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為什麼要這個時候進入呢?
他是對港英政府的“遺產”有興趣,但也要看時機啊。
完全可以什麼都不做,然後等到明年,香港的地產崩潰,置地一下就成了怡和的累贅,不得不拋售7000多萬股的怡和股票以套現。
那個時候吃下不是很好嗎?怎麼都有17%的股份,再加上老爹手中的,成為怡和的大股東不成問題。
“蒙巴頓先生實在太沒有擔當了,這或許就是因為他沒能被女王殿下封爵的原因。”一個聲音這時在耳邊響起。
李旭轉向對方,稀疏的腦門隨即引入眼瞼,是一個50多歲的白人,眼眉高,眼眶深,還有褐色的頭發,典型的盎格魯撒克遜人的特征。
“我應該叫你桑德伯格先生,還是沈先生?”他挑眉問道,後面那句是用粵語問出來的。
“小李先生喜歡用哪個就用哪個好了。”對方毫不在意。
“那麼,沈先生找我何事?”李旭很直接地問道。
面前這家伙正是匯豐的董事長邁克爾·桑德伯格,中文名沈弼,1927年出生,牛津大學聖愛德華學院畢業,二戰期間在印度、中東和利比亞等地服兵役。
48年退伍後到香港工作並進入了匯豐,先後在匯豐駐新加坡、日本辦事處工作,71年又回到香港成為了匯豐的總經理,並最終在77年成為董事長。
可以說,他將自己人生最美好的時光都獻給了匯豐,自然是恨不得大英帝國在這里的統治長長久久,以及對歐文·蒙巴頓這種不需要艱苦奮斗就能繼承一份事業,因此毫不心疼的態度,非常的不滿。
“主權換治權?”不等沈弼回答,李旭馬上又問。
對方臉色微微一變,然後眯起眼睛好奇地問:“小李先生覺得呢?”
“完全沒有可能。”李旭攤開手。
“為什麼?”沈弼再問。
“很簡單,大英帝國要面子,中國同樣要面子,”李旭笑了起來,“沈先生不會忘了,大陸是什麼政體。”
盡管這家伙在77年已經獲得OBE勛銜,今年又獲得了CBE勛銜,但在大英帝國的大英帝國勛章體系中,只有獲得GBE和KBE勛銜才有資格被稱為爵士。
那要等到86年去了,沈弼因為主權換治權而不得,於是開始亂搞,並被匯豐掃地出門後,英國政府給了個爵士頭銜做安慰獎。
所以李旭現在不需要稱呼他為爵士:“只要那邊的政府還頂著共產黨的名頭,就代表著最底層的利益,就意味著他們要為最底層討回公道——沈先生知道,在大陸的課本上面,近代屈辱史開端是哪里嗎?”
沈弼變了臉色:“鴉片戰爭?”
“沒錯,”李旭微笑著點頭,“對於有著數千年歷史,以及遼闊過圖和上億人口的中國來說,不僅被大英帝國用十多條船,數千名士兵就打得割地賠款,戰爭還被冠以鴉片這種毒品的名頭,這樣的恥辱的刻骨銘心。”
沈弼很不自在的拉了拉領口:“請允許我提醒一句,小李先生,關於這場戰爭,乃是清國無理在先……”
“我知道,沈先生,我知道,”李旭打斷了他的說話,“我無意就這個問題和你爭論,我只想強調一點,不管最初是如何開始的,中國人視鴉片戰爭奇恥大辱,而英屬香港的存在,就是在時刻在提醒著他們,作為一個應該受到尊重的有核大國,還有個汙點沒有洗刷干淨。”
他揮了揮手,以一種悠然的語氣繼續道:“在30年前,他們需要香港這麼一個窗口,跟自由世界保持聯系,以買到那些買不到的東西。但是現在,他們搞了改革,搞了開放,資本不需要只從香港這個窗口進去,那麼是時候將這個汙點洗刷掉了。”
“可是……”沈弼的臉色有些難看。
“高風險自然有高回報,沈先生,”知道他想說什麼的李旭笑了起來,“不可否認,集權政府下的中國大陸,的確有可能因為某個政策的改變,而導致投資打水漂。但是同樣要承認,那是一個10億人的大市場,一旦潛力被開發出來,光是經濟上的回報就無法估量。”
頓了頓之後他的笑容更大了:“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等著看好戲,到那麼一個荒蕪的市場投資汽車產業,但是呢,我相信最多4年,甚至2年,很多人就會開始後悔,為什麼沒有早點下手。”
說完不給沈弼思考的時間,李旭又擺了擺手:“回到正題上來,除了洗刷汙點外,還有一個人,需要一項功績來穩固自己的地位,你知道我說的是哪個,對嗎?”
沈弼的臉色徹底扭曲起來。
“他沒有前任的威望,想要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就必須要做出非同一般的成績,比如……洗刷這個國家和民族的汙點,終結西方人帶來的羞辱。”李旭最後如此說道。
沈弼已經無言以對,對方都把話說得如此明白了,再否認已經毫無意義。
“一點辦法都沒有嗎?”他雙目無神的喃喃問道。
“至少名義上是如此。”李旭攤開手。
“等等……名義上?!”沈弼終究是這個時代的精英之一,很快反應過來,並抓住了他那句話中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
“當然,”李旭笑了起來,“在臨走時大耍花招,制造裂痕,從而埋下重返的可能,或者掌握經濟命脈,難道不是大英帝國最純熟的手段。”
沈弼有些惱怒,但很快又板起臉:“請不要詆毀我的國家,小李先生。”
“那要寫個文字憑據嗎?”李旭笑吟吟的看著他,“我們將各自的話寫上去,然後在30年後拿到媒體上公開,讓大家評判評判?”
沈弼再次卡殼,他的臉皮終究沒有進化到政客那麼厚,所以好半晌之後才又道:“這跟香港屬於女王陛下是兩回事。”
“但這是大英帝國唯一的選擇,”李旭聳了聳雙肩,“大英帝國應該明白,在美蘇聯手肢解殖民地的時候,就注定了今天的事情。”
沈弼不得不深吸幾口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然後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你想要什麼,小李先生,你這麼肯定中國大陸不會妥協,大英帝國會撤離香港,到底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很簡單,”李旭此刻也露出了獠牙,“當大英帝國決定撤離後,我希望有一個公平角逐港燈、港話的機會。”
沈弼的眼睛頓時微微眯起:“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難道還有人會阻止小李先生收購這些產業?”
“當然會,為什麼不會?”李旭哈哈一笑,“賣給自己的狗,怎麼也要好過賣給我這個,不受你們控制的人啊。”
沈弼臉色再次微變:“小李先生說笑了,生意上的事情,怎麼牽扯到狗身上去了?”
“是啊是啊,就好像包玉剛收購九龍倉,李嘉誠收購和記黃埔,都是憑他們的本事,”李旭笑眯眯的說道,“不過,沈先生……”
他湊近了幾分,並壓低了聲音:“如果我發現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那麼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就很難說了。”
沈弼眼中閃過一絲怒氣:“難道說,小李先生喜歡因為工作上的問題而遷怒別人?”
“當然,”李旭毫不遲疑地點頭,然後再次露出笑容,“我肯定不會遷怒到沈先生身上,不過嘛……”
他拉長了聲音:“那些狗就難說了,或許沉到維多利亞灣比較合適,有幾條沉幾條,直到沒有多余的狗再出現。”
沈弼一下睜大眼睛:“你……”
“我說到做到,沈先生,不要懷疑我的決心,也不要懷疑我的手段,”李旭忽然往後退了兩步,臉上笑容不減,“好了,就這樣吧,接下來無論你對別人說了什麼,我都不會承認,反正你手中也沒有錄音機。”
說完再次哈哈笑著離開了,留下沈弼原地瞪著他的背影直喘粗氣,卻又無可奈何。
李旭口中的那條狗,自然是指李嘉誠了,包玉剛好歹還有些愛國心,還有能跟英國人過上幾招的資本,而李嘉誠嘛,所謂的李超人,從頭到尾都只是匯豐的白手套,他的商業帝國也乏善可陳,從來都不是靠自己的運營建成的。
好吧,一開始做塑料花的確有些眼光,但從啟動資金到銷售渠道,靠的都是莊家。
蛇吞象的吞下和記黃埔就不說了,靠的是沈弼扶持,而拿下港燈、港話,靠的是港府對他的縱容。
劉鑾雄拿下華人置業好歹還在股市里搏殺了一把,可李嘉誠建立起自己的商業帝國,成為香港首富乃至後面的華人首富,卻是一路順風順水,基本上沒遇到什麼大問題。
然後,翅膀硬了他是怎麼回報莊家的呢?
原配莊月明於90年橫死,對外界宣布的是心髒病,好像非常正常,但是暗地里關於莊月明的傳言數不勝數。
這里就不說“莊月明是怡和高層情人”之類的無稽之談,關於這個,只需要知道兩件事,首先,香港民間傳聞莊夫人是旺夫相,而且最頂尖那種。
其次,按照香港那邊風水的說法,人一旦壽終正寢,魂就歸地府了,生前的一切恩恩怨怨就煙消雲散,即俗話說的塵歸塵土歸土,只有……橫死的人才能將這些保留。
雖然這些都是猜測,但是想想莊月明的死亡時間,想想香港大學里莊月明樓的怪異造型,人心的黑暗有時候難以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