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左漢江站在鏡子前,一絲不苟地打著領帶。
裁剪得體的西裝穿上身。
衣櫃拉開,從整排名表里隨意挑了一只系到腕上。
左漢江這才滿意地走出房間。
費晴正在整理東西,准備出門。
“今天周末,還要上班嗎?”
“不用,但要到其他幾個分局查些東西,你今天要出差吧?”
“去談點業務而已,晚上就回來。”
左漢江說著,朝她走了過去。
費晴今天穿著一身藏青色的,極能勾勒出她那S型曲线的及膝一步裙。
她修長的腿上裹著淺灰色的絲襪,腳上踩著黑色細根的亮光高跟鞋。
在左漢江所遇到過的無數女人里,沒有一個女人能在氣質上比得上費晴。
看到她這樣風情款款,左漢江幾乎不想走了。
他從費晴身後摟住了她,在她耳旁呢喃:“你真漂亮,看得我都不想走了……”
費晴感覺到了他抵在自己臀間的堅硬。
於是就給他抱著。
任由左漢江的硬挺緊貼在她的臀間,用力的摩挲。
她很快轉過身來,跟左漢江擁抱在一起。
半響,才分開來。
她細心地幫他整理了領帶跟西裝外套,說。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要先走了。”
左漢江眼里飽含著濃濃的不舍。
“真舍不得跟你分開,不若你把這份工作辭了吧,又不是養不起你。”
江城警局重案組主任,手里握著不小的權力。
費晴位居江城警界高層,沒有能力與機緣,一般普通人想憑借努力,終其一生都難以攀上她現在的位置。
但在左漢江這里,他卻有說這名話的本錢。
費晴聽了,毫無半分興趣:“我對貴婦人般的生活沒有半點憧憬,你知道的。”
左漢江聽後,也笑了笑:“也是。”
他不正是喜歡她身上這股凌厲的作風,與高貴的氣質嗎?
出門之前,他最後又輕輕抱住了費晴,低下頭,吻住了她紅潤的嘴唇。
費晴反手挽上他的脖子,和他在門口擁吻了一會,才松開手。
“行了,我先走了。”
費晴最後再幫他整理了下衣服,先一步開車離開了。
她開的是左漢江車庫里那台黑色的奔馳車。
左漢江則坐上他那輛庫里南,後腳離開。
奔馳車開進市區之後。
費晴觀察著後視鏡,確認沒有車子跟著後,她駛進了一個地下車庫。
地下車庫的最里處,停著一輛不起眼的桑塔納。
費晴把奔馳車停在旁邊的車位後,便坐上了那台桑塔納。
她沒有駛往她剛才嘴里說的分局。
而是往另一個駛往郊區的方向,一路疾馳。
四十多分鍾後,車子來到了老城區。
確認身後沒有人跟著,費晴踩著高跟鞋,走進了一片老舊的小區里。
“噔,噔,噔。”
沒有電梯,她一步步從昏暗的樓梯走上去。
到了最頂層的八樓,費晴從隨身的包包里掏出了一把鑰匙,開了門。
這是一間狹窄的出租屋,有些凌亂。
費晴似乎對這里很熟悉,關上門後,她徑直就走進內里。
從房間一個緊鎖的櫃子里,她拿出了一些東西。
一只老舊的手機,一支錄音筆。
還有一個帶著四根天线的方形小黑盒,末端連接著一對監聽耳機。
費晴走到窗戶邊的桌上。
她從那台手機的地圖軟件里,看到了一個正在不斷移動的紅點。
連接好錄音筆,按下了黑盒子上的按鈕,隨後戴上了耳機。
耳邊起初傳來一些沙沙的聲響,隨著調整,聲音很快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一個男人的呼吸聲。
對方的嘴里偶有沉重的吐氣聲傳出來。
費晴知道,男人正在抽雪茄。
除此之外,耳邊沒有聽到其他的任何聲音,一切很平靜。
費晴耐心地坐在桌前。
耳邊聽著的,是一個和她同床共枕了兩年的男人。
左漢江。
但此刻,費晴那張美艷的臉上神情肅穆。
看不見一絲半點方才分別時的柔情蜜意。
她美麗的眸眼微微凝著。
像一只正在守待著獵物出現的母豹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耳邊的男人悠然抽著雪茄,一切平靜。
費晴沒有半點著急。
耳邊突然傳來了熟悉的手機鈴聲。
她聽到左漢江的聲音終於響起。
“三十分鍾後到。”
費晴目光一凝,繼續冷靜沉著地等待著。
半小時後,她聽到車門合上時發出的沉悶輕響,左漢江下車了。
地圖上的紅點停在了一個令她有些意外的地方。
過了一陣,左漢江的腳步聲變得清晰起來。
他在走樓梯。
對於一個身家以十億計,出入有司機豪車接送的名流企業家來說,放著電梯不乘走樓梯,是件挺稀罕的事。
不過費晴知道他所在的地方,同樣是江城的老城片區之一,那里的老式樓房基本都沒有電梯。
費晴在心里默默計算著她的步伐次數。
當男人的腳步聲終於停下後,她迅速的在桌前的一張白紙上寫下了兩個數字。
198、8。
數字代表著她數到的,左漢江一共踏出的樓梯台階步數以及他所在的樓層。
“篤篤篤。”
左漢江敲了三下。
過了一會。
“咿呀”的一聲,門開了。
“大師。”
“進來。”
一道沙啞得讓人聽上去有些不舒服的低沉男聲,傳進耳朵。
聽到這把聲音,費晴深吸了一口氣。
握住鉛筆的右手也不由得緊了緊。
她認出了這把聲音。
劉大軍!
這個她一直在等的人,終於出現了。
劉大軍沙啞的聲音再次傳到耳邊。
“你來這里,沒有問題吧?”
他的話問得有點沒頭沒尾,但左漢江顯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左漢江回答他:“放心,我一直都很小心,我們的關系她至今仍然一點都不知情。”
“真的嗎?你要確定才好。”
劉大軍顯然依舊有些不放心,低沉著聲音說。
“我這次專程從東南亞回到江城,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
正期待他們繼續說下去,監聽耳機里傳來了另外一把渾厚的男聲。
“這一點大師可以放心,他們兩個明年都打算結婚了,對吧,漢江。”
聽到這聲音,費晴心里非常吃驚。
甚至可以說是震驚。
費晴知道江淺警局里有內鬼。
一直以來,案件的內部消息一直被暗中泄露。
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內鬼竟然會是這個人。
難怪這些年,對方一直肆無忌憚地接連犯案,他們的調查進程每每到了關鍵的地方,總是失去最重要的线索跟證據。
費晴的臉色無比凝重,繼續聽下去。
“准確說,我們打算過年前就結完婚。”左漢江回答他。
“唔……”
劉大軍聽到這里,顯然松了一口氣。
頓了頓,他沉著聲又問:“建剛說,那個家伙出了車禍,現在在你那?”
“對。”
“有可疑的地方嗎?”
“應該只是一起意外,他現在成了半植物人,雖然能睜開眼,但對外界沒有半點反應。”
“一丁點都沒有嗎?”
對方似乎在這個問題上有著非同尋常的執著。
左漢江聽了,並不生氣,反倒笑了笑。
“當然,我就是為了親眼確認他的車禍是真是假,才主動提出把他帶到我的地方去的。”
“結果呢?”
“結果?”
左漢江笑了笑,“結果就是,他心愛的老婆每天晚上跟我在床上做愛,他卻像個白痴一樣,一點讓人提起興致的反應都沒有。”
費晴在監聽耳機里,聽到男人用無不得意的語氣說出這些話的時候。
她的臉上沒有半點神情。
聽到他這麼說,另外兩人都笑了。
特別是被那渾厚男聲稱作大師的劉大軍,笑得最是陰冷。
“江文景,你作夢都想不到自己也有今天吧。”
“就因為你,害我必須像喪家之犬一樣的躲到海外,足足二十年。”
頓了頓,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冷冽起來。
“聽好了,現在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成敗與否就在這半個月的時間里,一定要給我死死地盯住這對夫妻倆。絕對不能再像二十年前那樣,最後時刻被他們壞了事。”
“明白了,大師。”
劉大軍語氣陰冷,甚至還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強硬意味。
但令人震驚的是,不管左漢江還是另外那個人,以他們的社會地位,在劉大軍面前竟都表現得很恭敬。
費晴不僅從他們的語氣里聽到了順從,甚至還聽到了一絲狂奮。
她又想到了劉大軍所說的話。
半個月時間……
那不就是二十年前的那個時候……
她心里不由凜然。
……………………
余寶死了。
他的爸媽收到警方的通知,從千里之外連夜趕到江城。
兩個半百的人哭成了淚人。
他們領回了余寶的遺體,准備擇日火化。
見完了他們父母,江淺心頭抑郁難解。
雖然表面上看來,余寶的死似乎只是每天都會上演的,千千萬萬個意外中的其中之一。
只有江淺清楚,余寶是因為幫自己出頭得罪了羅東,被他身邊的小鬼害死的。
想到羅東,江淺的心又不可避免的觸及到安簡。
心中又是一陣刺痛。
“何哥,羅東那家伙,有調查到什麼了嗎?”
在警局的門口撞見費晴的得力助手何鵬,江淺匆匆上前。
“是江淺啊。”
見到是他,行色匆匆的何鵬停下腳步。
“這姓羅的小子,這兩天我讓人幫你查了查,發現了一點東西。”
江淺精神一震:“什麼東西?”
“你可能要失望了,因為跟你朋友的死沒有什麼關系,是這小子以前干過的一些事情。”
江淺愣了一下,問:“何哥,別賣關子了,到底是什麼?”
何鵬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回答他:“這個叫羅東的小子,很久以前曾留下過案底。”
“在他上初中的時候,他曾用強迫的手段與一個名叫徐麗的女生發生了關系,性質很惡劣。女方家屬本來已經報案了,但由於他那個時候還未成年,無刑事責任能力,警方不予立案。”
“而且在他一個遠方親戚的賠償幫助下,他與受害人及其家屬庭外和解,這惡劣事件就這樣被揭過。我的人查到他在江城名下有兩處正規房產,看樣子混得很好。”
“還有這樣的事?”江淺聽後很是震驚。
“還有,徐麗?這個名字,怎麼聽起來有點耳熟……”
他猛然想起,安簡曾經不止一次跟他說過,她初中的時候有一位非常要好的同桌,後來突然就舉家不知道搬到了哪里,從此徹底失聯。
安簡的那位初中同桌,名字就叫徐麗。
是羅東強暴了她,讓安簡這位要好的同桌從此永遠消失在所有同學面前。
“羅東強暴了一個女生,就這樣,沒有受到任何的懲罰?”江淺難以置信地問。
何鵬也有些無奈地說:“沒辦法,那小子犯事那會沒有成年,而且他的遠方親戚也挺有來頭,讓對方主動撤消上訴,私了了案子。別說那個時候,就是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想要把他定罪都很難。”
江淺知道羅東是個混子,卻不知道他渣到了這樣的地步。
安簡竟然給這樣一個人渣追求到手。
江淺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有什麼新發現的話,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何鵬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進去了。
江淺抿著嘴。
心里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難受。
蘇凝這兩天沒在他家里過夜。
安簡這幾天跟羅東鬧了矛盾,回蘇凝那兒住了。
蘇凝對江淺真的很好。
成了江淺的女朋友,她依然希望江淺以後能跟安簡重新和好。
江淺沒有開口,蘇凝仍然主動的偷偷套著安簡的話。
透過蘇凝這兩天的旁側敲擊,江淺已經知道,安簡這幾天一直都在羅東住的地方過夜。
他們兩人不僅發生了關系。
安簡跟羅東鬧矛盾的主要原因,更是因為兩人在做愛的時候,羅東射進了安簡的身體里。
江淺想起了他昨晚通過手機,親耳聽到的安簡跟蘇凝的對話。
蘇凝打趣的問她:“這才剛剛交往,不是該濃情蜜意的時候嗎,怎麼就吵架啦?到底怎麼回事,跟我說說。”
安簡似乎有些羞於啟齒,在蘇凝的耳旁悄悄地說了什麼。
蘇凝隨後吃驚的地說:“你說什麼?他昨晚,射在你里面了?”
“你們,平時親熱的時候,都沒做安全措施的麼?”
安簡有些臉紅,微微的沉默後,才帶著些許生氣地說:“平時都有要求的,可是他昨天晚上,做到最後的時候,他偷偷的就……”
蘇凝明白過來:“他把套子摘了?”
“嗯。”
“射進去多麼?”
“…………”
“嗯……流了好多出來。”
“我的天,他也忒壞了,就是故意的。”蘇凝很是擔憂,“有吃緊急避孕藥吧?”
“有……一整天,肚子都有點痛呢。”
聽到這里的時候,江淺幾乎有些呼吸不上來。
一想到從羅東的肮髒精液,竟然射入到了安簡的身體里面去。
江淺就渾身發抖。
他只能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件事。
否則他覺得自己的心口幾乎要爆炸了。
深吸了一口氣,江淺驅車前往安簡的公司。
他猶豫了很久,決定不管安簡相不相信他,他都一定要把羅東干過的好事告訴安簡。
他實在忍受不了善良的安簡被這種人渣占有了。
安簡的公司最近一直加班。
直到晚上八點半,他們公司大樓下才陸陸續續有員工下班回家。
江淺站在他們公司大樓對面的馬路旁,焦灼不安地等待著安簡出來。
一輛黑色的豐田轎車從江淺的面前駛過。
突然又重新退了回來。
車窗降下來,一張意想不到的臉出現在他面前。
“果然是你,江淺!”
坐在車里的,是一個年紀跟江淺相仿的男青年,戴著眼鏡,長相斯文帥氣,嘴角掛著自信的微笑。
看到他,江淺又驚又喜。
是他從小學到大學,一直最要好的死黨,現在已經成為一名出色警察的嚴武。
“嚴武,你怎麼……”
嚴武沒有答他,而是反問:“這麼晚了,你站在路邊做什麼?”
“藝軒廣告圖文,這是……安簡上班的公司吧?”
他朝車窗另一邊望了望,恍然大悟地笑了笑,“你是在這等安簡下班吧,真讓人羨慕。”
江淺神情有些復雜的一嘆。
嚴武看出他的異樣,有些疑惑,“怎麼,一副有故事的樣子?”
江淺苦笑。
“真的好久沒見了,找個地方,喝一杯吧。”
嚴武訝然:“你不是在等安簡嗎?”
江淺搖頭:“我們分手了。”
嚴武不由愕然。
他很是吃驚:“怎麼會?”
江淺苦澀一笑:“找個地方坐下,我再慢慢跟你說吧。”
嚴武點頭:“上車。”
兩人在附近的一間酒吧里,找個安靜的包廂坐下。
“安簡是那種一旦愛上一個人,就一顆心死心塌地地放在他身上的女生,她不是一個會輕易提分手的人,我看人是不會錯的。”
嚴武和他碰了碰杯,淡然地說:“說說吧,到底怎麼一回事?”
江淺嘆了一口氣,仰頭猛灌了一大口啤酒。
嚴武是他從小到大關系最好的死黨。
江淺跟他的關系,就等於安簡跟蘇凝之間的關系,沒有什麼是不能跟他說的。
而且嚴武比他更聰明,從小到大不知給他出過多少主意,是江淺最信任的人之一。
他隨即把這段時間以來,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事,全都告訴了嚴武。
幾大杯啤酒見底後,江淺才終於說完。
“我知道你跟我媽一樣,都是無神論者,這種事情,你聽了只會覺得是無稽之談。但這確實發生在我身上,就算你不信也……唉……算了。”
江淺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然而坐在他面前的嚴武,卻是越聽眉頭越是緊鎖。
“不對……”
江淺愕然問:“不對什麼?”
嚴武看他一眼,“我指你說的這些事,有很多不對的地方,或者說,疑點。你難道就沒有發現,圍繞在你身上所發生的事,實在太離奇,太怪異了嗎?感覺就像是有目的性的在針對你一樣。”
“而這些事情,其實有很多顯眼的疑點,只是你沒有發現,或者說你當局者迷,把它們漏掉了而已。而解開了這些疑點,說不定能撥開眼前這層迷霧,看到事件的本質。”
“什麼疑點?”江淺聽得精神大振,“快跟我說。”
“疑點多著呢,我們一個一個來捋清它。”
嚴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第一個疑點,就是你說的那幅詭異的畫作。告訴我,那幅畫,是不是所有事件,甚至包括你跟安簡分手這件事的最初根源?”
江淺深吸了一口氣,認真的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那幅畫。”
“錯。”
嚴武淡淡的回答他,“你漏掉了一個更關鍵的因素,那就是……”
“江叔給你發的那條語音信息!那,才是整個事件的最初根源。”
江淺皺著眉頭:“什麼意思?”
嚴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沉吟著說出了另一句奇怪的話來,“我結合了一系列發生在你身上的事,隱隱得出了一個我有些不敢想的結論,那就是……”
“江叔的車禍或許不是偶然,更有可能……是他自己刻意安排的。那條語音信息,也應該是他提前安排好的,由另一個人按照設定的時間發送給你。”
在江淺震驚的目光中,嚴武臉色凝重地說。
“你很可能,被某個人安排成為了一顆關鍵的棋子,或者說拋出去的誘餌。結合我得到的信息,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
“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