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放了我家少奶奶吧!”
雖然顫抖的聲音已經完全出賣了內心的恐懼,但護主心切的雙兒,還是攔在了三少奶奶身前,嬌小的身軀柔弱無力,但卻帶著一股決然赴死的姿態。
三少奶奶這才發現中年道人的企圖,尖叫一聲向後躲去。
中年道人眼睛一眯,冷喝道:“你是什麼東西?滾開!”
說著毫不客氣地抓著她的肩膀,向一邊甩去。
“刺啦!”
“哎呦!”
一聲痛呼伴著布帛撕裂的聲音,單薄的囚衣破開一個口子,露出少女圓潤雪白的香肩。
“咦?”
中年道人眼力敏銳,頓時上下打量起雙兒來。
剛才他一心奔著三少奶奶而去,所以未曾留心。
此時細細一看,發現眼前的少女雖然臉帶塵土,身材纖小,但卻生得眉彎嘴小,星眸雪膚。
一張如花俏顏不但絲毫不比三少奶奶差,而且還多出一股少女獨有的靈秀之氣。
“嘖嘖嘖……真沒想到這反賊家屬里竟有如此尤物,一個大美人已是難得,如今還有一個小美人,我玉真子真是艷福不淺啊!
那自稱玉真子的道人眼放淫光,嘴里幾乎要流口水了。
他本就是好色之人,每日無女不歡,如今看到兩個風格迥異,卻同樣貌美如花的女人,哪里還按捺得住,當即就一把拉住雙兒的手往懷里帶去。
“啊!不要,放開我!”
雙兒自小被賣進莊家為奴,一直貼身伺候三少奶奶。
雖然還是雲英之身,但對於男女房中之事並不陌生。
如今看到玉真子那充滿欲火的眼神,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
她恐懼之下也顧不得許多,當即舉起小拳頭對著玉真子不斷捶打,下面的小腳也是一陣踢踹。
“哈哈哈……小美人,道爺我在藏區學得不少歡喜禪修之法,一定會讓你欲仙欲死的!”
玉真子被雙兒小手小腳在身上不斷擊打,但卻仿佛清風拂面,毫無知覺。
“啊!”
雙兒只覺自己的手腳仿佛打在精鋼堅石之上,疼痛不已,小嘴一撇,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嘿嘿……小美人,別怕,你既然如此忠心,便和你那美人主子一起服侍道爺!
玉真子當即就要伸手往雙兒身上摸去,卻忽然聽到一陣嬌笑:
“咯咯……你們中原人還真是知書達理,居然光天化日就要欺負人家一個小丫頭,真是讓小女子大開眼界呢!”
這聲音柔膩嬌媚,蕩人心魄,只是口音有些奇特,似乎並不是中原人士。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從南邊走來一隊人馬,領頭的是一位身穿粉紅色紗衣的女子。
只見她鳳目含春,長眉入鬢,嘴角含笑,美貌動人,眼波流動間蘊含著動人心魄的神采。
此人約莫二十二三歲年紀,膚色白膩異常,脂光如玉,垂肩長發以金環束起,一身裝束既非漢服,也非旗裝,倒像是西南苗疆的打扮。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雙足赤裸,潔白如雪,纖塵不染,絲毫著不出行走的痕跡。
她的足踝與手臂上各套著兩枚黃金圓環,行動時金環互擊,錚錚有聲,聲音清越,如琴如箏。
她身後跟著兩名少女,頭戴銀冠,頸掛項圈,自胸至膝圍一條繡花圍裙,迎風獵獵而動。
接著是十六個年長之人,有男有女,或高或矮,但都是神情肅然。
此外還有十名童子,身著紅、黃、藍、白、黑五色錦衣,全都佩戴苗刀,顯然是護衛之流。
那吳之榮何時曾見過這般風流人物,只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口水順著嘴角流出老長卻渾然不覺,只是喃喃道:“真是天生尤物啊!”
那粉衣女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吳之榮一眼,右手捂著小嘴嬌笑道:“哎呦呦,這位大人說話真是好聽,讓小女子心花怒放呢!
你可是喜歡我?”
吳之榮只見她那小手白膩如脂,五枚尖尖的指甲上還搽著粉紅的鳳仙花汁,當真是美到極點,也艷到極點,早就神魂顛倒,當即點頭道:“當然喜歡!”
“那你還不過來陪人家?”
粉衣女子小手輕勾,臉上笑容越發嫵媚。
“來了,來了……”
吳之榮當即就要上去,卻被玉真子一把拉住。
只見他面色有些嚴肅地問道:“敢問閣下是五毒……五仙教的何教主麼?”
“咯咯咯……道長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人家的身份!”
粉衣女子笑著舉起左手轉了轉。
吳之榮猛地哆嗦一下,忙不疊向後閃去。
原來那女子左手手掌已被齊腕割去,由一只鐵鈎取而代之。
那鐵鈎鑄作纖纖女手之形,五爪尖利,寒光閃爍。
女子目光灼地盯著玉真子,“小女子正是何鐵手,不知道長能否賣個面子,放了這小姑娘?”
玉真子咬著嘴唇,心里有些遲疑。
要論武功,他自信天下沒幾個人能勝過自己,但要說毒藥醫術,他卻是一竅不通。
這五毒教地處苗疆,以用毒聞名天下。
他們的教徒間可以相互使毒下毒,每個人都想著怎麼研制出比別人強的毒藥、怎麼在下毒的時候讓人毫無察覺,防不勝防。
而且該教派極為記仇,一旦惹上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雖然自負,但也不想招惹這群瘋子。
但要是就此放手,卻是有些不甘心。
玉真子思索片刻,心頭一橫,說道:“何教主既然開了尊口,貧道也願意交你這個朋友,只是不好就此放手啊!”
何鐵手面色微沉,說道:“這麼說,道長是要與我五仙教作對了?”
此話一出,她身後的五毒教眾都面色不善地盯著玉真子,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意思。
玉真子擺手道:“何教主誤會了,五仙教名震天南,貧道自然不會與貴教為敵。
只是今天之事既然是何教主提出來的,若是貧道一言不發,就此離去,日後此事傳揚出去,只怕江湖上都說是我怕了貴教,那貧道名聲可就壞了。”
何鐵手面色微緩,她此次北上是為了探尋一位仇人的下落。
她看玉真子呼吸綿長,眼神明亮。
雖然年過四旬,但臉上卻是光滑無比,沒有一絲皺紋,頭上也是發色烏黑,顯然內力極為深厚。
剛才她不過是看到雙兒覺得順眼,所以才出言阻止,並不想就此惹上麻煩。
玉真子見狀,繼續道:“貧道想跟何教主切磋一下拳腳劍術,不用暗器毒藥和險惡招數,點到即止,不傷和氣。
若是何教主武功精妙,貧道立即放人,絕不食言。
若是貧道僥幸贏得一招半式,還請何教主成人之美。”
何鐵手沉吟片刻,正要點頭答應,忽然聽到遠處有人高喊道:“前面的可是莊允城先生的家人?”
那吳之榮今天接連遭遇不順,早就憋了一肚子氣,聽到又有人為莊家而來,心中越發火大。
不等玉真子等人開口,他便大喊道:“什麼狗東西在那大呼小叫?不要命了麼!!”
“你這……”
喊話之人顯然聽到吳之榮的話後十分氣憤,當即就要罵回來,只是剛說了兩個字便沒了聲音,弄得眾人摸不著頭腦,紛紛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一匹高大的黃驃馬,拉著一輛馬車正慢慢向眾人走來。
車廂前是個三十多歲、白淨面皮的漢子,正在揮鞭趕車。
馬車四周跟著數騎,領頭之人身材矮胖,一身頭陀打扮,兩眼瞪得溜圓,正惡狠狠地看向眾人。
哨官上前大喝道:“官府押解,閒人止步,否則格殺勿論!”
馬車應聲停下,趕車的漢子回頭說道:“公子,應該是他們了。”
吳之榮沒好氣道:“你們是什麼人?
莊家的人可是朝廷重犯,難道你們也是同黨?”
“呵呵……真是可笑!”
馬車里傳出一個男子的笑聲,“莊家不過是在史書里用了我朝年號,卻被無恥小人惡意誣告,加上鼇拜那老家伙又想借此立威,恐嚇漢人,所以才掀起這場冤案。
人家本身就是編輯明史,不用大明的年號,難道要用一幫金錢鼠尾的蠻夷野人年號麼?
可憐啊,莊老先生一片愛子之心,世代書香門第,轉眼落得個家破人亡,怎不令人傷感!
那鱉拜已遭報應,如今也該輪到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吳之榮了!”
三少奶奶聽得此言,心中頓時對車中之人大生好感。
她想起公公和丈夫當年編輯史書的情景,淚水順著眼角滲出,從那雪白柔嫩的面龐滑下。
吳之榮今日被人連續辱罵,如今聽得此言,頓時氣得胡須倒豎、七竅生煙,一張老臉黑得如鍋底一般。
“反了!反了!
辱罵鼇少保,還對我朝肆意詆毀,口出禁忌之語,果然是反賊同黨!”
他手指顫抖著指向馬車,大聲命令道:“還不快與我拿下此賊!”
士兵們呼嘯一聲,在哨官的帶領下,將馬車和周圍幾人團團圍住。
“吳之榮,你可知道我是誰?”
馬車里的聲音絲毫不見慌亂,反而略帶調侃地問道。
“我管你是什麼東西,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吳之榮剛一說完,就看到馬車簾子掀開,緊接著就感覺脖子被人用力掐住,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身子如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
等他再次能看清東西時,發現自己被一個青年男子單手提在半空。
那男子金冠束發,身著錦袍,面容俊美至極,正對自己冷笑凝視。
“好快!”
玉真子與何鐵手都是心中暗驚,全神戒備。
剛才他們依稀看到一道黑影掠過,接著吳之榮就落入男子手中,具體經過竟是完全沒看清。
三少奶奶和雙兒看著那宛如天神的男子,更是驚得張大嘴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放了吳大人!”
哨官雖然也被嚇得不輕,但還是對著男子大聲喝道,只是兩腿卻是顫抖不已。
“你剛才說明年今天就是我的祭日?”
男子右手收緊,“來來來,我就在你面前,看看到底是誰的祭日!”
“饒……饒命……”
吳之榮牙齒咯咯作響,嚇得幾乎要尿出來。
他這輩子何曾經歷過這樣恐怖的事,尤其是男子那一身殺氣,更是讓他感覺自己仿佛在面對一頭絕世凶獸。
“快放……”
那哨官剛要再喊,就見男子右手用力一捏。
“哢嚓!”
隨著這清脆的聲音,吳之榮的身子瞬間停止了抖動,脖子歪到一邊,眼珠瞪出眶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被人像殺雞一樣干掉。
男子將吳之榮的身體向空中一拋,隨手一掌拍出。
那肥胖的身軀好像被鐵錘砸中的豆腐一樣,瞬間支離破碎,血肉橫飛。
他不等屍塊落地,又是大袖一揮,將其全部吹散遠處,身上竟是一滴血都不曾落下。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男子,場中一片死寂。
車廂中又走出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
她看了一下四周,微微一笑,眼波盈盈,嬌聲道:“公子每次提起這吳之榮都恨得咬牙切齒,怎麼今日卻這麼痛快地了解他?
我還以為你要像對鼇拜一樣,給他也來一個千刀萬剮呢!”
男子不屑道:“他算什麼東西,不過是條狗罷了,也值得我千刀萬剮?!”
女子咯咯輕笑,半真半假地說道:“是了是了,公子是何等高貴,怎麼能為他髒了手?
要剮也是剮鱉拜那樣的人物,這才配得上您的身份呢!”
“如果不是為了震懾,鼇拜我都懶得剮,直接一刀砍死了事!”
男子拍拍手,轉頭看向呆若木雞的眾人,輕輕一笑。
只見一隊士兵都是面色煞白,渾身哆嗦,有的人甚至已經哭出聲來。
哨官顫聲道:“你……你……聶……”
他支吾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男子點頭道:“不錯,我是聶雲,就是那個在北京城把鼇拜剮成骨頭架子的聶雲。”
此言一出,哨官和士兵們連忙跪倒在地,一個個頭都不敢抬。
而莊家的人卻是驚喜交加地看著聶雲,嘴唇哆嗦,半天說不出話來。
三少奶奶緊緊拉著雙兒的手,喃喃道:“雙兒,我……我沒聽錯吧?
他……他說他叫……叫什麼?”
雙兒淚流滿面,不停地點頭道:“三少奶奶,您沒聽錯,他是聶雲,他就是為我們莊家上下,報仇雪恨的聶雲聶大俠!”
玉真子緊緊盯著聶雲,心中暗自驚疑。
在投靠清廷之前,他已經很多次聽過聶雲的名字,但對於那些驚世駭俗的傳聞並未相信。
他認為聶雲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力抗千軍萬馬,頂多是憑借高超武功,機刺殺了鼇拜罷了。
直到他覲見玄燁,受封官職後,才完全了解當日的全部過程,同時也對聶雲的武功有了清醒的認識————比他強,而且是強到根本無法追趕的地步。
他此次奉命出京,就是為了打探聶雲的行蹤。
但他多年苦練,自然也想找木桑道人一雪前恥,所以才尋蹤來到這里。
沒想到仇人找到了,聶雲居然也碰上了,這讓他一時不知自己到底是好運,還是厄運。
何鐵手自聶雲出場時便一直盯著他,此時聽到他的名字,眼中更是瞬間泛起異彩。
她身後一個面容丑惡、乞婆裝束的老婦,皺起眉頭,輕聲道:“鐵手,漢人多狡詐,別忘了我的教訓。”
何鐵手微微一笑,說道:“姑姑不必擔心,我不過看他長得俊多看幾眼。
只是沒想到他看起來這般清秀俊雅,竟是那大鬧北京城的聶雲,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聶雲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自然也看到了何鐵手的左手鐵鈎,和她身後那個滿臉傷疤的老婦,熟悉原著的他馬上猜出了兩人的身份。
他眼珠一轉,輕笑道:“那位美麗的姑娘,可是五仙教的何教主?”
他這句話是用苗語問出,而且說得非常流利。
五毒教眾人沒想到竟然能從一個漢人嘴里,聽到如此地道的苗語,頓時都是一愣。
何鐵手笑道:“聶相公果然不凡,不但能認出我,居然還會說我們苗家話,小妹真是佩服!
今日有聶相公在此,想必這些女子都會獲救,我就不多管閒事了,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便拱手向聶雲告辭。
聶雲說道:“何教主且慢。”
何鐵手笑意不改,只是將右手看似無意地放在腰間,問道:“不知聶相公還有什麼事?”
聶雲看著何鐵手和她身後的老婦,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知道夏雪宜的下落。”
此言一出,五毒教人人變色。
那老太婆更是直縱身躍出,伸出雙手,抓向聶雲肩頭,喝道:“夏雪宜在哪里?
聶雲眉頭一皺,手中銀光一閃,劍鋒直逼老婦的咽喉。
老婦身子一扭躲過長劍,又有兩人躍出站在老婦兩側,同聲叫道:“那姓夏的小子在哪里?”
聶雲冷哼一聲,大袖一甩,扔出五樣事物,直直插在三人腳前。
三人低頭一看,只見面前插著五面錦旗,旗上分別繡著青蛇、蜈蚣、蜘蛛、蠍子、蟾蜍五樣毒物,色彩鮮明,奕奕如生。
三人大驚失色,何鐵手臉上也失去了微笑,上前幾步盯著聶雲,沉聲道:“你怎麼會有我們五仙教的五毒旗?”
“想知道就等著,不想知道就請便!”
聶雲拋下一句話,便轉身向玉真子走去。
護法雷剛性格急躁,當即就要動手,卻被何鐵手一把攔住。
“教主!”
雷剛急喊。
何鐵手冷眼一掃,輕喝道:“退下!”
聲音不大,但卻極有威嚴。
雷剛不敢辯駁,只得退回隊伍。
何鐵手看著聶雲的背影,像是自語又像是告誡手下道:“此人精通苗語,又懷有我教的五毒旗,還一語道破我們的目的,必然與我教大有淵源。
他既能坦然相告,必然是友非敵,我們不必急著動手,一會等他過來再細細詢問。”
她吩咐完又對那老婦說道:“姑姑,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此人武功絕高,身懷謎團,一會千萬不要急躁,一切聽我吩咐。”
老婦看著聶雲,兩眼仿佛要噴出火來,說道:“教主,不如我們出手擒下聶雲身邊的女子。”
她話未說完就見聶雲回過頭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帶著濃濃的警告與威懾,老婦感覺自己仿佛被千萬把利劍團團圍住,稍有妄動便會被刺得千瘡百孔。
她咽了一下吐沫,低下頭去,再也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