?”
小聲嘀咕:“我的銀子都施舍給貧苦人了。”
李靈素抓狂,俊美的臉龐不停抽搐:“你這個天宗的敗類。”
李妙真大怒,道:“你才是天宗敗類。”
“你身為天宗聖女,不好好修太上忘情,你去當大俠?你不是敗類誰是敗類。”
“你身為天宗聖子,不一樣到處睡女人,處處留情,你不但是天宗敗類,還是個薄情寡義的臭男人。”
“我對每一個女子都是真心的,再說,陷於情,超脫於情,是我參悟出的道路,你懂個屁。”
“呵,這話你怎麼不和天尊說,要不是你,師父和師伯會下山抓人?”
“他們下山抓人,難道不是因為你敗壞了天宗名聲嗎,飛燕女俠!”
楚元縝和恒遠大師面面相覷。
他們知道李妙真的情況,但委實沒想到聖子竟也不遑多讓。
難怪,難怪天宗的冰夷元君和玄誠道人親自下山捉拿。
不冤枉啊……
楚元縝傳音道:“沒想到天宗,竟出了兩位奇葩的聖子聖女。”
恒遠表情無奈的點頭,想了想,補充道:
“但也比監正要好。”
想到司天監的情況,兩人頓時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