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雁鳴社的封箱戲單早早就定下了。
嚴伯嘯的《珠簾寨》,嚴苓的《貴妃醉酒》,還有父女倆合演的《打漁殺家》,嚴仲鳴的《辛安驛》,白薇的《花田錯》。
最後是大家一起反串的《八蠟廟》。
社里緊鑼密鼓的排練,每個人都不松懈,連平時慣愛打鬧的白薇也拉著小師弟一遍遍對戲。
十天後,演出如期舉行。
封箱這天嚴伯嘯是最忙的,他不僅有演出,而且沒演出的時候還要忙著應酬。
好不容易才逮著空兒去後台看嚴苓,“苓苓,累不累?”
嚴苓演完戲,正由跟包兒師傅幫著卸行頭,扭頭同嚴伯嘯說話:“爸爸,我不累。”
待大件兒的行頭卸去了,嚴苓同跟包兒示意不用再麻煩了,剩下的她自己來就好,跟包兒的師父也很識趣兒的收拾了盔頭和戲服就走了。
留下父女倆在化妝間。
嚴苓臉上的妝還沒卸,嚴伯嘯就伸手拿了桌上的卸妝膏要幫她塗。
嚴苓卻伸手從他手里拿過那盒卸妝膏,“你等會兒還有事兒,弄髒手怎麼辦?”
“呆忽兒洗洗就好了。”嚴伯嘯說著把嚴苓按回凳子上。
打開卸妝膏的蓋子,用竹片子劃出一塊兒來放在掌心,手掌的溫度把黃白色的膏體暖化,他伸出手指蘸著掌心微融的膏體細細塗在嚴苓的臉上,輕輕揉搓,然後又用毛巾擦掉,“去洗洗吧,苓苓。”
“嗯,好。”嚴苓起身去洗臉。
嚴苓洗完臉回來後,嚴伯嘯還在化妝間。她又去屏風後面換了衣服,出來後見嚴伯嘯還沒走,“爸爸,您怎麼還沒走啊?”
“你這丫頭怎麼還趕著我走?”嚴伯嘯好不容易抽著空來看自家姑娘,結果小姑娘倒不領情。
“我這不是怕誤了您的事兒嗎?”嚴苓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心里卻是怕嚴伯嘯在自己的化妝間待久了要惹人嫌話。
自從白薇那件事兒後她就格外的注意。
嚴伯嘯卻不知嚴苓心里想的,只當嚴苓是真的怕誤事兒,也就跟嚴苓又說了幾句話便去忙了。
封箱結束,社里也就沒了事情,大家都忙著過年,置辦年貨。
嚴家置辦年貨是不用多費心思的,每年都有店家派了伙計送來。
臘月的應酬也少,所以家里的三位角兒倒是整日悠閒。
這天,嚴家三口正其樂融融在家吃晚飯。
白薇突然跑了進來,她進門剛喊了嚴仲鳴,眼淚垂了就下來,“師父,我舅舅快不行了……我求求您快去看看他。”
嚴仲鳴聽了這話,臉色瞬間變白,扔了筷子,拉起白薇就往白家跑。
冬日的傍晚,天色早早就變得昏暗,入目皆是令人發冷的藍黑色。兩條胡同的距離,嚴仲鳴一路上摔了三回,白薇跟在他後面捂著嘴直哭。
終是到了白家。嚴仲鳴進了屋子,推開圍在床邊的人,“景明,景明!”他趴在床邊緊緊握住白景明的手。
“嚴二哥,你來啦。”白景明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他拉著嚴二的手微微的笑了笑,“真好。”
接著白景明又長長的呼了口氣,看著嚴伯嘯緩緩說著:“嚴二哥,對不起。”眼淚從眼角滑落。
執念似了又未了,白景明走了。
“啊!”看著白景明就這樣消逝在眼前,嚴仲鳴已經崩潰。
他雙眼通紅,握著白景明的手緊緊不放,“景明,你別睡。你只要醒過來,我什麼都答應你好不好?”
嚴仲鳴就這樣拉著白景明的手一動不動了快一個時辰,白家的人實在看不下去,說要給白景明換壽衣才把嚴仲鳴拉開。
嚴仲鳴被拉開後就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白家,他走到自己家門口,看了看,又搖搖頭走到了街上去。
他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看著眼前走過的人,仿佛白景明就在這來來往往的人中,看哪個人都像,卻又哪個都不像。
兒時的畫面在腦海里一一閃過,嚴仲鳴痛至麻木。
“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麼不知道白師姐還有個妹妹。”
“哼,你才是姑娘呢。”
“嚴二哥,我只想要你陪著我。”
……
白薇找到嚴仲鳴的時候,他倒在馬家鋪子的方角桌上邊往嘴里灌酒邊哭,往日同她嬉笑打鬧的師父,現在痛苦消沉如爛泥般撲在那里痛哭流涕。
白薇鼻子酸澀,又硬忍住。“師父,醒醒。回家好不好?”她怕嚴仲鳴一個人留在這里喝酒要出事。
嚴仲鳴仿若沒有聽到,依舊邊笑邊哭著。
白薇沒有辦法,只能把他硬拉著托回嚴家。一路上嚴仲鳴不管不顧地抱著白薇的胳膊哭,眼淚鼻涕抹了白薇一胳膊衣服。
把嚴仲鳴拖到嚴家,交給嚴伯嘯後,白薇就回了家跟著她哥白承一起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