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明白，如果《追捕》和《初戀50次》加入放映隊，被拿到各縣各鄉去放映的話，熱度會達到什麼程度。”

　　“在將來，這樣的作品只會越來越多的進入內地，而你們能有類似的，可以跟這些作品打擂台嗎？”

　　“香港一年要制作數百部電影，但是能上映的只有幾十部，而在日本和美國，這個數字還要放大十倍甚至更多，所以能在內地上映的必然都是精品。換句話說，你們的能力如果不夠好，那就是以中駒或者下駒，對別人的上駒。”

　　“內地的電影我也看了不少，有大氣的，有沉重的，有厚實的，有壯麗的，可以說百花齊放，但唯獨缺少一種氣質，工業化的氣質。至於什麼是電影工業化的氣質，如果上面允許，我會捐贈一批《星球大戰》的電影拷貝給北電，你們可以看看代表這個星球最高水准的工業化電影是什麼樣的水准。”

　　“內地電影市場的開放會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但也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所以不要指望謝晉、謝飛、葛存壯、郭振清這些老一輩的導演、演員，可以永遠頂在前面。”

　　“到時候，你們要面對的不是，還有來自外界的誘惑，你們現在可以很清苦很有耐性的在這片原野上揮灑自己的青春，不去苛求更多的東西，可當你們某天出國參加電影節，見識到了外面的高樓大廈，外面的絢麗繁華，還能守得住自己的本心嗎？你們守得住，你們的同學呢？你們的朋友呢？電影只靠一個人或者幾個人可發展不起來。”

　　整場交流基本上都是李旭在說，盡管他說得並不多，但沒幾個人反駁，因為主要話題就是，面對即將來臨的壓力和誘惑，以陳凱歌、周里京為首的這些導演、演員，能不能支撐得起中國電影工業的未來。

　　這特麼誰知道啊，都是一群學生，雖然能上電影學院的，家里環境都很不錯，張藝謀那樣的畢竟是少數，可誰知道國外是怎麼回事啊？

　　盡管有所謂的內參片，什麼樣的電影都有，但是這幫學生有幾個能溜進專門的放映廳偷看的，還不如各大電影制片廠的內部子弟方便。

　　所以國外是什麼樣子，除了靠《大西洋底來的人》以及《加里森敢死隊》這些公開播出的電視劇，又或者《追捕》這樣剛開上映的電影了解一二，其他的就只能靠想了。

　　於是“張皓軒”在這里大叫“狼來了”，他們除了表示自己絕對不會當逃兵之外，就沒有別的可說了。

　　“我在想啊，這張皓軒真的是香港人？這套話說起來，那是一套接一套，比咱們政教處主任都還利索。”晚上就寢的時候，陳凱歌跟室友交流的時候這麼說道。

　　“不是吧？”當時不在場的顧長衛有些不相信，“你剛才不是說有陳老師以及北影的人陪同嗎？不可能不是吧？”

　　“別聽他瞎說，同行的還有夏夢女士呢，年輕是年輕，據說才20歲，但那談吐和氣質，不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肯定不會有，”田壯壯插了進來，“而且人家說得也沒錯，將來要是真的更多的引進外國好電影，需要我們頂上的時候，我們要是拉垮了，罪人也就當定了。”

　　“怎麼可能，”陳凱歌當即鼻孔朝天，“我可是對自己有信心，我現在是沒辦法真正的執導一部電影，否則拍出來的作品肯定不會比那個《初戀50次》差多少。”

　　“你就吹吧，”田壯壯毫不客氣的批評道，“人家也說了，行萬里路才能破萬卷書，那位香港的張導演雖然年輕，也不是科班出身，但十來歲就當了海員，全世界到處跑，才有了現在的成就。我們現在就算畢業了，只怕也要打雜好幾年才可能摸導筒。”

　　“反正我絕對不會輸給他就是了，”陳凱歌依然信心滿滿，“老顧，到時候過來當我攝影師怎麼樣？”

　　“喲，現在想起我來了，不是老謀的水平最高嗎？”顧長衛打趣道。

　　陳凱歌卻不接招：“來不來？不來我就去找老謀了。”

　　“來來來，肯定來，”顧長衛嘆了口氣，“只要你能跟西影要到人，我肯定會回去的。”

　　盡管這幾個未來第五代導演的主力，都執導了大量的文藝片或者說自嗨片，給第六代起了一個很壞的頭，但此時此刻他們對電影的熱情還很純真，也有著歷史責任感。

　　所以，是什麼讓他們都變得自嗨起來呢？

　　同樣的討論也發生在表演系的男生寢室，畢竟周里京當時是挑頭兒，一個寢室的張鐵林沒少拿這個調侃他。

　　“哎喲，你們當時是沒看見，我們的大班長啊，話還沒說完就想溜。為什麼啊？因為他走出去就看到陳老師也在，那不趕緊溜啊。你們別不信，張豐毅就在隔壁，你們可以去問。”張鐵林大著嗓門笑道。

　　“行了行了，”周里京沒好氣的擺擺手，“要不是你們慫恿，我才不去挑這個頭呢。”

　　“你不去誰去，你可是班長啊。”張鐵林嬉皮笑臉的。

　　“張鐵林，你要精力旺盛，不如想想張導演的話，如何在歷史潮流扛起自己的責任。”周里京忍不住嗆了一句。

　　“放心，我就是革命的一塊磚，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張鐵林大大咧咧地說道，“只要演好每個角色，我就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學校和國家。”

　　他不會知道，另一個時空里他沒過幾年就跑英國去了，入了籍不說，還鬧出活佛、私生女等一大堆屁事，至於演的角色……也就那麼回事，如果不是在《還珠格格》里面演了乾隆，他別說跟張國立比了，就是王剛都比不了。

　　周里京搖搖頭，躺在床上轉過身去不打算再談這個，但他並沒有入眠，眼睛閃閃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張鐵林也沒再說這個，而是跟室友談起了別的，比如那位張導演身邊的，也是從香港來的大美女，真是美得如同瓷娃娃，然後又嘆息方舒在單相思，引得室友們都有些義憤填膺。

　　畢竟，方舒好歹也算78級的女神，不過在當事人的寢室里，討論的卻不是這個。

　　“方舒啊，張皓軒真有電影里面那麼帥嗎？”

　　“他看起來是不是很高大？”

　　“他對你笑了嗎？笑起來是不是很好看？”

　　女生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銀幕上的男神，而躺在床上的方舒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看著天花板的眼睛沒有焦距，嘴角微微勾起卻又不像是在笑，表情甚是復雜。

　　方舒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看到銀幕上的男主角出現在自己面前，確切的說是看到香港電影中的，自己心儀的男主角會出現在面前。

　　那種感覺無法形容，如果說以前只是朦朦朧朧有些好感，那麼現在……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但是那個男人好像一下就闖進了她的心扉，以至於此時此刻腦海里全是他的身影。

　　不管是他溫和的微笑，還是昂揚灑脫的身姿，又或者嚴肅認真的詢問，都將她的心裝得滿滿的，再也容不下別人。

　　“怎麼會這樣……”方舒喃喃自語，她覺得有些不對，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對，因為……那種滿滿的感覺是做不得假的。

　　“還好李少紅她們不在這里……”方舒翻了個身，想讓自己的心情好上一些，可惜李少紅、胡玫跟她在不同的寢室這點，並不能讓她更加輕松，甚至讓她腦中的身影更多了。

　　於是，長長的無聲的嘆息不斷的出現著。

　　同樣如此還有在82級寢室的林芳兵，在應付完了室友後，她在床上也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滿腦子都是那個讓她留在教室里，然後表示自己不是壞人的男人身影。

　　沒有絲毫理由的，她就被吸引住了，心扉已經被滿滿占據，或許她已經忘了那個男人下午在教室里講了什麼，但那修直挺拔的身影，和帥氣迷人的臉龐絕對不會忘記。

　　尤其是他擲地有聲的告訴在場的學生，中國電影的未來必須由他們撐起來時，她的心都要醉了，至於李凌，那是誰？

　　還很單純的兩個姑娘自然不會明白，在跟“張皓軒”握過手之後，她們就已經不屬於自己了，遲早會在暗示中淪為那個男人的物品。

　　這也是為什麼李旭並沒有太過深入的，對即將畢業的陳凱歌等人說更多的東西，只是泛泛的談了些未來的責任感。

　　除非他就在體制內，否則想要改變這些所謂的五代導演，讓他們投身商業片，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他的目標只是方舒、沈丹萍、林芳兵，而且已經達成了兩個，那麼拿大義來壓壓他們也不錯，反正都還是熱血小青年，沒准能埋下些種子。

　　當然，陳桐在不斷使眼色也是原因之一，畢竟有些話還是太過聳人聽聞，尤其結束運動才幾年，多少還是擔心惹禍上身。

　　所以北電的事情暫時就這樣吧，接下來還有別的要忙呢，方舒和林芳兵雖然都很可口，但是送到嘴邊的東西先吃下去了才是正理。

　　因此——

　　“請坐，劉小姐，不用那麼拘束。”面對被戴良純帶著進入套房的，明顯有些緊張的劉曉慶，李旭微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