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剛拔完呼吸器不久,好不容易見他意識清明,唐宛瑜不敢讓他太激動,避免他傷到腦神經再也醒不來。
只要想起看著他在維生系統中的身軀,那段時日就很傷痛。
見他有情緒反應、會動、會耍脾氣,會慢慢想走路,好比見到初生孩子活過來破涕欣喜。
而不是想再看到那蒼白的臉孔出現令她膽寒的死氣沉沉模樣。
三個月……不算短的日子,她如何熬過,怕他成植物人、怕他下肢癱瘓…每天替他更換擦敷多處骨折潰爛的傷口,心中的歉責煎熬便痛上一分,在自責與痛苦中度日如年。
他被她壓住胸口,感到初好的肋骨斷截處傳來窒悶感,喘不過氣而悒恨這種肉體拖累綁困想脫飛的意志。
“抱歉…”最後顆淚滑下那胸襟,她高興他對她有反應,卻替自己欣慰式的欺騙悲從中來。
“我不是故意要碰你,不是故意要推倒你…”見他身體慢慢恢復,在面前袒承結疤滑溫的寬廣胸懷,便不禁想偎進嗅他的氣味、抱抱他。
她悄悄掩蓋腹部燒灼沒移植皮膚的丑丑疤痕,不敢讓他瞧見。
頭上開刀還在他有生命跡象取出瘀血所至。
可以起死回生,事發時他沒留在車內,頹危時能救回來十分萬幸,一面替他醒後開始受皮肉之苦心疼。
“我不是故意想親你…”經過這麼驚險一次,她好怕他回不來,或有不想活的念頭,吻他只想表達仍愛他,督促他有生存下去的力量。
反正晾在這里無法藏匿,就赤裸裸讓她看光他的窩囊相,宋世傑隨她嘲笑、戲玩下去,已疲累不想與她周旋。
看來她太不自量力了,他會恨她是當然、不相信她也是當然…;唐宛瑜還是忍不住將櫻唇堵住他的嘴偷親他幾下,舒解訴衷歉疚,及不敢言語的真實感情。
“只要你吃飯,我保證不再纏你……”淚滴顆顆掉落,見他的反應忌諱討厭她,只好測試用別的激將法,委屈求全恫嚇,只要他能好起來。
明白好強的他一定會接受,她會遵守諾言離開他,心隨之淒楚痛裂。
亦體會這兩年,他處在以為害死她的痛苦里,也還給她一記,換她嘗到相同的滋味。
他清明的眼微微散發怨懟,隨便她要怎麼汙辱他,槍殺了他又剝奪他的尊嚴讓他掛在這里,已經夠難堪、折磨,她還在傷口撒鹽,不只挑逗他還想賤踏他一次。
他根本不要她裝模作樣,不要她同情式的愛。
接下來的日子,唐宛瑜每次均用此不要臉、想侵犯他的方式,看著他被刺激,憤懣合作吃飯、接受治療與她的照顧,傷勢康復迅速,借此一步步誘導…
等到他的身體調養正常、有力氣行動自如,只剩一條骨折痊愈的傷腿需做復健才能行走。
這天,當唐宛瑜推輪椅進入病房,看到里面空無一人,宋世傑不知去向。
床枕只攤著一封信條。
感謝你不眠不休照顧,我們束綁彼此太緊了,喘不過氣會勒死彼此,我不想勒死你,因為你對我而言很重要,重要到可說是我的生命。
而我必需找一個能讓自己喘息的空間。
一開始都是我的錯,從誤認你害死仁慶想謀奪家產,我就踏上不歸路。
追求你、是想讓你愛上我好報復你,但和你玩愛情游戲卻陷入迷戀你的情網,愈陷愈深才讓我更恨你,想傷害你。
你變成理莎,我不拆穿你是想順你心意,用這個新身分娶你比較不會招人話柄、保護還是仁慶遺孀的你不受傷害,公開我們同居的住處是我不擇手段想留住你。
慕非救你性命,你會喜歡他拒絕我,我根本沒資格怪你。
那是我不懂愛一人需要付出,而不是自私的占有,仁慶教了我一次改變不了我,他留下你企圖想改變痛恨女人的我;他成功了,我跌得狼狽、遍體鱗傷……
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太愛你。
我束縛你太久了,決定放你自由。別找我,你不再是宋家的媳婦,我這做大哥沒資格干涉你去追求幸福。
這是我最後能替你做的、彌補對你的虧欠。
去吧,去找慕非,我成全你!他會是個好男人,
今後我們沒機會再見,我會祝福你。
珠淚不知何時墜落字里行間,一貫風格的蒼勁有力、清晰的字體,在最後一段錐心刺痛,唐宛瑜捂嘴泣吟,淚眼模糊視线。
不明他何時走出醫院,傷腳瘸腿能走多遠,循著病房走道尋找,一路急忙問護理站、問人、才知他行事低調跑沒多遠。
奔向大門,看到駛來的公車門前有那令她痛澈心扉的欣長身影。
愛,說不出口,狂跳胸口是怕失去他,今後永不碰面的訣別。
“世傑…”眼見公車已經駛離,離她還有一大段距離。她拔腿狂奔仍追不上有大型車輪的公車。
這時候她才知道,她對慕非的感情是恩情,對他才是誰也無法取代的愛情。“世傑!”嘶聲呼吼只想告訴他。
顧不了腳丫子磨破皮,跑得太急迫、衝太猛、扭傷腳欲跌倒,力聲呐喊只想讓他聽到……她怎在這時候放他走。
上了車,宋世傑處在恍神中,拉著車環坐在司機旁後座位,突然瞥到後視鏡有抹荏柔的纖影,他趕忙往窗戶探視出去,看到她的身影落在車尾後。
又馬上縮回身,放在大腿的手握成拳篤定不理會。
“世傑…世…”車水馬龍中,隱隱傳來那淒厲叫喚的音量,敲擊他不安、忍不住的心房,於耳旁回繞擴大。
車內其它乘客注意到有人在追車,瞠視後方嬌柔女子使命追逐的模樣。
他跟著尋視過去,看到她疲憊的纖影落單遠小而去,不顧危險穿梭馬路中央,快速被來回車流消影、掩蓋,強忍的心倏地惶恐,怕她跌傷或被行車碾過。
猛然上前扯住司機的衣領要求停車。
被一擾亂,公車司機嚇一大跳,於大行要道無法停駛,方向盤來個大轉彎,堵住周圍的車輛爆胎停止通行。
發出軋嘎聲銳聲響澈而來,唐宛瑜倒坐路邊,撫住胸口氣喘劇烈,怔忡的盯望前方。
此時身旁一輛公車呼嘯而過,停住的車門打開,出現她想力挽狂瀾、追回的男人,衝出撞上她。
正瘸腿、行動不便,雙臂仍扶抱起她於人行道,俊朗的臉正憤瞪她、怒氣衝衝對她咆哮。
“你有毛病呀,追著我做什麼?你這白痴不知道在路上跑很危險嗎?!”
見他徹返的個子、面容於眼前放大,她一個驚愕崩解。
“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你怎這麼狠……隨隨便便就要拋下我…”聲猝潰亂的扭打他。
她的話還沒說完,抱怨的小嘴隨即被他俯頭親住。
宋世傑捧住她的臉壓住軟嫩的唇瓣,感受最後屬於她的香膩,只要想起適才她在車後追他,脆弱蒼促的可憐,心就慢慢割痛。
“我都想放開你了,你怎…還不放開我。”沙啞抵著她詢問。
“不放,不放!”她搖頭耍賴,抱住他腰部的手讓他身體貼緊她。
“我愛你…我一直都是愛著你,你怎忍心離開我。虧我照顧你那麼久,你連報答都沒有,想離開我必需問過我才能……”
離男人唇瓣半分的小嘴隨即被封堵,她的話被含進嘴里,他這次壓吻得更狂野。
唐宛瑜滑過的眼淚沾濕他鼻頭,滑下他們糾纏的唇齒,她張開雙唇含住他唇舌,承受他灼騰來殘留的苦情。
在他輾轉掃勢中伸上兩只藕臂圈住他脖頸,按住他後腦反應熱烈。
感到積悶的胸部、兩人借此需索渲泄。
吻得永無止盡,一陣天旋地轉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