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用涼水洗了把臉，整個人算是差不多冷卻了下來。

　　約莫過了三分鍾，寂靜中再度響起敲門聲。

　　“誰？”

　　“我。”

　　啊這人走路沒有聲音的嗎？

　　蘇桐打開門。

　　看到她的那一秒，陸沉舟的瞳孔微縮，氣息冷了許多。

　　蘇桐自己也低頭看了眼，這還是他送的禮服啊，只是已經成了破破爛爛的乞丐裝。

　　“對不起，把你送的禮服弄壞了。”

　　說著努力想收攏襤褸的布條，但效果極差。不僅沒兜住，還暴露的更明顯了，半截腰线明晃晃的露在外面。

　　蘇桐心虛的垂著頭，還沒想好怎麼繼續，余光就瞥見陸沉舟打開手上提著的盒子，開始組裝起來。

　　鋥亮的外殼器件，黑色的套筒，小巧鋒銳的子彈……

　　蘇桐嚇一跳，聲音都發抖了：“你干什麼？”

　　某一瞬，她甚至懷疑陸沉舟是來殺人滅口的，因為記恨上次魔術水缸的事情，因為記恨她罵他垃圾……

　　“你打給我，不是要我幫你？”

　　“怎麼幫我？”

　　“殺了。”

　　輕描淡寫中殺氣十足：“人呢？”

　　好消息，他是來幫她的，不是來報仇。

　　壞消息，殺人啊！

　　這槍，這氣勢，還有這隨意的語氣……

　　她下游輪之後，尤其從緬國回來以後，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直觀感受到“法律也不好使”了。

　　眼看陸沉舟真的不是開玩笑，蘇桐慌了。

　　她咽咽口水，大著膽子將盒子推了推。

　　“那個，血濃於水。”

　　怎麼都是“兄妹”，不能看著他死吧？雖然是假的。

　　陸沉舟手腕用力，手指轉動、繼續組裝，哪怕蘇桐干擾，也還是絲毫不亂。

　　“禽獸而已。”

　　槍裝好，彈匣推入。

　　蘇桐更是麻了。

　　想到游輪上遍地的殺手屍體，瑟瑟發抖：“其實罪不至此，小小懲戒一下就行了吧？”

　　“不行。”

　　蘇桐絞盡腦汁：“他是我家唯一的男丁……”

　　如此荒謬的理由，當然是被鄙視了，陸沉舟頭都不抬。

　　“愚昧。”

　　說著竟是真的要找人。

　　蘇桐無法，只能抓住陸沉舟的西裝衣角。

　　大呼：“其實他沒得手。”

　　她抹抹禮服上的血，表示是楚則的。

　　擦擦臉上的粉，掉了。

　　再加上因為人形春藥的緣故，她和梁於瑾做的時間不長，身上沒什麼特別的味道。

　　蘇桐眼神閃爍：“我身上這痕跡看著凶，但其實好多是假的。”

　　聽她這麼說，陸沉舟雖然面無表情，但蘇桐注意到他眉峰動了動，還“哦？”了一聲。

　　絲毫不意外，倒是有點掌控全局的味道。

　　蘇桐意識到，陸沉舟這樣的人，怎麼會不知道真正的傷口是什麼樣子的，恐怕楚則潑她水、還弄得滿手血時，人家就看出不對勁了。

　　恐怕他一開始接到她電話時，就沒覺得“迷奸”這事是真的。

　　那他能真的來，倒是很給面子了。

　　陸沉舟轉身的動作不停，甚至用力一轉，槍上膛了：“未遂也同罪。”

　　蘇桐急了，一把抓住陸沉舟另一只手。

　　“他是科研人才，還很厲害，出事了應該很麻煩吧。”

　　被她抓著手，陸沉舟垂下眸子。

　　蘇桐一愣，也像被燙到了一樣立馬松開，垂了頭。

　　後腰一陣發麻，呼吸也急促了許多，先前被摩擦過的部位都滾燙起來，蘇桐身體微微抖動，破爛的禮服也應景的抖起來，包括松松垮垮的胸部。

　　蘇桐掃了眼浴室的鏡子，瞥到了衣服縫隙里一抹粉色的乳尖。

　　粉嫩的尖跳出了半包的胸罩，隱隱綽綽的。

　　再抖得幅度大一點，他也能看見的吧。

　　他是玩過狙擊槍的，視力應該絕佳。

　　蘇桐舔舔唇，整個人再度燒灼起來，身體更是控制不住的顫。

　　乳尖好幾次擦在縫隙邊緣，眼看就要漏出來，兜頭扔下一件外套。

　　陸沉舟的。

　　屬於他的氣息一蓋，蘇桐更是軟的站不住，身下酸酸脹脹的，尤其是之前被梁於瑾用身體擠開的部位，齊齊蠕動，遐想連連。

　　蘇桐努力將話題拉回正軌：

　　“上次我記得還和你們合作了，什麼基站來著。”

　　“確實有點麻煩”，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陸沉舟的聲音也低了一些。

　　喉嚨更干，蘇桐撅撅嘴，唇從陸沉舟外套的領口輕輕擦過。

　　一次， 兩次，三次……上癮了一樣。

　　語氣也軟軟的：“這樣啊，那為了科研……”

　　還沒說完。

　　“就先廢了吧。”

　　槍放下了，換成了刀。

　　刀鋒銳利，冷氣森森。

　　蘇桐顧不得想別的了，哀嚎起來：“咱們還是遵守一下法律吧……”

　　“你知道我是誰？”

　　“知道，陛下！暗皇陛下！”

　　這個稱呼換來了死亡凝視，最重要的是，蘇桐喊出聲時，突然回憶起上次在大禮堂，她也是用這個稱呼，可憐巴巴將人留下……然後以怨報德……

　　忍不住和陸沉舟對視了下，陸沉舟的眼神更冷，指尖下意識捏了捏。

　　一個是想殺人的衝動……

　　一個是心虛……

　　兩人默契的跳過這段回憶。

　　陸沉舟語氣淡淡：“青幫等於法外之地。”

　　黑幫還要守法律，笑死誰？

　　“你是守法的，我知道。”

　　蘇桐想到楚弈那時候收集的資料，想到他永遠優先保護人質，想到他以臥底的身份永遠墮入黑暗中，義字上頭，激昂陳詞：“青幫的法就是陸沉舟。”

　　說完就覺得尷尬，這種話當面說，實在是太奇怪了。

　　蘇桐呐呐解釋：“程昱說過，有你在，永遠可以安心，永遠可以相信正義！”

　　“是嗎？”

　　只有兩個字，蘇桐卻莫名聽出了一種“程昱還真是什麼都給你說”的感覺。

　　疑心是自己想多了，程昱都去泰國了，聽小櫞的描述，陸沉舟都忘了還有這麼個下屬了吧。

　　“那程昱有沒有說過，這個罪，在我這里，就該這個後果。”

　　這是真沒開玩笑啊！

　　蘇桐一下子就慫了，說起來每次也是她半推半就，全怪在梁於瑾身上也不對。

　　“我騙你的！”

　　干脆全盤否定：“我想獲得你的關注，才撒謊的！”

　　“是因為哥哥他對我管的太嚴了，我，對不起，我也是第一次當別人妹妹，什麼都不懂，對不起……”

　　“別哭了。”

　　陸沉舟皺眉，蘇桐哭得更大聲，還吸吸鼻子。眼睛偷偷瞄了瞄陸沉舟，敏銳的意識到，對於她撒謊騙他這件事，他並沒有生氣。

　　立刻蹬鼻子上臉，提出訴求：“你能不能帶我先走，我在這里不開心。”

　　“為什麼？”

　　有龍蝦吃，不應該很開心嗎？

　　“就是不開心。”

　　蘇桐抿唇，她其實有點累了，這一天經歷的事情太多了，楚家的每一個人都不好應對，現在這種情況就更難了。

　　她很感動楚律維難得的剖白，可又清楚的知道，這份剖白是怎麼來的。

　　他們幾度在曖昧的邊緣拉扯，她感受到了被尊重被愛護的感覺，可又明確的知道不夠。

　　這樣程度的喜歡，就像空中閣樓，一點點風吹草動就會起波瀾。

　　很體面，很溫和，卻讓她更不敢暴露真實的自己。

　　不敢告訴楚律維，她已經和很多男人有了關系；不敢說刷分的事，不敢說海王的事情……更不敢說這既定的命運。

　　楚律維的那些話，她其實都聽見了，又怕自己真的聽進去。

　　而且蘇桐有種直覺，梁於瑾說得對，喜歡楚律維會很累，那種累，她實在是不想再嘗試了。

　　再？

　　蘇桐甩甩頭，太累了，她腦袋都不清楚了。

　　還有梁於瑾，她不知道他有什麼目的，因為劇情的原因，她其實一直很感謝他的，還有些心動於他的喜歡，但他追得太緊了，還有他那要命的體質……

　　蘇桐再次告誡自己，不需要刷分的人，要遠離。

　　另外還有楚弈，他剛得知如此多的人和她有關系，一旦鬧起來就是個大麻煩。

　　楚則就更不用說，他誅一次心，簡直讓人掉一半魂。

　　現在除了逃離楚家，她想不到別的辦法。

　　看了她片刻，陸沉舟收起視线，打開窗戶，指了指莊園下方停著的黑色卡宴。

　　“去車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