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武林盟的陰謀
或許是這半年來的遭遇,使得柳清月益發容易驚惶失措,但真切的,柳清月微顫的身軀再再感受到寒意襲身,一道不知來自何方的眥惡眼神,正在眈眈地侵害撕裂她,有如伏擊獵豹在等待最佳時機吞噬它的獵物。
這時,燕艷躍上擂台,嬌媚的面容審視著大會現場,彷佛笑謔方才的荒唐,杏目在周天星辰殿眾里發現了婉兒的身影,也掃向柳清月這方,目光閃過虐殺氣息,執鞭柄指著周天星辰殿,朝主導大會的裘裴心開口,仍是那不順口的漢話:“我,找他們,打。”
事出突然,依比試規則來說,目前尚不到周天星辰殿出試的時候,而且燕艷即使方才大獲全勝,也還不到向周天星辰殿挑釁的程度。
裘裴心略頓,但在柳孤淵首肯、楊建成磨拳擦掌下,也順了這場比試。
想來楊建成還在記恨那日燕艷對婉兒失禮之事,欲在大會里討個公道。
兩人在雷台上游走百招,鞭來劍往互不相讓,燕艷的鞭法相較數日前增進不少,只不過,楊建成也非等閒之輩,較宜久戰,一刻鍾後,燕艷在六弟的攻勢下已顯得狠狽,幾次回擊不果,長鞭撻在台面,激起飛沙走塵。
但漸漸地,一股莫名的憂慮纏上柳清月的心,在柳清月看來,與其說是楊建成身手靈敏狡捷,但不如說是燕艷……挑著台面打。
突然,柳孤淵掩面驚呼:“有毒!”身形一閃,跳上雷台以劍柄隔開燕艷的長鞭,攔腰救下已腳步輕浮的楊建成,幾個起伏,跌跌撞撞的退回席內,確保楊建成無事後,怒氣衝衝、眼目不轉睛地瞪視著燕艷笑得嫵媚的面貌,和後來緩步上台的那幾人,全是那日立於燕艷身後的同伴。
柳清月這才發現,不單是柳孤淵和楊建成,在塵埃落定後,視线頓然開朗,所有場內的英雄豪傑皆神色異樣,不少人開始打坐運氣逼毒,冷汗由他們的額角沁出,看似痛苦難當。
柳孤淵看著普烏蘭不同那日的意氣風發,不顧嘴角淌下的血痕,開口問道:“你們下毒。”
普烏蘭環覽成效的目光轉向柳孤淵,笑得仍是溫雅,卻予人一股張狂意味:“不,燕艷做的,只是催毒,你們體內的散功散,早在踏入武林盟的第一天起,便開始聚積。”
所有人聞言一震!第一天起?
“天仙笑一開始只是種三流毒物,雖無色無味但也效果不張,除非是中毒者連著數日食用,不然很快就被自身排出體外,不過,等到了一定分量後,天仙笑就比一流散功藥高明上許多,而且靈力越雄厚者,引發的毒性便越劇烈……”
彷佛印證著普烏蘭的話,幾個面色鐵青的,皆是大荒中大名鼎鼎的高手,還能夠站立的,全是各大門派年紀較輕的徒子徒孫,婉兒也只略為蒼白,而柳清月,她的靈力本就被冷浮雲給封住了,此時反而安然無恙。
很快地,所有疑惑的目光聚集在雷台正前,能連著數日在食物中下毒還能有誰?
本該也是同其它人一樣中毒的武林盟部屬仍舊昂首佇候,而武林盟主裘裴心則正頂天立地地傲視群俠。
清心寺的方丈開口,問出眾人心中的疑惑:“裘盟主……老納不明白,你為何……”
“裘盟主?為什麼?”裘裴心笑得猙獰:“哈哈哈……你們可知,我這武林盟主用的是一世為仆的誓言換來的?而今,我卻得為你們假借公道的妒嫉,主舉大會來替掉自己?”
“裘裴心!你該不會以為自己做了這種事,還能穩坐盟主寶座!?”說話的是縱橫山莊的莊主,怒不可遏。
“即然不是我的,那任何人也別想得到!”裘裴心的瞳仁中迷漫著一股痴狂,宛若柳清月那日在左堂之眼里所見。
“明宮神教教主承諾我,若得中州武林,也會交予我管轄,我裘裴心終此一生都是武林盟主!”
“所以你勾結明宮神教,就為這虛名?”柳孤淵冷冷地看著裘裴心。
“虛名?沒錯……的確是個虛名,即便我是武林盟主,卻讓他人握有我的生殺大權,那個人……那個人根本不顧我的再三請求,在他眼里1我堂堂武林盟主卻連螻蟻不如!1我永遠贏不了他……中州內再也找不到可與他匹敵之人……但……”轉而望向普烏蘭一群人,笑道:“明宮神教教主可以!一定可以!我要他也嘗試,為人為奴為婢、永不得翻身的滋味,我要將那不可一世的傲慢從他的臉上扯下!讓他知道,我裘裴心不甘一世居於人下!”
裘裴心口里的那三個字衝擊著柳清月,感覺一陣頭重腳輕,果然,還是牽扯到了他。
其它人不明了所謂“那個人”意指何人,眼見裘裴心狂怒地仰天大喊,直覺認定裘裴心瘋了。
柳清月猜現場大概也只有她和斗杓知道現況,顯然,裘裴心也記起這件事,他狂亂的赤目在群眾中尋視到柳清月,凌空飛來,輕易躲過柳孤淵和柳方易的攻擊,捉住柳清月的臂膀躍到台上,朝天怒吼:“你!出來!出來!聽到沒有。”
響應他的,只是被裘裴心手下架住的周天星辰殿地址的忿恨咒語,冷浮雲還是沒有出現,柳清月慌亂掙扎中也發現,原先寸步不離的斗杓竟也不見蹤影,武林盟的下屬壓制住所有人,全場目光全集中在柳清月和裘裴心身上,連普烏蘭一群人也禁聲。
不久,裘裴心靜默下來,急喘的呼吸夾帶狂暴,好似想起了什麼,他逼近柳清月,支手撫上柳清月絕美的面龐,喃喃道:“清月仙子……要怨,就怨那個人!”說完,大手一扯,扯去了柳清月的衣服,眾人呼吸一窒,只聽見裘裴心吩咐著:“來幾人,給我上了她!”
兩位兄長怒極的嘶吼,也蓋不去柳清月心中的震撼,柳清月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位曾一度受柳清月敬重、一度折腰謙恭,如今卻卑劣不堪的男人。
狂態中的裘裴心形象全失,原是整齊的頭發蓬亂,雙眼透著紅絲,獰笑中,彷佛撕碎柳清月可以為他帶來何等的報復快意;同是那個人威嚇下的受難者,柳清月多少還能感同身受,冷浮雲冷然的傲慢、無理的蠻橫的確有逼瘋他人的能耐;
不同的是,不像柳清月被迫折服,裘裴心高高在上的江湖地位,似乎無法再容忍冷浮雲的輕賤,可裘裴心又曾想過,今日就算毀去那個人,他也會受制於出手援助的明宮神教教主啊!
難道盟林盟主的頭銜,值得他傀儡一世?
但最重要的是,拿她出氣有什麼用?
冷風襲向柳清月衣不敝體的上身,竄起的寒意牽帶著羞辱與恐懼,但都不及堆累的恨意!
這里是武林大會、江湖各路豪傑群聚,但在比武擂台上演出的,卻是目前手難縛雞的她,會發生的,將是三等下流人也羞於啟齒的丑劇,柳清月奮力推拒著裘裴心摛拿住腕部的手,文風不動。
轉眼瞥見台下的兄弟,因頑抗讓裘裴心的下屬以棒擊而口吐血痕,重傷倒地卻仍是擔憂地呼喊柳清月的名字,慕蓉方,更甚是幾名在豐清城才見過面的人也是極力反抗,婉兒已是淚流滿面,如潰堤的傷慟重擊著柳清月,漸漸,柳清月松開掙扎的手,垂下螓首,乏力地任裘裴心提著她。
台下步上幾名壯漢,不顧現場喧囂,褪去衣衫展露結實的胸脯,其中兩個人更是淫穢地一面直勾視著柳清月一面把玩下身,不堪的耳言傳來,白了她的面容。
柳清月掉過頭去,盈著淚望著台下己是滿身灰土的柳孤淵,無言地傳遞著欲死的意念,即使是柳清月的自尊早被片片踐踏在地,但也無法容承自己在兄長面前、在眾多武林名宿面前,被如此汙辱!
此刻就算是她不死,日後也斷然無法苟活在人言之下。
裘裴心命令道:“清月仙子你還有機會……把那個人叫出來,我就放了你!”
狂怒讓柳清月的眼眸分外明亮,柳清月帶著不齒冷視著裘裴心:“即使沒有他,你的卑鄙仍會讓你只是蛆蟲之輩!”
裘裴心面臉閃過羞憤:“那你呢?清月仙子,你又幾時清高?”
“我是不清高,但至少行得端、坐得正;而你裘裴心即使當了一輩子的武林盟主,卻仍是他人腳傍的一條狗。”
“住口!”彷佛被踩中痛處般,裘裴心的憤恨地打斷柳清月。
“那是你不知道!為了成為武林盟主,我到底犧牲了多少!我是如何的低聲下氣、卑躬屈膝,但終究只是兩字不配!”
“你是不配!在你只為一己之私而奉上整個中州武林時,你早已比我不如。”柳清月淒然地笑著:“你犧牲多少?再多,也是你自願選擇的!你又何以厚顏地歸咎於他,牽難於其它人?”我,自始至終,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
裘裴心惱羞成怒,反手給了柳清月一巴掌,漆黑的發飛散,火辣的知覺布滿柳清月的頰,柳清月抬頭咬緊牙關回瞪著他,裘裴心一臉殘虐:“清月仙子,別忘了,你的命在我的手里!”
“不會的……”說完,柳清月使勁往舌頭咬去,說時遲那時快,裘裴心精明地發現,迅雷不及掩耳地強握著柳清月的下頦:“、你想咬舌自盡?”不敢松懈地審視著柳清月,一遍又一遍地循看,未了,加重手力,字字清晰地恐嚇:“你要是死了,我就讓南宮婉兒來頂你的位子!”
柳清月再度瞠大雙目,大會里其它人也不禁驚呼,不得不承認,裘裴心無恥歸無恥,但卻用對了方法威脅,柳清月分神望向仍在席間的婉兒,她似乎也為所聽聞的話愴慌不己;柳清月可以為婉兒死上一百次,也不願她受到這般的屈辱,到這步田地,還有什麼、還有誰能夠改變現況的,腦海里閃過一雙冷冽的眸,柳清月第一次祁求冷浮雲的出現,只要他肯改變這個局面,她什麼都可以給!
忽然,“裘盟主,你這是暴殄天物啊!”
震耳的聲音由四面八方傳來,分不出源自何處,時,擂台上無端卷起風沙,吹襲著眾人東倒西歪,等風塵停滯後,一名帶著面具的男子居中昂立,普烏蘭一群人連忙跪拜,齊口共聲:“參見主上!”
這便是明宮神教教主?
略褐的發色,高挺的身形,五彩的假面掩不住戲謔的神情,柳清月對上那雙淺色的瞳仁時立即確信,這名男人就是剛才以視线侵擾柳清月的人,他眼中閃著濃厚的興趣、狂熾的掠奪,看著柳清月的方式,彷佛很久以前便專視柳清月一人,不曾轉睛。
“教主!”裘裴心慌忙放開柳清月,朝來人一揖心。
“也只有裘盟主不知憐香惜玉……”明宮神教教主無視裘裴心地走過,伸手牽起跌落在地柳清月,笑嘻嘻道:“中州武林果然物產豐榮,連這般的絕色都有!”
“若教主中看……”裘裴心諂媚而上,那神情,與當日面對斗杓時無異,柳清月都不由為他嘆息。
“笑話!我要人還需你同意?”明宮神教教主不耐煩地斥退。
“教主說的是……”裘裴心的臉閃過難堪和恨意,言行上卻還是謙卑。
“如何?美人兒,跟了我,要什麼都允你。”那教主轉向柳清月時仍是笑容可掬。
柳清月實在不能不驚訝,裘裴心最大的靠山、整件事的主謀,在這情況、在這時點,竟當眾調戲柳清月!
這份似曾相識的輕挑,柳清月不經思索地啟口:“慕……”
明宮神教教主以指封住柳清月的口,親昵地傾身抵住柳清月的耳朵:“月兒乖~別說!”
是慕蓉袁!
柳清月的驚駭如猛雷炸開,轟得柳清月頭昏腦脹,柳清月不覺地搖頭,但事實還是不容否決,相同的身裁、相同的態勢,眼前面具下之人,竟是柳孤淵多年的好友、慕蓉家的長公子慕蓉袁。
慕蓉袁仍是一派輕浮,在柳清月臉上偷摸了一把後,才又轉回裘裴心:“人呢?”
“那……”裘裴心有些局促不安,想來他認定的明宮神教教主對柳清月的態度出乎他的預料之外,唯喏地開口:“原想以柳清月引出,但教主……”
戴著面具的慕蓉袁冷哼:“裘裴心,你應該沒有不濟到要拿一個女子下手吧?”掃過那些衣衫不整壯漢,鄙夷地喃語:“這等好事……我自個來就行了,還用得著他們?”
柳清月想,只有離慕蓉袁這般近的柳清月,才一字不漏地聽見他到底說了些什麼。
忽然,有人在場子四周燃起煙煤,乳色的蒙矓由淺轉深,很快地,濃濃的白煙便籠罩住整個試場,伸手不見五指。
看不透層層重迭的白幕,只是慌亂中可聽聞其它人被嗆得咳嗽連連。
煙幕中除了嗆鼻,還帶著一絲可辨的藥氣,慕容袁護住柳清月,以掌風扇去襲來的白霧,木然的面具下看不清表情,只聽得出語氣里的驚訝:“有人在解天仙笑!”
解天仙笑?
柳清月不明所以,但襲心的驚恐卻不容小覷,只是周遭煙霧太濃,柳清月的視线可及只剩三尺方圓的台面和慕蓉袁一人,比試場內原本喧天的吵嚷漸熄,不少重體跌地的悶響頻傳,柳清月不禁慌張起來,感覺在柳清月看不到的地方,似乎正在發生什麼事,兩位兄長和婉兒是否無恙?
就連方才還不斷叫嘯的裘裴心,也漸漸沒了聲響……
猛地,一陣強大的壓迫乍來,帶起柳清月無限心悸,柳清月下意識地抬頭望著半空,熟稔的墨色身影,宛如神人般突現,斜長的魅眸冷冷地凝著柳清月,柳清月只能呆愣地對著,無言。
並不想自抬身價,但他的出現還是叫柳清月胸口難以自拔地動蕩,柳清月一直以為他不在乎的,不管是裘裴心的叛變,武林盟的混亂,或著是……她!
不然,柳清月又怎麼會在那錐心泣血的絕望中,許諾付出自己的所有?
不知名的情緒自胸膛上潰散而出,熱氣盈上柳清月的眸,掏心地、痛楚地……卻還是掩不了淺薄的感動,即使……明知道,可能不是為她……
慕容袁對他的現身不感意外,放開柳清月起身迎上,微嗤:“還以為不來了……”回身向柳清月囑咐:“月兒,顧著自己。”說完,便提起飛撲向那個人,手一打,立即招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