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玄機?
監正的弟子?
眾官員審視著孫玄機,詫異且疑惑。
並不是所有人都認識低調的孫師兄,在座除了許新年,以及三位雲鹿書院大儒,一眾官員根本不知道孫玄機這號人物。
因此,袁護法的“解說”就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這人為何能知曉我心中所想……許新年用力“咳嗽”一聲,邊起身往孫玄機走去,邊說道:
“這位是司天監二師兄,監正的二弟子,孫玄機。”
“竟是監正弟子,有失遠迎!”眾官員頷首示意。
許新年補充道:“三品術士。”
嘩啦啦……椅子滑動的聲音整齊一致,以楊恭為首的文官,以周密為首的武將,倉皇起身。
“孫師兄,久仰大名!”
“孫師兄來我青州,該提前招呼,好讓我等大擺宴席啊。”
“我在青州時,便曾聽孫師兄乃司天監當代人傑,早已仰慕已久,未能一見,今日如願以償,死而無憾啊。”
議事廳內,氣氛瞬間熱絡起來。眾官員、武將臉上洋溢熱切笑容。
楊恭壓了壓手,內廳為之一靜,紫陽居士撫須微笑,道:
“孫兄是援助青州而來?”
雖然孫玄機是三品術士,但年紀比楊恭要小許多,身為有節操的儒家讀書人,他委實無法開口喊出“孫師兄”。
孫玄機頷首。
見狀,廳內眾官臉上喜色更濃,剛才還在掰扯戰力問題,因佛門的強大發愁。
轉眼間,己方也來了一位超凡境術士。
在座的官員雖非修行之人,對術士卻極為了解,精通練氣和陣法的術士,在戰場上爆發的大規模殺傷力,絕非粗鄙武夫能比擬。
楊恭當即命人搬來座椅,讓孫玄機坐在自己身邊,至於袁護法,很識趣的站在孫師兄邊上。
眾人重新入座,楊恭問道:
“監正那邊如何?”
孫玄機看一眼袁護法,後者心領神會,澄澈蔚藍的眸子審視片刻,一口蹩腳的大奉官話說道:
“老師會牽制住伽羅樹菩薩和大師兄,爾等只需保住青州即可。”
眾人便沒再多問,那個層次的戰斗非他們所能插足,知道監正能拖住叛軍中的超凡高手便可。
這孫玄機未免也太孤傲了……反倒是孫玄機的態度,引來青州高層們的腹誹。
張慎卻眉頭緊鎖:
“監正能拖住伽羅樹菩薩,卻拖不住阿蘭陀的其余菩薩和羅漢。等西域大軍一來,局勢堪憂啊。”
文官武將們愁容滿面,連帶著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
他們其實不怕打仗,怕的是看不到希望,或者,已經看到結局的仗。
孫玄機一聽,頓時看向袁護法。
後者也在看著他,捕捉到他心聲後,說道:
“不用理會佛門,他們自顧不暇,即使派兵攻打大奉,數量也不會多,更不會出動超凡境強者。”
楊恭愕然看來。
張慎和李慕白也皺起眉頭,這話是什麼意思?
桌邊的高官們面面相覷,一時間竟無法理解袁護法的意思。
過了幾秒,青州知府試探道:
“閣下方才說,不用理會佛門?”
袁護法點頭。
都指揮使周密補充道:
“自顧不暇?”
袁護法又點頭。
議事廳內一靜,短暫的無人說話,眾官員臉龐露出了古怪且復雜的表情,是那種迫不及待想要追問,又害怕自己過於急躁,把那個答案嚇跑。
青州知府情不自禁的壓低嗓音,略帶顫抖的聲音問道:
“此話何解?”
張慎突然道:
“話說回來,孫兄身邊為何會有妖族?”
袁護法又側頭看一眼孫玄機,捕捉到他的心聲,說道:
“我剛從南疆回來,與許七安聯手解開了佛門大敵的封印,南妖將趁機舉兵攻打十萬大山,奪回國土。佛門若是派遣大軍東征,正中南妖下懷。”
剛從南疆回來……
與許銀鑼聯手解開佛門大敵的封印……
南妖即將復國,奪回舊土,佛門自顧不暇……
廳內眾官被這個從天而降的喜訊砸懵了,一臉呆滯,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原來如此!”
楊恭恍然大悟,喟嘆道:
“我說許寧宴怎麼沒來青州鎮守,原來他早已有了謀劃,偷偷溜到南疆燒佛門的後花園了。聯合萬妖國牽制佛門,妙啊,妙啊!”
張慎微微搖頭:“寧宴不愧是兵法大家,深諳謀略,實在令人欽佩。如此,便解決了大奉最大危機。”
李慕白感慨道:“魏淵後繼有人。”
這時候,青州高層才徹底回過味來,武將振奮的拍桌子,文官臉上盈滿笑容,眾人莫名的有種肩膀一輕,柳暗花明的感覺。
大哥不知不覺間,又做了一件大事……許新年忙問道:
“我大哥可有受傷,他為何沒有隨你一同前來。”
袁護法代替孫玄機說道:
“他尚在南疆,短時間內,不會來青州。”
許銀鑼得保證南妖起事順利……眾官員頷首。
袁護法說完,道:“你們為何只提許七安,不提……”
他忽然說不出話來,臉色漲紅,無法呼吸,捂著喉嚨,一副即將窒息而亡的模樣。
白猿護法朝著孫玄機用力搖頭,表示自己不會亂說話。
“呼呼……”
他這才恢復呼吸,大口喘息,胸腔劇烈起伏。
眾人沒看懂這一幕,但識趣的沒問,楊恭笑道:
“將此事告知將士們,提一提士氣,我可是聽說了,前线將士們都在期盼寧宴坐鎮青州。”
許七安在玉陽關一人一刀,殺退巫神教二十萬大軍,並取敵將首級的傳說,深入人心,尤其是沙場拼殺的士卒,對他奉若神明。
青州的將士們,也渴望許銀鑼能來青州,一人一刀,殺退區區六萬叛軍。
“對,速去!”
青州知府笑道:“邊界九縣被叛軍占領,極大的擊打了我方將士的士氣,正好把此事宣揚出去,提振軍心,穩固民心。”
在戰事不利時,思想建設的重要性不可忽視。
……
白沙郡內。
一座三進的大院,後花園里。
涼亭里,石桌邊,白衣飄飄的術士,與披著袈裟裸露半個胸膛的菩薩對坐飲茶。
“沒想到大奉國力衰弱至今,監正老師還有這等實力,我從未小覷他,但我依舊低估了他。”
許平峰臉色略顯慘白。
伽羅樹菩薩握著茶盞,聲音渾厚:
“當年初代監正能以一打三,不落下風。直到武宗攻破京城,斬殺昏君,他才大勢已去,被我等斬殺。
“如今憑我二人之力,便與他僵持不分勝負,已經是可喜可賀。你該知道,佛門不可能再讓一位菩薩來相助你。廣賢菩薩認為,南妖會趁機起事,奪回南疆十萬大山。”
許平峰緩緩點頭:
“南妖氣數未盡這點倒是不假。不過,沒有領土的他們,便如空中樓閣,只要再熬五百年,南妖氣數就到頭了。
“佛門何時出兵東征雷州?”
伽羅樹菩薩道:
“待度厄羅漢集結兵馬完畢,自會聯絡我。我入中原之時,西域各國就已經在籌備糧草、軍需。想來就在近日了。”
許平峰頷首:“如此甚好,兩軍遙相呼應,不出三月,就能打到京城。待我一路煉化氣運,到京城之時,監正老師便回天無力了。”
他笑著抿了一口茶,問道:
“南疆可布置妥當?”
伽羅樹菩薩頷首:“有阿蘇羅坐鎮十萬大山,即使九尾天狐親至也奈何不了他。”
許平峰笑了一聲。
這時,伽羅樹放下茶盞,伸出右手,掌心平攤。
一抹金光自掌心升起,化作一只金缽,金缽內射出柔和的金色光幕。
光幕中,一位唇紅齒白的少年僧人盤坐,臉色肅然:
“伽羅樹,南疆出事了。”
少年僧人的聲音縹緲空曠,仿佛來自天邊,且聽不出是男是女,是年輕是蒼老。
伽羅樹菩薩面不改色:“何事?”
少年僧人道:
“許七安和孫玄機聯手擊敗阿蘇羅,破開封印之塔,帶走了神殊的殘肢。”
許平峰眯了眯眼,手里的茶盞里,茶水泛起漣漪。
伽羅樹菩薩緩緩道:“他如何辦到的。”
少年僧人不做回答,繼續說道:
“我已讓度厄返回阿蘭陀,陳兵南疆邊境,堤防南妖卷土重來。
“封於桑泊的神殊右臂,在桑泊案中脫困。封於浮屠寶塔內的左臂,已被佛子帶走。軀干早已落入九尾天狐手中。而今神殊雙腿又丟,除頭顱之外,身軀已然集齊。
“如我所料不假,奪回十萬大山只是南妖的第一步,他們會趁你不在阿蘭陀期間,攻打阿蘭陀。
“東征的計劃取消,我只能派兩萬精銳攻打雷州,以做騷擾。
“汝好自為之。”
少年僧人的身影消失在金光幕布中。
伽羅樹菩薩和許平峰默然不語。
……
城頭的甕城內,商議軍事的眾將領,迎來了匯報的士卒。
“大將軍!”
士卒躬身抱拳,道:“國師傳話,西域會派遣兩軍精銳滋擾雷州邊境,以做牽制,但不會配合我們攻打大奉。”
各營將領臉色一滯。
戚廣伯沉聲道:“為何?”
士卒道:“許七安將聯合萬妖國余孽,攻擊南疆,以及阿蘭陀。佛門陳兵以待,無暇他顧。”
“什麼?”
“姓許的要攻打阿蘭陀?”
“他憑什麼啊,就憑他區區三品武夫,攻打阿蘭陀?”
“佛門也太把他當回事了吧。”
各營將領大驚失色,憤慨議論。
許七安……姬玄臉色一沉,雙拳緊握。
……
結束會議,飢腸轆轆的許新年直奔內廳。
此時午膳已過,而他今天連早膳都沒來得及吃,便隨恩師張慎參加會議,與青州高層共商軍事。
現在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
邁過門檻,來到布政使司內廳,許新年看到的是杯盤狼藉的餐桌,菜盤子被舔的干干淨淨。
一桌子的菜,連清湯都沒給他剩。
這妹妹不要也罷……還有麗娜,京城沒她容身之處了……許新年默默的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