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威壓從天而降,籠罩在眾人頭頂,即使是麗娜,也低下頭,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小白狐蜷縮在慕南梔懷里,毛茸茸的身子瑟瑟發抖。
慕南梔連連皺眉,感受到了不適,側身躲進許七安身後。
好強的壓迫力……許七安皺了皺眉,沒記錯的話,麗娜說過,她父親在二十年前的山海關戰役里,就是三品巔峰級人物。
拔除八根封魔釘的許七安,現在是三品大成,在境界上,與麗娜的父親相差不大,不過真打起來,他的勝算更大。
“隱藏氣息了?”
龍圖審視著許七安。
他無法從眼前這個年輕男人身上感應到一絲一毫的氣機波動,更離奇的是,此子身上竟無護體神光——銅皮鐵骨。
眼前的年輕人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人,但普通人怎麼可能抗住他的威壓?
“見過龍圖族長。”
許七安完全沒聽懂南疆話,直到龍圖看過來,他抱拳,道:
“我是鈴音的大哥,此事,希望龍圖族長能通融一下。”
他說的是大奉官話,不擔心這位肌肉比金剛還夸張的一族之長會聽不懂,因為連麗娜和族中的精英(巡邏者)都會說大奉官話,沒道理族長不會。
龍圖深深看了一眼許七安,收斂恐怖的威壓,聲音渾厚中透著威嚴:
“麗娜,你帶她回來,是想讓我和長老們認可她。
“那就公事公辦,召集長老議事吧。”
雖然麗娜打小就聰明,但同樣任性,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極少會考慮後果。
對於她收一個中原女娃子為徒,龍圖怒歸怒,卻不覺得意外和荒唐。
龍圖看一眼許鈴音,轉身往外走。
“阿爹你親自去啊。”麗娜開心的說。
龍圖頭也不回,繼續往前走,沉聲道:
“我晚些時候要去一趟天蠱部,天蠱婆婆傳信通知我了。
“但在那之前,先處理你的問題。”
說完,人剛好走出院子。
“阿爹,我跟你一起去。”麗娜喊了一句,喚來一名女奴招待許七安等人,自己屁顛顛的追上去。
這一路走來,力蠱部的青壯年大多都不在大本營,應該是外出打獵了……只要派遣一支部隊避開外圍眼线,直接突襲這里,就能在短時間內搗毀力蠱部的老巢……許七安默默在心里“排兵布陣”。
但很快他發現自己想多了,因為這樣做沒什麼意義。
青壯派不在大本營,那麼就算毀了這里,也不能對力蠱部造成沉重打擊,而根據剛才在平原上的見聞,力蠱部全員皆兵,連老婆婆都健步如飛,飛檐走壁,並非任由宰割的老弱婦孺。
再一點,力蠱部似乎很窮啊,不說家徒四壁,反正也沒啥值錢東西,毀了就毀了。
不多時,許七安耳廓一動,聽見急促的腳步聲。
他喝了一口明顯是中原賣過來的陳茶,放下瓷杯,笑道:
“麗娜回來了。”
話音落下,麗娜氣呼呼的走回來,衣衫變的破破爛爛,像是剛打過架。
“師父你衣服破了。”
許鈴音指著她的裙子,像是有了大發現。
“我剛和長老們打了一架。”
麗娜掐著腰,余怒未消的模樣。
她帶著許七安等人離開大院子,沿著寬敞平坦的道路往下,來到建築群外的那片空地。
許七安一眼掃過去,發現這里聚集了近百人。
他們圍成一個圈,圈子里有六把椅子,椅子上坐著六位老者。
龍圖沒有坐,站在圈子里,雙臂抱胸,高大的身軀傲然而立。
許七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六位老頭就是力蠱部的長老,這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原本在許七安的想法里,長老的形象應該是拄著拐杖,白發蒼蒼。
他們已經行將就木,氣血衰敗,但在各自的族群里,有著很高的威望。
同時,他們也是腐朽和頑固的代名詞。
但今天,力蠱部的長老打破了許七安對“長老”的固有形象。
他們確實滿頭白發,但他們並不蒼老,有著堪比健美先生的肌肉,氣血旺盛的不輸年輕人。
看見麗娜帶著外鄉人過來,一位長老冷笑道:
“你逃什麼逃,剛才我還沒施展出全部實力,就把你打的落荒而逃。”
麗娜柳眉倒豎:
“呸,我是看你一副老骨頭快被拆了,才手下留情的。”
那頭發花白肌肉夸張的長老,鼓了鼓胸肌,哼道:
“老夫的這身肌肉不是吃素的。”
其他五名長老已經開始脫袍子,丟拐棍,要和麗娜打一架了。
“大長老,先處理麗娜私傳秘術的事情吧。”
一個皮膚黝黑,相貌清秀的年輕女子叫道。
“還是阿梓聰明啊。”
大長老點點頭,不再糾纏決斗的事。
這一句話,頓時把周圍力蠱部和長老們的狀態,帶回正題了。
眾人臉色嚴肅,用一種面無表情的姿態望著麗娜和外鄉人。
見狀,慕南梔和白姬有些發怵,這群“淳朴”的力蠱族,突然就變的肅殺和冷漠起來。
哪怕看向同族麗娜時,眼神也是冰冷的。這讓慕南梔愈發認識到力蠱部族規的森嚴。
大長老沉聲問道:
“你的弟子是誰?”
眾人目光落在許七安身上,充滿敵意。
這群外鄉人里,一個六七歲的女童,一個柔弱丑白的女子,一只狐狸,一個男人。
很明顯,所謂的徒弟就是這個男人。憑力蠱部族人的智慧,輕易就能推理出來。
蠱族外出的女子,最容易被野男人欺騙、勾引,然後熱血上頭為了所謂的愛情,出賣族里利益的事屢見不鮮。
憑力蠱部的智慧,這是很簡單的推理。
“哼,可恨,中原男人不得好死。”
“直接烹煮了,大家分一分吧。”
“麗娜,你太讓我失望了,阿婆本來還想找族長提親的。”
“提什麼親啊,白成這樣也沒人要了。哼,私自將族長秘法外傳,竟然還有臉帶著野男人回來。”
群情激昂。
麗娜招招手:
“鈴音,過來!”
小豆丁邁著兩條小短腿上前。
麗娜按住小豆丁的腦瓜,大聲道:
“大長老,這就是我的弟子。”
周圍訓斥和叫囂聲猛的一滯,其余長老似乎早已知道,大長老看一眼許鈴音:
“什麼境界了。”
麗娜道:“九品巔峰,本來早就能晉升八品,但我給壓住了。”
周圍的族人們臉色緩和了,只是傳授出去最初級的秘術,這相對還好,因為四品前的秘術,他們常傳授給資質好的奴隸,把他們培養成戰奴。
大長老微微頷首,道:
“規矩就是規矩,私自傳授秘法於外人,還是中原人,你這是犯了大忌啊。就算是你阿爹,也不能包庇你。麗娜,今日我們六位聚集在這里,是要商量出一個結果。”
他說完,與六位長老湊在一起,嘰里咕嚕,用南疆話說著什麼。
許七安聽不懂,但看見麗娜的臉色變的極差。
幾分鍾後,六位長老結束商議,大長老緩緩搖頭:
“蠱族沒有收中原人做弟子的先例,其他六部也沒有。我們力蠱部不能開這樣的先例。而且,當年山海關戰役中,死在中原高手屠刀下的族人太多了。
“我們力蠱部收一個中原人做弟子,其他六部必定心生不滿。
“所以,這個小女娃子,只有兩條路。要麼留在蠱族當戰奴,要麼廢去本命蠱。
“至於你,鞭一萬,餓六天。”
餓六天……麗娜表情緩緩僵硬。
“他說什麼?”許七安問身邊的麗娜。
“她說鈴音要麼留在蠱族當戰奴,要麼廢去本命蠱。”
麗娜沉著小臉,解釋道:
“戰奴通常活不過三十歲,本命蠱與性命相融,廢去本命蠱,九死一生。”
……這不還是我印象中的長老嗎!許七安道:
“你打算怎麼辦。”
雖然認為麗娜不靠譜,但還是決定先詢問她的意見,畢竟這里是她的地盤。
“其實就算你不來南疆,以後我也要請你過來的。”
麗娜一臉“我很機智”的模樣,道:“在我們力蠱部,規矩只是規矩,力量才是信條。”
說完,她往前走了幾步,擋在六名長老和父親面前,大聲說:
“不行,如果你們不同意我收徒弟,那就只能讓他們回中原,鈴音是不會留在族里當戰奴的。也不能廢去本命蠱。”
“哼,這可由不得你。”
一位長老又開始脫外袍,表示要揍麗娜。
麗娜絲毫不怵,指著許七安,說道:
“他是鈴音的大哥,你們要處置鈴音,先問問他同不同意。”
懂得驅虎吞狼找靠山,麗娜在中原這些日子,還是有長進的,她聽說許寧宴要去南疆,並讓自己帶路時,就意識到讓鈴音得到族里認可的機會來了。
聞言,六名長老皺眉看向許七安。
周圍的力蠱族人也側頭,一道道或友善或敵視或好奇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大長老眉頭一皺,盯著許七安:“你是誰?”
麗娜真是的,總是給我找麻煩,你說在朋友族人面前裝逼也沒什麼意思……許七安往前走了幾步,面帶沉著微笑:
“在下許七安,大奉銀鑼。”
大長老緩緩搖頭:“沒聽說過。”
無名之輩……力蠱族人們紛紛挪開目光,不再關注。
村里沒通網嗎?許七安表情難以遏制的有些僵硬。
大長老淡淡道:“龍圖,把這小子丟一邊去,看在麗娜朋友的份上,就不殺了。”
說完,他發現龍圖沒有動彈,目光深沉的凝視著來自中原的年輕人,就像凝視一個必須全神貫注才能應對的敵人。
緊接著,大長老感受到了可怕的氣息從身後復蘇。
排山倒海般的威壓從天而降,籠罩在每一位力蠱族人心頭。
大長老霍然回頭,看見一尊金燦燦的金身,腦後燃起熾烈火環,帶來灼熱的高溫。
許七安緩緩收起點在眉心的劍指,笑道:
“金剛神功,總是認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