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來說,只要許七安不提出“今晚陪我睡覺”、“給我生個兒子”這類要求,鍾璃都會滿足許七安的意願。
當然,如果監正說:鍾璃啊,你和這小子雙修,渡劫就穩了。
這樣的話,只要許七安提出的姿勢不是太難,鍾璃也能滿足他的意願。
不錯許七安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小人,鍾璃要是提出與他雙修,他肯定是要拒絕的,畢竟她是褚采薇的師姐。
鍾璃乖順的坐在案邊,按照許七安的要求,鋪開專門用來修訂書籍的紙,研磨,提筆,道:“你說呀。”
“別急嘛,我要醞釀醞釀……”許七安坐在一邊,端著滾燙的茶杯,作沉思狀。
為了杜絕臨安和懷慶再發生衝突,他這位三家姓奴夾在中間左右為難,許七安苦思良久,終於想出對策。
臨安不是喜歡聽故事麼,那許七安就給她故事。
市井中有不少才子佳人的話本,甚至小劉備,這些能滿足臨安的需求,但許七安覺得,作為一個成熟的海王,應該抓住一切機會,讓魚離不開自己。
“書名叫做《情天大聖》,愛情的情,鍾師姐不要寫錯了。”
許七安見她沒有動筆,說道:“鍾師姐?是不是頭發太長看不清,我不要撩一撩?”
鍾璃緩緩搖頭,“好奇怪的書名。”
現在的雜話、小說,普遍以“記”、“傳”、“志”來取名,類似於詞牌名,有著一套約定成俗的取名標准。
“你別管,按照我說的去寫。”許七安擺擺手,將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
情天大聖講的是一段發生在天庭的愛情故事,女主角是天帝的女兒,叫做紫霞仙子。男主角則是天宮里的一名侍衛,是妖族身份。
名叫龍傲天。
妖族在天庭是最卑微的存在,受到仙人們歧視,只能充當苦力、侍衛,愛好是唱跳唱跳Rap。
“這里有個問題……”
鍾璃說道:“龍傲天的名字犯了忌諱,按照書中天庭為尊的背景,不應該出現這樣的名字。”
……許七安想了想,只能說道:“咱們不必在意這些細節吧。”
故事繼續:
但正是這兩個身份落差巨大的男女,他們意外的相愛了。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
“等等,”鍾璃頓住筆鋒,皺眉道:“閬苑仙葩指的是紫霞仙子吧,那美玉無瑕就是龍傲天……可他是低賤的妖族,從出身來說,配不上‘美玉無瑕’四個字,我覺得要改改。”
你特麼是杠精嗎……許七安氣壞了,嘴角抽搐:“你在教我寫書?”
察覺到“護身符”情緒不對,鍾璃識趣的不再說話。
故事繼續:
兩人在天宮里幽會,從拉小手看日落雲霞,到擁抱親吻,再到密室里滾床單,這一系列經過,許七安說的極為詳細,從開始到結束,細節描述的很到位。
在這個時代,類似的禁書也有詳細描寫,甚至還搭配著詩句,許七安抄詩可以,自己寫詩是不可能的,所以沒有班門弄斧。
可是,紫霞仙子和龍傲天的愛情,被一位貪戀紫霞仙子美色的神官發現了,於是告發了兩人。
天帝震怒,將龍傲天撥皮抽骨,打入輪回,世代為畜。而紫霞仙子也被永生永世幽禁在廣寒宮,與寒冷為伴,與寂寞相依。
故事到這里戛然而止。
“多少字了。”許七安端杯喝茶,潤了潤嗓子。
鍾璃心算片刻,“大概八萬字。”
鍾璃寫字很快,一寫就是兩個時辰,毫不停歇,往往許七安一句話說完,她便寫完了。普通人做不到這種程度。
不愧是五品術士……許七安暗暗咋舌,非常滿意。
故事寫的其實很一般,至少在許七安看來很一般,但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商業小說,即使是許七安糙爛的故事,趣味性也比大部分話本強。
“早半年遇到鍾璃就好啦,我說她寫,她就是我的語音識別系統,我可以開一家書店,賣話本為生……”
許七安旋即否決了這個想法,首先是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不需要經商了。其次,雞精的收入,每年的分紅就夠他過上妻妾成群的枯燥生活。
最後,這種話本如果是在他前世,倒不算什麼。但在這個時代,是要殺頭的。
犯不著犯不著。
“可以,這篇故事先這樣,下半部我再斟酌斟酌。咱們繼續下一本。”
鍾璃手指一顫……
第二本寫的是一位魔界女君和人族書生的愛情故事,許七安直接套用前世霸道總裁的套路,只不過把男女角色轉換。
女君霸道,強悍,睿智又冷酷,人族書生滿腹經綸,但善良溫和,彬彬有禮。
霸道女總裁VS傻白甜書生。
毫無疑問,這本書是寫給懷慶看的。
給臨安看的書,男女主是天庭公主和小侍衛,許七安用心險惡,在誤導臨安的愛情觀和價值觀。
當她沉迷小說時,心里就會腦補出一位英俊瀟灑,能力出眾,說話又有意思的“侍衛”型人物。
臨安就會發現,呀,我的狗奴才不就是這樣的人麼,原來真命天子就在我身邊。
這是極有可能的,那些養在深閨里的千金小姐,對才子佳人話本痴迷,夢想著將來的夫婿和話本里的一樣……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麼。
至於懷慶,她是一塊難啃的骨頭,聰明、冷靜、有主見,這樣的女人很難引導。
許七安甚至懷疑她不看爛俗的小說,當然,事無絕對。
懷慶是個霸道女總裁性格的公主,而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幾乎看不到《霸道女君愛上我》這樣的小說。
許七安相信,這必然會引起懷慶公主的閱讀欲望。
……
黃昏後,餐桌上。
許二郎發現大哥很奇怪,總是一言不發的盯著自己,眼神專注而雋永,像是打量寶貝似的。
“大哥,你老盯著我看做什麼。”許二郎忍無可忍,沉聲道。
“我最近愛上的丹青,想臨摹二郎。”許七安隨口解釋,依舊盯著許二郎猛看。
原來是這樣啊……許二郎微微抬起下巴,頷首道:“大哥能畫出我十之一二的俊美,便算入門了。”
許二叔聽不下去,指頭敲擊桌面,轉移話題:“昨日,聽說你一刀斬了一名六品武者?”
許七安矜持道:“小人物而已。”
……許二叔看一眼兒子,又看一眼侄子,心說這自視甚高、驕傲自大的風氣,可不是我老許家的傳統。
“明兒就是放榜之日吧。”嬸嬸看向二郎。
“嗯。”許二郎點頭。
“年兒一定是會元。”嬸嬸開心的給兒子夾菜。
許二叔看了眼豐腴美艷的妻子,恍然大悟,心說都是這婆娘,把家風給帶壞了。
“等杏榜出來後,我們全家一起去看。”許七安說。
聽到“杏榜”兩個字,許鈴音立刻抬起頭來。
“不是吃的。”許玲月拍拍她腦袋。
許鈴音低下頭,繼續吃飯。
晚飯過後,許七安洗漱完畢,拔開一支瓷瓶的木塞,混合清水洗面,面部浸泡了一盞茶的時間,皮膚開始發燙,五官出現“溶化”征兆。
他立刻來到銅鏡前,運轉半生不熟的行氣法門,嘗試改變自己五官。
“嘴唇再薄一點,鼻頭稍稍變窄一些……面骨要收縮……眼睛形狀圓一些……”
一刻鍾後,冒牌的許二郎出現了,准確的說,是許二郎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差不多有五分相。”許七安對著銅鏡顧盼自憐。
我這個樣子,逮著嬸嬸喊媽,恐怕全家都會信……不不不,收起這個危險的想法,二叔和嬸嬸鬧離婚就不好了……想著想著,許七安嘴角翹起,腦海里閃過許多騷操作。
當然,以後易容成二郎的模樣,去和地書聊天群的群友线下面基,這就很有意思了。
到不是因為害怕社會性死亡,純粹是覺得有趣。
“生活這麼枯燥,要懂得自己找樂子……好久沒有去勾欄聽曲了。”
……
春榜又稱“杏榜”,因為這個時候,正是杏花的花期。
二月二十七,天蒙蒙亮。
今夜沒有宵禁,城門大開,街邊士卒來回巡邏,打更人衙門的銅鑼幾乎傾巢而出。
無數士子涌入內城,扎堆在貢院大門口,等待著放榜。
今年的春榜格外熱鬧,不但有數千名殷切期盼的士子,更趕上了道門的天人之爭,海量的江湖人士蜂擁入城。
江湖人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吃瓜!
哪里有熱鬧,他們就往哪湊。
這給京城五衛、府衙和打更人衙門造成了極大的治安壓力。
到了最後,許平志也沒能陪兒子看杏榜,因為他負責的區域距離貢院有點遠,基於同樣的道理,許七安也要負責另一片的治安。
江湖人魚龍混雜,要是存在一些間諜,或者反社會人士,那麼學子們就危險了。
嬸嬸和玲月鈴音三位女眷也要跟過來湊熱鬧,二叔只好安排府上的扈從隨行護衛,許七安則認為自己巡守的區域離貢院不遠,可以隨時兼顧。
問題不大。
“歷屆的春闈放榜之日,都是這般的熱鬧的。朝廷養士多年,就在今朝。”
中年劍客帶著柳公子等晚輩,行走在擁堵的街道,侃侃而談:“為師當年游歷京城,恰逢春闈,有幸見過這一幕。
“當時的會元似乎叫楚元縝,後來更是成了狀元。這次來京,打聽了一下,才知那位狀元郎已經辭官。
“哎,時光荏苒,匆匆十年。”
“哦,辭官不做?”銷魂手蓉蓉好奇問道:
“這是為何?我聽說前一甲能進翰林院,成為儲相。大好前程,為何放棄。”
中年劍客搖頭。
再往前走,幾乎已經沒有路了,到處都是穿著儒衫的學子,以及一些江湖人士。
官兵艱難的維持秩序,大聲呵斥。
“師父,要不我們騰躍屋頂去看吧。”柳公子提議道。
“你想被打更人一刀斬落,還是被御刀衛萬箭穿心?”中年劍客沒好氣道。
離貢院較近的一處空地,停著一架轎子,披著紅綢,轎便圍著一群帶刀的侍衛,以及兩個嬌俏丫鬟。
“春兒,還有多久放榜?”
轎中傳來悅耳溫婉的女子聲音。
“小姐,還有兩刻鍾呢。”
左邊那個叫春兒的丫鬟,踮起腳尖看了眼遠處的日晷。
轎子里的姑娘是當朝首輔王貞文的女兒,平素最愛參加一些讀書人舉辦的詩會、文會,又是喜歡湊熱鬧的性格,當然不會錯過春闈放榜這樣的盛會。
這位王小姐的才名不小,雖說不如懷慶公主那般驚才絕艷,但若是男兒身,考個舉人是輕而易舉。
“也不知道今年的會元是誰。”春兒嬌聲道。
王小姐笑了笑,微微搖頭。
春闈舞弊屢禁不止,雖說還不至於明目張膽,但里頭的水分很大,會元這個名頭,在老百姓看來噱頭十足,可在真正懂行的人眼里,也只能拱手說一聲:
兄台壕氣!
當然,偶爾也會有飛入雞窩的金鳳凰出現,總該還是有些實至名歸的才子奪冠。
這時,另一位沒有開口的丫鬟,忽然指著遠處,贊道:“好俊俏的書生。”
王小姐掀起簾子,露出一條縫隙,往外張望。
她很快就知道丫鬟說的俊俏書生是誰,因為那人是如此的光彩奪目,即使被擁擠的人群推搡著連連皺眉,也絲毫掩蓋不了他的俊美。
雙眉精致修長,眼睛亮如星辰,唇紅齒白,皮膚白皙,皮相比大部分女子都要精致好看。
他身後跟著一位瓜子臉的美婦人,穿著華貴的衣裙,發髻高挽,插著一枚金步搖。
美婦人身邊則是一位清麗脫俗的少女,縱使是王小姐這樣自恃美貌的女子,也忍不住驚艷。
……
嬸嬸在一群扈從的保護下,沒有受到人群的推搡擁擠,但她有些後悔過來湊熱鬧。
除了嘈雜的士子,竟還有許多滿臉橫肉,凶神惡煞的江湖人士。這讓只敢在家里對侄子和丈夫重拳出擊的嬸嬸,心里發怵。
她平時外出,就經常招來一些臭男人的目光,只是更加含蓄,而周圍的那些粗鄙江湖客,是赤裸裸的。
嬸嬸蹙著秀眉,心里嘆口氣,有著天生麗質難自棄的無奈。
“就在這兒吧。”
許二郎停了下來,解釋道:“待會兒揭榜,自然會有人唱榜,我們在這里聽著便是。”
嬸嬸松了口氣,拉著二郎的手說:“娘為了你的功名,也是費盡心力了。”
“……娘辛苦了。”許二郎道。
杏榜貼在貢院的東牆,也叫“功名牆”,隨著時間推移,終於到了揭榜的時辰。
首先揭開的是副榜。
單是一個副榜,就讓一眾學子興奮起來,有人歡呼,有人痛哭,給在場的人展現了一副鮮活的眾生相。
“揭榜,該揭杏榜了。”
學子們大聲喊,群情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