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命錘能給身負氣運者開竅,不是正常意義上的開竅,而是氣運領域的開竅。
那麼,開的是什麼竅?許七安不知道,鍾璃也不知道。
但其實是有线索可循的,許七安身上的氣運,是大奉的半數國運。
它最大的用途是什麼?
許七安以前以為是出門撿一錢銀子、教坊司白嫖到天荒地老。
但這些和戰力加成無關,頂多屬於幸運光環。
國運的哪些表現與戰力加成有關?答案呼之欲出——眾生之力!
“是眾生之力!”
鍾璃見他神色,便知他已猜出真相,啄了啄腦袋,給予肯定的回復。
這可是監正才能掌控的權柄啊……許七安按捺住激動的情緒,斟酌道:
“我也能掌控眾生之力,但必須借助楚元縝的“養意”手段,在百姓群情激昂的情況下,才能調動眾生之力御敵。
“按理說,我身負了半數國運,就算沒有監正那麼強,也應該能穩定的調動眾生之力。”
鍾璃揚了揚手里的亂命錘,聲音難得提高分貝,大聲說:
“因為你還沒有開竅,你需要亂命錘助你開竅。”
許七安頷首:
“沒錯,從始至終,我其實根本沒有真正的掌控體內的這股國運,它雖與我融為一體,可我無法掌控它,無法發揮它的強大。”
如此一來,各個細節就吻合了,所謂開竅,指的是讓許七安能掌控眾生之力,從而提升戰力,在短期內實力突飛猛進。
這便是監正留下的後手。
鍾璃突然自言自語道:
“國運和氣運是不一樣的。”
她的意思是,以前一直以為許七安氣運加身,所以才能庇護她。
但其實氣運和國運是不同的,國運可以理解為氣運的升級版,國運可以調動眾生之力,而氣運是做不到的。
“你說,許平峰知道國運能調動眾生之力這件事嗎?”
鍾璃突然又問道。
許七安愣了一下:
“不好說,調動眾生之力是天命師的權柄,許平峰未必有多深刻的了解。”
他旋即搖頭,眼睛發亮:
“不,許平峰不知道。
“他派雲州使團來議和,除了想空手套白狼,兵不血刃的奪去領土,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試探我的反應,從而通過我,來了解監正留下的後手。
“如果他知道國運可以調動眾生之力,以他的智慧,早就猜出來了,便不需要派姬遠來試探。”
許七安越說越興奮,恨不得立刻覺醒眾生之力,前往青州,給許平峰一個驚喜。
鍾璃也有些迫不及待:
“那,那我敲你腦瓜了?”
許七安盤腿而坐:
“好!”
鍾璃手起錘落,“Duang!”的一聲砸在他腦袋。
許七安腦海“嗡”的一聲,瞬間失去意識,瞳孔發散、擴大。
幾秒後,發散的瞳孔恢復焦距,他看了一眼鍾璃,突然蹦起身,捏著蘭花指,聲音尖細的唱道: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這回是戲子命格,曲兒沒聽過,怪好聽的……鍾璃默默的欣賞許七安一個人表演,看著他扮出各種矯揉造作的姿勢,嘴里飄出曲兒。
半個時辰後,亂命錘的效果過去。
許七安茫然的站了片刻,面皮抽搐道:
“為什麼不直接過?”
再來一錘,命格就會切換,但鍾璃硬是讓他唱了一個小時的曲兒。
凌亂披散的頭發下,鍾璃明亮的眸子眨巴一下:
“怪好聽的。”
許七安摸著鍾璃的頭,皮笑肉不笑的說:
“我要不在這里,或者,剛才唱曲兒的人不是我。也許,今天就是鍾師姐你的祭日。”
你會被殺人滅口的!
鍾璃小聲道:
“就是因為你在這里,我才大膽了一些。”
嗯嗯,怎麼忍心怪你犯了錯,是我給你自由過了火!許七安點點頭:
“繼續,速度要快,我們不要浪費時間……”
話剛說完,鍾璃一錘子敲了過來。
許七安瞳孔發散,而後一個踉蹌跪倒在地,哭喊道:
“女菩薩行行好,賞點銀子吧。”
乞丐命格。
鍾璃手起錘落。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勞動人民最光榮……”
鍾璃手起錘落。
“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說罷,試圖把腦袋鑽入鍾璃裙底。
鍾璃手起錘落。
Duang!Duang!Duang……
鍾璃敲錘的次數越來越多,越來越快,到最後,錘子快到宛如殘影。
許七安茫然呆坐,瞳孔渙散沒有焦距。
這一刻,他仿佛經歷了無數次的人生,職業的高低貴賤,人性的善美丑陋,體會著民間疾苦,眾生百態。
突然,他聽見了一聲洪鍾大呂,震耳發聵,體內好像有什麼東西掙脫了枷鎖。
許七安睜開眼,隨後化作陰影,消失在地底。
再出現時,他來到了觀星樓八卦台。
此時夜幕沉沉,整個京城籠罩在黑暗中,只有少部分區域點著燭火。
黑夜中的京城寂寂無聲,但在許七安眼里,它是熱鬧的,是精彩的,是悲涼的,是罪惡的,是美好的……
他看待人世間的角度,與平日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
一切美好,皆來自人間。
一切罪惡,皆來自人間。
這一刻,他仿佛超脫了善惡,模糊了正義與邪惡的邊界,成為冷漠俯瞰蒼生的神靈。
下一刻,他緩緩沉入人間,浸泡在俗世間的善與惡之中,和這片滾滾紅塵融為一體。
許七安張開雙臂,大聲道:
“來!”
眾生聽我令!
刹那間,一道道黎民蒼生凝聚的力量,蜂擁而至。
這股力量不屬於氣機,不屬於靈力,不屬於精神力,但包含著凡人的喜怒哀樂,貪嗔痴恨,悲歡離合,包含著他們的念力。
非要定性的話,這股力量屬於勢!
大勢的“勢”。
眾生之力蜂擁而來,許七安便如海納百川,將這股力量凝聚於體內。
觀星樓內,除了慕南梔和孫玄機,所有術士匍匐於地,如臨天威。
……
青州。
深夜里,葛文宣臉色凝重的敲開姬玄的房門。
“我聯絡不上姬遠公子了。”
葛文宣沒有任何寒暄,直入主題。
姬玄臉色陡然一變。
“我和姬遠公子保持兩天聯絡一次的頻率,既是報平安,也是為了解和談經過,但今天我聯絡不上他了。”葛文宣手里握著一只傳音法螺。
姬玄劈手奪過,把法螺置於耳邊,沉聲道:
“姬遠!”
連喊數遍,無人應答。
葛文宣道:
“收到傳信後,法螺上的陣法會制造出輕微動靜,給持有者做出提示。
“倘若法螺在姬遠公子手中,他不會察覺不到。”
姬遠輕輕把法螺放在桌面,沉聲問道:
“和談到哪一步了?”
葛文宣回答:
“最後一次聯絡時,姬遠公子說,和談已到最後一步,大奉無論如何也不肯割讓雍州。”
姬玄冷靜分析道:
“這是和談的主要目的,姬遠素來分得清輕重緩急,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主動失聯。那麼最有可能的情況是,他出事了。”
說完,他目光驟然銳利。
直覺告訴他,事情出在許七安身上。
葛文宣想了想,道:
“此事非同尋常,以大奉目前的情況,議和是唯一出路。許七安雖然會逞匹夫之勇,但不是蠢材,議和對他來說,同樣是爭取時間的方式。
“另外,元霜和元槐也在使團中,只要姬遠公子不自尋死路的招惹他,許七安多半不會對使團不利。”
姬玄搖頭:
“姬遠或許會試探他,但不會刻意去激怒他。此事非同尋常,你速速告之大將軍。”
葛文宣頷首,轉身離開。
半個時辰後,葛文宣去而復返,沉聲道:
“大將軍有令,明日帥帳議事。”
帥帳議事是軍伍中最高規格的會議,軍隊里的高層都得參加。
……
【三:陛下,明日我想去一趟青州,打探雲州叛軍虛實,順便正式向許平峰下戰書。】
掌控了眾生之力的許七安,在地書聊天群里發出這條信息。
許七安的想法是,兩方開戰之前,必須要先見一見許平峰。
他要下戰書,要打這位二品術士的臉,要讓許平峰知道,他當初勢如螻蟻的容器,已經成長為正恒的棋手。
否則,許七安心里意難平!
懷慶尚未回復,最先看到這條傳書的李妙真茫然問道:
【二:你在說什麼呀,許寧宴,你是不是打錯字了。】
被“心悸感”驚醒的天地會成員們,陸陸續續的取出地書閱讀傳書,一致認可李妙真的說法。
【一:好,出發之前,來皇宮一趟,朕給你一個驚喜。】
【三:驚喜?哪方面的。】
【一:驚喜就是驚喜,說了便沒意義了。】
天地會成員:“???”
除了睡眠質量絕佳,等閒叫不醒的麗娜,其他成員看著兩人的傳書內容,腦子里閃過一連串的問號。
什麼叫陛下?什麼叫朕?
許七安喜歡開玩笑便罷了,性格如此,懷慶可不是會陪他開這種玩笑的人。
讀書人出身的楚元縝,對“陛下”和“朕”兩個詞匯非常敏感,小心翼翼傳書試探:
【四:兩位,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