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我在哪里……我是誰?
他迷迷糊糊的想,記不清自己是誰,身在何處。
嗚嗚嗚……
咚咚咚……
許七安聽見了號角聲,擂鼓聲。漸漸的,他聽見了其他聲音,排山倒海的喊殺聲,沉雄又雜亂的馬蹄聲,以及爆炸聲,刀刃碰撞的銳響聲。
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於許七安腦海構成一幅清晰的畫面。
是戰場!
他剛這麼想,眼前的黑暗便劈開,光明穿透進來,視线里果然是一片戰場。
黑壓壓的大軍衝殺,宛如密密麻麻的螞蟻,高品武夫在戰場中肆虐,就如同人類踩踏螞蟻窩。
這個戰場里不是只有人類,還有兩層樓高的巨獸,幾十米長的大蛇,盤繞在天空猛禽……
有盤坐在高空誦經的高僧;有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蠻族;有悍不畏死的死屍大軍;有成排成排的火炮軍;有騎乘凶獸的驍勇騎兵……
“這是什麼戰場?太夸張了吧,死的人太多了吧。”許七安茫然的想。
他的目光掠過戰場,掠過死屍大軍,掠過火炮兵,望向了戰場後方的高空,那里有一群懸空的飛獸。
一襲青衣傲立在獸頭,背負雙手,漠然的俯瞰著廝殺正酣的戰場。
“魏淵?!”
許七安心頭一震,忽然記起自己是誰了,也就是這個瞬間,戰場畫面崩潰,歸於無邊無際的黑暗。
許七安睜開眼,看見的還是黑暗。
我去,好悶……他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凝神細感應,接著,他“看見”了黑暗的船艙,看見了整齊排列的五口棺材,看見了緩速航行的官船,看見了波光蕩漾的運河。
這是他踏入煉神境後獲得的神異。
不知道其他煉神境武者是怎麼樣的,反正許七安的精神力一定程度上可以充當眼睛。
哪天即使鈦合金狗眼瞎掉,他也絲毫不怵。
“我剛才看見的夢境……不,應該不是單純的夢,夢哪有這般清晰?什麼死屍大軍、佛門高僧……這些我都沒接觸過,怎麼會夢到?”
“夢里為什麼會有魏淵?他看起來還很年輕……至少兩鬢沒有斑白,我爸爸年輕時可真帥,跟我一樣帥……”
許七安躺在棺材里,回憶著夢境里看到的畫面,漫山遍野都是黑壓壓的大軍,參戰人數規模龐大。
多方勢力混戰。
再結合魏淵的出現,以及他的事跡,許七安心里當即有了猜測——山海關戰役。
魏淵的事跡里,最出名的就是山海戰役……諸國混戰,規模龐大,完美契合史書記載的山海關戰役……只是我為什麼會夢到山海關戰役?
二叔這只弱雞竟然能活下來,肯定趴在屍體堆里裝死了吧……許七安心里想著,推開了棺材蓋。
新鮮的空氣涌入,他深吸一口氣,翻身坐起,突然,昏暗的船艙里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
“你醒了。”
許七安被嚇的一抖,這才發現,左側三米外盤坐著一個白衣人,背對著他……好了,身份揭曉了,楊千幻。
這貨是唯一一個讓許七安只看背影就能認出的男人。
沒有立刻回應,他沉吟著措詞幾秒,才說道:“我們這是在哪里?”
楊千幻語氣頗為輕快,顯示出他心情極好:“回京的路上,哦不,水上。”
“雲州的案子結束了?”許七安臉上喜色浮動:“哎,這破案子終於完結了,老子終於不用熬夜爆肝。
“我死了一回,也不知道宋廷風和朱廣孝有沒有為我傷心,可能更傷心五次白嫖的機會沒有了吧……
“哎,最後還是沒有把蘇蘇騙回家當紙片人老婆,李妙真恐怕想砍死我的心都有了,幸好老子早死一步,不然還挺尷尬的……”
楊千幻耐心的聽他嘮嗑。
“對了,你怎麼也在船上?”許七安問道。
……楊千幻想了想,說道:“我奉師命來雲州辦事,現在事了,自然就回去了,恰好打更人送你們的屍骨回京,我便偷偷溜上來。
“隨後,我就發現你身上的刀傷箭孔,竟詭異的修復,我便料定你沒死。等了一旬,嘿,還真就活過來了。”
楊千幻說的很平淡,但其實心理歷程遠比語氣要跌宕起伏的多,得知許七安戰死的消息後,他心說完了完了,回京後老師要把我鎮壓在摘星樓底,永世不見天日了。
恐慌的差點脫離師門跑路。
同時覺得很可惜,辣麼有趣的一個小子,怎麼就戰死了呢,怎麼就想不開呢,竟然用自己20歲的生命去換一個老頭子的命。
張巡撫都半只腳踏進棺材的糟老頭子了。
他一路尾隨,潛入官船,打開了許七安的棺材板,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撥開雲霧見青天。
這小子身上的傷勢竟離奇恢復,心跳漸漸復蘇,居然是否極泰來的氣象。
於是,楊千幻便開心的守在棺材邊,屎都沒時間拉。
當然,這些事是不能讓許七安知道的。
……他是不是揭我棺材了?
不然怎麼知道我身上的傷勢修復……好端端的揭我棺材干嘛……總覺得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許七安心里腹誹,臉上卻露出微笑:
“監正大人派你來雲州做什麼?”
恰好這時,楊千幻問道:“你怎麼做到死而復生的?”
問完,兩人望著彼此,陷入了沉默。
幾秒後,心虛的他們又默契的同時岔開話題:
“今天天氣不錯。”
“今天風兒甚是喧囂。”
許七安和楊千幻又沉默了下來。
有些尷尬……就在許七安想著岔開話題,聊一聊別的時,他忽然發現自己懷里揣著四份信函。
誰的信?
棺材存放在艙底,只有微弱的光從甲板縫隙里穿透進來。
甲板居然透光,這船應該好好修繕了……許七安吐了個槽,隨手拆開信封,接著微光閱讀起來。
而今他的目力,已經能做到黑夜中視物,毫無障礙。
踏入煉神境後,身體各方面屬性得到提升。
“大哥:
寄回來的信,家里收到了。娘和爹都很開心,鈴音也很開心,尤其是娘,沒想到大哥竟會給她寫信,娘高興的直拍桌呢。知道大哥在外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
字跡娟秀,是玲月妹子的寄來的信。
嬸嬸怕不是拍桌罵我已故的娘吧……那你有沒有開心啊,小妹子……許七安心里浮現許玲月清麗脫俗的瓜子臉,想著她微微低頭,含羞帶怯的姿態,不由的翹起嘴角,繼續閱讀。
“你離京沒多久,鈴音就被迫去塾堂讀書啦,一切都是二哥操辦的。現在,鈴音已經會背誦三字經的前九個字了,爹和娘剛得知時,險些喜極而泣。”
鈴音竟然能背九個字了?許七安險些喜極而泣。
“不過她好像被人欺負了,娘給她買的玉鐲子,價值十兩的玉鐲子,前幾天不見了蹤影。她的手腕有淺淺的淤青,顯然是被人硬拽下來的。
“鈴音傻乎乎的,問她是誰干的,她也不說,完全不當一回事。大概在她心里,除了吃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春祭將近,爹每日都歸家都很晚,要麼就宿在外營,沒時間管理家里的事。娘沒敢告訴他,自己去找塾堂先生質問,但先生推說不知道,興許是鈴音自己弄丟了。娘氣的渾身發抖,但又無可奈何。
“如果大哥在家里,肯定不會發生這種事吧。如果二哥在家,肯定罵的先生無地自容。
“不過二哥最近很生氣,聽爹說,他在寒風里凍了半宿,第二天回家拿錢糧時,就不跟我們說話了。二哥真小氣,忘記給他寫信又不是大哥的錯,大哥也是很忙的呀。”
妹子,二郎好歹是你親哥,你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了,你這是連胸都拐到我這里了……請繼續保持……許七安看到這里,險些伸手捂住嘴,才沒讓自己笑出聲。
好可惜,沒能目睹二郎狼狽模樣,庫庫庫……
“對了,娘說開春後,就要給我找夫婿,娘真討厭,她怎麼不自己嫁。鈴音很想你,天天嚷嚷著要找大哥。我,我……也很想你。”
說什麼傻話,嬸嬸怎麼能改嫁?嬸嬸生是我許家的人,死是我許家的鬼……嗯,大哥也很想你們。
看完了,許七安心滿意足的折疊好信紙,裝回信封里。
他看了眼楊千幻,這貨依舊背對著他,安靜的像個木頭人。
“你看我做什麼,我還能在哪?”楊千幻沒好氣道。
許七安不搭理他,低頭,拆開了第二封信。
“許郎:
與君一別,已是兩旬,思君之情,如烈火烹油,愈發熾烈。我在教坊司一切安好,就是總愛瞌睡,醒來便摘摘梅花,四處走走。我釀了一壇梅花酒,盼君歸來,舉杯共飲。”
這是花魁娘子的回信。
“偶爾也會出去陪客人小酌幾杯,聽他們高談闊論,其實奴家是想聽到關於你的消息,然雲州與京城相隔萬里,消息傳遞不易。
“那些臭男人,自詡讀書人,其實大多都是酒囊飯袋,才華平平,不及許郎萬一。奴家常常想,能遇見許郎,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
“前些日子,倒是丫鬟帶回來一個消息,聽說許郎在青州新作一首詩,被紫陽居士奉若至寶,銘刻在碑文上,警示世人。奴家與有榮焉,喜不自勝。
“許郎,奴家夜夜想你。”
許七安嘿嘿一笑,小心的折疊好信紙,收回信封。
最後還有兩封信,他回憶了一下自己養的備胎們:褚采薇、懷慶、臨安。
分明是三個人呀,哦不,三個胎呀,怎麼只回了兩封信。
許七安有些生氣,心說誰沒給我回信?是我養胎技術不夠好,還是本海王的鋼叉,插的不夠准?
他隨便選了一封信,展開閱讀:
“狗奴才:
雲州的案子何時結束?本宮不是想你,只是覺得春祭在即,好多侍衛都休沐回家啦,身邊沒幾個可用的奴才了。”
開篇第一句話,一股子婊里婊氣的嬌蠻傲嬌撲面而來。
公主殿下還會缺侍衛嗎……嗯,裱裱還記得給我回信,不錯不錯……許七安繼續看下去。
“你發明的五子棋在本宮手里發揚光大啦,人人都夸我是蘭心蕙質,聰明絕頂,就連討厭的懷慶也對我心悅誠服,五體投地,私底下與我說:臨安智慧遠勝與我,懷慶甘拜下風。
“但是這種事情她肯定不會承認的啦,我隨口告訴你一聲,你也別記在心里,懷慶畢竟是公主,留她幾分薄面。
“本宮也不占你便宜,春祭將近,父皇送了我一些金銀玉器,綢緞首飾。等你回來,隨便去本宮庫房挑幾件。”
哈哈哈,臨安這個傻妞兒,我哄她說二叔為了供我習武,四處舉債,日子過的艱難,她竟然就當真了,變著法子送我銀子,太特麼天真了吧……請繼續保持啊。
許七安開心的笑了。
“那個雞精是怎麼回事啊,不是你發明的嗎?為什麼外頭都在傳,說是司天監的褚采薇發明的。本宮氣的要死,就跑司天監鬧了一場。
“司天監的白衣不敢對我出手,竟跑去父皇那里告狀,本宮被父皇狠狠臭罵了一頓。等你回來,本宮再帶你去討回公道。”
額……其實雞精還真是采薇做出來的,我只是給個思路。嗯,她要利用雞精來凝聚煉金術士的位格,這件事早就與我知會過了。
許七安有些小感動,裱裱還是很護犢子的。
他把臨安的信塞回信封,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最後一封信。
懷慶和采薇,你倆到底誰是叛徒,現在就見分曉了。
許銅鑼。
雲州環境復雜,匪患由來已久,齊黨與巫神教既以秘密謀劃多年,想必在雲州積蓄了不小的勢力。
“切記小心行事,即使有姜律中一位四品武夫,也不是萬分穩妥。若是鎖定目標,一定要以雷霆之勢緝拿,不給對方應對的時間。
“我猜魏公暗中布局,但多半不會與你們碰頭,或許張巡撫知曉,或許不知。你雖斷案如神,奈何實力有限,切莫單獨行動。”
信是懷慶的啊。
許七安心情很復雜,失望和喜悅都有,失望的是大眼萌妹竟是個渣女,枉費我一往情深,將她收入魚塘,而她如此絕情。
喜悅的是懷慶沒有當渣女,心里還是惦記著本銅鑼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面對這樣的結局,許七安喜憂參半。
“懷慶真可怕啊,智商未免太高了吧……不,這不僅僅是智商,還有對局勢的分析,對人心的把控,她連魏公的心思都能把握到……完了,以後出軌很容易被抓。”
懷慶公主似乎還是魏淵的半個弟子,有這份本事倒也不奇怪……許七安眯著眼,繼續往後閱讀:
“前些日子,采薇來我宮苑用膳,閒聊時說起了你,她說最近在煩惱怎麼給你回信,因為她不愛讀書,怕寫的不好讓你笑話。
“她還說:許寧宴真有心,從青州寄了一片紅蓮花瓣給我。說我與紅蓮一樣明媚如風。
“采薇與本宮說起時,眼角眉梢掛著笑意……我便與采薇說:本宮替你執筆回信。她欣然同意。
“呵,許大人真是風流倜儻,一花贈兩人,說辭各不同,偏還形容的恰到好處。
“本宮佩服。”
……許七安臉色呆滯的看著信紙。
“你怎麼了?”楊千幻問道。
“翻車了……”許白嫖老臉一紅,羞恥的想要跳進運河,游回白帝城。
臥槽,忘記褚采薇是個情竇未開的少女,她和懷慶關系又好,與好閨蜜分享這種事完全沒心理障礙啊。
懷慶本來就對我有偏見,離京時都不肯見我,如今采薇姑娘這波偷家……懷慶肯定把我打上渣男標簽了吧。許七安臊的面紅耳赤。
許某人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啊,你這樣讓我怎麼有臉回京……哦,我已經死了,那沒事了。
同時又覺得慶幸,因為裱裱、浮香、玲月妹子的信,懷慶是看不到的。
後兩者不用說,與懷慶沒有交集,裱裱雖是她姐妹,但兩人勢如水火,不可能分享這種閨房密信。
炫耀就更不可能了,裱裱再天真無邪(婊里婊氣),她也是皇家出生的公主,不會傻到把這種信拿出來到處說。
還好我知道褚采薇是個榆木腦袋,沒有與她調情,說的都是些沿途的美食……恐怕正是如此,懷慶公主心里不悅,但還是寫信提點我。
畢竟我寫給她的是情(舔)書,寫給采薇的是正常書信。
嘿嘿,想不到吧懷慶,你以為我在第二層,其實我在第五層。
“是誰寫的信?”
見許七安終於看完,楊千幻又打開了話匣子。
“京城的朋友寄來的信。”許七安面不改色。
“是相好的吧。”楊千幻道。
許七安一下警惕起來:“你偷看我的信?”
楊千幻冷笑道:“我楊千幻不屑做這等齷齪之事。”
畢竟是四品術士……許七安頷首,道:“話說回來,你家的采薇師妹真是個榆木腦袋,到她那年紀,也該少女懷春了吧。我愣是撩不動,給她寫信,她還……”
許七安長嘆一聲。
楊千幻贊同道:“采薇師妹的確開竅的晚,她只是當成了尋常朋友的書信往來,才告訴懷慶公主的。也不是完全對你無意,至少你在她心里是很有重要的朋友。”
許七安目光驟然犀利:“你特娘的怎麼知道她告訴懷慶了?”
“……”楊千幻。
逼王好半天沒說話,知道自己被套路了,頓時,他也體會到了許七安剛才的羞恥感。
你不但偷看我的信,你特麼還給粘回去了……
“算了,看在你幫我抓住梁有平的份上,我也懶得計較。”許七安告誡道:
“但你千萬不要把信的事外傳。”
事已至此,楊千幻看都看了,他還能讓時光倒流不成,不如假裝大方。
楊千幻一愣:“我沒幫你們抓梁有平啊。”
甲板縫隙里,一陣寒流撲進來,吹在許七安脖頸。
他緩緩打了個冷戰,汗毛一根根豎起,連聲音也帶著一絲顫抖:“你說什麼?”
……
冬日的暖陽高掛,南宮倩柔駕車抵達宮城外。
停泊好馬車,他把韁繩丟給迎上來的羽林衛,彎腰摘下木凳,打開馬車的門,道:
“義父,到了。”
穿著奢華的大青袍,兩鬢斑白的魏淵,鑽出馬車,踏著木凳下來。
兩人進了宮城,往御書房行去。
“義父,聽說今早有八百里加急?”南宮倩柔問道。
大奉情報等級,分為三百里加急、四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以及最高的八百里加急。
其中八百里加急的情報,直接送入內閣,由內閣轉送皇帝。在送入內閣前,除傳送情報的驛卒外,任何人不得經手。
否則視為謀逆。
魏淵臉色凝重的點頭,八百里加急文書送進宮後,沒多久,陛下就在御書房召開了小朝會。
八百里加急的,必然是大事,只是不知來自哪一個州。
“真是多事之秋!”魏淵輕嘆一聲,頓了頓,又道:“讓你准備的犀甲,進展如何?”
“材料已經收集完畢,就等拿去司天監煉制了。”南宮倩柔酸溜溜的語氣。
犀甲是魏淵要送給許七安的禮物,犀甲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若再請司天監的煉金術師和陣師出手,煉制成法器。
那就是一件防御無雙的至寶,哪怕是五品境的武者,也休想輕易攻破。
南宮倩柔知道魏淵的想法,他要為許七安補足最後的短板,為這株尚未長成的樹苗保駕護航。
臨近御書房,南宮倩柔被禁軍攔下,魏淵獨自一人前行。
魏淵跨過門檻,進去御書房。
他隨意掃了眼兩側的群臣,眉頭頓時一皺。
眾大臣都在看他,以一種晦澀莫名的眼神。
元景帝也在看著魏淵,不過老皇帝心思深沉,不露喜怒。
“陛下。”魏淵作揖行禮,自然而然的入列,站在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