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種可能性，實在是不靠譜。

　　“怎麼會這樣，我還以為是爸媽你們在暗中幫忙呢……這事怎麼回事？無緣無故的，誰會提拔我？”我喃喃自語，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在國家公務員系統，是從來不會存在的，大家比的無非就是誰的關系硬，誰更會做人。

　　父親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了：“這次你的調令，是組織上親自下發的，當時我就覺得有些奇怪，我根本就沒有透露過這種想法，上頭怎麼會突然讓我提拔自己的兒子？莫非，是因為……”

　　話還沒有說完，母親突然干咳幾聲，打斷了父親的話。

　　我一愣，爸爸話里，似乎透露出某種意思，應該是比市一級更高的領導做出我調任的指示……

　　只是，為什麼媽媽不讓爸爸把話說完？

　　聽到這里，馬雯美麗動人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恍然的表情，目光怪異的看了我一眼，又趕緊移開，轉向爸爸道：“爸媽，反正哥都已經要升職了，有人肯幫忙，還有什麼好揪心的？不要想太多了，開開心心吃個飯，我們一家人難得這麼團聚，鬧得不開心有什麼意思？”

　　父母對望一眼，雖然心潮起伏難以平靜，還是極力壓抑著內心的些許慌亂，點點頭，同聲道：“沒錯，難得一家人開心，都吃飯吧，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馬宏，以後你一定要加倍努力，爭取得到更大的重用，強子那邊不用管他了。”

　　我猜到爸爸肯定是有什麼事情隱瞞自己，又不好直接問他們，只把把疑惑暫時壓下去，笑道：“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何況，有那麼多親人和熟人照看著，不會有問題的。”

　　於是，一家人漸漸變得其樂融融，難得一副和睦的氣氛。

　　只是，我的心頭一直在尋思著，爸爸究竟隱瞞了自己什麼，這次莫名其妙被上頭提拔，會不會跟小姑的女兒不小心透露出來的那個信息有關？

　　又吃了一頓晚飯，我隱隱覺得反胃，沒有吐出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妹妹馬雯最近大學畢業在即，爸爸和我都支持妹妹繼續深造，攻讀研究生，馬雯自己也有這樣的想法，一門心思都撲在學習上，很少回家。

　　我差不多有半年沒有見過妹妹。

　　這次兄妹倆見面，由於年齡相仿，我覺得跟妹妹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反倒是跟爸爸，總感覺有些代溝。

　　聽著妹妹馬雯清脆的聲音說著大學里的奇聞異事，我忍不住又想起教學時的事情。

　　只可惜整個腦子都被那個狠心拋棄我的女人顏如玉給塞滿了，忽略了其他的樂趣，留下永遠彌補不了的遺憾，也不可能再回到校園再來一次。

　　不過，我總覺得妹妹馬雯對自己的依賴有點太過了，不像一般的兄妹交流時會有些底限，馬雯基本上是什麼話都跟我說，什麼話都敢說，也不顧爸爸就在旁邊聽著，這讓我難免尷尬。

　　我正准備借口上廁所結束和馬雯的胡扯，一直沉默不語的父親突然沉聲道：“雯兒，明天一早你就要回學校去，別太累了，先回房去休息吧，爸跟你哥有些事情要說。”

　　馬雯雖然不情願，卻猜到爸爸肯定是要跟我商量重要的事情，只好哦了一聲，回房之前依依不舍的看了我一眼，眸子里的柔情，再次讓我心驚膽戰。

　　而一旁的媽媽母親，識趣的將餐桌上的碗筷收拾好，跑到客廳去看新聞，給這對久未謀面的父子交談的空間。

　　“爸，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我主動開口，挑起話題。

　　父親點點頭，沉聲道：“馬宏，你現在長大成人了，現在也算是勉強進入國家公務員的圈子，再也不是小孩子了，說話做事一定要懂得把握分寸，不要給人把柄。”

　　我不知道爸爸指的的是什麼，心頭略微有些慌亂，尷尬道：“我知道的。”

　　父親嘆道：“馬宏，我最近聽到一個留言，說是有個女人托你找關系走後門，辦了一個經營執照，是不是有這麼回事？你跟那個女人是什麼關系？”

　　我一驚，後背冒出汗水，這件事情，我做得十分隱秘，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怎麼會泄露了？

　　知道情況的人只有那麼幾個，紀委書記黃琮親自點頭答應我的，自然不會說。

　　熟婦局長劉瑩有把柄在我手里，更不可能說出去。

　　我腦海里出現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身影，上次就是他代替劉姨把許可證送到局里交給我的。

　　難道，會是這個叫做程剛的青年搞的鬼？

　　我不太相信，那個年輕人，看起來很有風度，而且又斯文得體，絕不像是亂講是非的人。

　　而且，誰會傻得去擺弄自己的局長上司的是非，這不是找不痛快嗎？

　　我很快否定了是程剛的可能性，腦際一震，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心頭頓時冒出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俺罵：可惡的臭表子，老子幫你拿到了許可證，一句謝謝就算了，我都認了，你還在背後給我傳是非……

　　腦子里想到的，自然就是當事人顏如玉，這個風搔狡猾的女人，估計上次和我鬧僵之後，擔心我以後對她不利，干脆主動把這事給捅出去，讓我先頭痛一下。

　　我沉默不語，怒火彌漫，暗暗決定，以後一定要讓那個騷貨好看！

　　父親見兒子半晌沒有說話，臉色也很難看，不由得輕嘆一聲，道：“馬宏，以後做事，一定要小心點，這個圈子里的人，有幾個不是口蜜腹劍的？就算是按潛規則辦事，也要小心別給人留把柄啊。還好，你這事只是小事一件，影響不大……”

　　我苦笑道：“爸，我這次算是被人給陰了，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嗯，那就好！”

　　父親又問了我工作上的一些事情，我一一回答，心里暗暗松了口氣，畢竟這些日子做了那麼多見不得光的事，除了騷貨顏如玉那里出了問題，其他的都隱瞞得很好，沒有泄露，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見爸爸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我終於找到機會，開口道：“爸，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父親淡淡道：“是什麼，先說說看？”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鼓起勇氣道：“我在平安縣結識了一個朋友，在平安縣商界里，名氣不小，而且很有影響力，縣委縣政府里，也有一定的關系，已經是市人大代表。

　　可是沒有進人大常委會，現在她准備競選省人大代表，需要市人大的舉薦，才有可能成為候選人……爸，你看能不能幫這個忙？”

　　父親立時明白我的意思，也自然的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位老戰友就是汕海人大常委會主席。

　　詫異的看了我一眼，不動聲色道：“你知道我最不喜歡搞這種拉關系的事情，你還找我說情？先說說你跟那個朋友是什麼關系？是個女人吧？”

　　我苦笑一聲，尷尬的點點頭，半真半假的道：“嗯，是個女人，三十來歲，也是小姑的同學，在平安縣開了一家大型超市。起初我還是被他用計謀威脅，不得已才幫她的……”

　　於是，我把早就准備好的故事說了出來，真真假假，自然是把在KTV包廂那段浪亂的事實給抹去了。

　　說完後，我有些緊張的看著爸爸，不知道我會是個什麼態度。

　　第一次跟自己的爸爸說這類拉關系的事情，還真是拿不准爸爸會不會翻臉……

　　父親怔怔的看著我小心翼翼的神色半晌，突然長嘆一聲，道：“也罷，不管怎麼說，你也算是我兒子，不幫別人，難道還不幫兒子嗎？明天是周末，我找個時間去老蔣家一趟！”

　　我先是一愣，繼而喜出望外，爸爸居然如此簡單就答應我的要求，讓我後面准備好的一大堆話都落了空，實在是匪夷所思。

　　還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一向正直又迂腐的爸爸，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父親自然明白我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也沒有解釋什麼，只是自嘲的一笑，淡淡道：“想我也這把年紀了，到老來還要打破原則，厚著老臉去求人，真是諷刺……”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暗想：爸爸要是不這麼迂腐古板的話，現在恐怕都已經混進省委了，原則這東西，還不是用來估價的？

　　只要有足夠的代價，誰會介意丟點虛無的原則？

　　我歡喜一陣，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爸，你不是最不喜歡拉關系走後門嗎？怎麼這次答應得這麼爽快？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父親神色略微詫異的看了兒子一眼，心潮起伏，卻強行壓抑下去，依舊淡淡的道：“你是我兒子，怎麼能跟別人相提並論？更何況那個女人是在威脅你，不做好這件事，你還真不好處理跟她的關系……

　　最重要的，你現在進入了這個圈子，想要有所發展，組織起自己的權力架構是必不可少的。

　　爸幫你這個忙，正好可以讓你們化敵為友。人大雖然很多情況下只是個擺設，可是畢竟表面權力很大，讓她當選，也算是賣個人情給他。

　　以後你要是有什麼困難的時候，至少她會是助力而不是阻力。”

　　我心下默然，不禁露出感激之色，爸爸這一段話，很輕易就能看出是用心良苦，完全在為我做鋪墊。這麼看來，爸爸還不算是迂腐到家……

　　只是，我總感到，這中間或許還有什麼隱情！比如剛才吃飯的時候，媽媽母親阻止爸爸說下去的話，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重點！

　　夜晚，我在房里無聊的躺著，卻怎麼都睡不著。腦子里不時會想起爸爸今天怪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