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國自以為動作已經很小心了,但他鬼鬼崇崇的樣子依然沒能瞞過穆淑珍的眼睛。
只是正像老頭猜測的那樣,她雖然非常生氣,卻也無法做出在頭發胡子全白的老人家面前,當眾暴打他孫子的事。
她本來都准備假裝沒看見了,沒想到程華傑居然還敢當著她的面挑釁!
簡直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就在她差點失控之際,楊秀林卻悄悄地跟著對方溜了出去。
兒子表現出的血性讓她非常滿意,既然他想自己解決,穆淑珍索性也依樣畫葫蘆,學著程建國的做法裝起了糊塗。
直到倪妍發現人不見了,大驚失色地提醒,她才跟著一起出來尋找。
這麼多年都是孫子揍別人家的孩子,程建國已經形成了心理定勢,覺得只要她不出手就萬事大吉,卻不知道楊秀林已經跟她學習了格斗技,並且每天都苦練不休,實際戰斗力早就超越了大部分同齡人。
跟職業選手比當然遠遠不如,但打程華傑這種愣頭青卻綽綽有余。
正是因為想看看兒子的訓練成果,所以當程華傑提出打一場的時候,穆淑珍才阻止了倪妍的干預。
倪妍和辛秀兒都緊張得不行,但人家親媽都不著急,她們也只能強壓下不滿,跟她一起躲在樹後看兩人打架。
結果正如穆淑珍所料,楊秀林先用語言挑釁激怒對方,再利用程華傑怒火攻心急於求勝的心理,干脆利落地打倒了他,而且自身毫發無損。
只是接下來的事,就完全超出她的預料了。
不光秀色團的成員們開始熱情進攻,宋妮還當眾高調示愛。
甚至公然親了兒子一口!
哪怕早就知道兩人關系不錯,但親眼看到她抱著兒子親,又聽到“他是我的”這幾個字,穆淑珍還是覺得全身的血都開始往頭上涌。
明明是她的寶貝兒子,怎麼就成這個小丫頭的了?
“胡鬧!女孩子家怎麼能這樣亂來?真不害臊!”
見她粉面帶煞,深知她心病的辛秀兒心中一陣發毛,趕緊揚聲喝斥,同時大步走了過去。
宋妮轉頭看見大家都來了,嚇得立即放手退開,臉也紅得像熟透的苹果一樣。
抬手賞了她一個暴栗,辛秀兒借著身體遮擋,向女兒使了個眼色。
宋妮順著她的視线看過去,見穆淑珍面沉似水,和平時面冷心暖的狀態截然不同,頓時又羞又怕,趕緊捂著腦袋躲到了媽媽身後。
楊秀林想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嚇得臉都白了。
看到兒子被嚇成這樣,穆淑珍不禁心中一軟,怒氣瞬間消失得一干二淨,抬手輕輕揉了揉了他低著的腦袋。
“打得不錯。”
楊秀林驚喜地抬起頭,發現媽媽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頓時開心地笑了。
其實在穆淑珍看來,剛才他的打法簡直是亂來。
明明用一個簡單的低掃踢就可以做到同樣的效果,他卻用了風險極高的騰空腿法,完全是華而不實。
多半還是因為宋妮就在旁邊,他想炫耀一下,才做了這樣的選擇。
只是想起趙雪曼的叮囑,她又強行把批評的話咽了回去,勉強將教官視角調整為母親視角,言不由衷地夸了一句。
沒想到他聽到後竟這麼高興。
看著兒子動人的笑容,穆淑珍又慚愧又惶恐,一時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在旁邊偷偷觀察的辛秀兒見狀又在女兒頭上敲了一下,故意板起臉提高了聲音。
“沒皮沒臉的!本來還想著你這段時間排練舞台劇很辛苦,今天也演得不錯,趁著元旦放假帶你去南湖樂園玩一天,現在取消了!”
“媽媽不要啊!”
聽到這個噩耗,宋妮連頭上的疼痛都忘記了,一把拽住她的衣服就哀號起來。
“他們新建的摩天輪我還沒坐過呢!”
見宋妮後悔得捶胸頓足,楊秀林不禁好奇起來。
“摩天輪是什麼東西?很好玩嗎?”
出乎意料的問題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見他一臉疑惑絲毫沒有裝傻的樣子,竟然是真不知道,宋妮立即給他科普了一番。
“就是一個很大的玩具,像個豎起來的輪子一樣。有好多座艙,人坐在里面,它會慢慢轉動把你帶到半空中。南湖樂園新建這個直徑有一百多米,在全國都能排進前五,可壯觀了!”
見他仍舊不理解,宋妮急了。她指著遠處的教學樓,張開五指在他面前使勁晃了晃。
“看到那邊的教學樓了嗎?至少有它五倍那麼高!觀景座艙是半透明的,升到最高處的時候,人就像飄在天上一樣!”
想象了一下她描述的情景,楊秀林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總算有些明白她為什麼這麼想坐了。
“媽媽你帶我去嘛!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犯了!求你了!”
面對女兒的苦苦哀求,辛秀兒故意沉吟了一會兒,才板著臉向她伸出了尾指。
“拉勾!”
撒嬌成功的宋妮大喜,飛快地勾住媽媽的手指,用力搖了兩下,一頭扎進了她懷里。
“謝謝媽媽!媽媽你最好了!”
“別說我沒提醒你,再有下次,你就死定了!”
“絕對不會有了!”
“哼!最好是這樣!”
楊秀林一臉羨慕地看著宋妮,很想像她那樣求媽媽也帶自己去游樂園,但想起她每天早出晚歸都處理不完的工作,還是把這份衝動強壓了回去。
只是眼中的渴望卻無法隱藏地流露了出來。
見兒子明明對從未體驗過的摩天輪向往不已,卻沒有像宋妮那樣軟磨硬泡,反而像大人一樣克制著應有的玩心,穆淑珍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不開口,顯然是因為知道她工作很多,不想讓她為難,可孩子想讓媽媽帶他出去玩,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麼?
連這樣普通的訴求他都不願提,兒子真是太懂事了。
平時大家都喜歡用“懂事”來夸獎孩子,卻很少有人去想這兩個字背後隱藏了多少委屈和心酸。
楊衛國確實很疼他,但以老頭的能力和見識,根本不可能給他優渥的成長環境。兒子連摩天輪是什麼都不知道,就是最好的證據。
如果這些年她一直陪著他成長,他肯定也會像宋妮一樣開朗自信,而不是小小年紀就活成了小心謹慎的模樣。
她已經錯過了之前的十余年,不能一錯再錯了!
想到這里,穆淑珍半蹲下來,平視著兒子的眼睛,認真地發出了邀請。
“我也想去坐那個摩天輪,明天你能陪媽媽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