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夢,是偶然嗎?
許七安想到了巫神教,巫神教有入夢的能力,侵入朱廣孝和宋廷風的夢境,屬於基操。
這是很簡單的推理。
許七安想不通的是,巫神教的人為什麼要在夢境中逼問梁有平的下落?
梁有平難道不是齊黨的人麼,齊黨不是勾結巫神教麼,他們不應該是一伙的呀。
“你怎麼了?”
宋廷風察覺到同僚臉色不對,關切問道。
“老千層餅了……”許七安喃喃道。
“什麼意思,你要吃餅嗎?”朱廣孝等待他的回復,如果許寧宴回答是,他就去叫驛卒准備宵夜。
許七安沒有回答,而是離開房間,敲開了隔壁一位銀鑼的房門。
“趙銀鑼,夜里睡的可好?”許七安問道。
姓趙的銀鑼,不高興的審視他,回答說:“你不吵我,就很好。”
“有做夢嗎?”
“……你怎麼知道?”趙銀鑼吃了一驚。
許七安頓時臉色嚴肅,迫切追問:“你夢到了什麼?”
“夢到教坊司的小娘們了,哎,這來雲州都這麼久了,連女人的小手都沒碰過。難挨哦……”
“打擾了,告辭!”
他又去敲了銅鑼和虎賁衛的房門,抽出了十幾人,發現他們並沒有做夢。整個驛站,夢中被審問的只有朱廣孝和宋廷風兩人。
真是可憐啊,不但得了蘇蘇PTSD,還在夢里被人《黑屋囚禁審問.avi》
壞事全讓他倆給碰上了……許七安看著兩位同僚的目光,再次充滿憐憫。
“你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再這樣看我,咱們沒法做兄弟了。”宋廷風沉聲道。
“咱本來就是父子。”
許七安說完,見宋廷風舉著凳子要過來揍他,連忙道歉:“錯了錯了,你先一邊去,我想靜靜。”
“發生什麼事了?”朱廣孝問。
“容我捋一捋思路。”許七安擺擺手。
只有朱廣孝和宋廷風在夢中遭遇了審問,問的還是梁有平的下落……顯而易見,原因是我們曾經到過黑市,從梁有平手中得到賬簿……至於我為什麼沒有被審問,原因很簡單,我爆肝修仙啊!
不行不行,腦子越來越困頓了,我不能一個人抗下所有,得拉著張巡撫和姜律中一起傷腦筋……許七安立刻出門,去找張巡撫。
路過關押楊川南的房間時,李妙真恰好與姜律中一起出來,身後跟著美艷女鬼蘇蘇。
她剛才“探望”過楊川南了。
“李將軍這是要走?”許七安迎上去。
李妙真頷首,盡管案件撲朔迷離,但巡撫已經答應竭盡全力追查真相,楊川南還有一线生機。
她這次來驛站,就是為了求這一线生機,也不枉與楊川南相交一場。
包括讓飛燕軍入城,也是施壓,作為談判籌碼,並非真的要玉石俱焚。
“呵,你恐怕走不了!”許七安皮了一句。
李妙真一愣,眯著眼打量他。
蘇蘇嬌斥一聲,喝道:“主人,這小子要對你不利,蘇蘇幫你揍他。”
說罷,她就要用“鹽汽水”噴死許七安,但一口陰氣還沒來得及吐出,就被李妙真擋住。
“你只是想借機報復吧。”李妙真瞅了她一眼,轉頭問道:“何事?”
“別急著走,下半場開始了,我剛剛得到了些新的线索。”許七安捏著眉心。
姜律中眉梢一挑,愕然道:“你想起什麼了?”
三人一起進了張巡撫的房間,張巡撫快五十了,也算一把老骨頭,不過,因為有司天監術士的存在,這個世界的士大夫階層壽命較高,能和許七安前世一樣,愉快的享受到癌症這種長壽病。
張巡撫正打算睡覺,又得無奈的起身穿衣。
這才吩咐長隨開門。
“夜深了,你們有什麼事明日不能再談?”張巡撫捏了捏眉心:“本官只是普通人,沒你們這群武夫精力旺盛。”
李妙真下意識的反駁:“我可不是武夫。”
許七安和姜律中“冷漠”的斜她一眼。
張巡撫擺擺手,不耐煩的語氣:“有話便說,說完滾蛋。”
讀書人很講究養生,爆肝熬夜這種行為,簡直是對生命的糟蹋。
李妙真和姜律中同時看向許七安。
得,又是這個小子……張巡撫無奈的看著許七安。
“有件事我覺得應該讓幾位知道。”
受到三人注視的許七安,緩緩開口,把宋廷風和朱廣孝在夢中受到拷問的事情說了出來。
“不錯,是巫神教的手段。”姜律中給予肯定答復。
李妙真也跟著點頭,隨後看著許七安:“你沒遭遇審問的原因是,衝擊煉神境,沒有睡覺?”
“昂。”
“巫神教也在找梁有平?”張巡撫努力消化著這個消息,一時間有點茫然,“梁有平不是齊黨的人嗎?”
齊黨和巫神教是一伙的啊。
李妙真望著燭台上,如豆般的燭光,愣愣出神片刻,“會不會我們猜錯了,梁有平不是齊黨的人,交給我們賬簿,也不是為了陷害楊大人?”
姜律中感覺頭疼了,真是這樣的話,案子就太復雜了。
“梁有平是齊黨這個信息,是你告訴我們的,不是我們猜的。”許七安看她一眼,又道:
“而且,如果梁有平不是齊黨的人,那很多邏輯就不通了,我個人更偏向他是齊黨的人,我們之前的推理沒有問題。”
“那你怎麼解釋巫神教找他這件事?”李妙真蹙眉。
……這姑娘的智商也就普通人水平……雖然不笨但也不算太聰明……如果懷慶在這里就好了,我的壓力會減輕許多……四號也成,四號是個很會聯想的人……
四人討論了片刻,暫時沒有新的收獲,張巡撫有些困頓,而且明日要去一趟都指揮使司,不宜熬夜。
姜律中和李妙真不擅長推理,許七安腦子要裂開了。
只好暫且作罷,改日再談。
“巡撫大人,我今夜便在此歇下了。”李妙真提出請求。
張巡撫爽快答應,驛站是大本營,有金鑼銀鑼坐鎮,不怕李妙真做出不智之事。
李妙真深深看一眼許七安。
……
回到房間,宋廷風和朱廣孝還在,兩人盤膝打坐。
“你倆為什麼沒走?”
“等你消息。”
“沒有消息,滾滾滾,回自己屋里練氣去,晚上記得別睡了。”
趕走兩位同僚,許七安抱著木盆下樓,在澡堂泡了個冷水澡,頓時神清氣爽了許多。
伸手去扯汗巾,忽然發現汗巾不見了。
“你在找這個嗎?”嬌滴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只手伸了過來,白色的寬袖里,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藕臂。
“蘇蘇姑娘,男女授受不親啊。”許七安沒接汗巾,也沒轉頭,他有些生氣。
倒不是因為洗澡時有女子旁觀感覺害羞,而是某個紙人能看能摸,但不能草(一種植物)。可紙人沒有自覺,偏要在這個時候出現。
“男女授受不親?”
白裙子的蘇蘇姑娘挪到浴桶邊,接著窗外投射進來的淡淡月光,低頭瞅了眼清澈的水底,尖酸刻薄地說道:
“本姑娘可瞧不上豆芽菜。”
許七安把汗巾丟進水里,充當馬賽克,擋住女鬼侵略性的目光,淡淡道:“蘇蘇姑娘可聽過一句話?”
蘇蘇歪著頭看他。
“……”
“高處不勝寒?”蘇蘇沒聽懂他說這話,想表達什麼意思。
……在這個世界玩梗,何嘗不是一種高處不勝寒……嗯,諧音梗是要抓去坐牢的……許七安沒了調戲女鬼的興致,不耐煩的語氣:
“有事說事?老子泡在冷水里半天了,要感染風寒的。”
“練氣境武者也會感染風寒嗎?”蘇蘇咯咯笑了幾聲,大大方方的坐在浴桶邊緣,眼波明媚。
“你之前說的話,是真的嗎,沒有騙人家?”
許七安知道她說的是什麼,立刻畫大餅:“當然,男子漢大丈夫,一個唾沫一個釘。你想好跟我私奔了?”
“什麼私奔呀,說的難聽死了。”蘇蘇聲音軟濡,白了他一眼,討價還價道:“我可以幫你做三件事,換一具肉身,好不好。”
你一個弱雞女鬼,能幫我做什麼?還不是想白嫖我,呸,女人!
許七安一口拒絕:“不行。”
“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就算你對我施展魅惑,我也不會上套的。”
“呵,你最好先看一看它,再說這話。”
“……也成,但我不要你做三件事,換一個要求。你有了新肉身,給我做幾年小妾。”
這話就是瞎扯淡了,因為宋卿根本沒這技術,與她說肉身的事,純粹是想騙她跟自己回京。
“我還是處子之身呢。”蘇蘇害羞的說。
“是啊,你每換一個紙人,就是處子之身。”許七安說。
“人家說的是還沒死的時候啦。”坐在浴桶邊緣的她,低頭看著水中映出絕美的容顏,嘆息一聲:
“人家活著的時候,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那一年十八歲,爹爹給我講了一門親事,未來夫君是個讀書人,模樣俊俏,彬彬有禮。我在閨閣里滿心歡喜的待嫁。
“可誰想第二年開春,爹爹卷入了一場大案中,被狗皇帝給砍了腦袋。家中女眷本該充進教坊司,娘親不願意我們活著受辱,便熬了一鍋摻入砒霜的雞湯……
“我記得還有一個弟弟,當時恰好在外求學,逃過了一劫。我死之後,執念不散,在亂葬崗徘徊了數日,眼見就要消散,沒想到遇到了天宗的一位高人,他說我是萬中無一的魅,將我收了去。
“我在天宗待了二十多年,看著主人嗷嗷待哺的被抱上山,一點點長大……”
許七安本來聽的津津有味,突然發現了華點,聲音都變的尖銳了,“啥?你都死了二十多年!”
蘇蘇扭了扭腰肢,道:“論年紀,人家都可以當你娘了。”
“娘!”
“……你這人,沒臉沒皮的。”蘇蘇有些害羞,她死前還是黃花大閨女,雖然變了鬼之後,經常被無良主人指使著勾引男人,但頂多就是賣弄風騷,畢竟鬼是沒有實體的。
公里數都是虛的。
“你跟我說這些干啥子。”
“我有兩個夙願,一是再見一次我的胞弟,希望於血肉之軀見他,宛如當年。二是查清楚當年爹爹被卷入的案子。”
浴桶里,冷水蕩漾,折射著月光,晃動在她臉上。
許七安有種久違的心動,是男人看到絕色美人都會有的心動,更准確的說,是荷爾蒙的躁動。
“咋地,你爹是被冤枉的?那你跟著我啊,跟了我,我就幫你查案子。世上還有人比我更懂怎麼查案嗎?”許七安覺得這女鬼有眼無珠。
“我不記得了。”蘇蘇搖搖頭,“當年的事情,我一點都記不清了。我連家人為什麼而死都不知道。”
“畢竟二十多年了嗎。”
蘇蘇又搖頭:“主人的師父,請過一位巫師體系的高人為我算卦,但什麼都沒有算出來。那位卦師說,這和司天監有關。”
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了,許七安愣了半天。
李妙真的師父認識巫神教的人?
嗯,修巫師體系未必是巫神教的人,也可能是散修……巫師體系第六品擅長算卦,所以六品巫師又叫卦師……區區一個女鬼,怎麼牽扯到司天監了?
等等,卦師擅長算卦,那怎麼沒算出梁有平在哪里,反而入夢宋廷風和朱廣孝?
“喂!”
蘇蘇生氣的鼓了鼓腮幫,“我在和你說話呢。”
許七安皺眉頭:“我在聽呢。”
蘇蘇撇撇嘴:“反正就是這樣唄,你要是能為我塑造一個鮮活的肉身,給你做小妾又何妨。心情好了,我還可以給你生個大胖小子。”
“買一送一,謝謝哦。”許七安翻白眼。
……
終於趕走蘇蘇,許七安對於騙鬼這件事,有些小小的愧疚,終究是讓她空歡喜一場。
不過,他決定在查案方面彌補蘇蘇,回京之後,盡他所能的去查一查。
“心太軟的男人啊。”許七安盤膝坐在床上,打算通過觀想和吐納來緩解疲勞,把自己從猝死的邊緣拉回來。
但就在這時,忽然心悸了一下,險些當場去世。
“草……”許七安罵罵咧咧的從枕頭底下摸出玉石小鏡。
【二:抱歉,深夜打擾諸位,我在雲州遇到了點困難,想求助大家。】
……二號雖然不是聰明絕頂的姑娘,但她很懂得利用手頭資源……地書聊天群里除了五號,其他人智商都不錯,哪怕是苦大仇深的恒遠大師,其實也是個聰明人……要不是我礙於身份,雲鹿書院的學子不該知道雲州案件的詳情,早就想通過地書碎片向天地會成員求助了……許七安只想說:二號,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