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許元霜劈手奪過密信,凝神閱讀,接著傳閱給柳紅棉、白虎和乞歡丹香。
看完,眾人面露異色。
這是入江湖集龍氣以來,天機宮的宮主,首次下達命令。
突兀的,鈴音般的笑聲響起,笑聲先是歡暢,繼而有些淒涼,眾人紛紛扭頭,看向捧腹大笑,笑出眼淚的柳紅棉。
姬玄默默的看著她,隔了一陣,直到妖嬈嫵媚的女子平靜下來,他語氣柔和地說道:
“紅棉是萬花樓的弟子,她對武林盟最為了解。”
“是前弟子。”
柳紅棉糾正了一句,明媚如桃花的臉蛋,噙著淡淡的笑容,又恢復了往常那副顛倒眾生的姿態。
她沉吟片刻,道:
“劍州被江湖譽為武道聖地,就是因為武林盟的存在。
“從開國之初,它就是劍州的龐然大物。六百年里,武林盟維護劍州江湖秩序,讓劍州有了幫派繁榮成長的土壤。
“時至今日,劍州江湖排的上號的幫派,都是武林盟的下屬。”
柳紅棉掃了一眼在座眾人,繼續道:
“武林盟的附庸勢力里,有九個門派最為強大,分別是神拳幫、萬花樓、墨閣、千機門、神行宗、鐵衣堂、禹山、白鶴觀、劍州商會。
“這些勢力的祖師,要麼是武林盟里出去的,要麼是在武林盟的扶持下開宗立派。幾百年來,與武林盟同氣連枝。
“至於小幫小派的,我便不贅述了。”
許元槐沉聲道:“這些幫派里,都有四品高手?”
柳紅棉頷首:“至少有一位。”
眾人頓時沉默。
撇開蒼龍七宿不說,若是僅憑他們,根本不用武林盟親自出手,麾下的眾幫派,就能讓他們灰飛煙滅。
而且,附屬幫派里肯定還有其他高手,只要沒到超凡境,車輪戰是可以有效殺死四品的方式。
斷臂的白虎則道:“說說武林盟總部的情況。”
聞言,眾人目光聚焦在柳紅棉身上,包括蒼龍七宿。
“武林盟在犬戎山,山腳下有一座軍鎮,號稱有兩萬重騎兵,但其實最多八千騎兵,而重騎不會超過四千。兩萬兵馬是當年老盟主的嫡系部隊,當然,已經更新換代不知道多少次。”
柳紅棉邊回憶,邊說道:
“除軍隊外,武林盟內部的高手不好統計,就算是我,也無法准確判斷。我認為真正值得重視的,是曹青陽和老盟主。
“曹青陽在江湖百強榜中排前五,半步超凡。單打獨斗,我們中任何一位遭遇他,都是死路一條。
“至於老盟主,雖然江湖上不少人認為他的存在是武林盟制造出的噱頭,但以我們的層次,自然知道他是真實存在的。
“不過老盟主數百年來,從未露面,此前我不知道這是為何,如今看了宮主的迷信,才知事情原委。”
介紹完劍州江湖的情況,她不再說話。
“我們需要跟多的人馬。”姬玄冷靜的做出判斷,他看向禹州密探,道:
“傳信給東海龍宮的東方姐妹,還有兩位金剛,於此地議事,讓他們速速趕來,越快越好。”
……
今日休沐,許二郎騎乘快馬出城,一個時辰不到,抵達了京郊的雲鹿書院。
他快速登山,穿過書院,徑直來到後山竹林。
“院長,辭舊拜見。”
許新年在竹樓外作揖。
他腳下清光一閃,人被帶到了竹樓內。
雅致整潔的竹樓里,趙守一人端坐在案邊,手里品著香茗。
對坐的位置,已經有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許新年知道這是給自己准備的,也知道這是趙守給出的態度。
原本以他的身份,沒資格和趙守平起平坐。
不管是修為,還是師長的身份,在趙守面前,許辭舊都應該站著。
“多謝院長。”
許新年作揖,坦然入座。
“兩件事要托你幫忙。”
趙守放下茶盞,目光溫和:“替書院呈一份折子上去;替我約王貞文,午後喝茶。”
許新年目光閃爍,略作遲疑:“好。”
……
江州邊界。
小母馬甩著馬尾,低頭嚼著木桶里的精飼料。
兩邊的兩匹公馬,對它的飼料垂涎不已,把腦袋探過來試圖分一杯羹,每每這個時候,小母馬就會甩動脖子,給對方一個頭錘。
溪邊的篝火前,慕南梔在架起的鐵鍋里翻炒著野菜,許七安剁著山林里打來的野味。
李靈素則在蹲在溪邊清洗食材。
苗有方沒有干活,他在不遠處打拳,渾身大汗淋漓。
“銅皮鐵骨之後,就是五品化勁,這個境界最大的特點,就是從吐納氣機,回到打熬氣血。”
許七安一邊片肉,一邊傳授:
“但和煉精境時純粹的打熬氣血是不一樣的,你需要用心的感悟身體的律動,完美駕馭力量。”
苗有方手腳不停,高聲回應:“我已經能駕馭了。”
李靈素“嗤”地笑道:“你還差的遠。”
“你一個道士懂個屁!”苗有方罵道。
李靈素不理會他的髒話,說道:
“人生而能控制自己的手腳,駕馭身體,但這是對身體最淺薄的運用。
“常人能發揮肉身的力量不足十之一二,危機關頭會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力量,便是最好的證明。
“五品化勁的精髓,就是掌控這些無法掌控的力量,我說的可對?徐前輩。”
許七安點頭,贊同李靈素的話,補充道:
“這個境界無法速成,也無法用資源去堆,靠的是個人天賦和頓悟。越往高品級走,越需要機緣和悟性。各大體系都是一樣的。
“不過先輩的經驗能讓你少走很多彎路,我建議你除了打拳外,每日堅持不懈的冥想,錘煉元神。”
苗有方問道:“為何還要錘煉元神?不是打熬肉身嗎。”
許七安笑道:“因為身體是受大腦操縱的,腦子開發的越好,對身體的駕馭能力越強。”
苗有方似懂非懂,李靈素則若有所思。
……
王府。
許二郎在王府用過午膳,被王思慕帶到了閨房的外廳。
即使兩人有婚約在身,但尚未出嫁,女子閨房也不能讓未婚夫進去。
外廳擺設奢華,鋪設昂貴地衣,博古架上擺著各種古玩珍品,牆上掛著名家字畫。
王思慕才情極高,秀外慧中,與她相處總能感覺到愉快。
偶爾也會向情郎發發小性子,好在二郎不是以前的鋼鐵直男,還是會哄幾句的。
“等春祭過去,玲月妹子應該就十九歲了吧。”
王思慕笑吟吟的問道。
許二郎心里想著事兒,心不在焉的點一下頭。
“也是到婚嫁的年紀了,可有定親呀。”
王思慕又問。
在大奉對於女子婚配的年紀,平民通常是14歲以後,達官顯貴家庭,則在16歲以後。
最遲不能超過22歲,否則就是大齡剩女了。
許二郎看一眼21歲的未婚妻,道:“不急,再過幾年吧。”
王思慕笑著點頭,補充一句:
“等我們成婚後,她能挑的夫婿就更多了。”
王思慕的思路很清晰,將來嫁入許府時,一定要把許玲月嫁出去。
單單是一個許家主母,就給她巨大壓力,若是再讓那個喜歡裝可憐扮柔弱的妹妹橫插一腳,自己將來的地位堪憂。
當然,王思慕也不是個好斗之人,嫁人就是為了宅斗。
她只是想減輕自己身邊的“威脅”,盡量不受人鉗制。
許二郎“嗯嗯啊啊”的敷衍了片刻,道:
“我還有事與王首輔商量。”
王思慕點點頭,柔聲道:
“爹似乎病了,前陣子一直在咳嗽,人也昏昏沉沉的,總是發呆。”
許二郎一愣,關切道:“找司天監的術士看過了嗎?”
王思慕嘆息一聲:
“司天監的人說,爹是積勞成疾,憂思太重,需要靜養。另外還染了些風寒。
“以前魏淵在的時候,他斗志昂揚,現在魏淵死了,他沒了政敵,那股子勁一下子泄了。
“原本還可以一展抱負,誰知災情洶涌……”
許二郎神色沉重的點頭。
從未婚妻住處離開,他輕車熟路的來到王首輔書房前,扣響了門。
得到允許後,推門而入。
王首輔抱著熱騰騰的茶盞,坐在案後,身前空無一物,剛才似乎在坐著發呆。
“首輔大人,院長想見你。”
許辭舊開門見山。
王首輔定定的看了他片刻,淡淡道:
“沒什麼好見的,我已沒精力替他周旋,更沒那個興趣。
“新君登基,他雲鹿書院想借此重返廟堂,這勢必會造成朝野動蕩,引來文官的抗拒。在這個節骨眼上,你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許二郎沉聲道:“雲州叛軍蓄勢待發,雲鹿書院若是能重回廟堂,無疑是極強的助力。”
王首輔搖頭:
“朝廷現在需要的,不是他雲鹿書院的那群清流,是銀子,是用不完的銀子。你去告訴趙守,如果他能讓國庫多五百萬兩紋銀,老夫的位置,拱手相讓。
“抵觸雲鹿書院讀書人,是天下士子的共識,是文官的共識。若是放開這個口子,你猜那群文官會不會“逼宮”?
“那麼,誰去賑災呢。”
許二郎嘆口氣:“我明白了。”
第三日,他請假未去翰林院,前往雲鹿書院“復命”。
“王首輔雖然沒見院長,但把折子遞上去了,只是陛下,他沒有理會……”
許二郎道。
“罷了!”
趙守嘆息一聲,望向京城方向:“我對永興已經仁至義盡。”
此時的許二郎,還不明白這句話所代表的意義。
……
月朗星稀,寒風凌厲。
一艘飛舟穿梭在雲霧中,緩緩“停泊”在巍峨雄城的上空。
東方婉蓉傲立船頭,秀發與裙裾飛揚。
“師尊,禹州到了。”
……
小院里,姬玄正在招待度難、度凡兩位金剛。
“不知兩位金剛可有尋到九龍宿主?”
姬玄望著坐在上首的佛門金剛,試探道。
度難微微搖頭。
修羅金剛則閉目不語。
姬玄笑了笑,沒再說話,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足以讓兩位金剛重視。
淨心說道:“姬玄施主,你讓我們等的盟友是誰?”
姬玄如實回答:“巫神教之人。”
度難金剛睜開看他一下,繼而闔眸,未曾發表意見。
武僧淨緣眉頭微皺:“屆時,龍氣如何分配?”
與潛龍城合作,是佛門高層的決定,龍氣即使歸潛龍城所有,他也沒有意見。
但巫神教與佛門的關系還沒到這一步。
姬玄正要說話,忽然扭頭看向院外。
淨心淨緣等人同步做出類似的動作。
俄頃,小院兩扇破舊的木門敲響。
柳紅棉扭著腰肢前去開門,門口站著以東方姐妹為首的東海龍宮一行人。
姬玄起身相迎,笑眯眯道:“兩位宮主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