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婚宴過後、蘇桐第一次和章若彤正面撞上。

　　這段時間，不止蘇桐在努力，章若彤也沒停下。

　　陸章兩家取消訂婚後，章家情況不太好，但章若彤聯合了不少闊太名媛做投資，她本人眼光運氣都逆天，投什麼漲什麼，幾番周旋下來，章家依舊穩穩的。

　　如果這次不是被陳家拖累，她都不會這麼狼狽。

　　陳家這麼大的坑，但現在章家不僅不會被拉下水，章若彤還循著時機找到了一舉翻身的助力，等她徹底掌控章家，恐怕又是另一番天地。

　　蘇桐發現，本質上章若彤和晏禮應該有共同話題。

　　袖手旁觀、待價而沽、適時介入、利益最大化……這一套他們玩得比誰都熟。

　　蘇桐每次覺得易地而處自己也會這麼做，可真到了做選擇的時候，還是做不到那麼剛剛好，做不到視而不見。

　　自己在他們眼中，大概是有些蠢的。

　　蘇桐倚在陸沉舟身上，水潤的紅唇微嘟起，像極了妖艷賤貨女反派。

　　章若彤眸光收緊，但很快就將情緒收了起來：“蘇桐，你沒事就好。”

　　蘇桐笑道：“我當然沒事啦，有沉舟在，我能有什麼事，喜事還差不多呢～再說我要是出事，章學姐晚上不得睡不著了？”

　　拿了她給的地點圖，沒有給楚律維，而是和陸家做交易，她要是因此出事，章若彤就真的能撇清干系？

　　章若彤被她噎得說不出話。蘇桐想順便惡心一下陸沉舟，語氣嗲嗲的，指尖豎著在陸沉舟胸口戳啊戳，用了很大的力氣。

　　她越戳，越能感覺到指腹下起伏的力道，也是微妙，陸沉舟反倒也不說話了，任由她胡亂動作。

　　明知道以章若彤的驕傲，是不想提起剛剛那些話的，蘇桐還故意道：“哎呀，不要岔開話題，剛剛章小姐說要幫什麼來著？”

　　這句話終於讓章若彤繃不住了。

　　她語氣緊繃：“說到喜事，晏夫人這樣，跟晏總不好交代吧？”

　　就差直接提醒，蘇桐已經結婚了，結婚的對象還是晏禮，是這次坑陸家的助推手之一。她和陸沉舟現在的任何一點親密，都算是偷情。

　　蘇桐指尖戳著的部位更緊繃了，清楚察覺，陸沉舟的眼神在聽到“晏禮”時，冷了好幾度。

　　蘇桐沒理章若彤，干脆抓住陸沉舟的領口，湊近，呼吸噴在他的下巴上：“我差點都忘了，還要給我老公交代哎。”

　　感覺到陸沉舟的眸色越來越深，明顯是討厭提到晏禮，蘇桐還故意反復踩：“陸沉舟，怎麼辦，和人家的新婚妻子牽扯不清，你要給個說法呢～”

　　他不發火她就當出氣；發火她就將她推給章若彤，順勢刷分。

　　蘇桐仰著下巴，頗有些囂張的樣子。

　　但她自己不知道，因為發燒，再加上多日沒有休息好，她眼里隱隱有紅血絲，腮幫子微微鼓起，臉頰很紅，眼尾因為先前的挑逗，還透著股艷麗，看起來莫名讓人心疼。

　　陸沉舟盯著蘇桐開合的唇和透著疲憊的神情，眸光變換數次。

　　終於開口了，卻是對著章若彤：

　　“章小姐，我有話跟她說。”

　　話是對著章若彤說的，眼睛卻看著蘇桐，顯然這個“她”是指蘇桐。

　　啊？蘇桐詫異了一下，他這是什麼反應？

　　章若彤的臉色瞬間更難看了，外面情況不明，為了不影響計劃，現在當然不能出去，但陸沉舟的意思，顯然是要和蘇桐單獨講話。

　　章若彤語氣僵硬道“好的，你們快點”，轉過身走到角落。

　　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都能猜測到兩人耳鬢廝磨的樣子，章若彤閉了閉眼，覺得呼吸有些艱難。

　　是她來晚了嗎？

　　而另一邊，和章若彤以為的耳鬢廝磨完全是兩回事。

　　沒有了章若彤之後，反而更安靜了。陸沉舟不說話，蘇桐也不說話，兩人就像是在較勁一般。

　　直到陸沉舟取出一顆藥塞到蘇桐嘴里，他的動作一點都不溫柔，冷硬得像機器人。

　　等蘇桐咽下去，桌下通訊器那頭也傳來程昱低啞的聲音：“老大，你傷好些了嗎？有藥嗎？還有十分鍾行動，需要我再帶點藥給你嗎？”

　　“嗯。”

　　陸沉舟報了幾種藥物，基本都是控制傷口感染的。

　　那邊程昱不解：“陳貴瘋了嗎？用手環控制還不夠，這些基礎藥物都不給？”

　　蘇桐嘴角微動，想到他極高的體溫，燙得她都快化掉了。哪怕是被下了藥，都不正常。

　　這段時間在陳家村周旋不容易，他應該騰不出人手去弄多的藥，他給她的藥還都沒有包裝……蘇桐心里閃過一絲猜測，難道他是把他自己的藥給她了？

　　蘇桐垂著眸子沒問，但戳他胸口的手指收了起來，沒記錯的話，他這里也有傷。

　　不是心疼他，是一碼歸一碼，總不能以怨報德。

　　察覺到蘇桐的動作，陸沉舟頓住。一邊和程昱他們說明陳家村的情況、調整人員，一邊將目光凝在了蘇桐臉上，看得她很不自在。

　　“大致情況是這樣，祠堂那邊不要輕易進去，陳文不好對付，我去。”

　　“老大，可是你的傷……”

　　“我沒事。”

　　蘇桐指尖微顫，干什麼，要去冒險就去啊，一直看她干什麼？

　　她也覺得他沒什麼事，都可以順便再去淋兩盆冷水冷靜一下，免得打架的時候下面因為目標太大被踹到。

　　“等等”，蘇桐開口。

　　那邊程昱呼出一口氣：“桐桐，你勸勸老大吧，他傷絕對不輕……”

　　蘇桐假裝沒聽見，她對著通訊器那頭一口氣報了一堆人名，都是陳家村外圍的人，不敢說百分之百，但這些至少五六成是不知情的。

　　待會兒行動起來，掌控陳家村會更容易些，也不至於傷及無辜。

　　“桐桐，這些你給老大說啊……”

　　那頭有寸頭小哥的聲音，似乎重重打了程昱一下：“桐你個錘子桐，喊蘇小姐，泰國沒去夠是不是。”

　　聽到兩人寒暄的聲音，蘇桐心一緊，有些忐忑的詢問：“小刀……”

　　她問出口時，察覺到陸沉舟的身體也僵了僵。

　　片刻後，他圈住她的動作更深了些，哪怕不應該，蘇桐還是生不出力氣掙脫。

　　有那麼一瞬，她好像走進了他的世界，和他一起面對殘酷和血腥。

　　程昱的聲音響起：“還在昏迷，小K碰巧趕到了，那傻子差點自爆……”

　　蘇桐繃緊的那口氣，終於放下來。

　　才察覺腦袋也疼疼的，剛動了兩下，便被陸沉舟的外套罩住了。

　　他還是沒和她說什麼，只是將外套給她穿好，上面透著股屬於他的氣息，還帶些血腥味。

　　蘇桐瞪著眼睛，不明所以：不是說有話要和她說嗎？

　　陸沉舟還是沒講話，只是抬眸看了眼章若彤的方向。

　　顯然，他那麼說是為了拒絕章若彤。

　　至於他和蘇桐說什麼話？

　　能說什麼話，不管什麼話題，一開口，必然會吵架。

　　關於身份、關於信任、關於失憶，甚至關於情欲。

　　過去的、現在的、說得清的、說不清的……都是越不過去的鴻溝，在現在這個時候說？

　　他怎麼說？她左一句“謝謝老公”，右一句“先滿足章小姐”，都能將他噎死。

　　陸沉舟呼吸微頓，算了，都折騰這麼多天了，都累了。

　　蘇桐被陸沉舟的外套遮了個嚴嚴實實，他還給她留了帶按鈕的小扣子，叮囑她遇到危險時用。

　　佛窟里最先行動，約莫十幾分鍾，門口換成了他的人，陸沉舟起身，要去處理最棘手的部分。

　　蘇桐終究還是出聲：“等等……”

　　“怎麼？”

　　一句“小心”就要脫口而出，突然被大腦里另一個想法打斷。

　　蘇桐頂著陸沉舟專注的眼神改了口：“陳文和陳武有什麼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