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采薇抿著嘴,明亮的杏眼追隨著那道身影,直到他投入金缽,大眼美人依舊無法從剛才那一幕中擺脫出來。
真威風啊……她心想。
“許公子簡直神人也。”白衣術士們發自內心的驚嘆。
這樣的人前顯聖方式,對他們來說,有些過於時尚和創新,對他們的內心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相比起來,只會反復念叨一句“世上無我這般人”的楊師兄,就顯得很下乘。
想到這里,白衣術士和褚采薇下意識的看向楊千幻,只見楊師兄整個人竟痙攣了起來。
“原來還可以這樣……原來還可以這樣……在京城無數百姓眼里,在大奉達官顯貴眼里,豪邁飲酒,豪邁吟詩,慷慨應戰。
“為什麼只是代入其中,我便感覺大腦一陣陣的顫抖。這就是我所追求的極致,這就是我想要的感覺,沒想到卻被他輕而易舉的做到的……
“不,這本來是我的機會,是我的機會啊,監正老……老……誤我。”
外圍的酒樓屋頂,楚元縝嘆息道:“厲害,實在厲害,這份博眼球的功夫,可謂曠古絕今,我當年便是中了狀元,也不及他這般風光。”
“阿彌陀佛,所以說許大人是個妙人。”恒遠笑道。
許大人這樣性格的人,遠比刻板的讀書人要有意思的多,也比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武夫要好相處的多。
這大概就是教坊司花魁們那麼喜歡他的原因,除了饞他詩詞,性格招女子喜歡也是一方面原因。
“他進去了。”
擁堵的人群里,有百姓指著投映在半空中的“畫卷”,那座巍峨大山的山腳下,出現一位穿著斗篷的男子。
……
這波逼裝的,我給自己打99分,差一分是覺得有些尬……不過,只要我假裝不尷尬,那麼它就是一個100分的金鑲玉……偶爾中二一下,感覺還挺爽……許七安一邊總結剛才人前顯聖的操作,一邊環顧四周。
這個世界宛如真實,也許它就是真實的,他來到的是一片佛門大神通開辟出的小世界。
佛門巍峨高聳,雲霧繚繞,宛如世外仙境。
耳邊傳來若有若無的梵唱,讓人不自覺的心情平和,舍棄了紅塵的一切煩惱,於心里留下安平喜樂。
眼前是一條蜿蜒的石階,延伸向雲霧深處。
許七安發散思維,感應了片刻,沒有察覺到任何生命的氣息,蠹蟲鳥獸絕跡。
“淨思小和尚坐守山腰,應該不會是第一關,第一關是什麼?”
懷著疑惑,他開始登山。
風平浪靜的走了一刻鍾,許七安看見石階邊出現一塊小小的石碑,碑上刻著:“八苦!”
……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
度厄大師悲天憫人的聲音響起,回蕩在觀眾耳邊:“這第一關,便是八苦陣。只有心智堅定者,才有資格登山,繼續接受佛法考驗。”
八卦台上,身穿道袍的元景帝站在邊緣,俯瞰著廣場,沉聲道:“朕聽說過此陣,監正,這八苦陣威力如何?”
“它不是威力如何的問題,它是那種特別磨人的陣法。”監正喝著小酒,給元景帝解釋:
“若是一位稚童進入八苦陣,輕而易舉便能出來。越是歷經滄桑的人,越難破陣。在佛門,這八苦陣是僧人們磨礪心境所用。
“有人經歷過考驗,心境愈發圓滿。有人則陷入八苦之中,佛心破碎。”
元景帝頓時凜然:“佛門高僧尚且如此,何況是他?”
監正笑了笑:“與佛門斗法,哪有那麼容易贏,單是一座八苦陣,這京城里,能安然度過的就屈指可數。”
元景帝聞言,眉頭緊鎖。
京城中能度過八苦陣的,屈指可數,他可不認為這個“屈指可數”里包括許七安,這與天資無關,這和心性有關,和悟性有關,和體系也有關系。
武夫如何面對佛門僧人用來磨礪佛心的八苦陣?
如果佛門講究一個透徹菩提心,那麼武夫就是百無禁忌,一顆心是渾濁的。
“這一戰若是輸了,原本平起平坐的盟友關系,將會產生傾斜……”元景帝心道。
這才是他最擔憂的,與二十年前相比,大奉國力衰弱的厲害,早已無法和西域佛門相比。
但這是心照不宣的事,誰也不會說。可若是此番斗法輸了,史書上記上一筆,那就相當於把事情擺在明面上了。
後人研究這段歷史時,會認為,元景晚年,大奉國力衰弱,他這個皇帝,就不是中興之主,而是昏庸皇帝。
“不能輸,不管如何都要贏,有三次機會,如果許七安輸了,監正你最好選一個得力的人物。”元景帝一字一句道。
……
“竟是如此可怕的陣?”
聽完恒遠解釋的楚元縝,大吃一驚。
“以許寧宴的心性,恐怕通不過八苦陣的考驗吧。”楚元縝沉吟道。
“或許,你應該自信一點,把‘恐怕’去掉。”恒遠無奈道:
“這八苦陣是修禪的高僧用來磨礪佛心的,武僧陷入其中,輕則心境破碎,重則發狂,喪失理智。”
這……楚元縝臉色微變:“佛門未免過於歹毒了,他們想毀了許寧宴?”
恒遠沉聲道:“八苦陣還有一個作用……”
……
“沒有氣機波動,沒有危險反饋,八苦陣法不會攻擊我。”許七安站在石碑邊,久久沒有踏前一步。
不管了,先破陣再說。
許七安一腳踏上石階,進入陣法,刹那間,眼前景物變化,佛山淡去,台階淡去,黑暗遮住了視线。
“哇哇……”
他旋即聽見了嬰兒啼哭聲,哭聲撕裂的黑幕,他看見了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白色制服的人群。
一位護士捧著新生的嬰兒,真為他擦拭身子。
床上躺著臉色慘白,大汗淋漓的女人,她五官清秀,無比熟悉。
“媽……”
下意識的,許七安喊出了聲。
這不是大奉許七安的出生,是長在紅旗下,生在新中國的許七安的出生。
孩子慢慢長大,經歷了最快樂的童年後,他被迫上學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上學,沉重的課業支配了他的青春。
終於,熬到畢業,長大成人,打算踏入社會。
這時,已經明顯蒼老的父母,拍著他的肩膀,慚愧的說:“你終於警校畢業了,爸媽什麼都給不了你,你要自己努力奮斗,買房買車娶媳婦,得靠你在自己。”
他進入單位,沒日沒夜的工作,為了攢夠房子首付,頭懸梁錐刺股,終於,他首付了一套房子。
問題又來了,沒錢裝修……
許七安痛定思痛,離開單位,下海經商,生意失敗,開始了長達十年的奮斗。
十年之後,他終於有了精裝修的房子,有了一些積蓄,是時候成家了。
這個時候,父親生病了……一場大病讓他幾乎傾家蕩產,父親身子垮了,他得負責贍養兩位老人。
為此,交往多年的女友離他而去。
這時候我不是應該醉酒猝死了麼……他很想自嘲一聲,但內心變的格外沉重。
畫面變幻,他終於在四十歲之前結婚了,娶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妻子,第二年孩子誕生,夫妻倆為了讓孩子讀上更好的學校,大吵一架。
從此以後,他們為了孩子而活,撫養他長大,供他讀書,直到有一天,孩子說:“爸媽,我要結婚了,但我要一套房子,女方不想和你們住一起。
“哦,在這之前,你們得准備幾十萬彩禮,就用爸的養老金吧。”
好吧,那就節衣縮食,提供大半輩子的積蓄,為孩子還房貸吧,人活著不就是為了這些嘛。
於是,兒子結婚了,有了婚房,開始了他的人生。接著,孫子出生了,老伴被接走了,因為要負責照顧兒子和兒媳的生活,要負責帶孩子。
許七安開始了寡居的生活……
這段人生的最後,是他躺在病床上,結束了自己的一生。臨走前,身邊只有一個同樣蒼老的妻子。
這一刻,許七安竟有種“終於可以休息”的輕松感。
一個輪回結束,第二個輪回開始。
從出生到死亡,他一生都在當社畜,都在努力的“活著”,年少時背負沉重課業,年輕時為了未來奮斗,人到中年為孩子奮斗,到老了,依舊在為孩子奮斗。
除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到咽氣那一刻,他才真正的“自由”,感覺卸下了所有擔子。
“這就是人生八苦麼,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這樣的人生有何意義,我的人生不是這樣,不應該是這樣的。”
一次次的輪回中,許七安遁入空門的念頭越來越重,心里有一個聲音不停的說:歇息吧,歇息吧,這樣的人生沒有意義。
放下這一切,你就自由。
“不對,不對,我的意志出問題了……”他旋即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出了問題,好像得了精神分裂症。
一個蠱惑他遁入空門,尋求自由。一個則堅定自身的理念和想法。
兩股意識在體內碰撞,許七安痛苦的抱住腦袋。
“想一想別的,想一想浮香雪白的屁股。”
……
他的一切表現都落在場外圍觀者眼里,無數人為他提心吊膽。
“怎麼回事,好像很痛苦的樣子?可是明明什麼都沒發生啊。”
八苦陣作用於心靈,外人無法窺見許七安的精神世界,也就無法共情。
“……這才第一關呢,那人就如此痛苦。還怎麼登山?”
一位江湖人士聞言,感慨道:“高下立判啊,這次斗法恐怕懸了。”
他們並不懂什麼是八苦陣,只是看見許七安進入“畫卷”,開始登山,結果沒走幾步,就這般模樣了。
讓人失望。
皇室所在的涼棚里,裱裱秀拳緊握,渾身緊繃,一眨不眨的盯著許七安,充分表現出內心的緊張。
懷慶握著茶杯,一直就沒放下過。
“娘,大哥好像很痛苦的樣子。”許玲月帶著哭腔說道。
嬸嬸連忙看向丈夫,見他面沉似水,頓時不敢問了,小聲安慰道:“沒事沒事,你大哥向來是有出息的,他在雲州連幾萬叛軍都不怕,還怕這幾個禿驢麼。”
“伯伯,我大哥怎麼了。”許鈴音指著天空。
“沒事。”
魏淵語氣平靜,但他抓著扶手的手背青筋凸起,身子也不自覺的前傾,眼神始終盯著“畫卷”,不曾挪開。
“八苦陣!”
首輔王貞文冷哼道:“此陣是佛門高僧磨礪佛心所用,武者陷入其中,若無法破陣,心境破碎形同廢人。若是安然過陣,則說明此人具備佛性。你便趁機度他入佛門。
“度厄羅漢好手段,如此打我大奉顏面,真不怕我大奉百萬精兵嗎。”
身為大奉首輔,皇帝不在,王貞文便是話事人。
他擁有廣博的見識,成熟的政斗手段,三言兩語就說出了度厄羅漢的算盤。
度厄大師念誦佛號,語氣怡然:“皈依佛門,何嘗不是一樁造化。”
楚元縝這才知道八苦陣的另一個作用,也明白為什麼六號恒遠剛才欲言又止。
度厄羅漢的盤算,確實陰險了些。
第一關先測佛性,如果沒有佛性,許七安毀了便毀了,佛門勝出。
若是有佛性,後續還有幾關等著,把他度入空門,這樣佛門不但勝出,還狠狠打大奉的臉。
派出來斗法的人,最後成了佛門弟子,這巴掌打的不要太狠。
各個涼棚里,達官顯貴們頓時變色,原本只是看熱鬧的貴婦和千金小姐們,也收起了玩鬧的心態,不再談笑。
裱裱一下子緊張起來,睜大了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眸子,急切道:“懷慶懷慶,首輔說,不破陣狗奴才就廢了,破了陣狗奴才就成了和尚,這該怎麼辦啊。”
懷慶秀眉緊蹙,她雖見多識廣,學富五車,但修行方面差強人意,眼下的情況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疇。
“那你是想廢,還是當和尚?”懷慶反問。
“我……”裱裱張了張嘴,沒有說出心里的答案。
憤怒的人不止涼棚里的達官顯貴,還有圍觀的百姓,在大奉,生活在京城的百姓是最驕傲的,因為他們住在朝廷的核心城市,有著大國百姓的自豪。
因為這段時間淨思和淨塵的“挑釁”,京城百姓心里早有怨怒,今日司天監答應與佛門斗法,天沒亮,這里就聚滿了圍觀的百姓。
“欺人太甚,朝廷竟軟弱,幾次三番被佛門騎在頭上,那些高手全不吭聲。”
一道道目光凝聚在許七安身上,帶著緊張,屏住呼吸。
嬸嬸忽然聽見一聲“咔擦”,原來是身邊的丈夫捏碎了座椅的扶手。
她精致的眉頭緊皺,懊惱的說:“怎麼就選擇了寧宴去斗法,這,這如何是好?”
丈夫為了給侄兒打基礎,辛苦培養了二十年,如果真像那位老大人說的,不破陣就會廢,那丈夫二十年的培養就毀於一旦。
破陣了也不是好事,長房就許寧宴一支獨苗,當了和尚……
嬸嬸回頭掃了眼兒子和女兒,許新年眉頭緊鎖,許玲月咬著唇,俏臉布滿擔憂。
……
“此陣還有第三種方法可破。”
精神分裂般的痛苦之中,一道意念傳入許七安腦海,那是神殊和尚的聲音。
“不要回應,不要思考與我相關的事,聽我說便可。此陣是佛門修行者磨礪心境所用,入陣者會有兩個結果:心境愈發透徹,或心境破碎。
“非佛門中人,若是能挺過八苦陣,則代表具備佛性。”
難怪我會產生遁入空門的念頭,佛門這是要誅我的心……他一邊忍受扭曲的精神痛苦,一邊想著。
神殊和尚的念頭再次傳來:“除以上兩者外,還有一個辦法:以眾生之力破陣!”
許七安等了片刻,神殊和尚不再說話,出於警惕,他沒有在心里呼喊神殊。
眾生之力破陣……這是什麼意思,人生八苦,所以需要眾生之力來破?可我哪來的眾生之力?這明顯不是武夫該具備的能力吧……
輪回還在繼續,八苦陣“腐蝕”著許七安的精神,糟糕的是,遁入空門的想法沒有加劇,反而是兩個“人格”碰撞,讓他精神愈發扭曲。
這意味著,許七安確實沒有佛性,無法破陣的話,等待他的是心境破碎。
許七安審視了一遍自己的所有手段,天地一刀斬、心劍、獅子吼、變臉術、養意……嗯?
養意?
楚元縝教導他的養劍意,以自身情緒為力量,融入劍中揮灑而出。
我現在的情緒確實很糟糕,但還不足以劈開八苦陣……可是,換個思路,我為什麼一定要用自己的情緒?
為什麼不嘗試借用別人的情緒?以他人情緒來養劍意。
這個念頭剛升起,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閉上眼睛,借用楚元縝教導的秘術感應情緒,只不過對象從自己,變成了外界。
令人驚喜的是,他竟真的感應到了外界的情緒,那是來自京城圍觀百姓的情緒……這些情緒是海洋,以緊張和憤怒為主。
你們也憤怒嗎?
那就借給我力量吧。
許七安沉浸在情緒的汪洋中,吸納著憤怒的情緒。漸漸的,一股強烈到無邊無際的怒火從心底升起。
宛狂潮,如雷霆,如烈火。
他無意識的按住了刀鞘,像是要拔刀。
“不夠,還不夠……”
……
清雲山,雲鹿書院。
亞聖雕塑忽然震動起來,一股股浩然之氣衝上雲霄。
一只懸掛在亞聖雕塑頭頂的紅色木盒,隨之震顫,里面不知封印著什麼東西,似乎要破盒而出。
清光閃爍間,院長趙守出現在廟內,驚疑不定的盯著紅木盒子。
緊接著,三道清光閃爍,李慕白三位大儒趕來查看情況。
“怎麼回事,亞聖雕塑為什麼又動了……”
李慕白聲音忽然頓住,他難以置信的盯著紅木盒,結結巴巴道:“它,它怎麼了?”
院長趙守幽幽道:“有人牽動了眾生之力,它復蘇了。”
三位大儒像看瘋子一樣望著趙守。
趙守沒有搭理他們,躬身作揖:“請前輩安靜。”
三位大儒如夢初醒,紛紛作揖:“請前輩安靜。”
紅木盒子震顫減弱,慢慢歸於平靜。
……
“他要拔刀了!”有人嘶啞地喊道。
圍觀群眾中,有人如釋重負,因為許七安終於有了動作,不再沉浸痛苦之中,這讓他們宛如服了定心丸。
有應對的舉措就好,最怕的是毫無反抗的就輸了。
魏淵愣了愣,對許七安的舉動有些不解。
不只是他,但凡對八苦陣有所了解的人,都看不懂許七安的意圖。
八苦陣不是敵人,拔刀有何用?
難道砍自己麼。
“爹,他想做什麼?”王小姐低聲問道。
“什麼都做不了。”王首輔搖頭,失望道:“最好的結果就是他抗住八苦陣……真不知道監正為何選擇他。”
高樓之上,元景帝沉聲道:“監正,這就是你要選的人?”
在他看來,許七安這般行為,與狗急跳牆無異。
“陛下……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監正望著他,眼里有著難以掩飾的失望。
裱裱大聲道:“拔刀,拔刀呀。”
她剛喊完,便被陳妃制止,訓斥道:“吵吵嚷嚷,有失體統。”
“怎麼不拔刀啊,快拔刀。”
這時,外圍的百姓里,有人喊了一聲。
“拔刀!”
立刻便有人跟著附和。
附和的人越來越多,喊聲越來越響亮,到最後,“拔刀聲”響成一片。
“拔刀,拔刀……”
聲浪如潮。
……
“夠了!”
於是,許七安拔刀了。
鏘……
祥和的佛境中,突然衝起一道刺目的光,它像是破開黑暗的朝陽,像是劈開混沌的光。
這道光凝聚的不是許七安的力量,而是當下數千上萬名京城百姓的力量,眾志成城的力量。
咔擦!
那塊寫著“八苦”的石碑布滿裂縫,隨後“砰”一聲碎裂。
轟隆隆……
整座佛山在這一刻震動,似乎要坍塌了一樣。
這一刀斬的,是八苦陣。八苦陣的力量來源於這片佛境。
因此,這一刀斬的,是這片佛境的力量。
“咔擦!”
又是一道脆響,但不是來自佛山,而是外界。
度厄大師愕然低頭,看見金缽裂開了一道縫隙。
“金缽裂了,金缽裂了。”
裱裱“啊啊啊”的站了起來,一邊尖叫,一邊手指著金缽,不停的跺腳。
少女尖叫聲回蕩。
聽到裱裱的喊聲,先是各處涼棚里的達官顯貴,下意識的低頭,看向金缽。發現果然裂開一道縫隙。
“什麼,金缽裂了?”
外圍的百姓和江湖人士看不見金缽,或看不清楚,一時間心里大急,萬分急切的想要求證:
“是不是真的裂了,金缽是不是真的裂了?看不清楚啊。”
站在前頭的幾位江湖人士墊著腳尖,不停的推搡身邊的人,以便調整位置,終於看見了度厄羅漢身邊的金缽。
凝神一看,只見金缽表面崩裂出一道縫隙。
“真的裂了,金缽真的裂了。”
伴隨著這個聲音,狂潮般的歡呼聲響起,一浪高過一浪。
“臭禿驢,不是很強勢嗎,哼,真以為我大奉無人?”
“快滾回西域去吧,京城不是你們能耀武揚威的地方。”
這是真正萬人鼎沸。
百姓們光顧著說狠話、樂呵,江湖人士的關注點,則是許七安這個人。
不知什麼時候,京城又出了一位驚才絕艷的年輕人,之前竟從未聽說過他的名頭。
……
觀星樓頂,俯瞰著子民們歡呼沸騰的元景帝,臉上露出了笑容。
“還不錯!”
他滿意的夸贊了一句,而後問道:“監正,剛才那一刀是怎麼回事?”
許七安何時變的如此強大。
監正不搭理他。
涼棚里,王小姐抿著嘴,看向首輔王貞文,低聲道:“爹,您不是說他輸定了嗎,您不是說要過八苦陣,只有……”
“好了好了!”
王首輔急忙揮手打斷,“爹承認打眼了,滿意了吧。”
話是這麼說,不過神態中並不惱怒。
他姿態頗為輕松的喝了口茶,道:“魏淵又多了一員虎將。”
這時候,語氣才有些郁悶。
打更人區域,魏淵輕輕吐出一口氣,摸了摸許鈴音的腦瓜,淡淡道:“這一刀劈的中規中矩,還成吧。
“不過,換成你們的話,能一刀破陣?”
金鑼們慚愧的低下頭。
武痴楊硯忍不住問道:“他怎麼做到的。”
魏淵表情微滯,瞬間恢復,依舊是智珠在握的淡然語氣:“等他出來,自己問便是。”
魏公早就知道了,難怪他一直這麼淡然……金鑼們心里升起明悟。
最開心的還是許平志,咧開嘴,難掩笑容,與剛才的狀態截然相反。
“還不賴。”老阿姨嘀咕道。
這個登徒子確實厲害,這個她是要認的。
酒樓頂上,恒遠喟嘆道:“難以置信的一刀,許大人是如何做到的。”
說罷,扭頭看向楚元縝,卻發現四號神色呆滯,嘴里喃喃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宛如瘋魔了一般。
許大人剛才劈出的一刀,竟對四號造成如何強烈的衝擊?
恒遠愕然。
這時,度厄大師的聲音響起,一字一句,清晰的傳入人們耳里:
“八苦陣只是第一關,第二關叫金剛陣。貧僧觀這位銀鑼施展出一刀後,氣虛力竭,可還有余力過第二關?”
聞聲,眾人立刻昂頭,看向“畫卷”。
許七安坐在石階上,大口喘息,臉色慘白。
即使是不懂修行的普通人,也能看出許七安狀態差勁。
這讓他們意識到高興的太早了,此時才過一關,處在山腳位置,距離山頂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