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陳紅最後也的確跟著去了,卻沒能進病房。
不僅她沒有進去,充當向導的葉三也沒能進病房,有些事情是不能讓第三者知道的。
“葉公看起來氣色還不錯,應該能恢復過來。”李旭坐在靠床頭的沙發上,笑眯眯的對病床上的鎮南王說道。
“謝李先生吉言啊。”鎮南王終究是那個年代過來的,哪怕大多數時候都是搞後勤搞情報,好歹也是走完了長征的,即便到現在這個時候,只能靠坐在病床上,依然很沉穩。
“看起來,李先生的預言,正在一步一步實現。”他笑著說道。
嗯,從今年3月開始,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的GCD一個接一個的開始喪失政權,波蘭、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等等,就好像倒下的多米諾骨牌。
民主德國雖然還保持體制,但也是搖搖欲墜,尤其是匈牙利GCD下台後,開始拆除奧地利邊界上的鐵絲網,讓民主德國的居民可以更好的從奧地利逃往聯邦德國。
這種情況下,鎮南王病倒了很正常,何況他本來就應該在三年病故的。
“不算什麼預言,只是對歷史的一點總結罷了,”李旭聳了聳肩,“畢竟,主席先生曾經說過,歷史是呈螺旋上升的。”
“李先生倒是對主席很了解啊。”鎮南王語帶試探。
“談不上多了解,畢竟沒有面對面談過,但也知道,這是位不可多得的偉人。”李旭也不掩飾,“不是每個人,都能背叛自己的階級的。”
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盡管他沒有在其中加類似“永遠”和“一直”這樣的字樣,但他相信,以鎮南王的洞察力,不會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鎮南王沉默了下,然後轉移了話題:“不過,就算東歐局勢如此糟糕,跟李先生所說的依然有著相當的距離呢。”
“葉公,中國是個大國,還是個歷史大國,就算只從西周算起,也有差不多3000年的歷史,自然是什麼都見過。”李旭輕笑了聲,“但是歐洲人,尤其是高緯度的俄國人,抱歉,他們的習慣就是需要足夠有權威的人在後面抽打才能前進,您覺得,現在在台上的那個地圖腦袋,是這樣的人嗎?”
鎮南王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蘇聯再怎麼都是一個大國,突然崩塌解體這種事還是太過匪夷所思。
要知道,即便是美國那邊,在蘇聯正式宣布解體之前,依然有大把的智囊認為,他們最糟糕也就是經歷一次大衰退。
“李先生似乎有些小瞧組織的力量。”鎮南王意有所指。
“恰恰相反,葉公,我很尊重組織的力量,所以無論在日本還是美國,又或者香港台灣,我對工會的滲透就沒停過。”李旭看似毫不避諱的,實際上還是將“挑動群眾斗群眾”這句給按了下來。
不過有不能說的,也有能說的,他馬上就微笑著繼續道:“但是,葉公,請告訴我,我為什麼要擔心,一個高層都是七八十歲老頭子的組織?”
鎮南王當即咳了兩聲,盡管李旭的的確確是在說蘇共,但中顧委里面還不是老頭子一大堆,之前學生們游行的時候,跟另一個時空一樣,要板凳交權呢。
而這還沒完,他依然還在說:“我最近正好准備贊助央視怕唐玄宗的故事,你看,葉公,就像我說的那樣,翻一翻中國的歷史就知道,當年輕人徹底上升無望的時候,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了。”
歷史書上只是說,“漁陽鼙鼓動地來”是因為唐玄宗昏庸,讓安祿山兼任三地節度使,滋長了他的野心,從而導致安史之亂。
卻從來不說,安祿山反的時候河北諸地一呼百應,不少世家子都加入了河北軍跟唐軍作戰。
究其原因,唐朝從建立之初就對河北諸地心存防范,以至於連續幾個皇帝都在打壓河北世家,到了李林甫執政的時候,朝堂完全被關東權貴把持,一個河北的都沒有,也就難怪人家會跟著安祿山造反了。
鎮南王再次連咳幾聲,但又推開了李旭送過來的氧氣面罩:“李先生對中國的歷史……非常了解啊。”
“以史為鏡,可以知興衰嘛。”李旭毫不在意的繼續撩撥鎮南王。
然後老頭子就問:“既然如此,李先生打算怎麼扶持我們呢?”
嘖嘖,不愧是老革命,雖然被震撼了下,但馬上就調整好了心態,就開始轉向實質性的內容,然而李旭又怎麼可能輕易松口:“這要看中國自己怎麼選擇了,我畢竟只是個敲邊鼓的,充其量幫忙查漏補缺,如果中國自己都不想起來,我又能扶持什麼呢?”
“只要有資金就行,”鎮南王也不裝了,“中國在前三十年的建設當中里,還是有一點小小的積蓄的。”
“我當然知道,”李旭好整以暇,“這就是為什麼,我曾建議鐵道部成立一家銀行。”
然而鎮南王並沒有接腔。
也是,盡管李旭的建議對盤活,以鐵道部為中心的一系列資本有著相當大的作用——這個時候的鐵道部真的是鐵老大,有自己的礦山,有自己的工廠,有自己的學校,有自己的通信,甚至有自己的軍隊。
工程部隊也是部隊嘛。
這種情況下,如果鐵道部再成立一家,類似郵政儲蓄這種,完全屬於自己的銀行,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康采恩了,能撬起多大的杠杆可想而知。
然而以中國政府的結構,自身就已經可以算一個異常形態的康采恩了,又怎麼可能允許控制范圍內出現一個新的康采恩集團呢?
鐵老大已經大而不能倒,否則另一個時空也不會在90年代末開始拆分,最終降級成為鐵路總公司。
政府內部應該有討論過,但無論是誰,都不好做決定,這不僅關系到誰擔責任,也關系到身後名的。
所以李旭也沒就這個話題多說,並非常明確的表態:“這個沒問題,不過,對於要投資的項目,我會讓人進一步進行審核。”
還是那句話,他得給美國資本那邊一些交代,作為在政治事件後馬上訪問中國的代價。
哪怕另一個時空鬧得那麼凶,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國際資本照舊重新回到了大陸市場,還在蘇聯解體後加大了投資,但是借口還是要的。
昂撒人雖然習慣了搶劫,但是搶不動的情況下,也還是要靠法理行事。
這樣也好,免得大陸這邊真將他當冤大頭了,而且,另一個時空為了拉投資,再加上蘇聯解體的震撼,大陸政府的所作所為……嘖嘖……
“怎麼樣了?”在李旭從高級病房出來後,等候著的葉三第一時間上前問道。
“沒事,葉公精神還不錯,應該能再活幾年。”李旭笑著安撫道,並決定回去就讓對方歸天,反正都到這個時間點了,東歐劇變已經迫在眉睫,能不能看得到柏林牆的倒塌已經沒有意義。
如果不是憂心這個,鎮南王也不至於撐著身體,一定要跟李旭親自面談。
“那就好,那就好……”葉三松了口氣,眼睛還往病房里瞟。
李旭當即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我出來的時候,葉公拿著呼吸器吸了兩口氧,你不妨進去看看。”
“好勒。”葉三感激的點點頭,對外面候著的醫生招呼了下,旋即進房間去了。
沒過多久他就出來了,然後低聲跟醫生護士吩咐了幾句,才又笑著對李旭道:“爸爸精神的確不錯,多謝你跟他聊天,什麼時候大家一起吃個便飯,就我們家的人。”
“沒問題,葉哥定下來通知我就是了。”李旭笑眯眯地回答道。
估計,到時候要說第三代去美國留學的事情,權貴給後代多留後路這種事情,從古至今就沒少過,另一個時空里面,葉靜子就是在鎮南王過世之後去美國讀書的。
想想那只小蘿莉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吃過,畢竟是鎮南王的孫女,目前大陸頂級權貴的一員,不可能隨意出國的,所以李旭對這頓家宴還挺期待。
只是,幾天過去後,葉家的家宴沒等到,鄧家的家宴先來了。
嗯,也不能說是家宴,畢竟在場的除了板凳,還有幾個大陸的高層,比如會計師,比如大鳥,比如楊家將,又比如……長者。
好吧,這是一場名為家宴的小型國宴。
意外的是,餐桌上面並沒有說太多的政治話題,一切談話都圍繞著經濟建設,尤其是輪到長者說話的時候,沒少稱贊李旭在上海的那些大手筆。
不得不說,長者在接人待物上面的確很有一套,幽默風趣,分寸也掌握得很好,姜維餐桌的氛圍弄得頗為熱烈。
所以,李旭有種直覺,盡管他此刻只是陪坐,但這個讀作家宴寫作國宴的點子,應該是他出的。
而且從這點來看,他當初在三巨頭面前裝逼說蘇聯要完蛋這件事,大概也被他們有限度的告訴給了長者、大鳥幾個人。
既然如此,那就給他們一點小小的資本震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