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里,穿著白色里衣的許新年坐在圓桌邊,一言不發的望著身邊的大哥。
好半晌,他苦澀地笑道:
“所以,這是大哥臨終前的告別?
“不過也無妨,你若死了,九州難逃大劫,你只是先走一步,我們一家人說不准還能團聚。”
許七安道:
“別這麼悲觀嘛,也許我能力挽狂瀾呢,你見大哥輸過?不過把握確實不大,面對兩位超品,我戰敗的概率是九成九,身死的概率是九成。
“所以還是要來見一見二郎,這樣就沒遺憾了。
“你是個好弟弟,從未讓我失望,很慶幸來到這個世界,能有這樣的二叔,這樣的嬸嬸,還有你和玲月鈴音這樣的妹妹。”
許新年張了張嘴。
“局勢確實讓人絕望,但你是二房長子,理當知曉,以及承擔它所帶來的壓力。”他看一眼許新年黯淡的眼神,笑著鼓勵道:
“我出海之後,記得輔助陛下和內閣,把百姓往京城方向遷徙。這是一項繁重的工作,也是你目前唯一能做到。大哥只是粗鄙的武夫,只懂得打打殺殺。
“大劫來臨,我能做到畢竟有限,需要我們同心協力。”
許新年點點頭。
許七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
“走了!”
“大哥……”許新年霍然起身,望著他的背影,哽咽道:
“你也是個好大哥。”
許七安沒有轉身,揮了揮手。
……
下一刻,他出現在夜姬房間里,因為沒有掩蓋氣息,後者立刻有所感應,睜開眼睛。
“許郎?”
夜姬既高興又詫異。
要知道許七安自成婚後,夜里基本都宿在臨安房里,每日與她歡好都是在天亮後,或者黎明前夕。
“我有事要與九尾狐商議。”
許七安坐在床邊,輕輕撫摸著夜姬的秀發。
屋內黑暗無光,夜姬借著窗外照進來的皎皎月色,看見了情郎沉凝的臉色,她心里當即一沉,沒有多問:
“好!”
掀開薄被下床,踩著繡鞋,蹲在地上,拉開床底的箱子,接著數量的取出銅鑄的狐狸香爐,兩根黑色的香。
她指尖捏住香尖,搓亮,插入香爐,閉上,虔誠的念念有詞,而後深吸一口氣,把黑香冒出的青煙吸入口鼻。
夜姬的左眼漸漸亮起煙霧狀的清光。
她側頭看向床邊的許七安,笑吟吟道:
“想我啦?”
聲音柔媚甜膩,像是情人間撒嬌的口吻。
她扭著腰肢坐在床邊,勾住許七安的肩膀,含情脈脈的勾引。
許七安沒心情與她打情罵俏,沉聲道:
“蠱神從極淵里出來了,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懷消失。”
九尾天狐嬌聲道:
“先聽壞消息。”
許七安憐憫的看著她:
“壞消息就是,蠱神出海來找你了,所以我趕緊讓夜姬通知你。”
‘夜姬’的臉色陡然一變,松開纏他脖子的手臂,聲音也變的尖銳:
“不要和我開玩笑。”
慫的真快……許七安沒好氣道:
“是你先跟我開玩笑,收起你的魅惑。”
等九尾狐臉色不太好的坐直身子,他把天蠱婆婆預知的未來告訴了九尾狐。
“九州和海外我無法兼顧,你即刻回歸,助你爹一臂之力。”
九尾狐有九條命,不,八條命,又是一品妖族,約等於八位一品。
這是足以改變局部戰爭結果的戰力。
有她在,大奉的超凡強者才能應對佛門的三位菩薩,才能專心給神殊打輔助。
通知完九尾狐,他安慰了滿臉悲傷的夜姬,接著傳送到慕南梔的房間。
大奉第一美人摟著白姬,正睡的香甜。
被許七安驚醒後,她沒好氣地說道:
“有話就說,別打擾老娘睡覺。”
她只看一眼,就知道許七安不是來找她纏綿的,這就是兩人的默契。
“蠱神掙脫封印了,祂要去殺監正……”許七安把情況告訴她,“我要出海了。”
慕南梔好半天,才簡短的“嗯”一聲。
“你好好休息。”許七安轉過身,心里默數三二一。
她猛的掀開被子,吃著腳奔過來,僅僅抱住許七安的後背,帶著哭腔哽咽:
“我不讓你走。”
許七安回過身,黑暗里,她眼圈通紅,淚水滾滾,沿著尖俏的下頜滾落。
這一刻,許七安險些點頭答應,只想抱著如花似玉的美人呵護溫存。
他強硬的扭過頭去,笑道:
“你該懂我的。”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慕南梔把臉埋在他胸膛,用力搖頭。
屋內一時安靜下來,只有她的抽泣聲。
很久之後,她抹去眼淚,用力在許七安胸膛推了一把,別過身去,冷冰冰道:
“滾吧!”
許七安笑了起來,身影消失在屋內。
可惜洛玉衡已赴雷州,無法再見一面。
……
啊這……褚采薇作為司天監里的學渣,這道題無疑難住了她。
隱約間記得這道題自己是做過的,但想不起答案來了。
好在身邊還有宋卿,她連忙拉了一下昏昏欲睡的宋卿,嗔道:
“宋師兄,陛下問你話呢。”
宋卿這才清醒過來,皺眉道:
“何事?”
“陛下想凝聚氣運,你有何法子?”褚采薇難得的機智了一把。
宋卿性格雖然有大缺陷,但不可否認是一位優秀的學霸,監正的六位親傳弟子里,除了褚采薇,個個都是術士中的頂尖人物。
他沒有思考太久,就給出了回答:
“尋常人物想凝聚氣運,非練氣士不可。帝王若想凝聚氣運,除了我剛才說的,還有一個辦法。
“陛下可以讓靈龍為了凝聚氣運。”
“靈龍?”懷慶若有所思。
宋卿說道:
“靈龍食紫氣而生,離不開人間帝王,但陛下可知為何歷朝歷代,都會養一條靈龍?”
標准的答案就是,靈龍象征著正統……懷慶道:
“請說。”
“因為靈龍可以平衡國運,防止烈火烹油之下,王朝氣數由盛轉衰,能讓國運更加綿長。要知道,盛極而衰乃天地規則,萬事萬物都逃不開這個定律。”宋卿侃侃而談:
“靈龍平衡國運的方式便是吞納過盛的氣運,在王朝氣運衰弱時吐出,這是它的天賦神通。
“我曾聽監正老師說過,元景,不,貞德就利用過靈龍攝走他體內的氣運,讓帝王氣運降到最低。”
利用靈龍來凝聚氣運是只有帝王才能做到的事。
宋卿接著說道:
“不過靈龍終究不是練氣士,依靠它凝聚的氣運有限,無法像許銀鑼那樣,將半數國運納入體內。而且,靈龍多半不願……”
懷慶道:
“朕知道了。”
打發走褚采薇和宋卿,她旋即取出地書,按照許七安的囑咐,把天蠱婆婆的預知告訴天地會成員。
此時最閒的是李靈素,聖人見到傳書,心涼了一半。
【七:完了!】
許寧宴完了,中原也要完了。
【四:沒想到蠱神出海竟然是為了殺監正?】
之前的討論中,他們重點分析過海外的情況,光門被許七安帶走後,海外便只有荒和監正,以天地會成員的智慧,當然也想過蠱神出海會不會是尋這兩位。
可是目的呢?
這兩位都不該是蠱神大費周章出海的原因。
蠱神圖這兩位什麼?
即使到了現在,楚元縝也想不明白蠱神為什麼要殺監正,監正雖然強大,但也只是一位天命師,時至今日,一品是左右不了大局的。
【九:寧宴危險了。】
金蓮道長言簡意賅的傳書。
他去海外,要面對兩位超品,壓力可想而知。
眾人是見過神殊和佛陀戰斗的,半步武神是能與超品爭鋒,可能爭鋒不代表能搏命,敗亡是遲早的事。
何況還是兩位超品。
【一:所以,他無暇顧及我們,諸位,拜托了。】
中原局勢同樣不妙,不會比許七安安全多少。
他們這些超凡強者,要面對的是佛門的三位一品,以及超品佛陀,每個人都有可能殞落。
而這一次,許七安不會從天而降。
……
京城。
深夜,李靈素放下地書碎片,掰開身邊美人的手臂,沉默的穿衣穿鞋。
“李郎?”
床上的美人驚醒,一手抱著胸,一手拉住他,嗔道:“你今夜是我的,不許走。”
李靈素掙開她的手:
“我要回一趟宗門。”
“天宗不是封山了嗎?”她皺了皺眉。
李靈素咬了咬牙,“小爺用頭也給他撞開。”
說罷,推門而去,御劍直入雲霄。
修為不高難以插手超凡戰,這是神仙也沒辦法的事,但他做不到朋友在前线搏命,自己心安理得的在京城睡女人。
……
雷州。
神殊接連射出箭矢,在血肉組成的汪洋里不斷炸開,炸的肉沫橫飛,炸出一個個深坑,但這只能勉強減緩佛陀侵占雷州領土的速度。
談何阻止?
神殊不敢近身是因為孤立無援,一旦被佛陀的九大法相影響,再有三位一品輔助,他必敗無疑。
若是以前,神殊倒也不懼,半步武神不死不滅,超品也別想殺死。
可現在,佛陀今非昔比,一旦受制於祂,再被帶到西域去,半步武神也得死。
另外,三位一品菩薩也不能小覷,他們的法相不及佛陀強大,但依舊能對神殊造成影響。
更棘手的一點是,不久前他利用儒家法術紙頁,掩蓋殺意,一箭射爆廣賢的肉身,本該讓他暫時失去戰力。
但佛陀的藥師法相光輪一轉,便治愈了廣賢的傷勢。
三位菩薩變相的擁有了不死之身。
這時,視线里,琉璃和伽羅樹突兀消失,於神殊數十丈外現身,後者雙手飛快結印,凝固此片空間。
抓住神殊破開空間屏障的短暫機會,琉璃抬腳一踏,讓周遭的景物退去色彩,結界朝著神殊迅速蔓延。
另一邊,血肉物質瘋狂奔涌而來,打算趁機靠近神殊。
佛門的兩位菩薩與佛陀配合默契無間。
突然,一道陰影從神殊腳下騰起,將他包裹,早就藏在神殊影子里的暗蠱部首領,帶著他跳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