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啊，”男人笑了笑，“說恐怕不好說，不如這樣，回去我畫一幅素描送給你，對了，你的名字？”

　　“我姓楊，叫楊麗萍。”姑娘說到這里，臉蛋忽然有些發紅，但短暫的窘迫過後，還是昂首挺胸。

　　“那好，我就在信封上直接寫舞蹈團楊麗萍收了。”對方微微一笑，很帥氣的樣子，讓姑娘的心髒不由咚咚地跳動起來。

　　然後他想到什麼的又對旁邊的周副團長問：“周先生，楊小姐是舞蹈團的……”

　　話沒說完，意思大家都明白，於是周副團長變得有些尷尬：“這個……小楊……”

　　“我只是一個普通團員，這支舞也是我獨自創作的。”楊麗萍這時說道，盡管表情很平靜，語氣中的那點不滿還是比較明顯的。

　　“楊麗萍，好好說話！”臉上有些掛不住的周副團長惱火地說道。

　　“沒事沒事，”那個中文名叫李旭的年輕美國男子忙道，“周副團長，別忘心里去。”

　　剛剛還一副呵斥模樣的周副團長，轉過頭去就變成了討好：“李先生，真是對不起，楊……小楊呢，80年調入舞蹈團，空……空余時間很多，所以一天到晚都在揣摩這些，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團里既不支持也不反對。”

　　豈止是不反對？！聽到這句話的楊麗萍，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但終究沒有再開口說話。

　　“是這樣啊……”周副團長說得含含糊糊，李旭也沒有追問，只是笑了笑後看向了另一個男子，“對了，徐主任，我們之前說到中美兩國的藝術溝通，你似乎提過上面有過舉辦全國舞蹈大賽的想法？”

　　那個徐主任愣了下，隨即點了點頭：“我提了一句。”

　　“那好，等會兒有時間了，我們可以關於這個多聊幾句。”李旭這麼說道，然後才又轉過頭來對楊麗萍微微一笑，“看得出來，你對自己的編舞很有信心，而且的確很有美感。不過呢，光打動我一個還不夠，如果能在舞蹈比賽里打動更專業的評委，那個時候你才算踏出了第一步。”

　　說完，他就帶著人離開了，正如之前他突兀的出現。

　　直到練習室內再次變得空蕩蕩之後，有些發呆的楊麗萍才算回過神來，然後伸手在自己腰上捏了一把，結果掐得狠了，痛得齜牙咧嘴的。

　　他說什麼來著？要和那個誰舉辦……全國舞蹈大賽？還鼓勵我到時候去參賽？！開玩笑吧！楊麗萍有些不敢相信，但又覺得對方可能是認真的。

　　畢竟，關於這支舞的舞蹈服構思，真的說到她心坎里去了。

　　楊麗萍有些心煩意亂，說起來，還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呢，跟在他身邊的人除了周副團長一個都不認識，但能開口說舉辦全國舞蹈大賽，還讓周副團長恭恭敬敬對待，肯定不是什麼一般的外賓。

　　想到這里，她的心髒開始咚咚跳了起來，滿腦子都是那句“如果能在舞蹈比賽里打動更專業的評委”。

　　深深吸了兩口氣，楊麗萍總算平靜了下來，看看時間還有多的，她當即再次練了起來。

　　無論如何，完善這支舞才是最重要的，當初被調到舞蹈團，本以為能有更大的發揮空間，誰知道冷板凳一坐就是兩年。

　　有著中央這個頭銜，能調過來的都是各地舞蹈團中最出色的人，她在雲南或許名噪一時，可來到這里只是普通的一員。

　　所以“一切行動聽指揮”、“要以集體為重”之類的守則，當頭給她澆了一瓢冷水。

　　只是這樣也沒什麼，她本來就是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也知道遵守規矩的必然性，哪怕她內心渴望自由創作。

　　然而幾次跟領導提議，想要將自己的舞蹈構思貢獻出去，甚至請他們看一看，提提意見，都無功而返。

　　領導們都是前面答應，轉頭就忘在腦後，說一句人浮於事都是輕的。

　　從雲南出來的楊麗萍，自然不是那麼聽話的女性，於是就成了團里一個不大不小的刺頭兒，從而坐上了冷板凳，只能抽著空兒來完善自己的舞蹈，內心的苦悶可想而知。

　　現在有人說要舉辦全國舞蹈比賽，還建議她參加，將創作的舞蹈展現出來，那種感覺就如同三伏天吃了冰棒一樣，渾身都在激動，除了繼續跳舞外沒有更多要做的了。

　　就算這是假的，或者將來因為這樣那樣，全國舞蹈比賽黃了，只要自己的舞蹈還在，總會有人欣賞到的。

　　不過，只要一想到，那個漢語說得極好的美國人，是因為自己的舞蹈才跟隨性的官員提議舉辦舞蹈比賽，楊麗萍心中難免會涌起一陣陣的竊喜，然後跳動得更加輕靈，就好像找到了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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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小李，你該不是看上那個跳舞的姑娘了吧？”回去的路上，和李旭同坐一輛車的葉三，偷偷地問道。

　　“怎麼會，”李旭裝模作樣的擺了擺手，“就是一時的愛才心起，她那只舞的確很有韻味。而且你們中央民族歌舞團家大業大，不缺這麼一個舞蹈演員，要是埋沒了，未免太可惜。”

　　說到這里，他又拍了拍大腿：“忘了問她，這支舞的名字了。”

　　雖然他知道這支舞最後會叫雀之靈，另一個時空里可是相當的有名，但是現在還不知道嘛，不過楊麗萍那雙大長腿還真是有夠長，不知道夾在腰上是什麼感覺。

　　就是胸小了點，而且據說她為了保持身材，讓自己能在50歲依然能跳出靈動的雀之靈，身上一絲贅肉都沒有不說，連孩子都不要。

　　但是，這個時空就不用如此，李旭會讓她有著迷住男人的魔鬼身材的同時，還能跳出更好的雀之靈，只要她獻上自己的一切。

　　“原來如此啊。”葉三此刻拍著大腿說道，但是滿臉都是不相信表情，笑容也是蔫壞蔫壞的，一副“你騙不了我”的模樣，頗有些欠揍。

　　但李旭也沒有更多解釋，反正輕佻好色加喜歡藝術的標簽已經貼上了，那就繼續強化這點好了。

　　本來還說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誰知道會碰上楊麗萍在練舞，這送上門來的機會不利用一下那簡直不能忍啊。

　　接下來，就看大陸這邊，如何往自己懷里送姑娘了——他現在倒是明白了為什麼文化部只派過來一個科級干部，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確很容易留把柄，當然得找個位置不高的，好在出岔子後有替罪羊。

　　再加上之前提到的，他們想要他在資助女演員出去的同時也資助很多男演員，文化部顯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盤，就是不知道節操會低到一個什麼樣的位置。

　　然後李旭就見識到了，不過不是在楊麗萍那里。

　　“龔雪，來，坐這里。”隨著領導的聲音，一個約莫二十八九歲的姑娘，低眉順眼的在李旭身邊坐了下來。

　　穿著白色衣領的花格子連衣裙，收腰不是太明顯，袖子快到手肘，眉清目秀，楚楚可憐，化妝很簡單，卻有一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美麗。

　　就是一雙秋水翦瞳里，帶著淡淡的哀愁，更顯動人。

　　“李先生，小雪啊，可是我們現在最好的幾個女演員之一哦，為了將她從長影調過來，我們可是花了好多功夫的。”在龔雪另一邊坐著的上影領導笑眯眯地說道。

　　“是嗎？”李旭做出打量的模樣，“抱歉我現在對大陸電影了解不是很多，龔小姐有什麼作品嗎？”

　　“我在去年的《子夜》當中飾演過馮眉卿。”對方低聲說道。

　　“是茅盾先生的《子夜》嗎？”李旭用一副驚奇的語氣問道，仿佛真的很意外。

　　“是的。”龔雪點了點頭。

　　“徐廠長，《子夜》是上影拍的嗎？能不能賣給我一份拷貝啊？”李旭當即越過她，跟上影廠的廠長徐桑楚說話。

　　“原則上沒問題。”徐廠長稍微想了想就給，“但是請李先生務必不要外傳。”

　　“那是肯定。”李旭哈哈笑了起來，隨即一陣觥籌交錯。

　　之前說過，北京的事情完了，他還要到上海來，跟著福特這邊的人視察一下正在建設的汽車公司的工地。

　　不過，之所以會出席上影的招待宴會，則是因為另一件事，之前就已經通過“張皓軒”的身份將《百變神偷》和《媽媽再愛我一次》劇本，讓夏夢她們交給了上影，之後又在戛納遇到《阿Q正傳》劇組後提了兩句，於是就讓他們有了請他過來的借口。

　　李旭自然是答應了下來，不說那兩個劇本，他還打算將《初戀50次》交給上影，看能不能在內地上映。

　　這個年代的大陸電影還處在很封閉的，屬於統購統銷的環境，簡單的來說，各大制片廠制作了一部電影之後，只能賣給中影發行放映公司，而且還是賣斷。

　　而中影發行放映公司來安排電影的上映，無論是城市中的電影院，還是鄉下的放映隊，都歸他們管理，所獲票房跟各大制片廠沒有關系。

　　之前說過，這樣的環境很容易造成，導演的權力與責任脫鈎，反正票房跟我無關，觀眾們除了各大制片廠的電影也看不了其他的，自然是我想怎麼拍就怎麼拍，那肯定要先滿足我自己的趣味。

　　所以這種情況下，以北電、中戲為首的一幫人，為了提高自己的逼格和階級，於是宣稱電影要丟掉“戲劇的拐杖”。

　　簡而言之，不說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