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聲里,佛陀凝成的佛像,與神殊的漆黑法相碰撞在一起,這就宛如兩顆行星碰撞,狂暴的衝擊波漣漪般擴散,蔓延數十里。
所過之處,生靈湮滅,土層刮飛,仿佛是滅世的風暴。
這個層次的戰場,注定是生命的禁區。
眾超凡強者迅速退避,並撐起各自的防御手段,抵擋佛陀和神殊的戰斗余波。
除了武夫之外,各大體系的超凡強者,也得小心翼翼,不然陰溝里翻船是大概率會發生的事。
混亂之中,琉璃菩薩出現在孫玄機身後,手中的玉制小刀切向敵人咽喉。
在蠱族首領們暫時退出戰場後,她憑借神出鬼沒的速度,把目光對准了三品境的孫玄機。
這種捏軟柿子的戰術簡單而有效,當世的超凡強者里,沒有人比她速度更快。
而一品和三品的差距,能讓她瞬殺敵人。
毫不意外,孫玄機的人頭飛起,但沒有鮮血流出,這是一具覆著人皮面具的機關傀儡,只寄宿了孫玄機的一縷神念。
琉璃一掌拍碎青銅鍾。
“當當當……”
遠處清光升騰,又一個白衣身影出現,奮力敲擊銅鍾。
毫無疑問,這又是一具傀儡,青銅鍾也是新的。
真正的孫玄機不知道藏身在了哪里。
琉璃菩薩白皙光潔的額頭,凸顯出一根青筋。
雖然她能瞬殺三品,但術士確實太難纏了,不但擁有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傳送術,還特別有錢……
有了多次與佛門菩薩交手的經驗,孫師兄更雞賊了,他只打輔助,只派法器出戰,真身不參與戰斗。
這樣,除非法器耗盡,不然他永遠都是安全的。
而眾所周知,術士是最壕氣的體系。
發現無法瞬殺三品天機師後,琉璃菩薩立刻改變了目標,在這片戰場上,理論上來說,她能瞬殺的目標人物有三人。
李妙真、楊恭和恒遠。
不過大奉方的超凡強者對此早有防備,幾乎都是二帶三的組合!
恒遠與度厄羅漢、寇陽州寸步不離;李妙真和金蓮道長並肩而立;楊恭則在趙守的清光庇護之下。
此情此景,殺度厄和恒遠是最好的方案。
首先,同體系的高品對低品有先天性的壓制,其次,殺了度厄,大乘佛教的氣運會回流到佛陀身上。
至於儒家和道門這對組合,前者的言出法隨過於無賴,後者殺了不但有損福緣,且會遭天譴。
在這樣的戰場上,損福緣就意味著危險,更何況遭天譴。
打定主意後,琉璃菩薩當即施展行者法相,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度厄羅漢面前,手里的玉制小刀刺向度厄的眉心。
過程中,以她為中心,無色琉璃領域如水般蔓延。
凍結了寇陽州驚變的臉色,凍結了度厄和恒遠尚未反應過來,因此有些木然的表情。
這就是行者法相,速度要快過武夫的危機預警。
眼見三人身陷囫圇,趙守和楊恭同時吟誦道:
“不許動!”
合兩人之力,配合儒冠和刻刀,成功的定住琉璃菩薩。
但這只能影響一品菩薩短暫的瞬間,想要改變度厄的困局,還得做些其他的事。
趙守指尖一屈,就要彈出刻刀破除無色琉璃領域。
而李妙真和金蓮道長同時御劍下沉,一邊削弱琉璃的福緣,一邊殺向這位不擅近戰的菩薩。
可是,天空降臨純淨佛光,籠罩了這片區域,緊接著,梵音禪唱傳來。
這來自廣賢菩薩。
誦經聲里,擁有金身護體的金蓮道長和李妙真僅是微微發愣,沒有被直接消弭戰意。
一品菩薩的法相之力,他們無法全部免疫。
趙守和楊恭受到了影響,前者沒能彈出刻刀,兩位儒家修士此刻心態平和,不想戰斗,只想回書院教書育人。
儒家的浩然正氣號稱百邪不侵,但指的是精神方面的邪念,酒色財氣等。
因此每一位儒家修士的品性都無比高潔。
非道門金丹的萬法不侵。
洛玉衡持著不再鏽跡斑斑的飛劍俯衝,劍身纏繞地風水火四相之力,猶如一顆色彩絢麗的流星,照的夜色繽紛瑰麗。
以人宗劍術的殺伐之力,輔以陸地神仙的法力,破開無色琉璃領域並不困難。
但這時,前方人影一閃,穿著紅黃相間袈裟,裸露半個胸膛,一身花崗岩般肌肉的伽羅樹,擋在了絢麗流星之前。
他粗獷黝黑的臉龐露出一抹譏笑,雙手捏起法印。
嗡!
空間褶皺瞬間撫平,靜的連一絲風都沒有。
凝聚的空間屏障擋住了洛玉衡的去路。
下一秒,空間屏障快速崩潰,空間出現肉眼可見的褶皺,這些褶皺化作狂風肆虐四方。
洛玉衡卻沒有任何喜色,反而流露出一抹無奈。
雙方爭的是刹那的生機,即使她能一劍刺穿伽羅樹,度厄也失去了那抹生機。
何況,她自知劍術根本破不開佛門一品中綜合實力最強,防御力最強的伽羅樹。
別看佛門只有三位超凡,每一尊都是一品,而大奉這邊,真正擁有一品戰力的只有她,即使要靠數量引發質變,二品境的超凡也還是少了些。
突然,一抹金光從天而降,打碎了無色琉璃領域,光柱中,皮膚漆黑,眉骨凸起,又丑又英武的阿蘇羅,巍然而立。
他身邊的琉璃菩薩一動不動,宛如靜止的畫卷,她手里玉制小刀的刀尖,已經刺破度厄羅漢的眉心。
阿蘇羅隨意的揮手,琉璃菩薩身影破碎。
這只是一道虛影,真身已然出現在廣賢菩薩身邊。
廣賢菩薩看了她一眼,方才琉璃是有機會殺掉度厄的,但她選擇了撤退。
另一邊,伽羅樹和洛玉衡一觸即分,沒有繼續動手,前者緩緩轉身,審視著丑陋又英武的阿蘇羅,沉聲道:
“你晉升一品了?”
這便是琉璃菩薩撤退的原因,不擅長近戰的她,若是執意要殺度厄,代價就是被一位新晉一品貼身,必死無疑。
而這一次,佛陀絕對不會救她,救她就等於救度厄。
“還得感謝你,仇恨是最強大的力量。”阿蘇羅展開雙臂。
滾滾氣旋在他身後升起,旋轉的氣流中,一尊漆黑的金剛法相凝聚,它五官猙獰丑陋,與阿蘇羅有幾分相似,十二雙手臂各持刀槍劍戟佛塔紅綾等虛幻法器。
而漆黑法相腦後亮起的,不是熾熱的火環,而是象征著殺賊果位的七彩光輪。
閉關數月,阿蘇羅終於邁出最後一步,他借鑒了神殊的方法,把修羅血脈融入金剛法相中,以此為根基,再化入殺賊果位,終於另辟蹊徑,踏出一條通往一品的道路。
雖然沒有伽羅樹那不講理般的防御,不過容納了殺賊之力和修羅族血脈的金剛法相,戰力比伽羅樹的金剛法相要更勝一籌。
“有點意思!”伽羅樹淡淡道。
……
東邊漸露魚白,祥和縹緲的仙山,在第一縷晨曦的籠罩下蘇醒。
天邊掠來一道流光,正是腳踏飛劍的聖子李靈素。
方甫接近仙山,一道無形屏障顯化,李靈素一頭撞了上去,悶哼一聲,駕馭著飛劍,搖搖晃晃的從高空飄落。
他在山腳的牌坊處降落,鉚足肺活量喊道:
“天尊,大劫已至,弟子李靈素,懇請您出山相助大奉,相助人族。”
聲音在山林間一遍遍回蕩,直至失真消散。
天宗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回應。
“天尊,幫幫忙啊,弟子代天宗行走人間,卻毫無用處,很丟人的。”
依舊沒有回應。
“天尊,弟子發誓,大劫之後,一定斬去塵緣,潛心問道,太上忘情。”
還是沒有回應。
李靈素咬了咬牙,在牌坊下跪倒,重復著剛才的話。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
問完,羊身人面的巨獸沉聲道:
“我猜錯了,守門人不是監正,是武神,守門人只能誕生於武夫體系。
“許七安就是監正要培養的武神。”
蠱神聞言,不由的看一眼荒,後者從祂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絲的憐憫。
面對荒的疑問,蠱神沒有直接解惑,低沉威嚴的聲音說道:
“他故意被你封印,隨你來到歸墟進入神魔島,不是為了搶奪天門,而是要借你的天賦神通,熔煉殘留在此地的靈蘊,這樣他就能再開天門,逼你化道。
“你吞噬的靈蘊,一部分是被他吸收了。
“我說的可對,監正!”
長角里的監正沒有回應,反而是荒驚悚一驚,難以置信:
“他憑什麼?他憑什麼,區區一個天命……”
荒沒再說下去,因為監正的種種表現,早已說明他絕不是簡單的天命師。
接著,荒神色凶惡,暴躁的質問:
“你早就來了,為何最開始不出手?”
蠱神回答道:
“晚點出手,讓你多流失部分靈蘊,你就不是我對手了。”
……荒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吼聲,仿佛受到挑釁的野獸,一字一句道:
“我依舊是超品,依然能殺你!”
“你知道我是誰了?”這時,監正的聲音從長角里傳出。
“看到了模糊的未來,多虧了你被荒封印,屏蔽天機的力量松動,讓我窺探到了你真正的身份。”蠱神平靜的語氣回應:
“我該怎麼稱呼你!
“監正,或者,九州意志的化身,還是……天道!”
天道……一句話在荒心里掀起了狂濤駭浪,讓這位遠古神魔的瞳孔,在瞬間收縮成縫。
祂沒有反駁蠱神,沒有氣急敗壞的指責蠱神荒唐,因為這和自己心里那個大膽的猜測相吻合。
除了天道,還有“誰”能通過吸收靈蘊,再開天門?
而且,這也解釋了祂以前的一個疑惑,那就是監正為何能取代初代監正,晉升天命師。
以及監正區區一個天命師,卻掌控著高層次的規則,連最擅長吞噬的祂都無法殺死。初代監正絕對沒有這本事。
還有,知道神魔島的秘密,扶持武神,把遠古時代遺留的天門送給許七安等等,這些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同時,荒也給自己誤判守門人這件事找到了理由。
“很好!”監正淡淡道:
“荒,你的機會來了。”
話音方落,晴朗的天空炸起焦雷,一道帶著寂滅氣息的雷柱吞沒了蠱神。
這道雷柱覆蓋了蠱神龐大的肉身,將祂身邊的“追隨者”化作飛灰,蠱神的身軀只堅持了三秒,就炸成了無數碎片。
每一塊碎片都有磨盤那麼大,爛泥一般的砸在地上,宛如一場浩大的“血肉之雨”。
它們緩慢的蠕動著,一點點的匯聚,試圖拼湊回身體。
蠱神的氣息在此刻衰弱到了極點。
泄露天機的代價來了。
縱使是祂,泄露天機也要付出慘痛的代價,可一不可再。
“你還在等什麼?”監正蠱惑道:
“現在不吞噬蠱神,更待何時?你的靈蘊有損,即使仍在超品之列,可你能戰勝凝聚氣運的巫神和佛陀?
“吞了祂的靈蘊,你會達到此生最強的巔峰,與佛陀巫神做最後的競爭。”
荒的眼睛里流露出貪婪之色,顯然是意動了,天賦神通便是吞噬萬物的祂,本性就是貪婪的,對高品質的靈蘊,尤其是同等級的靈蘊,缺乏抵抗力。
荒的鼻翼抽動了幾下,像是在嗅絕世珍饈的香味。
但最後祂還是戀戀不舍的閉上了眼睛,任由蠱神的殘軀一點點的重組。
“方才你若吞噬我,他就可以借著我的靈蘊,衝破封印再開天門,逼你化道。”
過程中,尚未恢復的蠱神開口說道,聲音依舊宏大威嚴,絲毫沒有“死里逃生”的慶幸。
“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荒的聲音則帶著明顯的惋惜和肉疼。
接著,祂很有些“山芋太燙手”地問道:
“你有什麼辦法解決他?雖然看起來他降臨世間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說話間,一道身影憑空出現在荒頭頂,青袍烈烈鼓舞,手里的鎮國劍盈滿強沛氣機,扭曲空氣,朝著那根長角用力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