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吳向東同志，我們也是接到群眾舉報才來的。”穿著72式常服的兩名公安，有些尷尬的對吳向東敬禮。

　　“沒事沒事，應該的。”吳向東連連擺手，將證件收回上衣口袋，然後有些無奈地看向不遠處的街邊。

　　“我都說了嘛，你可以先穩住他們，貿貿然上前抓人是絕對不合適的。也是我們在這里逗留了許久，如果我們拍了照就走，你上哪里找去啊？”李旭正在跟一個穿著灰色工作裝的中年婦女說著，而且將她說得一愣一愣的，他的秘書助理利智站在旁邊滿臉大寫的尷尬。

　　“那……那要怎麼辦？”中年婦女暈乎乎的問道，四周圍觀的幾個人也跟著點頭：“是啊，那要怎麼辦啊？”

　　“很簡單，暗中觀察他，有必要的話過去和他說話，套點口風，但是不要跟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如果對方要離開，記住他的外貌和特征以及走的方向，等公安來了再告訴他們。”李旭這麼說道，“你看，這樣一來，你既盡到了職責，又保護住了自己，不是很好嗎？”

　　“那個，李先生，我們……可以走了。”吳向東走過來干咳了聲。

　　“哦，弄清楚了？”李旭回過頭來。

　　“是啊，兩位同志都弄清楚了。”吳向東指了指兩位公安，又指了指跟著公安的，同樣有些尷尬的幾個人，“他們也弄清楚了。”

　　“多謝了啊，公安同志。”李旭當即伸手和兩位公安握了握手。

　　“沒事，希望李先生不要介意。”當先那個訕笑了下。

　　“當然不會，朝陽區群眾那可是大名鼎鼎。”他呵呵笑著，說著莫名其妙的話，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相機，“不違反你們紀律的話，能不能拍張照啊？”

　　“這個……”兩個公安你看我，我看你的，有些不好決定。

　　“是這樣，我希望能記錄一下你們改開後的變化，每隔七八年我都會爭取來這里一趟，然後在曾經到過的地方拍幾張照片，這樣你們的變化就會在照片上一一展現出來。”李旭解釋的說道。

　　“小王，還是你來吧。”跟吳向東交換了個眼神後，明顯是頭的那個對自己的搭檔說道。

　　“啊，我來？”更年輕一點的小公安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聽從命令，走到了李旭面前，讓他拍照留念。

　　李旭將手中的相機對准他，咔嚓咔嚓按動快門，照了好幾張。

　　“謝謝你啊，同志，”李旭笑著這麼說道，“照片洗出來了，我會讓吳向東同志轉交給你的。”

　　“不……不客氣。”小公安還有些緊張。

　　吳向東這時拉了拉李旭，輕輕地咳了聲：“李先生，我們真的該走了。”

　　四下張望，原本沒有多少人的街道，這時又多出了不少人，而且都在往這邊指指點點。

　　“好吧，走吧。”李旭點點頭，很有禮貌的跟兩個公安道別，又跟那個中年婦女以及她那幫人揮了揮手，上車離開了這里。

　　“你們的反特工作做得還真不錯，”回去的路上，李旭這麼調侃道，“這就是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啊。”

　　“李……李先生過獎了……”吳向東嘴角直抽搐，總覺得接待這麼個人會少活幾年。

　　會流利的中文也就罷了，會中文還大著嘴巴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你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倒霉的是他啊。

　　可他沒有辦法，總不能堵上別人的嘴吧？

　　而且今天這場遭遇已經算好了，群眾至少是打了電話再暗中監視，要轉回去兩年，人家敢直接上陣抓人扭送公安局的。

　　總算沒鬧出什麼國際事件來。

　　而對於李旭來說，盡管被人中途打斷，興致依然不減——甚至更加興奮，特麼的被當成間諜對待了，這足夠他以後吹上一年了。

　　至於給誰吹……好吧，這是另一個問題。

　　總之，他依然到處拍照片，膠卷都用了三個，直到天色晚了才回到了釣魚台。

　　“我是很看好你們的，就算現在你們還有很多問題，但只要掌舵掌得好，以後發展起來那是肯定的。”晚餐的時候，李旭在宴會廳里找個位置，和吳向東侃侃而談。

　　“不知道李先生有什麼投資計劃？”吳向東趁機打蛇隨棍上。

　　“不要急，你們以前學蘇聯，現在又要跟我們合作，轉型必然有一個過程，而我是做投資的，所以至少要等市場比較清晰後才能做判斷。”李旭聳聳肩，然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部分日本代表團。

　　大約七八個人，一邊用餐一邊低聲的說著話，很安靜的樣子。

　　“做判斷是需要以大量信息為基礎的，就算要搪塞，也得想個過得去的借口不是。”李旭笑著繼續說道，然後大拇指一挑，往那邊的日本指了指，“總不能像他們那樣，就算是國家大事也可以胡言亂語。”

　　“啊？”吳向東看看那邊的日本代表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什麼牽扯到他們身上去了。

　　“日本人最喜歡自說自話了，”李旭露齒一笑，“舉個例子，二戰的時候，日本陸大是怎麼考試的呢？舉個例子：某地有米英鬼畜，該怎麼辦？考生要是問一句：有多少敵軍？那就完蛋了。該怎麼回答呢？該這麼回答：包圍起來，消滅他們。

　　這叫考驗你有沒有進攻的氣質。

　　有利於防御的場合呢？那也不能說防御，一定要說，雖然條件困難，但還是要尋找時機進攻，消滅敵人！”

　　這個年代的中國人，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八卦，更何況現在是對日友好時期，李旭隨便挑了幾個例子，就將吳向東唬得一愣一愣的，然後——

　　“即使二戰要結束了，日本政府依然在某些方面好像兒童一樣懵懂，裕仁問鈴木貫太郎，能不能向蘇聯求和，知道鈴木貫太郎怎麼回答的嗎？”

　　“怎麼回答？”已經聽入神的吳向東下意識的捧哏。

　　“他說，斯大林的體格和西鄉隆盛很相像，都是大肚子，肯定都是重情義的好人，會幫日本忙的！”李旭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道。

　　噗嗤一聲，一直悶頭對付著晚餐，但耳朵是豎起來的利智一下笑出聲來，吳向東在愣了兩秒鍾後，也忍不住失笑起來：“這不是胡言亂語嘛。”

　　“本來就是，不過他們就喜歡這樣，而且裕仁也由得他們……”李旭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聲“八嘎”猛地傳來。

　　不遠處那一桌的日本人中，有個家伙忽然站了起來，滿臉通紅的對李旭怒目而視。

　　他幾步來到李旭面前，口中微微噴著酒氣：“你的，道歉！”

　　“哦？”李旭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解。

　　吳向東則嚇了一跳的趕緊站起來：“這位先生……”

　　“這里，輪不到你說話！”對方怒氣勃勃的用生硬的漢語說道，然後狠狠瞪著李旭：“你的，道歉！”

　　“為什麼啊？”李旭一攤雙手，頗為不解。

　　“小林先生，小林先生，出什麼事了？”日本那邊的中方翻譯趕緊跑了過來。

　　“他不僅侮辱我們，還侮辱我們的天皇陛下！”小林當即指著李旭用日語憤怒地說道。

　　“這……”翻譯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劉軍，他……他說什麼？”吳向東趕緊問道。

　　“他說……這位先生……不僅侮辱他們，還侮辱了天皇……”劉軍指著李旭苦笑著說道。

　　“這帽子可真夠大的。”明明早聽出來的李旭，卻在這會兒失笑了聲。

　　“他必須向我，以及向我們代表團，道歉！”小林繼續說道，語氣隱隱帶著傲慢。

　　“是啊，”剩下幾個日本人里，也有兩個起身走了過來，“這實在太惡劣，必須道歉！”

　　“這個……”作為翻譯的劉軍一臉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辦？

　　“怎麼回事？”然後一個中年人匆匆跑了過來，這邊餐廳里用餐的人不多，但是任何風吹草動都會第一時間上報的。

　　“是這樣，許主任……”劉軍三言兩語將事情解釋了一遍。

　　“那就道歉啊。”許主任當即說道，“怎麼能侮辱了天皇呢？”

　　李旭坐在那里挑了挑眉，冷笑了聲沒有說話，還是吳向東拉了拉許主任，在他耳邊快速說了幾句。

　　許主任當即一愣，看看李旭還有顯得緊張的利智，滿臉的尷尬。

　　“真是不好意思，小林先生，”他先和小林說了起來，“那位李先生……是美國代表團的成員，這個……”

　　小林先有些不解，在劉軍翻譯過去後，隨即皺起了眉頭，有些不安的和過來挺自己的兩個日本人交換了個眼神，又看了看自己那邊的團隊，類似團長一般的中年人抱著胳膊面無表情地看著這邊，完全沒有插手的意思。

　　有了底氣後他再次看向李旭，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什麼可能，加上李旭從頭到尾都沒站起來，一直似笑非笑的坐在那里，當即再次憤聲喝道：“他侮辱我們也就算了，但他侮辱天皇陛下，還直呼陛下的名諱，這已經是外交事件了，必須道歉！”

　　等劉軍翻譯過來後，中方在場的幾個人都有些傻眼，日本人都說了，侮辱了他們也就算了，但是侮辱天皇就不行，而且已經是外交事件了……

　　聖人可是說過，外交無小事，所以在場的中方人員沒有一個敢再開口說什麼，通通都將目光投向了李旭。

　　李旭微微一笑，站了起來，走到小林的面前，足足高了一個頭的他很顯壓迫感。

　　“你說，我直呼天皇的名諱，是侮辱天皇？”他面帶微笑的用中文問道。

　　“那是當然！”小林本能的覺得不妙，但經過劉軍的翻譯後，還是強硬的回答道。

　　“那麼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李旭保持著微笑，等劉軍將話翻譯過去了，才瞬間變成了冷笑，並用日語居高臨下地喝道：“我稱呼我叔外祖父的名諱，連宮內廳都不敢多話，什麼時候輪到你這種庶民囉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