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邪及劉文傑共是十九人,均是身負絕學,但究竟火候各有高下,而且受地形限制,有幾人避讓不及,猝為所中,慘嗥聲嘶,飛墜崖下,摔成一團肉醬。
其余群邪聞聲大驚,無奈身在凌空,不遑他顧,心中怨毒巳極。
劉文傑、滕文星、驪山鬼母三人雙袖拂卷出內家罡氣迎向排山勁風,身形下墜沾足石坡。
勁力猛接之下,狂風四漩,漫空涌襲的月牙鏢反撞峭壁,進生連珠爆音,冒出火花藍焰。
群邪見狀不禁暗駭,此時他們如箭在弦,不得不發,立即騰撲躍登。
奇怪的是,匪徒暗襲之舉反而沉寂下來。
滕文星首先掠上斷崖,只見森羅宮建築宏偉,殿閣連雲,但一無燈火,不時卷出一片悠悠寒風,拂體毛骨悚然。
群邪紛紛登上無止步不前,劉文傑飄在向森羅宮前一座大牌坊走去。
坊額一匾,只書四個大字:“幽冥異路”。
四條石柱鎊有三聯,一雲:“孽海茫茫,嘆人壽無多,一誤豈容再誤,輪回轆轆,仰神靈有赫,今生要想前生。”又一聯雲:“此門是天地分界,那里即人鬼關頭。”
劉文傑暗道:“此賊真個狡詐多端。”一眼瞥見左在坊門下豎著兩塊青石,上鎊人名,榜首赫然書著:“劍閣太極雙環劉文傑。”其下歷數自己隱私劣跡。
劉文傑不禁心神震駭,面色大變,身形微微顫撼著,似斂束不住內心恐懼。
突聞宮中歌聲乍起,遙遙傳來,不禁凝耳靜聽:“昨夕森羅折獄,回思尚覺心寒,無奈世人偏膽大,為非作惡多端,試把游生來問,任彼狂徒逆豎,嚴刑決不姑寬,舉念切勿欺暗思,神天鑒察難瞞,倘若意存奸詐,終須割取心肝。”歌音忽遠忽近,飄浮不定,陰森悸人心魄。
群邪面面相覷,均瞥明自己亦列名榜上,不禁驚怒交加。
騰文星獰喝道:“何物妖邪,竟敢愚弄老夫。”
只聽遠遠傳來語聲道:“滕文星,你敢妄入我森羅宮內,管教你歷盡十八層地獄酷刑之苦。”話聲尖銳刺耳,令人頭皮發炸。
滕文星大喝道:“你是誰?”
“見面就知,何須多問,諒你也不敢踏入宮一步。”豐都鬼王滕文星此時已是騎虎難下,猛一橫心,暗運罡氣護體,一掌平胸,身如離弦之弩激射,掠入森羅宮初殿門前。
只見門左右署一聯雲:“任爾蓋世英雄,到此亦應喪膽,憑你遮天手段,入門難再欺心。”滕文星鼻中暗哼一聲,目中逼吐凶芒,身形疾邁入門內,猛一抬面,不禁一怔。
只見迎面立一圓鏡,非金非石,陰藍晦暗,映著滕文星丑惡貌像,忽覺圓鏡迅疾轉動,那晦暗藍光人影使滕文星不禁頭暈目眩。
滕文星暗道:“不妙。”縱身疾退。
轟的一聲,滕文星撞著一方鐵壁上,原來圓鏡轉動之際,宮門已移方位,滕文星不禁出聲悶嗥。
幸虧他功力深厚,更有罡氣護體,僅震得氣血逆翻,彈身落地,激怒得一掌猛向圓鏡擊去。
驀地一道暗藍劍虹疾閃,襲向滕文星右肋,寒氣逼人。
滕文星猛感肋下一寒,心神大震,忙移形換位,望左疾飄開去。
但暗藍劍虹猶如附骨之蛆般跟蹤而到,雷奔電掣,劃空銳嘯。
滕文星被逼得連連閃身,但依然未能全避了開去,“嘶”的一聲,一襲寬大黑袍被劃開尺許。
只聽一聲陰冷笑聲入耳道:“滕文星,你還不束手就縛,聽命於我,莫非尚妄念逃生麼?”
豐都鬼王須發微張,目光如炬,雙掌平胸,掃視了一眼,不見那人影跡,劍虹已斂,更不見宮門何在,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霎那間,變化又起,四方八面均是圓鏡,實速似緩轉動,鏡中幻現出滕文星平生血腥罪行,歷歷如繪。
饒是膝文星江湖巨邪,此時此境由不得不亡魂膽寒,耳邊廂只隱隱聽得到劉文傑等人喚叫,心中又驚又怒、雙掌蓄聚平生功力,大叫一聲,平胸推出。
那知不推出還好,狂飈如遇巨阻,逆撞而回,將滕文星身形撞得踉蹌旋轉數尺方始定住。
四周圓鏡突又疾轉,射出強烈藍光,滕文星目光一接,即生刺痛眩暈之感,迅將雙目閉住。
滕文星此時已知森羅宮內布有極厲害的奇門禁制,悔恨不已,忖道:“這鐵翅蝙蝠老賊武學真個曠絕淵博,通神入玄,我不該狂妄自恃,看來要喪生這森羅宮內。”
這時,殿內突彌漫一片濃煙,腥臭刺鼻。
滕文星兩眼閉合,不虞有此,待鼻中嗅入後,不禁驚得魂飛天外,兩目疾睜,一片強光刺入,如焚如灼,由不得大叫出聲,一跤跌倒在地。
睫毛上淚水涔涔沁出,面現苦痛已極之色,卻又不能死去。
這森羅宮啟發禁制之人,似存心慢慢折磨滕文星,非至膝文星出聲乞哀,低首臣伏後甘心。
可憐滕文星身受摧心蝕骨,萬蜂噬咬之苦,與其說是英雄末路,毋寧謂其作惡多端之報。
忽地,遠處生出一陣低沉的陰笑,似斷似續,宛如萬丈冰谷吹出的一股寒風,令人毛骨悚然。
只聽一聲道:“滕文星,你還是要死要活?”
可憐滕文星痛苦得話巳難出口,半晌,才進出淒厲語聲道:“老朽既落你手,唯求速死。”
那人冷笑道:“滕文星,你想法真好,這森羅宮中共有十八道禁制,暗合十八層地獄,怎能讓你輕易死去。依我奉勸,不如投順我主人,共圖武林霸業。”
滕文星不禁暗嘆了聲,道:“早知如此,悔不當初,老朽依你就是。”只覺身軀被人扶起,兩目睜開,只見眼前現出一個白色靛藍,身軀修長,灰衣的老者。
幻鏡全斂,殿中景物朦朧模糊,但見灰衣老者伸掌送過一顆藥丸,道:“將藥服下,其毒立解。”說著已喂入滕文星口中。
藥丸入口立化,咽入腹中。
滕文星苦痛雖消,但神智已被藥力所控,渾渾噩噩,隨著灰衣老者望殿內走去,身影瞬即消失,群邪一見滕文星身形疾邁入宮門,不禁大驚,劉文傑出聲阻攔已是不及,頓足嘆息道:“滕老師怎可如此輕敵?”
驪山鬼母道:“此非議嘲埋怨之時,應共思毀去森羅宮良策。”
劉文傑不禁胸頭怒火翻騰,冷笑道:“請問有何高見,老朽洗耳恭聆。”
驪山鬼母面泛怒容,沉聲道:“倘劉老師認為老婆子言之不當,老婆子定當三緘其口,不過劉老師名列榜首,想森羅宮主人定有安排,語雲:道不同不相為謀,恕置身事外不設一詞。”
劉文傑不禁面紅耳赤,尤其生平隱秘俱鐫於榜上,眾目昭彰下再也不能道貌岸然,自比武林正派高人,目中泛出怒焰如熾,半晌說不出話來。
只聽得一個森冷語聲傳來道:“此話對極。”一條龐大身影如玄鶴般翻上崖來,現出老龍神上官相。
驪山鬼母道:“上官老師來得正好,請用玄陰雷珠毀去這森羅宮。”
此刻的老龍神上寂相表現得異常沉穩,抱拳一拱,微笑道:“諸位老師好。”身形緩緩向牌坊下走去,一望榜上人名劣跡,不覺高聲狂笑道:“豈料劉大俠之名竟列於兄弟之上。所書罪行劣跡,請問劉大俠可是真的麼?”
劉文傑面色蒼白答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上官相回望了劉文傑一眼,道:“兄弟罪行倒是實有其事,至於劉大俠麼,顯然是莫須有,劉大俠一生清白聲譽怎能任他誣蔑。”
劉文傑苦笑道:“老朽豈不知,但老朽向不作冒險輕敵之事,容待思索出破解良策。”話聲略頓,又道:“不論如何,毀去森羅宮莫過於上官老師那顆玄陰雷珠。”
上官相聞言不禁一怔,他自有難言苦衷,玄陰雷珠一直未能取回,卻又不能自承,眼珠微轉,嘿嘿冷笑道:“那老賊也在宮內麼?”
劉文傑道:“風聞他已覓至白陽圖解藏處,現在參悟絕學,明晚子時即可功行圓滿,開關出見。”
上官相道:“這就是了,兄弟玄陰雷珠只有一顆,雖說威力強大,可炸毀這森羅宮,但老賊習成白陽圖解後恐無人能制。”
殿內忽傳出陰側側冷笑道:“上官相,你盡可施展玄陰雷珠,一試可否毀去這座森羅宮?”
老龍神上官相聞言大怒,面泛殺機,厲喝道:“朋友,何不現身出見。”
陰側側笑聲又起道:“上官相,你要明白,這是你等不請自來,又非敝主人存心設伏暗害,如今你來時有路,恐去時無門了,不如投順敝主人門下,當可留得活命。”
老龍神上官相早自暗中緊扣著一把霹靂子母彈,不待那人話落,揚掌疾擲入森羅宮內。
那知霹靂子母彈飛至半途,忽地急如芒雨激反射回,群邪猝不防,一串震耳炸音中,火花連閃,硝煙彌漫,兩人被炸得遍體鱗傷,長衫變成斷絲殘縷。
余外群邪四外閃避,袍袖齊揚,將硝煙霰彈蕩了開去。
宮內傳出宏烈震耳的長笑道:“上官相,你未免黔驢技窮,何必在此森羅宮中丟人現眼。”群邪頓萌退念,但誰也不願出口,明知豐都鬼王滕文星身陷險境,既不能見危不救,又不能就此退卻,貽笑天下武林。
只聽宮內送出朗朗大笑道:“諸位均是武林中卓著盛名人物,竟無能破除森羅宮中禁制,有何面目立足於江湖,與敝主人逐鹿中原,互爭雄長。”
太極雙環劉文傑大笑道:“老朽但等明晚子時與貴當家相晤後,再作處理,毀除森羅宮本易於反掌爾。”
“大言不慚。”那人說道:“敝主人方才已返森羅宮,並擒來人質,其中兩個與劉大俠上官令主極有淵源,不知兩位可願一見。”
劉文傑冷笑道:“危言聳聽,鬼蜮伎倆,怎奈老朽不中你的詭計。”
忽聞一聲驚呼道:“爺爺。”
劉文傑聞聲一顫,面色大變,大喝道:“可是祥兒麼?”
宮內立即傳出顫聲道:“正是祥兒,爺爺快來相救。”劉文傑不禁手足冰冷,實在想不出自己獨一無二愛孫為何落在匪徒手中。
驀然一聲嬌呼:“爹……”緊接著飄出。老龍神上官相不禁大驚失色,目露震恐之色。
劉文傑道:“怎麼,上官老師的獨生掌珠亦被擄麼,看來,在場諸位家中當更難免,唉,此賊真個歹毒無比。”
宮中傳來朗朗語聲道:“劉老師料得不錯,不過敝主人並無惡意,現在宮內恭候各位,只要各位悔過向善,敝主人既往不究。”群邪心中憂心惶惶,只有驪山鬼母心中泰然,二女現在卿雲谷中與陸曼玲在一處,自己可置身事外。
忽從宮內又傳出長嘆一聲道:“諸位若執迷不悟,恐將噬臍莫及,諸位不妨察視體內有無異征,敝主人在廳上已准備解藥,遲則無及。”群邪不禁心神一顫,忙運氣搜宮過穴,發現體內太陽主經十三處穴道有滯阻回逆感覺,由不得相顧失色。
劉文傑嘆息一聲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人真個狠毒殘惡,若任他倒行逆施,武林將永無寧日。”說著身形邁向森羅宮中。
驪山鬼母低喝道:“且慢,此去無異羊入虎口。”
劉文傑搖首苦笑道:“此人為圖霸武林,擇取卑劣手段之故,他心中猶有所懼,必不敢加害老朽,俟老朽旁敲側擊,誘此人自泄口風,再對症施藥,倘我等猶躊躇猶豫,反啟他殺機。”
群邪均覺劉文傑言之成理,不由自主地隨著劉文傑向森羅宮走去。
此時,亦無後退之理,他們都是當今武林中卓著盛名人物,好名心理作祟,又為勢所逼,不得不爾。
其實劉文傑另懷意圖,認為他既與鐵翅蝙蝠主者歃血為盟,各執盟據一紙,雖說有所挾持,但總不能違約行事。
何況他不信鐵翅蝙蝠絕不能在旦夕之間,習成天下無敵的曠絕奇學白陽圖解。
不信是一回事,眼前情勢騎虎難下又是一回事,他平素足智多謀,此時已是一籌莫展,暗中嘆息一聲,望了相隨而來的群邪一眼,忖道:“現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只覺心神怔忡不寧,步履如山向森羅宮走近。
此刻,只有驪山鬼母心內暗暗叫苦,暗道:“一入森羅殿,即凶多吉少。”但已是身不由主,甚難懸崖勒馬,但感遍體寒意侵透。
卿雲谷中繁燈如雲,武林群雄仍是杯觥交錯,高聲談笑僅歐陽翠英、歐陽翠華姊妹,心中憂心不絕,偷覷陸曼玲,只見陸曼玲掌心托著酒杯,低著淺淺啜飲,似有著什麼心事在沉思著。
歐陽翠華喚道:“曼玲姊姊。”
陸曼玲驀然抬面,嫣然微笑道:“歐陽二妹可是有什麼話要問麼?”
歐陽翠華道:“劉文傑等人此去有無凶險?”
陸曼玲道:“有驚無險,但身陷森羅宮退身甚難,歐陽二妹是否擔憂令堂有性命之危?其實我此舉無非使卿雲谷中武林群雄得以苟安,須知有豐都鬼王、老龍神在此必然掀起一場大變。”
“守株待兔,總非良策。”歐陽翠英道:“如俟老賊返轉,我等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倒不然。”陸曼玲輕搖螓首,神色凝重道:“我此舉實費盡心機,如匪徒之言不錯,老賊中真獲白陽圖解,潛心參悟,定明晚子時功成圓滿開關,群邪陷在森羅宮,拼搏猛烈,則我等明晚於時之前可安然無事,在此時機之內奚少俠必然趕來,商議戮殺老賊良策。”
說著嫣然一笑道:“若老賊是緩兵之計,老賊必在圖解藏處相遇奚少俠,以少俠睿智武勇,穩操勝算,此處一切惡毒安排,皆屬徒然。”
忽見一個黑衣長衫少年疾步走近陸曼玲身側,未語先笑,低聲道:“陸姑娘,南谷賓舍有一武林朋友請撥冗一往,說是有機密大事……”
說此語音更杳弱道:“再有令尊書信一封托交姑娘。”
陸曼玲柳眉一揚,急急立起道:“有勞尊駕領路。”她又目注歐陽翠英姊妹笑道:“我去去就來,二位賢妹在此相候就是。”纖掌一揮,率領青蘭等女婢隨著來人走去。
歐陽二女面現驚詫之色,只覺陸曼玲此舉大有蹊蹺,不禁相視了一眼。
歐陽翠英說道:“你我不如暗隨她們前去,愚姐只覺陸曼玲近日舉止離奇神秘。”
歐陽翠華道:“小妹也有此感覺。”說著盈盈立起,離座比肩緩緩走出。
二女美艷如仙,翠袖凌風,宛如姑射仙子,離武林群雄既遠,步履變快,身形如風,不久即越過一條小澗,身入一片幽竹翠篁中。
林內突傳出一森冷語聲道:“兩位姑娘請止步。”人影一閃,忽現出一個身穿八卦道袍的道長,手執一支玉簫。
二女一見面色微變,檢衽萬福道:“玉簫師伯也來了此處。”
玉簫真人面色肅然道:“兩位姑娘妄欲在此卿雲谷惹事生非,難道竟不顧及令堂生死安危?”二女面色大變。
歐陽翠英道:“莫非家母有生命之危麼?”
玉簫真人道:“正是,如今令堂已身陷森羅宮,除了投效森羅宮主者,其外並無生路。”
二女雙雙花容失色,道:“師伯為何知之甚詳?”
“貧道與森羅宮主者乃莫逆之交。”玉簫真人目注二女沉聲道:“森羅宮主者人極正派,嫉惡如仇,貧道為顧念與令堂者為舊交,特地指點一线生路,及早離此是非之地,擇人而事。”
歐陽翠英冷笑道:“師伯金言,晚輩心感,怎奈母女之情,不能袖手不顧。”
玉簫真人哈哈大笑道:“那也只好由你們了。”說著袍袖一晃,身形疾杳。
歐陽二女心中驚懼憂惶不已,目前又不知陸曼玲身在何處,無人可與商量,森羅宮主者如此辣手強敵,即是正派絕乘高手均不能穩操勝負,何況她們。
忽見竹林中人影一閃,現出面色驚惶的青蘭。
二女一見青蘭神色,即知陸曼玲處境甚危,立即問道:“陸姑娘……”
青蘭忙打了一眼色,低聲道:“說來話長,姑娘命婢子去北雁蕩尋奚少俠相救……”二女還待追問,青蘭已自向東疾奔而去,兩女只得急隨身後。
東邊谷口,叢林密阻,月華籠罩著幽暗林木,不時飄入耳夜梟低鳴,顯得鬼氣森森。
驀地,林內掠出五條人影,身未落地,即斷喝道:“三位姑娘何去。”青蘭不答,寒芒疾灑,內藏絕毒暗器,歐陽二女迅亦疾出手,虹飛電卷中五人身首分裂頓時斃命。
忽從林中傳出一聲暴雷大喝道:“女娃兒這等手黑心辣,饒你不得。”
十數條人影由林中疾逾電射而出,三女抬目望去,只見來人神態冷漠,均是江湖罕見露面人物,不由心頭一震。
為首者是一禿額鷂睛矮胖老者,兩目神光森厲如電,懾人心神,緊隨他身後短裝少年,面目鷙猛,虎臂熊腰,沉椿如山,身長雖不高,卻似半截鐵塔般,魁梧雄偉。
這少年望了二女一眼,向光顱老者道:“這三個女娃兒都賞給我吧。”
禿額老者雙眉微皺,似乎忖思一下,冷然輕笑道:“虎兒,都是有刺玫瑰,辣手得很,恐非你一廂情願。”
少年冷笑道:“我卻不信。”身形似風,右臂疾伸,迅如電光石火向青蘭抓去。
青蘭心知當前情勢凶險已極,已非口舌可辯,只須衝出這森密卿雲谷外伏椿,就有一分指望,眼見那少年五指如風抓來,沉凝不動,待來人堪近身前,突腳步一滑,旋劍出式,一溜青光,疾指少年左肋。
她這一式“葉底取果”用得神妙辣毒之極,那少年卻料不到青蘭有此驚人奇絕的武功,警覺已是不及。
只聽那少年鼻中哼得一聲,身形斜出一步,肋下已被青蘭劍鋒劃破一條七寸長血痕,卻未見半點血液沁出,敢情這人練有鐵巾衫混元氣功在身。
這少年不禁面色羞紅紫脹,目吐殺機,霍地雙掌“金鼓震鳴”一式攻去。
青蘭甚得陸曼玲歡心,武學深得真傳,那還容這少年取得先機,已自劍芒飛動,招招不離少年要害重穴。
歐陽翠英突地一揚腕,噗的一聲,只見少年啊的一聲,踉蹌倒出數步,面色森厲。
群邪大驚失色,只見少年肩頭釘著一支七坎釘,深沒及半,肩胛骨粉碎,紫血沁沁滲出。
禿額矮胖老者嘿嘿冷笑道:“驪山鬼母之女如此心狠手辣,老夫難容。”說著一掌虛空拂出。
二女早就留神戒備這禿顱老者,四掌同出虛接。
那知禿額老者掌力陰寒綿柔,二女如接無物,只覺身上同泛起一股奇寒,不由同時打一冷顫似。
禿額老者揚聲哈哈大笑,突地面色一沉,大喝道:“拿下。”
忽聞一聲宏亮喝道:“且慢。”群邪不禁一震。
暗中忽走出十數僧俗道武林高手,為首者正是少林耆宿九如上人。
九如上人面寒如冰,道:“卿雲谷接待群雄入會,當盡賓主之道,怎能阻止賓客出入,莫非這卿雲谷中安藏著什麼陰毒詭計麼?”
群邪不禁色變,均知正派門中九如上人武學淵精深,辣手難敵,禿額老者立時堆上一臉傻笑道:“不敢,禪師可是名震天下的九如上人麼?這兩個女娃兒……”
九如上人立時截住話頭,沉聲道:“事實經過,老衲在旁已目睹真切,無須詭言飾非。”
禿額老者心中暗怒,道:“但老朽奉命所為,身不由主,禪師為何責之過苛,有失一代高僧恢宏氣度。”
九如上人望了禿額老者一眼,道:“諸位檀樾尊姓大名。”
禿額老者面帶微笑道:“老朽在武林中名下不見經傳,何勞動問,老朽屠申明,甚少在江湖中露面。”
九如上人不聞言不禁一呆,只覺武林中並無屠申明其人,忖道:“不論此人姓名是否真假,但看他舉止神情分明是一內家高手。”倏一轉念道:“煩勞屠檀樾通稟貴當家,請他撥冗一來此處吧,老衲有話與貴當家面商。”
屠申明哈哈大笑道:“敝當家正在功行緊要關頭,老朽無法稟明,明晚子時功行圓滿開關,老禪師何妨在卿雲谷中稍等。”
九如上人微笑道:“老衲等閒雲野鶴之身,不耐羈束,既是如此,俟明晚子時後再行拜謁。”略打稽首後,轉身望著青蘭及歐陽二女,眉梢一揚道:“三位女施主還不走麼?”
三女立即盈盈萬福道:“多蒙老禪師相助,小女子這就幸了。”
就在三女轉身之際,突聞屠申明大喝道:“諸位恐怕走不了。”
一縷箭音從遙處隨風傳來,如泣如訴,如怨如慕,令人淒楚悱側,驀地箭音疾變,如撥弦亂彈,萬馬馳驟,使人心神欲飛,魂不守舍。
群雄不禁面色大變,只覺控制不住自己心神,屠申明面上泛出陰陰笑容,只待九如上人等一個把持不住,立即出手准備一網成擒。
只聽九如上人高宣了一聲佛號,跌坐在地,垂眉瞑目,嘴中念出“天龍禪唱”。
奇怪的是禪唱之聲音雖不高,竟淹沒了簫音,群雄如醍醐灌頂,痴迷神情盡滌,如夢初醒。
那屠申明等群邪面色竟大變,反身鼠竄遁走一空。
九如上人霍地立起,睜目喝道:“走。”率著群雄三女疾奔如飛而去。
月落星沉,九如上人等已遠在鄉雲谷二十余里一條潺潺清泉山澗旁停住。
九如上人望了四外一瞥,長嘆一聲道:“森羅宮主者網羅的都是武林卓著名望的頂尖高手,連玉簫真人亦受命於他,看來當年一段武林公案是難判明了。”
武當耆宿出雲雁樂和詫道:“什麼武林公案?”
九如上人道:“九大門派及江湖群英昔年在呂梁山圍攻赤手屠龍何昆侖之舉,樂檀樾可曾參與麼?”
樂和播首道:“在下數十年前已絕意江湖,不問武林恩怨,敝派掌門亦曾參與呂梁之事,為此在下與敝掌門人言語失和,赤手屠龍何昆侖持身嚴謹,嫉惡如仇,出手雖偶失之於偏激,但小疵不掩大德,九大門派為何護犢不明,竟蒙羞含垢作出這不齒之事。”
九如上人嘆息道:“何昆侖在呂梁山施展獨門絕乘武功連斃九大門派中高手七十三人,身負重傷浴血逃出重圍返歸巫山秘居,發現其妻慘死床上,其女因至附近山頭采取一味靈藥,幸免魔掌,何昆侖竟認作九大門派所為……”
樂和道:“此事真與九大門派有著莫大關系?”
“自然有關系。”九如上人神色凝重道:“但事實真像只有何昆侖自己知道,然而自呂梁山之事後,九大門派掌門人及武林高手相繼趕往巫山秘居,何昆侖已無故失蹤,在其書室中發現一支眼下震懾武林之鐵翅蝙蝠。”
說著悲憫嘆息一聲道:“昔年危詞聳動九大門派聯合出手之人實是鐵翅蝙蝠老賊,森羅宮主者,數百年來,九大門派因崖岸自高,落落寡合,形成一盤散沙,老衲實猜不出有什麼原因使他們緊緊結合一氣,其中定有蹊蹺,敝掌門人對於昔年之事諱莫如深,支字不露,似神明內疚,悔恨難贖……”
青蘭一旁說道:“老前輩,婢子有事他往,須先行一步。”神色異常憂急。
九如上人頷首道:“姑娘請便,可是尋得令主人陸驥之下落。”
青蘭道:“正是,敝主人神智已喪失,我家姑娘也正是旦夕可危,劉文傑、滕文星、上官相等黑道高手均身陷在森羅宮內,瞬息之間可釀成大變。”
群雄不禁大震,武當名宿樂和詫道:“有此事麼?”
九如上人嘆息道:“劉文傑自食惡果,竟遭此報,可見冥冥中自有報應在。”忽目注清蘭道:“那麼姑娘神色匆匆尋訪何人相助呢?”
青蘭道:“我家姑娘判斷,森羅宮主者定在白陽圖解藏處參悟絕學,意欲將他封禁在內……”
樂和擊掌大贊道:“妙計,姑娘定知道白陽圖解藏處,老朽等願相助。”
青蘭搖首答道:“婢子不知,但有一人知道,諸位前輩盛情心感,此人絕不願另有人參與,恐打草驚蛇,反為不美。”說著盈盈一福後,與歐陽二女身形竄起,轉瞬即杳失於沉沉夜色中。
山風拂林,穆穆送濤,九如上人面對著東方即將顯露的曙光,正在沉思。衡山高手乾坤鈎仆天鵬道:“老禪師。”
九如上人如夢初醒,轉面微笑道:“仆檀越有何賜教?”
乾坤鈎仆天鵬咳了一聲道:“老禪師天龍禪唱具有莫大的威力,正好一掌摧毀去那森羅宮,俾使老賊失去憑藉。”
九如上人嘆息一聲,道:“老衲何不作如是想法,但森羅宮內甚多生靈恐將波及,為此進退維谷,躊躇難定。”
樂和道:“老禪師豈不知寧可一家哭,不可一路哭之語。”
九如上人沉吟須臾,道:“俟老衲到了森羅宮之前,再見機行事,不過老衲尚須等候本門羅漢殿十八長老,大概日出之時定然趕至老衲相約之處,諸位如目前無事,可否與老衲同往呢。”群雄唯九如上人馬首是瞻,同聲應諾,與九如上人衣袂飄飛而去。
北雁蕩山白陽圖解藏處對面雙峰屏隙一线陽光正對准秘穴通徑映射著。
徑口內忽現出倜儻身影,金黃色的朝陽映著他那面龐,劍眉飛髻,鼻若懸膽,顯得英姿煥發,豐神如玉。
這人正是奚鳳嘯,他先何湘君龐鎮寰二人入得洞徑,按圖索驥,憑他過人的記憶力將洞壁上所鎊圖形緊緊記住,暗道:“白陽真人果真武聖,每具圖形均窮造物之奇,一式之中具有無數神妙變化,欲將全部圖解融雁透澈,至少耗費五年時光,且非有莫大恒心毅力不可。”
奚鳳嘯貯立洞口忖思,只覺何湘君可無庸憂慮。
他正要離開洞口,躍下懸崖之際,口中忽驚噫一聲,目光凝向崔星五所鐫星形圖象處,暗道:“他怎麼找來此處?莫非有什麼急事不成?”他知道崔星五既然來此,必留下信物或其他。
只見奚鳳嘯突伸出兩指插入石中,捏出那方折疊好箋函,匆匆一閱,不禁面色微變,身形疾瀉,悄無聲息落在崖下,忽聞暗中傳來嚴三畏語聲道:“奚少俠麼?”
奚鳳嘯出聲答道:“正是在下。”一片陰暗崖角下突現出嚴三畏、青蘭、歐陽翠英姊妹四人身形,疾如流星奔來。
奚鳳嘯一見三女,驚詫道:“三位姑娘為何來此險地。”
青蘭淒然一笑道:“陸姑娘本受少俠之囑,不涉身此是非漩渦中,怎奈有人投舊於陸姑娘,為勢所逼不得不來卿雲谷。”
奚鳳嘯對卿雲谷甚感茫然,詫道:“什麼?卿雲谷?它在何處?”
青蘭道:“距此約莫五十余里外,老賊在卿雲谷建有一座森羅宮,散發武林帖約請天下武林群雄聚會,如今太極雙環,上官相,豐都鬼王等人均身陷森羅宮內……”奚鳳嘯鼻中冷哼一聲,似無動於衷。
歐陽翠華目露幽怨道:“家母亦陷在宮內。”
奚鳳嘯眉頭一皺,搖首嘆息道:“他們都是江湖梟雄,機智卓絕,為何如此輕率魯莽。”
青蘭道:“緣由我家姑娘而起。”
奚鳳詫道:“這卻是為何?”
“我家姑娘奉了老主人親筆手諭後,立即趕來卿雲谷會晤老主人,怎奈一板之隔,不能目睹……”奚鳳嘯張大著兩眼,似不解其意。
青蘭淒然一笑道:“相處兩室,隔板為鄰。”
奚鳳嘯恍然大悟,長長哦了一聲道:“既然不能相見,咫尺天涯,玲姐為何確知鄰室之人就是其父。”
“語言話態顯系老主人。”青蘭道:“生平經歷,瑣碎往事,敘述略無舛錯,決無以偽亂真之理。”
奚鳳嘯神色凝重,腦思索其中關鍵,只聽青蘭接道:“老主人命姑娘照他的話行事,姑娘父女情深,委屈從命,所以聳動劉文傑等人去森羅宮,宮前植豎生死冥榜,榜上鐫有武林知名人物的生平方劣跡……”
突然,奚鳳嘯接口道:“事情絕非如此簡單,若無他因,以劉文傑機智才華無不高絕,怎能輕易上當,恐內中別有蹊蹺。”
青蘭接道:“少俠猜得不錯,其後,我家姑娘又奉老主人所召,前往南谷賓舍,婢子在門外守候,忽聞姑娘密語傳聲,急命婢子趕來尋訪少俠,救老主人及姑娘出險,解天下武林於倒懸。”
奚鳳嘯不禁面色微變,知龐鎮寰遺下毒計禍害武林,移轉視聽,遂他參悟白陽圖解,雄霸武林之願,不禁暗暗咬牙。
此刻,奚鳳嘯顯然展露了他絕世才華,腦中思念電轉,匆匆已作了通盤籌劃,向嚴三畏道:“老偷兒何在?”
嚴三畏轉面彈指打出了一线彩光,衝空奔霄而起,朝陽映射下泛出斑爛七彩。
林中忽唰啦一聲,似冒起一支巨鳥,展臂飛掠而至,正是老偷兒妙手如來盧迪,奚鳳嘯與盧迪附耳密語數句。
盧迪頷首道:“老偷兒遵命,咱們不見不散。”話落人起,穿空如電疾杳。
奚鳳嘯又與嚴三畏道:“有勞老英雄去巔峰一行。”
嚴三畏神色一呆道:“老朽無此之能,徒勞跋涉,無濟於事。”
奚鳳嘯道:“在下已想出伯父系罹受”鬼脈逆穴“手法,老英雄只須雙手兩指暗運太乙真力,同時分點”氣海“、”天突“兩處穴道,使真氣反注聚衝督脈,禁制漸解。”
嚴三畏聞言一怔,面現驚喜之色道:“怎麼老朽想不及此。”說著又道:“老朽與裴澤稍作交待,立即趕去。”說後疾然轉身奔去。
奚鳳嘯沉吟一下,道:“我們走吧。”四條身影迅疾消失於山道上。
且說妙手如來盧迪扮著一個村農模樣,頭戴竹笠,斜簾遮眼,身穿藍布短裝,褲腳卷得齊膝,露出兩支黧黑的光腿,足登多耳麻鞋,含著一支竹煙管吞雲吐霧,在田間小徑中向卿雲谷走去。
他一步一步如常人走著,忖思如何進入卿雲谷,而且不受匪徒監視之良策。
突然身後送來一個嘶啞的語聲道:“老丈,留步?”盧迪轉面望去,只見一個矮小漢子距身前三丈開外,一望而知是江湖人物,衣履汙穢,似是甚久未經洗濯,肩頭露出一截刀把,滿面風塵之色,神色萎靡。
他望望那矮小漢子一眼,道:“喚住老漢卻是為何?”
矮小漢子泛出歉疚笑容道:“請問老丈,此去卿雲谷是如何走法?”盧迪聞言不禁仔細上下打了兩眼,目中精芒電射。
矮小漢子頓時露出驚悸之容,右臂暗聚真力護住前胸。
盧迪淡淡一笑道:“卿雲谷主人廣發綠林帖,邀請天下武林道前往聚會,沿途均有接待,尊駕為何不循正途?”
矮小漢子道:“不瞞老丈,在下一路為仇家追蹤,食寢難安,是以擇僻道小徑,地形不熟,故爾動問。”
盧迪雙眉微剔道:“何人追蹤尊駕?難道避入卿雲谷就不畏尋仇?”
矮小漢子道:“在下為玉虎幫主展天行及玉面張良茅煥追蹤。”
盧迪哈哈大笑道:“老朽身為卿雲谷巡山舵主,礙難庇護,尊駕,卿雲谷不能為了尊駕得罪玉虎幫。”
矮小漢子聞言不怒反現喜容,從身里取出一塊黃銅腰牌,上端鬼頭並風雲符篆,肅然躬身道:“小的身屬閻羅峰女屬第七舵,總瓢把子離山不久,就遇強敵進襲,全軍覆沒,只剩小的躺在屍體下得以苟全,強敵離去後,小的由積屍中鑽出,不想展天行等人又來在閻羅峰上,發現小的……”
盧迪聞言心中大奇,暗道:“正巧為老朽誤打誤撞上,別怨老朽心辣手黑。”
忽瞥見遠處現出數點迅疾人影,忙道:“尊駕速覓地藏匿,待老朽騙過來敵再說。”
矮小漢子竟躍下田塍,藉稻葉密穗掩蔽著。
盧迪坐在田塍上,呼呼抽著旱煙,目光偷覷來人。
來的正是展天行,率領著本幫高乎,只聽茅煥長嘆一聲道:“此處距卿雲谷不遠,這人地形極熟,趁間逃往谷中去了,一步之差,貽無窮之後患,幫主,看來卿雲谷之行只好作罷。”
展天行目露憂容道:“我豈不知此行甚危,但不能置彭賢弟之生死安危於不顧,或從卿雲谷探出彭賢弟下落,我等急流涌進尚來得及。”
茅煥長嘆一聲,目光望了盧迪一眼,只當盧迪是土著村夜,也未留意,道:“幫主義薄雲天,屬下敢不遵命以赴,恐鐵翅蝙蝠老賊認本幫為層戮鬼峰主凶,那時退身不易了。”
展天行哈哈大笑道:“賢弟,身在江湖,焉能怕事,老朽身受賢弟之賜多矣,雖死何憾。”茅煥又是無言長嘆一聲,當先放足奔去。
霎那間,展天行一行已是有走得無形無蹤。
矮小漢子忽從禾稻中現身而出,盧迪冷冷一笑,出手如風,一把扣住這人腕脈要穴上。
矮小漢子驀覺手腕如勒上一道鋼箍,痛徹心脾,不禁張嘴慘嗥一聲,兩日突出,幾乎昏死過去,頭上豆大冷汗沁沁冒出,面如死灰。
妙手如來盧迪微微一笑,五指緩緩松開。
矮小漢子緩過一口氣,目露悸容,顫聲道:“你老如此為了何故,莫非心疑小的所言不實。”
盧迪冷笑道:“老夫眼中不揉沙子,分明你與展天行沆瀣一氣,使出這苦肉計,哼,老夫闖蕩江湖數十年,怎會讓你輕易騙過。”
矮小漢子似受了莫大委屈,苦笑一聲,道:“要如何才能使你老相信。”
盧迪厲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名叫石翎。”盧迪伸出左手道:“將這腰牌讓老夫查視一下,並將閻羅鬼峰之事盡你所知詳細說出,如有半點不實,可別怨老夫辣手無情。”石翎慌不迭的一五一十和盤道出,唯恐言之不詳。
盧迪面色一霽,和顏悅色道:“你那舵主是誰?本舵中共有執事幾人?”
石翎只當盧迪確是總瓢把子親信手下,忙道:“言字七舵主鐵臂熊蕭和軒,舵屬七名能手,小的技藝微薄,濫宇充數而已。”
盧迪神色一變,手指石翎身後詫道:“怎麼展天行又折回來啦。”
石翎情不自禁回面一望,只覺一股如山氣勁印在他的前胸,悶嗥一聲,七竅流血斃命。
盧迪裂嘴笑了一笑,取出化屍藥粉灑在石翎口中,—轉瞬化成一灘黃水。
天色還是清晨,盧迪逕自趕往附近村鎮配了三個同樣款式的銅牌,並換了一身衣履,到得一處風景清幽小村外,村口建有一座魁星閣,只見他捷逾飛鳥般掠上閣頂不見。
暮靄漸合,炊煙四起,倦鳥歸林,天際遙遠處一絲殘霞漸黯淡消失,田野間一片蒼茫。
村外現出奚鳳嘯等四人身影,疾如電射躍出魁星閣,只見盧迪盤膝傍坐壁角,面前放著一葫蘆酒及荷業紙包,內有鹵牛肉醬豆,正吃得津津有味,一見奚鳳嘯,立即張口笑道:“老偷兒等了大半天啦,來,來,來,暢飲幾杯,也好辦正事。”
青蘭星眸中滿含幽怨,噘嘴嗔道:“真是急驚風遇得慢郎中,少俠調息行功挨了老半天,卻又遇著你這老偷兒不辦正事,如有舛錯,唯你這老偷兒是問。”
盧迪伸了伸舌,搖首笑道:“好厲害的姑娘,老偷兒有幾條命敢耽誤大事。”
奚鳳嘯微笑道:“在下不信你就去了卿雲谷。”
盧迪道:“不錯,老偷兒實是未去,卻遇上一椿事兒。”說著從身上取過五塊銅牌,並將相遇石翎之事說出,隨即朗笑道:“老朽已准備四套衣履,請四位換上立即趕往卿雲谷。”
奚鳳嘯大喜過望道:“不料機緣湊合,一切可迎刃而解。”
明月朗空,山野一片朦朧。
前往卿雲谷山道上,蹄聲得得,揚塵彌漫,江湖豪雄一撥撥的不絕如縷趕去。
其中不少人為增長見識而往,人生難得百年,此一盛會畢生難遇,怎能錯過如此良機。
谷口外站著兩行雁翅般緊扣勁裝的武士,手持利刃,寒光閃閃,俱面目鷙冷陰沉。
奚鳳嘯一行五人健步如飛向谷口奔去。盧迪忽指著前面一行八人,低聲道:“太行八怪久未露面江湖,這次也靜極思動趕來卿雲谷。”
只聽谷口武士中騰出一個宏亮語聲道:“來人可是太行八義麼?”
太行八怪互望了一眼,暗暗驚異,心知他們行蹤已受卿雲谷暗暗監視著,八怪中突們出蓄有山羊胡須青衫老叟哈哈笑道:“貴當家真有經世霸才,老朽等一舉一動卻難逃他耳目之下,令人欽服之至,煩勞通稟,就說我太行八怪求見。”
武士中有人答話道:“敝主人定在今晚於時開關,暫請八位在賓舍稍事歇息。”
青衫老叟稍一沉吟道:“也好。”
隨即一名武士走在太行八怪之前,抱拳一拱,笑道:“在下領路。”
青衫老曳右臂一探,手出如風,奇詭無倫的扣住那名武士曲池穴上,這舉動令其他武士齊齊色變。
那被扣住的武士面色慘變,心中卻是震怒無比,道:“雷老英雄,你這是何意?”
青衫老者沉聲道:“老朽等人自然要去卿雲谷,伹別在老朽身後暗中弄鬼,哼!如果心有毒念,可別怪我太行八怪將這卿雲谷翻轉過來。”
崖上忽飄送過來一個冷森悸人笑聲道:“你們太行八怪自比上官相、滕文星如何?”
八怪面色一變,只見一條黑影疾如鷹隼瀉下崖來,兩指疾阱,迅如電光石火朝青衫老者右臂點去,喝道:“放開。”指劃急嘯風聲,犀利辣毒,神奇莫測。
青衫老叟只覺無法閃避,逼得放開扣住武士的五指,疾飄出丈外,面色鐵青,抬目望去,只見是一蒙面黑衣人,兩支眼孔內暴射奪人精芒。
蒙面人陰側惻冷笑道:“八位既遠來卿雲谷作客,我等當盡賓主之道,不能失禮,若存心生事,那就有得你們太行八怪好瞧的。”話才落音,身形一鶴衝天拔上崖去。
太行八怪面孔一陣青一陣白做聲不得,想不到二次再出,未見正主,即落得灰頭土臉,看來卿雲谷主手下大有能人,不由同時升起一股寒意。
那受制於青衫老者的武士,面色益發恭謹,躬身道:“在下帶路,八位請來吧。”太行八怪神情訕訕隨著進入谷中而去。
妙手如來盧迪低聲笑道:“八怪器宇狹隘,眥怨必報,此左卿雲谷必難安份,可有得好戲瞧啦。”奚鳳嘯微微一笑,身如行雲流水掠向谷口而去。
兩行武士一見奚鳳嘯五人,均面現驚愕之色,不知來人是可來歷,一名標悍武士橫刀一晃,夜空中灑出一片寒星,阻住奚鳳嘯等人,喝道:“五位從何而來?”奚鳳嘯從身旁取出一塊銅牌遞與那標悍武士。
武士仔細端羊腰牌一眼,不禁面色大變,召來同伴傳觀,互相耳語了一陣。
奚鳳嘯道:“諸位不必驚疑,在下身為鬼峰亥字第七舵副舵主石翎,總把瓢把子離山後遭強敵屠山,兄弟五人見大勢已去,藏於積屍之下幸免,逃出之際又不幸為玉虎幫發現……”
“屠山可是玉虎幫所為?”奚鳳嘯道:“必是無疑,展天行等為殺人滅口,一路緊追不舍,是兄弟設下李代桃僵之計,方免於難,如今展天行等諒已至谷中,現在何處可否賜告。”
“現在南谷賓舍。”
“好。”奚鳳嘯頷首道:“展天行必定下歹毒詭計,兄弟五人亦在南谷賓舍,煩代通報總瓢把子就說石翎已到。”
崖上突生起一聲陰側側冷笑,一條黑影電飛掠下,蒙面人目注奚鳳嘯沉聲道:“你說的可是真情實話?”
奚鳳嘯冷笑道:“總飄把子一見兄弟就知真假,何須尊駕動問,哼,自家人無須如此疾言厲色,誤了大事尊駕願否擔待。”
蒙面人不禁語塞,強笑了聲道:“老朽嘗聞總瓢把子言鬼峰亥宇第七舵,乃千中選一能手,非但武功甚高,而並以機智見擅,石副舵主請展露絕學容老朽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