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槍傷在醫院的精心照料下恢復得不錯,我就待不住了,急於回家處理一些事情。警方出於保護我的考慮,一直拒絕我的出院。我當然不想聽他們的,執意出院。結果警方派來一個熟人來勸說我,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一直沒有來看我的安然女警官。
“賀總,怎麼待不下去了?你是我們警方重點保護的重要證人,你要是再出點意外,我們可承擔不起。”“安然,你怎麼才來,把我忘了嗎?”我故意刁難安然道。
“賀總這是埋怨我來晚了。實在對不起,我最近一直在外地奔波,隊里規定不允許我用手機和外界聯絡,請你多諒解。”說到這里,安然以要向我取證的理由,擯退了病房里的閒雜人等,就連那個監護我的警察也被攆出門外。
安然比我見到的那段時間消瘦變黑了些,看來她最近比較操勞,沒有對我撒謊。
然後安然告訴我,她這段時間一直在追捕極樂山莊的逃犯,那個極樂莊主已經落網,其余黨徒也幾乎一網打盡。
我這才想起自己在受傷前曾聽到極樂莊主安排他的黨羽在余姚聚集,但我那段時間因為受傷,以及心理悲痛琪琪和付雲冬的死,結果把這事忘記向警方匯報。好在警方在那晚的行動中,抓捕了一名逃犯,從他的嘴里逼問出極樂莊主的下落,幾經波折,還是將極樂山莊的主要頭目全部抓捕。這個極樂莊主不是別人,正是溪口鎮的副鎮長,他的落網引起了當地的轟動。
我問安然道:“安然,莊雲升和劉璐現在如何,你們審訊他們了嗎?”“當然。這兩人都受了傷,但是出於破案的需要,警方還是對他們進行了積極的人道救治。並且派專人 24小時監控,以防止他們自殺滅口。現在莊、劉兩人都已經出院,被收押在江北分局的看守所里。我們分局對他倆進行了審訊,但是結果不容樂觀。”
“為什麼啊,他們拒不交代嗎?”
“莊雲升一直說他和鎮馨、金巧玲、鹿蕾沒有瓜葛,只和離婚的劉璐有奸情。而且他把你的錄音一概推翻,說是他在酒桌上吹牛編故事,當不得真。鎮馨她們三個也接受了警方的調查詢問,也都是矢口否認,尤其是鎮馨反應最激烈。但是金巧玲的丈夫出面作證,金巧玲這才沒了脾氣,乖乖認賬。鹿蕾的丈夫雖然沒有出面作證,但是他提出要和鹿蕾離婚。鹿蕾在雙重壓力之下,幾近奔潰,也老實交代了實情。現在這兩個人因牽涉到權色交易、不正當所得問題而被收監。
只有鎮馨一直堅持是莊雲升撒謊,沒有迷奸的事,更沒有她為解救戚彥君而出賣自己肉體一事。劉璐也在審訊中作證,鎮馨和莊雲升沒有關系,這才暫時洗脫了鎮馨的罪名。我們手頭也沒有確鑿的證據來指證鎮馨,只好將她放了。鎮馨隨後就提出辭職,現在專門在家帶孩子治病。據說戚彥君做了親子鑒定,孩子是他的,這也側面為鎮馨做了辯白。”“安然,莊雲升在酒桌上可是說的有鼻子有眼,尤其是迷奸一事。至於鎮馨用出賣身體解救戚彥君一事,我回憶起莊雲升當時說的也是含糊其辭,可能這個是假的吧。”我向安然補充道。
“賀總,這個不好說,我們警方是重證據的,光憑錄音也是孤證。還有,你在山莊向塗曉峰的妻子泄密一事,我後來想了想,出於保護你的緣故,我沒有向上級匯報。希望你也要守口如瓶,不要給我找來麻煩。”
我這才恍然驚覺,難怪塗曉峰、楊元慶沒有出事,這里面也有安然的原因,我和兩位合伙人都要為此感激她。
後來安然告訴我,參加極樂大會的人中,有好些是政界、商界、教育界的知名人士。他們的被捕,引來了多地官場、商界、教育界的大地震,一時寧波市以及周邊的城市上層人物人心惶惶、權力交迭頻繁。寧波市局和南港分局也成了重災區,多名警察涉嫌瀆職問題被收監,臨安市的曹警司和他的小女警情婦也在那晚的行動中被抓捕在案。
因為那晚的行動導致了付雲冬和琪琪之死,江北分局的領導也承受了極大的壓力。他們分局這次行動的功過暫時還不能評定,只能等審訊結果出來再說。但不管怎麼說,莊雲升和劉璐肯定是難逃一死,他們要為付雲冬和琪琪之死償還血債。
尤其是劉璐,她狠心開槍槍殺她女兒的生父,只是因為付雲冬親自將她捉拿歸案,讓她即將身敗名裂。又惱怒前夫在極樂大會的現場當眾怒斥她的無恥墮落,讓這條美女蛇無地自容、心懷怨憤。隨後她又為自己的黑丑情人報仇,做出了人神共憤之舉,她不死何以謝天下!
我又向安然打聽都有哪些達官顯貴落網,安然也沒有明說,只是告訴我等公審之日,便見真章。隨後她向我告辭,並囑咐我好好在醫院養傷,不要隨意離開。
又過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在七月上旬,寧波市酷暑來臨之際,我還是在父母的陪伴下出院回到寧波的公寓。回去後的當天,我就直接聯系了琪琪的姐姐,讓她前來接手琪琪的遺物和美容美發店。第二天,我見到琪琪的姐姐後,並沒有向她提起我曾經在開店資金上幫助過琪琪一事。琪琪的姐姐也很通情達理,並沒有因為琪琪一死為難我,這讓我暗呼僥幸。
琪琪的姐姐告訴我,琪琪的遺體已經火化,骨灰已經送回她的家鄉下葬。我決定在處理完手頭的一些雜事後,要親自去琪琪的墳前拜祭。
我停放在極樂山莊停車場的汽車已經由妹夫代勞開回家,有了這個代步工具,我的行動也方便了許多。
回來的第三天,我在父親的陪同下,去了“慶豐物流公司”。在公司辦公大樓走廊里,過去的熟人見我如避瘟神,沒人敢和我上前搭話。再進我的辦公室,才發現我的私人物品已經被助理小陳打包好。塗曉峰他們對我的態度已經昭然若揭,我要再次離開這里,恐怕今後也和“慶豐物流公司”再無瓜葛。
我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搬到汽車後備箱里。在離開前,我專門去了楊元慶的辦公室拜會他們夫妻。楊元慶夫妻見到我倒是比較熱情,和我說了一些不痛不癢的廢話,好像全無芥蒂一般。
之後我去了塗曉峰辦公室,見到了這位老熟人。
塗曉峰看到我,皮笑肉不笑地挖苦我道:“警方‘6.2行動’的大功臣回來看我來了,真是我的榮幸啊。怎麼樣,你的槍傷養好了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賀老弟一定會否極泰來,前程似錦的。”
“托大家的福,我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寒暄幾句後,一向能言善語的塗曉峰居然沉默了,兩人之間的氣氛異常尷尬。這樣待了一會兒後,我起身向他告辭。塗曉峰在我轉身即將出門時,把我喊了回來。他拿出一張二十萬元的現金支票遞到我手中,一語雙關道:“小偉,你在公司也是勞苦功高,可惜我這里廟小,留不下你這尊大神,只好由你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這是二十萬元,就當做是對你的酬謝。我很感激老弟的關照,才沒有使‘慶豐物流公司’轟然坍塌,否則我和元慶出了事,這里將不復存在,這都要感謝你啊。”
我也沒有和他客氣,痛痛快快地接受了這張現金支票。這是我應得的,我接過它理直氣壯。
“塗總,想和你打聽個事。”
“你問吧。”
“那晚林雨欣在極樂大會上嗎?”
“沒有,據說她已經和老方分了,也算是她走運,但老方那晚在現場卻悲劇了。不過老方是部隊上的人,位高權重,會有人暗中保他的。”
問完了女中校林雨欣的事,我就和塗曉峰無話可說。
塗曉峰又拍著我的肩膀道:“小偉,我想你要離開寧波回杭州了吧,我會向那里的朋友提前打聲招呼,不會讓他們為難你。當然,我還是建議你離開杭州吧,你有本事,去哪里不能大展宏圖呢?
最後臨別之際,我想向你贈一言——不要總是想著維護正義,我們人微言輕起不了多大作用。做人還是要聰明點,學會自保最重要。管那麼多閒事干嘛?管的寬,必然栽的跟頭也多。”
也沒有接應他的話,只是笑著昂頭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在返回出租屋的路上,我接到了一則短信,是肖敏發給我的:小偉,謝謝你。好好保重身體,找一個愛你的姑娘成家吧,不要再挑三揀四了。大姐會遙祝你取得幸福,事業有成。
我沒有馬上回復短信,而是在回到住處後才回復了她:謝謝肖姐,我會努力。也祝你身體健康,家庭幸福。我有喜信會通知你的。
很快,我收拾好自己的物品,離開了“慶豐物流公司”為我租住的公寓,將公寓鑰匙交給了前來與我接洽的前助理小陳。
我在當天就開車回到了杭州,把家里的東西開始打包。能帶走的帶走,不能帶走的東西開始變賣。又委托房屋中介,准備將我在杭州的房子出售。我覺得塗曉峰的話很在理,杭州非我久留之地。
在杭州盤旋的第三天上午,我順利找到了買主,房子一次性現金交易完畢,其他手續和事宜就委托中介為我善後。一切辦理妥當,我這才開車回到家鄉天台縣,見到了久別的親人。
我在家里沒待幾天,就又去了琪琪的家鄉,兌現了我的承諾。
我手捧白色的菊花和百合,來到了琪琪的墓前,看到了那座新起的墳。墓碑上鑲刻著琪琪整容前的照片,照片中的她年輕漂亮,一如當初我結識她時候的模樣。我長久地跪在她的墓前,淚眼婆娑地撫摸著她的照片和墓碑,心中的悲痛難以遏制。
這個在我生命中留下烙印的女人,錯誤地把她對愛情和婚姻的幻想架設在我身上,卻導致了灰飛煙滅的結局,讓我痛心自責不已。但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我雖然悲痛,為了關愛我的人,還要繼續堅強地活下去。
出於愧疚和怕遭受責難,我沒有去見琪琪的父母,只是在來之前就把塗曉峰給我的二十萬元匯給了那老兩口,作為我對琪琪微不足道的贖罪。在這點上,我承認自己是個懦夫,但我此生也會勇敢地背負起這個不可推卸的罪責。
在回天台的路上,我意外接到了秦欣的微信消息:賀大哥,好久沒有你的音訊了。現在關怡婷和我都在我的老家武威,我們在一起經常提到你,我們都很想你。我很希望你來看我們,真心希望你和我們住一段時間,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想起那個美目流光溢彩、嘴唇小巧圓潤、下巴尖尖、皮膚白皙的娉婷少女,我流著淚微笑起來。
秦欣,賀大哥也真的很想你,還有婷婷,不知你現在已經回歸正常心態了嗎?
想起她們,我心中燃起了希望,頓時覺得頭頂的陰霾一掃而空。我調轉車頭,決定現在就往甘肅省武威去見她們。我停車在路邊,給安然打了一個電話,告知她我的行蹤。並且答應她在公審期間我會返回寧波出庭作證,讓那一對奸夫淫婦為他們的罪孽遭受法律的懲罰。然後我又給家里去了一個電話,告訴一直為我操心受累的父母且放寬心。
兩個電話打完後,我駕車狂奔,直奔西北方向而去。
一路上,我穿過了廣袤的國土,看到了稻田、水塘、鄉村、牛羊組成的田園風光;看到了一個接一個高樓林立、人潮擁擠的現代化城市;看到了連綿起伏的青綠色山脈,婉蜒流淌數千公里的壯麗大川;看到了成千上萬、笑容可掬、健康開朗的女孩。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