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總是周而復始,疫情反復,最終結束在23年的冬末。
距離那個荒唐的夏天已經過去了三年的時候,鄧兮還仍有些耿耿於懷。
過了五年,她心如止水。
七年,她甚至已經想不起來他的樣子。
有關20年的回憶盡數埋藏在心底。
“水兮,媽媽要去超市,你去不去啊?”房門被敲響。
“我不去啦,您去吧,我這兒還有點東西沒寫完。”白皙的指尖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著,黑框眼鏡倒映出藍光來。
鄧英蘭女士早就退休了,因為七年前被查出來M3型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那大概是鄧兮最焦頭爛額的日子,她休了學,每天都呆在醫院里,邊寫文邊照看她媽媽。
那時候,就連縣城的房子也賣了。
好在M3治愈率高,好在她的小說賣了版權,好在,一切又都好起來。
就這麼熬著,她在津北買了房子,普普通通的兩室一廳,不算很大,但足夠溫馨。
最後一章收了尾,鼠標點擊“發布”。
原本的及腰黑發剪到蝴蝶骨下面一指,被染成了深棕色,發尾處打著卷兒整個人不似先前稚嫩,而是散發著股成熟的隨性。
長伸了個懶腰,鄧兮拿起桌邊玻璃杯一飲而盡。
去接一下鄧英蘭女士,她每次去超市都會買很多很多東西,而且花的錢是鄧兮自己去超市的一半還少。
看了眼手機,下午6:30,9月3日星期五。
小區在郊區,旁邊有個商貿城,還沒整治,賣什麼的都有,傍晚最是熱鬧,大喇叭聲混著汽笛聲擾得人難以清淨。
已經不用戴口罩出門了,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都穿得清涼。
“搞活動!搞活動!足療店推出買三贈一大禮包!按摩、采耳、足療三件套還送驚喜噢!”
鄧兮本來是對這些不感興趣,但架不住最近總是久坐,坐得腰酸背痛。
視线打量了下面前古色古香的足療店,看起來很是正規。
要不進去按按?她媽拉了買菜用的四輪小車,應該是沒問題。
剛踏進這足療店大門,鄧兮清晰感受到來自各個方向投來的視线,余光瞥了眼,坐著的都是些穿制服的技師,男女都有,長得也都還不錯。
一個穿著明顯區別於技師制服的男人坐在前台,戴著黑色口罩只露出一雙小眼睛,口罩顫動,“美女需要點什麼服務?”
“按摩。”
“咱們店今天點三項贈一項驚喜服務,您,”
“不用,不點別的,不辦卡,”鄧兮頓了頓,看著他,“我只按摩。”
“好的,”小眼睛男換了語調高喊,“06,帶顧客去換衣服。”
還挺正式,員工都有編號。
鄧兮跟著一個長相清秀的男生進去,他就比她高了一個頭,聲音也很小。
這麼害羞,應該換一個女技師。
她懶得挑剔,換了黑色浴袍趴在按摩椅上,拿起手機給鄧英蘭女士發消息。
[買完菜了嗎?我出門了不在家。]
後脖頸被人捏住按揉,力道不輕不重,舒服得讓她閉上眼睛。
哎,美好的生活。
身後人試探著開口:“姐,力道還行嗎?”
擠出一聲“嗯”,鄧兮依舊閉著眼睛,感覺自己快化在按摩椅上。
真舒服。
“姐,我別的項目也做得挺好,您要不要試試?”
被按得舒服,鄧兮有了耐心,慵懶應道:“說來聽聽。”
他手上力道不減,恭敬道:“胸部按摩、陰部按摩、濕身按摩,我都行的,姐。”
鄧兮心頭一跳,唰地睜開眼,回頭望他,“你們是正規按摩店嗎?”
她立馬從按摩椅下抽出一張項目介紹單來,剛看清一行,“濕身按摩:用舌尖帶給顧客不一樣的全身按摩體驗。”
門“哐當”一聲被狠狠撞開,震天的響聲嚇得鄧兮身體一顫。
“不許動!警察!”
活了二十七年,鄧兮真想不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進了公安局。
胳膊舉得發麻,腿蹲得有點顫,她忍不住抬頭想辯解,還沒張嘴就被點了名。
“哎哎,那個波浪頭,還沒到你呢,把頭低下去!”
穿著黑浴袍的人不少,和那幫子技師排排蹲,大多都是肥頭大耳的油膩中年男子,鄧兮倒是鶴立雞群的一抹亮色。
她太白了。
蹲到快蹲不住,總算聽見她的名字被點,“鄧兮,哪個是鄧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