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再入高府
二十五年前,在華陰縣和風雷鎮之間,有一座私塾名曰知微。
彼時,晚清政府已經廢除科舉,於是學堂應運而生,但在偏僻的地方,私塾還是存在著。
知微私塾曾經有過四位學生,他們分別是楊錦、柳星若、石冠清和高華,他們曾是朋友,也是要好的同學。
“你們長大後的夢想是什麼啊?楊錦你最大,你先來。”
草地上,並排坐在左邊的第二個人回答說,“我啊,我以後要做個好郎中,勵志治病救人。”
“你家是醫學世家,這個正常。”說要完石冠清又問他右手邊的人說,“那高華,你呢?你長大後最想做什麼。”
坐著的左數第四位少年回答, “我想做個商人,把我們華山的特產賣到全國,不過我父親身體不好,我這也是奢望,當然如果能給人上山當向導也行。”
“別灰心,你一定行的。”拍了拍高華的肩膀,楊錦也問道,“那冠清你呢?”
“我啊,我從下就喜歡打拳,所以我就做個武術家吧。”石冠清一臉的認真,笑哈哈的說完又問左邊第一位,那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那星若妹妹呢?你父親是縣令,你的想法應該和我們不一樣吧。”
“我跟著我的錦哥哥就夠了。”少女坐在最左邊,暖洋洋說話的時候人已經靠在了楊錦的肩傍上。
此時太陽快落山了,私塾的南面是一塊草地,上面坐著四個人,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的老長。
“你們兩個啊,總是在我們面前顯擺,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年少心性,當天空中有白鳥飛過時,石冠清和高華一前一後的走了。
四周沒了人,少年楊錦才敢攬住少女的柳腰將她摟在懷里,“星若,你知道嗎,我最擔心的是你父母反對我們在一起。”
“我不管,反正我這輩子都跟定你了,你一定要帶人來我家提親。”
柳星若生在達官貴人家里,她父親乃華陰縣令。
楊錦生在名醫世家,但在那個年代,縣令柳重喜並沒能看上楊錦。
最後還是在柳星若毅然決然的堅持下,相愛的兩個人才最終成婚。
石冠清靠著學武的天賦,後來娶了玉女峰上的蕭靜媛,蕭靜媛乃是華山掌門的女兒,有著這層關系,掌門去世後,石冠清自然是繼承了衣缽。
他們當中只有高華似乎不太順利,他父親和弟弟均意外去世,後來還是在好心的媒人戳和下,娶了蘇月璃安了家。
他們四位的故事,二十年前的華山腳下,無人不曉……
華山派那邊的事情辦好,我們一行就回到了蒼龍嶺,一同回來的還有石千雅。
至於那蕭靜媛,她一時還放不下身段,就沒有跟著過來。
我當然也沒勉強,畢竟她丈夫才過世,現在就去嶺上,少不得會被人說閒話,以她這種性格和身份,斷然是接受不了的。
所以我准備過一段時間再接她過來,相信有李曉露和朱玲兒這兩位美婦在,應該能慢慢說服她接受新的身份。
兩天後,師爺也回來了,他和輔唐兄弟果然不負所托,帶著弟兄們整整搬了四箱子財寶回來。
不僅是山上的些個土匪,就連我也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玩意,滿箱子的玉石、翡翠、黃金,還有各式的首飾,甚至還有一顆夜明珠。
不管是見過世面的,還是沒見過世面的,大家頓時都沸騰了。
不過我還是關心他們出來時是怎麼處理的。
“當家的,你就放心吧。”他們也是認真的人,進去的人都有交代,不得搞破壞,除了搜羅值錢的家伙,別的都原封未動。
出來時也是把帶過去的炸藥全都用掉了,整個出口全都塌了,就是連一只老鼠也鑽不過去。
這讓我放了心,少不得的,經過我的默許,山上又慶祝了起來。
拿出了珍藏的好酒,宰了好肉,並在酒席上宣布准備拿出大洋給大伙開開心,每人發給三塊錢。
一聽到有錢拿,還是銀元,一眾人等開心的不得了,都是感恩戴德的。
山上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這幾百號人也都敞開了肚子喝酒吃肉。
尤其是新上來的那批人, 還沒出力就有了報酬,至是不停的上來恭維敬酒。
最後還玩起了行酒令,邊喝酒邊劃拳邊唱行酒詞,“當朝一品卿,兩眼大花翎,三星高照四季到五更。……十全福祿增。”
這些子土匪,酒量至是不在話下,辛好我也不是吃素的,三旬過後依然清醒的很。
一壇下去,讓他們繼續喝,我就離席了,做土匪自有土匪的規矩,見我離開他們也不好嚷嚷。
我的重點當然並不在喝酒上,回到屋里就把幾個老熟人招來說話了。
首先是盤問師爺山上的家底還剩多少?
至從來到嶺上,這些個事情我就沒怎麼關心過,所以到底有多少家底,我此時還真想聽一聽。
於是楊師爺大致給大家算了一下,他一手算盤打的枇杷響,待屋里靜下來,他才一點點的匯報起來。
庫里有銀元五千塊現大洋,糧食每月消耗在一萬斤上下,山下的油錢生意月入賬200大洋左右,總的來說,目前的入賬跟不上消耗,存積的糧食也只剩下1萬多斤了。
沒想到山上已經到了這個拮據的地步,照這個樣子,也支撐不了多久大家就得散伙了。
我想了想,叫人把輔唐兄弟叫來了。
先是問他山上發電的可能性,像我這種城里呆慣了的人,天天油燈至是適應不來,而且有了電,不僅可以通電話,甚至可以上電台。
輔唐兄弟也是憋著一股子勁呢,他二話不說就拍板喊行,並胯下海口,將他出洋讀書的光輝事跡炫耀了一遍,還說自己以前學的就是這個,保管叫我們看他的技術。
我又叫來了老三唐明舉,准備讓他和輔唐兄弟一起去省城西安跑一趟,一方面要把弄回來的財寶處理一下,換成現款,另一方面順帶購買發電用的設備。
末了還交代他們,帶一些山上需要的物質回來,報紙嘛,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要給我弄一些回來。
安排好之後,我又交代師爺,要盡快聯系老二楚飛雲,借助他在漢中開辟的勢力,讓他協助繼續購買糧食以及槍支彈藥,至於錢嘛,有了這批財寶自然是不在話下。
最後沒忘讓他們最近眼睛都放亮著點,石掌門出事,說明外面還是不太平。
而且政府派來的吳教授和拍電影的女郎們都走了,山下各種勢力暗流涌動,少不得會出現什麼意外情況, 所以山上要提前做好准備。
接下來是李曉露那邊的事情,山下朱玲兒和賀立開留在那里打理,這次是李曉露上來的。
之前交代她找地方的事情,沒想已經辦妥了,這婦人辦事還挺利索的,花了600多塊大洋買來了鎮子西面的一座四合院,並且已經打掃干淨了,隨時可用。
以前她在外人眼里只是個壓寨夫人,誰也沒有把她當做回事,這次確令眾人刮目相看了。
欣喜中,李曉露還從山下帶來了一個消息,是關於高家的。
說是高家二公子高志傑的老婆有孕在身,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動了胎氣,而且還挺嚴重的,搞不好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鎮子上看了幾個郎中都不管用,所以高家正在十里八鄉到處找郎中,而且高老爺很重視,並放下話來只要能治好定賞500大洋。
沈梅梅?
看出我的疑惑,寶來兄弟暗示我上次見過面,就是那次夜探高府半路碰見的女人。
我若有所思,回想了一下一個想法便在我腦海里形成。
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要安排一下玉女峰那邊的事情。
葬禮上有些話,大家都不太好說,但現在是時候了。
關於石千雅,大伙隱約已經知道她被我睡了的情況,但是蕭靜媛那里,一時還沒人發現,不過這也是遲早的事情。
既然把人家母女都睡了,那不幫忙辦事,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好歹和石冠清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他既然已經過世,她的妻女也理應照料一番。
記得蕭靜媛在床上提到過一個叫做呂青的人,於是我就拋了出來,相信以他們這些混過世面的人的見識,應該是清楚這個人的來路的。
可誰知半天竟沒有人說話,最後還是林悅悅開口了,她不說不知道,原來這呂青曾也是嶺上的人,並且是元老級的人了,曾在林老大手底下做炮頭。
炮頭我大概知道一點,在他們這一行,土匪隊伍作為需要打槍作戰的組織,最高職位往往授予類似於軍事指揮者的職位,按土匪行話叫做“炮頭”,在一支土匪隊伍中,常設有好幾個“炮頭”,他們負責率領匪徒們作戰,指揮撤退以及其他軍事行動。
楚雲飛和唐明舉實則也是炮頭。
這個呂青後來因為一次行動中,私下將匪徒們的所得占為己有,東窗事發就被林老大驅逐下山了。
再後來就聽說,那廝干起了“丟條子”的事情,怕我聽不懂,林悅悅還解釋說丟條子就是土匪在探得可打劫對象的家底後,發書信進行勒索。
但之後華山附近就沒有呂青這號人的消息了,林悅悅不無疑惑的說,“這人已經消失了很多年,你要不提出來我根本都忘了,所以不太可能是他干的吧?”
我也不清楚具體情況,不過既然蕭靜媛提到的人,相信作為石冠清的妻子,就沒有人比她知道的更多了。所以不管如何,都要把這個人找出來。
林悅悅說完,老三也想到了什麼,他提到了一個叫做於讓的人,說他和呂青是兄弟。
這於讓是有名的刀客,也叫“棒老二”,專門做攔路搶劫的生意。
我一聽估計這又是土匪們的看家本領,因為攔路通常是那些小股匪徒的生財手段。
“我聽人說他經常在白崖峪一帶活動,找到於讓說不定就能揪出呂青,到時候就可以問個清楚了。”
這是個好消息,但人手嘛,這件事情只能交給寶來兄弟去辦。
好的是,他也識得這個人,於是杜寶來不遑多讓接過了活,“這件事情就交給兄弟我吧,不過要想抓到他,還得先把他引出來才行。”大伙只得一起想了個計策,那就是交代人下山散布流言,說是下個月初風雷鎮有一批運往華縣的客商路過。
這個點子不錯,於是給寶來兄弟吩咐了幾個打下手的,一同過去解決。
合計了好大會,最後還有件事情,那就是讓林悅悅下山去收購附近的靈芝。
靈芝是中國傳統的扶正固本、滋補強壯的名貴藥材,其在華山乃一大特產,並銷往全國各地,所以是個不小的產業。
當然林悅悅連個大字都不識,所以實際上是讓李曉露去做這件事。
相信燈油那里有朱玲兒就夠了,以李曉露的能力,應該能辦妥,我特意交代了要以高於市場一到三層的價格來收,個中原因也沒給她們解釋,只安排她照做就行。
至於林悅悅嘛,她不太好在鄉下拋頭露面,所以她還是陪著石千雅吧。
安排完之後,大家就回去睡覺了。晚上女人有點多,我就誰也沒找。
高府里發生的事情,我並沒有忘,想著給人看病,這個是我的天賦。
但是我擔心的是怕被認出來,因為以前以郎中的身份去過一次,這次再去不見得會怎樣。
好在石千雅會易容化妝,這還是他們家經常有演出的需要練出來的手藝。
稍微給我整了下臉,確實難以被認出來。
高府的門前,慕名前來看病的郎中有好幾個,都是十里八鄉聽到懸賞之後主動過來的,大老遠的跑來,那目的嘛,自然是衝著那獎賞而來的。
不過就那些進去後,一個個又嘆氣走了出來的樣子,應該都是束手無策,想來這沈梅梅身上的病也不是那麼容易診治的。
這樣等了好一會,才排到我進去,這高家管的還挺嚴,每個進去的郎中都被盤問了姓名和來頭,不過都被我提前准備好的台詞混過去了。
穿過冗長的走廊,我總算是進來了。
屋里有年長的老頭,我認得他是管家,還有一個年輕的男人,應該就是高志傑了,而床上躺著的那個女人就是沈梅梅。
當然讓我比較驚訝的是蘇月璃她也在,不過左看看右看看也沒有看到高華的身影。
簡單的和幾位打了個招呼,我就來到了床前。
沈梅梅躺在床上,她懷有身孕,小腹微微隆起,看樣子像是有三四個月了。
她現在一點也不像我第一次見到時的樣子了,那會她還一副蛇蠍少奶奶的形象,而這回,但見她臉色有些蒼白,躺在床上也有氣無力的。
一番詢問之後才知道,她這種情況已經有數天之久了。
例行的,我問了出狀況之前,飲食方面的以及休息活動方面的信息。
回答的是蘇月漓,因為女人更懂女人,即使屋里的高志傑並不是她的兒子,但好歹是一家子人,所以蘇月漓並沒有掉以輕心,不過從她的回答來看,我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問題。
我又給她把了把脈,並翻看了眼簾,病人的脈象其實挺正常的,但仔細還是能發現一點隱藏的不尋常在里面,我也知道前面的郎中為啥都灰溜溜的走了,要不是我在看病方面有著某種天賦,我也差點被表像騙過去了。
這不是常見的病症,婦女的那些毛病我多少是清楚的。
這不是通常的病症,更像是吃了什麼“髒東西”,而投毒的人一定也是個高手。
這讓我想起了在北平時的一件事情,劉軍長的夫人,有仇家就在她吃的東西里下了毒,最後導致不僅胎兒腹死胎中,他的夫人最後也沒有保住…………我幾乎可以肯定沈梅梅是被人下了毒,但這種毒不易察覺,因為不是砒霜那種症狀很明顯的東西。
我只是好奇,高府森嚴林麗,閒雜人等是進不來的,何況對象還是高高在上的少奶奶,所以下毒的只能是內部的人,高家里誰會害她呢?
這就不是我能想通的事情了,短暫思索了一下,我並沒有實話實說。
而是開了幾道獨家排毒的方子,並以其他理由叮囑他們給病人換換口味,並且要他們切記不可吃隔夜飯。
對於我給出的這種說法,他們並不是完全的相信,想來也是,前面送走了那麼多的郎中,也不見得我就比別個人醫術高明。
那高志傑將信將疑中,這時又走進來了兩位一老一小,管家客氣的與之打了招呼,看起來像是什麼尊貴的人。
我也不經意的瞅了兩眼,發現來人好像在哪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了。
管家簡單和他們說了幾句,那年輕人看了看我,那老頭也扭過臉來看了看我,並來了句,“小伙子,我們見過嗎?”
我不置可否,點了點頭,又搖了搖了頭。
緊接著那年輕人給管家耳語了幾句,那老頭也符合的點了點頭。
高志傑還是有所猶豫,但管家確肯定的對他示意點了點頭,於是高志傑最終還是松了口,“吩咐下人,都按照這位郎中說的來。”
進來的這兩位居然沒有給我找麻煩,我對他們做了個揖,然後在下人的帶領下,取錢去了。
只是在出門時隱約聽到有人在說,“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我一愣,這才想起來,我確實見過他們,是上次在山腳下要給我算命的人。
取了錢我並沒有著急離開高府,自從上次夜探之後,這府里的房舍布局我基本都了解了。一直等到太陽落山的時候,我才來到了蘇月漓的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