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之大,若能容,又怎會空空如也……
--------------------
我覺得身後的聲音著實有些熟悉,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
於是慢慢伸手去背上摸自己的劍,可這一摸才發現劍沒了……
難不成剛剛落地的時候丟了?
於是我只好一腳蹬地,保持著隨時能閃人的姿勢轉過臉來。結果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地下宮殿,五彩的石鍾乳,鶴頸長明燈,當然還有那個巨大的平台。
一切的一切都與之前的那個夢境如出一轍,難不成我曾經來過這里?
可我被允許下山才不過一年,離開雲溪范圍也不過才十來日。
按照夢里的那個情狀,再加上剛剛那來者不善的聲音,這里面住著的所謂天玄山鎮山神獸和我簡直是深仇大恨,看來這整座天玄山都和我八字不合啊。
雖然剛剛聽見了聲音,但卻並未看到有什麼活物,我死死盯著那個巨大的平台。印象中那應該是個挺大的鳥,而且就是從那飛下來的。
後路已然不通,再靠著這牆也是無濟於事。我踩著一水的閃耀玉石緩緩往前探去。
“你可知今日你將要命喪於此了?”那個凶惡的聲音又回蕩在了這四方的溶洞之中,震的我耳朵嗡嗡響。
我心想,我又不是算命的,要是早知道,誰還會來找死……
但既然是鎮山靈獸,那應該就是神獸吧,既然是神獸,就得講道理吧,至少也得有點同情心不是。
“大仙,我可是第一次來貴寶地,再說我從小山里長大,也沒得罪過誰。而且大家都覺得我人還不錯,也從未做過什麼惡事,您老是不是認錯人了啊?”
“認錯人?你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認得,小小年紀,倒是油嘴滑舌。既然來了,那便安心的去吧……”
我到現在為止,見過最可怕的大火便是清漓前幾日山中放的那一把,雖說她留了余地,但對我來說已然是突破了認知的極限,可沒想到今日硬生生在這地宮之中將這極限又拔高了一層。
一股股火旋風從平台處散下,很快就將整個地宮都包裹住了,原本地面上的積水連一溜煙都沒冒就被蒸的干干淨淨,腳下的玉石由原本的五彩斑斕變成了清一色的亮紅色,就像是一片片火鳳的蛋。
這地宮中明明什麼也沒有,可這火勢卻是越來越大。
不斷盤旋卷動的火勢從四面八法將我擠壓在中間。
周遭的溫度已經升到了凡人根本無法理解的地步,我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帶著縷艷黃的深紅色。
熱浪在眼前化成了可見的實體,將視线內可見的一切都彎曲成了地獄的模樣,在一片朦朧中,那個如預料中的怪物終於緩緩露出了腦袋來。
雖然僅僅只露了個腦袋出來,可幾乎已經將我身前數丈的位置給占滿了,我根本不敢想象它到底有多大。
巨大的鳥喙只要開一個小口就足夠把我吞進肚中。
喙上的兩個大孔不斷的冒著蒸汽,就連那兩個磨盤大的鮮紅雙瞳也在飄著火焰。
它一開口,我就感覺自己被火浪從頭到腳洗了一遍。
“你果然沒事。”
“是啊……我居然沒事?”
大鳥的語氣是肯定的語氣,而我則是反問的語氣。
我覺得在這種環境下,除了清漓根本不可能有人還能有掙扎的余地。
最多也就是看情況能不能留塊舍利的問題了,可我除了渾身酸痛用不上力外,竟然毫發無損。
我被熱浪蒸的根本睜不開眼,只能眯著雙眼,盡力去看它的全貌,直到找到了火焰下一條腿的陰影,我才終於認清眼前的巨獸。
“你是畢方?火靈神獸?”如果真是的話,那我就只能任它宰割了。這種級別的神獸,便是十個八個元嬰空冥,想傷它分毫也難啊。
“休要呼吾名諱!”
大鳥猛然張開大口對著我一頓猛吼……
我頓時被鋪面而來的火氣熏得頭暈眼花,若不是身後的熱浪一直頂著我,我怕是早就不知道飛哪去了。
樊姬的話看來確實是真,我就不該下山,下山也得在秋兒旁邊,不然不是被異獸追就是中妖術。
而且好像但凡是這些異獸惡人都心心念念的想要我的命,我就這麼遭人稀罕麼。
畢方顯然不想再和我多說什麼廢話了,它立起身子呼扇著根本看不到邊際的大翅膀,張開血盆大口,就朝我的頭頂猛壓了下來。
就這山石一般大的鳥喙,從高處砸下來,基本就跟拿榔頭敲核桃一般。
我很想做出些努力來證明自己掙扎過,可雙腿卻如同灌了鉛一般根本動不了分毫。
原本這種時候清漓都會出現,可我卻真的不希望她出現。
自那夜那吻之後,我就再不想讓她看見我束手無策的樣子,即使敵人再強,再可怕,也不希望。
清漓並沒有出現,而那巨大的鳥喙停在了我頭上一尺的位置,也並沒有把我砸成齏粉。
我有些茫然抬起頭,隨後又四下看了看,周圍的一切並沒有什麼變化,火依舊在熊熊燃燒著,完全沒有什麼高人出沒前來搭救的跡象。
突然一大滴水珠順著鳥喙一直到尖頭,隨後砸落了下來,我擦了擦被淋的濕透的雙眼,這水有點咸,像是淚水。難不成這大家伙……
“事到如今,你為何還要護他……他不該死麼……”大鳥的語氣一甩剛剛的凶神惡煞,突然變得婉轉哀怨,如泣如訴,聽得我心里都有些難過。
“嗯……該死,該死……不過我是人,本來也活不了幾十年,你可是能活成千上萬年的,你沒事睡上一百年,等醒的時候我就死了,你別難過了吧。”
我很真誠的安慰著它,雖然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該死,但人家是神獸,肯定有著我該死的理由,保不齊是我之前哪天山里打獵的時候,偷了人家的蛋?
或者是殺了人家的幼崽?
片刻後,大鳥羽翼一擺,頓時收走了所有的火焰,回到了自己的平台上,身子藏進了平台後的洞中,碩大的鳥頭則架在台上默默看著我,而原本鮮紅的眼球已經也恢復成了黑色。
“你走吧,勿要告訴他人你來過此處,以後也勿要再來此地。”
我並沒有那種死里逃生的快感,反而覺得有些惆悵,而往前邁了兩步後,覺得怎麼有那麼點清涼。
低頭一看我就傻了,那火我是能抗的住,可我那身衣物卻是扛不住的。
眼下我全身上下根本不著片縷,那這麼光著站在那。
我趕緊捂住下身,狼狽的跑到平台下,雖說它是神獸,可也是活物,被一活物看到自己一絲不掛,勢必不好意思。
可我現在既不知道該從哪出去,身上也沒穿衣服,簡直比剛剛的困境更甚。我慢慢的爬上平台,只露出了上半身。
“大仙……你有衣服借我遮羞麼?”
大鳥就這麼看著我,隨後嘲諷般的開口道,“你覺得我會有凡夫俗子的衣物麼?”
我看了看它通體紅黃相見的漂亮羽毛點了點頭,“……也是……您也用不上。那您能不能借根羽毛給我擋擋啊……”
大鳥突然閉上了眼睛,隨後伸出尾端一翼,唰的一聲便在我面前展開了。我打眼一開,羽翼的末端都是明晃晃如刀刃一般的鋒利。
我立馬覺得下體一涼,“額,算了算了……那您能告訴我怎麼出去麼?”
可大鳥卻不理我了。
我只好徹底爬上平台,勾著身子一點點挪到它身邊,“大仙,大仙……您先別睡啊,我怎麼出去啊。”
就這麼在它耳邊磨嘰了半天,它終於低低的哼了一聲,展開了羽翼用力揮了一下,我頓時就飛向了平台後的洞穴中,看著眼前的光亮一點點的消失,隱約還聽見了一句,“這傻小子……”
這洞里漆黑一片,根本什麼也看不見,我也不知道自己落了多久,反正偶爾會砸在某些石塊,洞壁之上。
一邊滾一邊落的足足折騰了半盞茶的工夫才算是落了地。
起身後揉了揉酸脹的身體,摸著牆壁繼續往前走,心想黑點也好,畢竟我現在可是一絲不掛。
在這山洞七繞八拐,沒有方向也沒有標地,只能憑著氣流的串動尋找路徑。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站在了一堵石牆前,這石牆很厚,但很明顯不像天然之物,而且頂端似乎還有透氣用的空槽,一股股微風時不時的就從中竄出來。
我大喜過望,趕緊對准牆便來了一拳,一拳卻只砸了個大坑,沒想到這牆居然這麼硬,這要想砸穿得砸到什麼時候。
哎,要是劍在就好了。
想想也氣人,還神劍通靈有人性,結果說丟就丟,要是真通人性怎麼也不知道找主人來,原來那劍魔還知道自己回龍淵坊呢。
“清塵劍!清塵劍……”我放開嗓子大喊起來。“清塵劍!躲哪去了?”喊了幾聲之後,頭頂上突然有了動靜,不會真來了吧。
我期待的抬著頭,其實漆黑一片,根本就看不見啥,甚至連洞頂多高我都不知道,可那響動卻不是虛的。
突然,頂上數十丈的地方突然投下了一束光來,清塵劍直飛而下,最後泛著光插在了我身前的地上。
這神劍竟然扎穿了地面,打了個半丈見圓的口子穿到了地下。
可隨著清塵劍落地,頂上也開始不斷的落下土石來。
很快,清塵劍所開的洞就被四周的落石泥土給填上了。
哎,看來還是得從這牆後出去,我拔起劍剛打算走,沒想到頂上居然還掉下一個人來……
直接就砸在了我的身上,早知道我就不站在洞底看熱鬧了。
“哎呀……”聽聲音還是個女孩。
“你先起來吧,這地不平,挺硬的……”我被墊在下面無奈的扭頭喊道。
“對不住,對不住……落塵少俠?”一片黑暗之中,根本看不見彼此,但對方既然認識我,那想必應該是天玄山的人。
我舉起清塵劍,接著劍上泛起的光芒,勉強照亮了彼此的臉。
確實是個女孩子,還是個挺好看的女孩,柳眉大眼瓜子臉,倒是有幾分清漓的神韻。
“我是落塵,你是誰?”女孩一聽,眉間便是一緊,“你不認識我?”
於是我把劍拿近了些,又仔細看了看,“不認識?我們見過面麼?”女孩垂下眼眉,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小聲的說道,“我是月漣。”
我仰起頭想了想,又撓撓後脖頸,“月漣?是誰?對了,你是天玄山的人吧,你在上面有沒有見到秋兒?就是和我一起來你們門派的那個女孩,不愛說話,但長的特別可愛的那個?”
月漣抬起頭看了我半天,最後柔聲說道,“抱歉少俠,我沒有見到秋兒姑娘,早些時日有弟子報,說看見你們御劍落了下去,漸川師兄便讓我們來尋你們,可一直都沒有找到,後來我在半山腰突然看見你的劍飛了起來,就御劍跟著一起過來了……”
我滿心失望的應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秋兒應該沒事吧,她那麼厲害,雷法又極其純熟,應該沒事吧。
“我是漸川的師妹,就是剛剛在試劍場輸了的那個……”月漣小聲的又補了一句,我這才終於想了起來。
“哦,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啊,你是長的挺好看的,難怪我一個好字,你們那些師兄弟就跟要吃人似的。”
我說著話,就扭頭開始琢磨怎麼把這牆給砍了。
“他們……我……對不住,讓你見笑了。”
“沒事,沒事,人各有愛麼。”我敷衍的說道,隨後後撤身子,將劍側舉過頭頂,單手掐住手訣。只是破個牆,應該用不了多少靈炁。
“……你在做什麼?”
“找路出去,你站遠點啊!”說完,我一踏步上前,用力揮下劍刃。大喝一聲,“破!”
那道石牆頓時四分五裂開來。我提著劍趕緊就穿了進去,這里面居然是個甬道,兩邊隔數尺就點著盞長明燈,難怪會有光。
“啊!你,你……你怎麼不穿衣服啊!”
我渾身頓時一個冷顫,完了,一直裸著走了這麼久,都習慣了。完全忘了自己是一絲不掛的狀態。
我趕緊紅著臉蹲下身子,扭過看著月漣,她滿臉飛霞,一臉惶恐的看著我,這給我急的,“你知道我沒穿衣服,你還看!”
月漣這才反應過來轉過身去。
不過這丫頭也挺有意思的,這種情況居然沒罵我幾句,看來至少心底還是挺純良的。
“你千萬別誤會啊,我剛剛死里逃生,衣服都被燒沒了,實在沒法子才光著的,再說我也沒想到在這鬼地方,還能有個女孩子進來啊。”
月漣的聲音已經羞的快要滴血了。
“……那……那現在……現在怎麼辦。”
我縮在角落里,也是一籌莫展,這一眼望下去,都是亮堂堂的,總不能就這麼在人家小姑娘面前光著吧。
看來看去,我就看到了月漣身上,她穿了一件淡綠色的輕紗暗花留仙裙,裙擺一直到腳面。
“不然,不然你把裙擺撕一點,借我擋一下吧。”
“這……”月漣低下頭,微微扯了扯自己的裙子,看起來她好像還挺喜歡自己這身的,但很快她便點了點頭,“好!”
我原意她用劍割上一塊布料給我遮個羞也就罷了,可不曾想她倒是實在,撩起裙擺用劍開了個口子,二話不說便是用力一撕。
畢竟同是修道之人,怕是不想讓我看輕,以為她小氣。
只是她那裙擺可是走銀线的輕紗,哪經得起這麼撕,嘩啦一聲,徑直就撕到了腰側,“夠了夠了,再撕就該你光屁股了……”
月漣背對著我,我看不見她的表情,可被我說的整個人還是很明顯的一哆嗦。
隨後銀沙緩緩落下,月漣卻沒遞給我,而是不住的拉扯著另半片裙擺,一條光潔的玉腿毫無遮攔的露在了外面,一直露到了大腿根。
果然,這下算是仗義大發了……
我快速的撿起銀紗將關鍵部位包了個結實,上半身是怎麼顧不上了。
等我包完,月漣依舊沒有轉過身來,頭卻埋的更低了,長發也從身後滑落至胸前,擋著臉,連表情都看不見。
“要不然我還你一點?”
我試探性的問了一句,月漣還是沒出聲。
仔細一看,她那半片裙擺別說腿了,連下身好像就要裹不住了。
難怪她一直用力扯著。
怕是一松手就得春光大泄。
這事不管怎麼說也是因我而起,人家一個姑娘,仗義過了頭,我總得想點辦法。
“我轉身不看你,你把那半片也撕了吧,學我這樣直接做個短裙就能裹上了……你沒事吧,月漣?你回頭看看我……就像我這樣就成……”
片刻後,女孩終於騰出了一只手撩起頭發,轉頭看了我一眼。我一瞧,丫頭眼睛都紅了。
“對不住啊,都是為了我,你真仗義,女中豪傑,道中大俠。我轉過身去,保證不偷看你……”
說完我就老老實實的轉了個身,心想等出去以後,無論如何得賠人家一件新的。
畢竟一面之緣,就能撕到大腿根,這朋友值得交。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身後的要是秋兒的話,估計早就上來揍我了。
哎,也不知道秋兒怎麼樣了。
“……少俠,我沒事了……”月漣羞赧的聲音終於從身後傳來。
我點點頭,便邁腿往前走,看都沒看她。
畢竟男女有別,我走前面,不去看她,她應該心里也舒服點。
“成,那你跟好我,咱們找路出去。”
有清塵劍在手,心里多少踏實了些。
這甬道又繞又長,兩邊隔幾步便是一些奇怪的符文,還有些根本看不懂的文字。
我這別不是闖進什麼古墓里來了吧。
一路上倒是沒有岔道,也不知走了多久,洞口終於到了盡頭,我頓時來了精神,“到頭了,咱快點!”
踏出甬道沒走幾步我就一個急刹止住了腳步,眼前的這片空間簡直可以用宏偉來形容,但景象卻如同森羅地獄……
“我的天,這是什麼鬼地方!”
我愣大眼睛,忍不住的驚嘆道,月漣此時也追趕到了我的身側,一口涼氣倒吸,看著比我還吃驚。
“這是修羅殿麼……”
我們所在的甬道出口位於山壁之上,只是無數個甬道的其中一個,這麼多的甬道卻共同通向眼前這個不知是天然還是被鑿空的山洞內。
這麼大怕是整座山都空了吧。
山壁四處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鬼頭長明燈,各自發著幽暗而陰冷的光。
走到山壁邊探頭往下一看,洞穴底部倒是修的齊整,一個十丈見方的三丈見高的祭壇,祭壇周圍皆是平地,呈環形散布出去,就像是一個朝拜的聖殿。
四周的山壁上皆是暗紅色的壁畫,畫著日月同輝,只是這日月所散的光就像是一場血雨。
而周圍的一切以及所能看見的一切裝飾,無論是否是天然都呈現毫無光澤的黑紅色,於是這朝拜的聖殿頓時就成了修羅殿。
我眯起眼睛,窮盡目力,祭壇上一整圈的黑色石柱將中間一個石座圍起。
仔細看來,那每個石柱上都是一個骷髏,骷髏的雙眼點綴著深紅色的漆线如一條毒蛇自上而下將整個黑色石柱纏起。
光是這柱子就讓人不寒而栗。
而石座背後則是一高聳的石碑,碑上則畫著一副詭異的壁畫,壁畫分左右,左側像是一根粗壯的圓柱?
而右側則是一個修長的橢圓套著一個小圓,圓柱的一段正伸入那個小圓中。
這圖怎麼越看越淫穢呢……感覺就像在描述男女房事一般。
“這難道是……”身邊的月漣卻先一步開了口。
“你認識這圖?”
月漣皺眉瞧了半天,表情卻極為嚴峻,“這應是幽陽宗的圖騰。”
“幽陽宗?我怎麼從沒聽過這個門派。”
“我也只是聽師兄說起,此門派門人不分正魔,行蹤詭秘,門下弟子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來往江湖皆帶有各不相同的面具,但都是黑紅暗紋勾勒而成。宜州正道早就懷疑他們在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可又難尋其蹤跡。原本他們並不太出沒於天下,可自清漓上仙入化神境後,幽陽宗在宜雷二州活動越發頻繁,只是不知他們到底在計劃些什麼。暗幽對明陽,這陰陽交合圖便是他們的圖騰。”
面具?難不成我之前遇到的那些歹人是幽陽宗的人?我一邊聽月漣描述,一邊四下到處觀瞧,眼前一幕卻讓我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幽陽宗有什麼計劃我是不知,但這門派必然是邪魔歪道無疑,你瞧那邊……”我抬手指向石碑後的山壁。
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山洞,我一開始原以為是和我們來時一樣的甬道,可細看才發現,那一個個小山洞乃是一個個的監牢,每一個里面似乎都關著人。
“好像還有活著的,走,咱們去看看!”我說完就打算往下跳。
“少俠,你……你……你不御劍麼……”月漣急忙叫住我,不解的問道。
“我不會御劍啊!”
“不會?”月漣從上到下打量我了好幾眼,又看了看我手里的劍。
“別看了,我真不會……”
“那還是我帶著少俠去吧……我御劍還算嫻熟。”
月漣輕柔的說道,轉過身掐起手訣,招出劍氣,她的劍氣不比秋兒,是透明的淺藍色,倒是挺好看的。
我們踩上劍先繞著整座山壁看了一圈,發現里面關的皆是年輕女子和男子,除了小部分還算健全的一臉驚恐的看著我們,大部分不是已經成了一堆腐屍就是已然奄奄一息了。
而且不管死活,這些人皆是衣衫不整,且都保持著盤腿而坐的姿勢。
“這些難道是炁奴?”
“何為炁奴?”月漣疑惑的扭過臉,她一個正道翹楚,人人喜愛的小師妹不知此糟爛之事倒也正常。
於是我便簡短的解釋給她聽,她和我當時的表情並無二樣,怕是都想不到這天下還有如此惡毒之事。
“師妹!”月漣突然驚呼一聲,帶著我跳到了某一階牢洞之上。伸手就去拽牢門。
“別!有毒!”
牢里的女子奄奄一息的說道。
月漣的手僵在半空,默默握成了拳。
我湊上去仔細看了看那個牢門,上面裹滿了綠色的苔衣,只是這苔衣的顏色艷的出奇,根本不像是自然生長之物。
我搓了搓手,估摸著應該不是什麼大毒吧,畢竟就連蛇妖之毒對我也無甚影響。
於是我想都沒想,握住鐵鑄的牢門,只輕輕用力一拉,便拽了下來。
“少俠!”
“沒事,我皮糙肉厚的,毒不到我,你趕緊進去看看你師妹吧。”
月漣的雙眼里閃著波光,用力的點了點頭,閃進了牢中,我跟著走了進去,這牢房窄的就像是農戶養雞之所,昏暗潮濕,方寸之地空無一物。
女孩上衣幾乎盡除,心衣的肩帶也斷了半截。
可她對我跟進卻是無動於衷,雙瞳灰暗,一副心死的模樣。
“師妹,他們不是說你被魔教所害,你怎會在此地!”月漣晃動著女孩的雙肩,神色激動。晃動著周圍的鐵鏈發出沉悶的低吟。
女子默默垂著頭,一字一句如同遺言,“那日我和付衡師兄下山游歷,在一山野僻靜處遇到了三個帶著面具的怪人。他們修為極高,付衡師兄為護我,力戰而死,等我再醒來之時,便已經來到了此處。”
“所以那傳音符是付衡師兄死前所放?”月漣凝眉問道。
女子卻扭過臉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我抽出劍,斬斷了捆綁她的鐵鏈。
“不然,咱們出去再說吧。”
月漣擦了擦眼淚,點點頭,伸手去拽那女孩,可拽了半天她都沒有起身。我疑惑的圍著她轉了一圈,並無束縛之物了啊。
“師妹,走啊,你這是為何!”
女孩搖了搖頭,“師姐,如今我已無顏再見世人,若師姐憐惜,請賜星霖一死。”
“師妹!”月漣忍不住抱著星霖哭了出來,我看著這倆丫頭真是干著急。女孩可真是麻煩,也不看看這什麼地方,要哭出去哭不好麼。
哎,還是秋兒好,不管干什麼都是直來直去,一點不拖泥帶水,就連揍我都是。
“我說兩位道兄,咱們能不能先出去,那個星霖是吧,你又不是自願做炁奴的,我之前就救過三個炁奴,人家現在不是活的挺好?”
“少俠,你說什麼?你救過炁奴?是誰?”月漣擦著眼淚趕忙回頭問道,星霖也跟著抬起了頭。
“這個麼,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們,這樣吧,你們先和我出去,到時候我問問她,如果她們願意見你們,我就帶你們去見她,怎麼樣?總之炁奴只是一時,就算你真的要死,也不能死在這鬼地方吧!”
星霖看看我又看看月漣,最後目光落在了我兩腿間的輕紗處,我一愣,趕緊順勢蹲在了一邊,把清塵劍擋在面前。
“你們這些丫頭,怎麼一點不知道避嫌,就算我穿的少,你也不用老是看著我啊。”
“星霖你別怕,這位少俠不是歹人,他剛剛死里逃生,失了衣物,我借他一段布料遮羞罷了。”
星霖依舊在猶豫,我們又好說歹說的半天,她終於在月漣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可剛出牢門,她突然開口說道,“無論生死,謝少俠助我脫離苦海,只是星霖還有不情之請,能否請少俠將這里的炁奴都解救出來……”
月漣扶著星霖,滿臉期盼的看著我。
“這麼多人……救出來怎麼帶出去啊……我自己都還不知道該怎麼出去。”
“求少俠大發慈悲!救救我們!我們不願死在這惡鬼不沾之地!”星霖突然就跪倒在地,胸衣頓時散落開來,兩個瓷碗般的小白兔盡顯眼前。
“救救救……你把你衣衫整整好先。”我趕緊轉過身去,我現在腰間不過一縷輕紗,萬一起些不該起的反應,那可就太丟人了。
之後,我和月漣挨個檢查了每個洞窟,大部分洞窟里的人都已經被折磨致死,即便如此,最後還是足足救下了三十來人,皆是少男少女。
落地後,我回頭看著這一大幫奄奄一息之人,頭皮就是一陣發麻。
哎,大俠可真不是好干的,若我有清漓的本事倒也算了,可我就丹田一口炁,怎麼帶這麼多人出去呢。
“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啊?”我回頭向星霖問道。
“回少俠,此處乃是欲念窟,乃是那幫惡人采摘靈炁之地。我等被圈禁於此,閒時被迫集炁,其他時候便供其門人采摘侮辱……”
星霖痛苦的閉上雙眼,默默垂淚。
她深吸了幾口氣又緩緩說道,“原本這里日夜燈火通明,只是這兩日他們似乎有什麼大計劃,直到今日傾巢出動,彷佛是奔著什麼神獸而去。”
神獸?難道是天玄地宮里的那只大火鳥?所以攻打天玄的根本不是雷州地玄的魔教?
“算了,算了,還是先出去再說,你們之中有人知道怎麼出去麼?趁著現在沒人咱們快走!”
我簡直就是烏鴉嘴成精,剛一說完,身後就飛來一團巨大的火球,正砸向眾人,“走?你們這些玩物還想走去哪?”
我想都沒想,一個箭步衝到眾人面前,轉身用後背截住了那團火球,順勢還捂住了自己腰間的輕紗。
別說,這一下暖暖的還挺舒服的……
月漣趕忙抽出一把青色的長劍,站到我身旁,嚴陣以待的看著前方。
而我在人群里仔細掃了一遍那十來個少年,發現他們也幾乎都是裸著,根本無法支援我更多的布料。
我只好硬著頭皮轉過身,小聲和月漣說道,“你找個安全的角落把他們帶一邊去。我這等會萬一打起來,說不定又得光著了……”
月漣臉一紅,咬著下唇點點頭。
“你是何人!”巨大的回響在山洞里來回碰撞,震的人腦袋發懵。
“你敢不敢出來和我說話。”
我拎著劍站在朝拜的空地上對著遠處喊道。
順勢偷偷擺擺手,讓眾人跟著月漣先躲起來。
片刻後一個身穿火紅大氅的男子一步步的從陰影里走了出來,而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面具。
“果然都是你們在搗鬼!”
“看來你對我們知之甚多啊,不過無論你是何人,進了我派密境,便休想再出去了!”
男子伸出手憑空一揮,殿中石柱上的火油燈一盞接一盞的亮了起來,瞬間繞了一圈。
整個大殿頓時就亮堂起來。
以靈威和氣息來看,這惡人修為少說也是元嬰。
看來這幽陽派還真是不能小覷,動不動就是元嬰級的大魔。
不過他要是其他靈根的大能,我多半還會有點心虛,可偏偏是火靈根的,而我剛剛才跟火靈神獸打過照面,它不過才燒我一身衣服。
難不成他還能比那一驚一乍的大鳥厲害?
我舉起清塵劍指著對方,“你派那位木靈根的大魔已經成了一堆灰,識相的趕緊走,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還是第一次這麼趾高氣昂的說話,不免感覺自己離大俠又近了一步,至少氣勢上近了。
“棘是你殺的?你以為我會信?就憑你這麼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
“棘?你們還挺會起名字的……別說,倒真是和他挺配,也挺有氣勢。那你叫什麼名字?”
那家伙操縱的是血藤和木釺,配上一個棘字確實很有大惡之人的味道。
不像我,落塵,一聽就不像大俠的名字。
不然以後我就叫塵算了,不過聽著有點弱啊,掃掃就沒了的感覺……
“呵呵,我又何必告訴一個將死之人,自己的名諱呢?”
“那可不一定,你口中的那個棘是不是比你厲害,還不是死了。到死我都不知道他叫棘,你現在不告訴我,待會你死了,我以後再遇到你那些同伙,我怎麼和他們說,告訴他們我殺了你們中一個愛玩火的?”
男子一陣陣長長的鼻息之後,周圍的溫度頓時就高了起來,聲音也失去了剛剛的淡定,變得暴躁起來,“你若不是個傻子,那便是在找死!”
隨後突然就消失無蹤了,我頓時一晃神,而只在短短幾瞬後,他又突然出現在了我的身前,抬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將我整個人都拎了起來。
我才發現,這家伙長的可真是又高又壯,足足比我高了一頭去,惡虎般強壯的手臂猙獰著虬龍般的肌肉。
他掐住我的那一刻,面具下露出的雙目頓時便散出了高光,最後竟然貪婪的吸了吸我的味道,可真是讓人惡心。
“簡直是天降奇跡,沒想到純陽靈體之身竟然能長大成人,如此餌食可真是百年難遇,若將你丟給落玉夫人怕是能換上一打上好的炁奴來!看來我還真不能殺你了。”
我鼓足一口氣,猛然抬手握在他的手腕,隨後便是用力一握,“……你到底叫什麼……”,骨頭碎裂的咔嚓聲頓時傳入彼此耳中,他那鐵鉗般的手掌立刻就失了力。
憑心而論我最怕那種飛來飛去,跑來跑去找不見人,或是動不動就給我捆個結實的對手。
像這種主動送上門來跟我比蠻力的,簡直是太合心意了。
“你小子!找死……”他拼命想抽回手去,可我死死鉗住就是不放。
“我找死?我自己都弄不死我自己,你一個元嬰玩火的也想弄死我?”
他雙眼睜的血紅,二話不說,舉刀便砍。
我看著那柄重刀,也不去躲,順勢舉起了清塵劍,也照著他的胸口劈了下去。
結果他的刀擦著我的胸口,冒著火花落了下去。而我的清塵劍卻直接劈穿了他的護心鎧,鮮血頓時濺了一地。
情急之下,他猛然後退,咔的一聲,折斷了自己的手腕掙脫了我的掌控。我還從沒打得這麼舒心過,怪也只能怪這家伙選錯了對手。
“你身上竟還有法寶!”男子氣喘吁吁的半蹲在地上,已經不敢再貿然進攻了。
“法寶?什麼法寶?你是瞎了還是傻了……我……我都這樣了……哪還有地方放法寶,技不如人就老老實實承認,找什麼由頭……”我氣不打一處來的罵道,明明看見我全身上下就圍了條銀紗,還法寶,難不成我還藏在屁股里了麼,而月漣在身後不遠處噗嗤的笑了出來。
男子站起身,胸前的傷口突然冒起了煙,隨後竟慢慢愈合了。
“還有你那把劍!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知道了!”我一拍手掌,指著他大聲喝道,“你一定叫煙!帶火,個子又大,還穿護身鎧,組起來就是個煙字!”
“你……你莫非是痴的?”
“……你才傻呢!”
我二話不說,扭動手腕,凌空劈下,一道一丈來長的火刃帶著劍氣疾馳而去。
對方趕忙挑動手中的重刀去擋。
火刃頓時將其包裹其中,他匆忙褪去燒著的大氅丟到一邊,露出內襯的黑衣來。
“陽炎天火?”
男子停頓了片刻,但他的聲音明顯開始變得有些不自信了。
“難道他真是你殺的?你一個小小的毛孩子竟有如此大能?如此說來,那攝魂鈴……在你身上?”
“那又如何,你們這些歪門邪道,要攝魂鈴做什麼?又想奴役何方神獸?廢話少說,接招吧,煙!”
我一副大義凜然的說道,畢竟這也算是我對敵的首次大勝了。
我一邊說著話, 一邊弓起身子,舉起清塵劍對准了他胸膛,我的靈炁本就留存不多,必須一招制敵。
“我不叫煙!”男子憤怒的咆哮著。
我也不理他,暗掐手訣,默念心法,腳下順勢一蹬地,劍氣陡然展開,疊於劍身上下,身後劃過一陣熱浪,如他剛剛一般,幾乎是瞬間便閃至他身前,舉劍猛然揮下,他下意識抬起重刀便去擋。
“你輸了!”
我咧開嘴笑著說道,他抬刀一擋卻只擋了個空,而我則在他身後,徑直將渾身燃著天火的清塵劍送進了他的背心里。
可刹那之間男子突然就著了火,轉眼就成了一個火人。
火勢越燒越旺,到最後竟然什麼都沒了。
“這……這……這是自焚了?”
“不……他火遁了!少俠,咱們趕緊走吧,我估計他去搬救兵了!”
月漣跑上起來,催促道。
我是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會跑,這些大魔一般不都是不死不休的麼。
不過月漣說的對,眼下情勢還不容樂觀,我們陰差陽錯闖進了別人的老巢,偷了別人的炁奴,還差點殺了別人的大將,再留於此地怕是沒什麼好果子吃了。
我和月漣帶著三十來個衣不遮體的年輕弟子四處尋找出路,好在其中一個善辯風位,七繞八繞的帶我們進了一條地下暗河。
這地方還真是四通八達,難怪說幽陽宗行蹤詭秘,合著這伙惡人把地下都挖空了。
不得不說今日的運勢卻是非同凡響,整個門派的惡人不知去向,唯一留下的還是正中我下懷的敵手。
若是遇到之前那個木靈大魔,怕是連我和月漣都要被關進牢中了。
三十多人互相攙扶著,跟著我和月漣趟水而出,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終於看到了一縷光。
我們是從一個山谷間的大湖里游出來的,至於在哪自然是難以分辨。
外面響晴薄日,眾人似乎好久都沒看見日光了,一個個都激動的落下淚來。
隨後便癱軟在地,再也動不了分毫。
於是我只好讓他們原地休息片刻,自己打算去周圍找找有沒什麼野果之類可以充飢的東西。
可還未動身,天空中一道亮麗的紫電突然襲來,月漣一驚,連忙舉起劍站在我身旁,紫電徑直落在我的面前。我一看就樂了,是秋兒!
“秋兒!你跑哪去了啊!”秋兒看到我明顯松了口氣,可很快眉頭就皺了起來,雙眼不住的在我和月漣身上掃來掃去。
“秋兒?”
秋兒從腰後拿出我的劍鞘,扔給了我,“還你!”隨後轉身就要走。
“哎,哎,哎!”
我接過劍鞘,想都沒想就跑了上去,而她已經踩上了劍刃,我趕忙一躍,一把抱住她的小蠻腰,給小丫頭直接從劍刃上給摘了下來。
“你哪去啊!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辛苦麼?”
秋兒回過頭,那聲音就像剛才寒潭里撈上來一般,“找的衣服都沒了?”
“對啊,燒沒了……”
“怎麼沒燒死你啊!”
“你不是都知道,我可有天火,哪能被燒死啊?……不過,你現在能不能幫我找一件?還有那些炁奴,他們也穿的破破爛爛的。”
秋兒移開目光看了眼眾人,我也跟著回過頭,這才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倆身上。
我還沒反應過來時,秋兒已然用力踩了我一腳,“快……快放開我!”我這才發現,我正抱她抱的瓷實著呢。
片刻後,秋兒便帶著我一路往東飛去,我在她身後剛想說話,“閉嘴!”
她就干干脆脆的兩個字給我噎了個結實。
飛到了一處小鎮的布鋪,秋兒大手一揮買了一堆衣物,打了兩個大包,全都扔在了我的身上。
可至始至終她都沒理我,走出小鎮,我實在忍不住將她拉停了下來,“秋兒,你干嘛不理我啊。”
秋兒凝著眉怒目相視,看的我渾身一個激靈,“到底怎麼了麼……”
原本還默不出聲的小丫頭突然就喊了起來,“就那麼一會!就那麼一會,你都不安生!人不見了,衣服也沒了,還穿別人的衣服,露著胳膊露著大腿的,你怎麼這麼招人喜歡啊!就那麼一會,你都不能老實點!”
我撓了撓頭,小聲說道,“燒的不是你買的那件貴的……”
秋兒直接原地蹦了起來,抬手就敲了我腦袋一下,“我說的是衣服的事麼!你沒事瞎跑什麼啊,不是說好要跟著我麼,就那麼一會!人就沒了,沒了整整一天一夜!你現在厲害了是麼?膽子大了,是不是,是不是!”
秋兒一邊嚷著,一邊接連的敲著我的腦袋,說實話我真服了,我這都是鋼筋鐵骨的身子了,怎麼被她敲的就這麼疼呢。
“別敲了,別敲了……”我趕忙往後跳了一步,使勁揉著腦瓜子。原來我在地下待了那麼久啊。
“我是跟著你的啊,你不是突然就不見了麼……我擔心你就去找你了,然後看見了一個洞就進去了。”
“找我進洞干嘛,我是兔子麼,還是老鼠啊,我會鑽洞麼?你就不能在原地等我一會!明明就只有一會!哎呀,真是氣死我了。”
秋兒說著話,居然把袖子都擼起來了。
“我錯了,我錯了……別打了。”我抱著腦袋到處找地方躲,誰知道我好心去找她,結果還白白招來一頓打。
突然間,天地間突然傳來一陣悠長的低鳴,秋兒頓時便愣住了,連忙轉頭望向了天玄山的方向。
白嫩的手臂還舉在半空,動也不動,緊接著突然晃悠了兩下身子,但很快便站住了。
“秋兒,你怎麼了?”
她再轉過臉來時,臉色一甩剛剛的驕橫,竟露出了些許的哀傷來。
“回吧……”她輕聲拋出了一句,轉而便喚出劍刃,又恢復了剛剛一言不發的狀態。
她剛剛打我實在太過投入,動作也太大,一個銀閃閃的物件從袖口飛了出來都沒有發現。
我轉身將它撿起,跟著她上了劍刃,一路上我很想問個明白,可任憑我說什麼,秋兒都再沒回上一句。
回到谷底剛一落下,月漣便跑了過來,我丟下衣服,讓她分發給眾人。
“現在你們已經安全了,想去哪就去哪吧,就是別總想著死了。下面的一切就只當是個噩夢,現在天亮了,夢也醒了。”
可眾人卻只是低下頭,動也不動,月漣輕輕拽了拽我的衣袖,面色著實有些為難,“我剛剛已經問過了,可他們都不知該往何處去,身為炁奴,早已無顏面對父母師門,而且他們還說自己的體內皆被下了一種名曰縛炁的惡咒,即便逃出了那魔窟,也只能尋一地自行了斷以絕此痛。”
“縛炁?”
“少俠知道何為縛炁?”
月漣顯然不明白那是什麼,可我卻見過這東西的威力,簡直是痛不欲生。
抬眼看了圈眾人,聯想到這三十多具年輕的身體被縛炁折磨的痛不欲生,哀號遍野的模樣,我就一陣心酸。
“我確實知道,而且知道如何解,只是……”話音剛落,原本埋頭的眾人竟都圍了過來,星霖更是衝在了最前面,“少俠當真知道如何解這縛炁?”
可能是見我面露難色,這丫頭又跪了下來,納頭便拜,余下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也都跪了滿地。
“少俠大能,還請救救我們吧!”
這就是當大俠的感覺麼,動不動就有人跪著求你救他?好像也不是很有意思的樣子啊……
“你們快起來,我也沒說不救啊,只是……總之你們先起來,先跟我離開這吧,我帶你們去見幾個人。”
“少俠打算帶他們去哪?”月漣拉起了星霖,又跟著喚起眾人問道。
“去雲溪。”思來想去,也只有去找飛夢了,而且我敢肯定飛夢定然比我更會處理這些人。
“可此地距雲溪路程遙遠,這些師弟師妹修為大多不高,況且身體虛弱,無法御劍啊。”
月漣抬手輕捏著自己的下唇,凝眉想了半天,突然把視线越過了我,看向了我身後的秋兒。
我這才發現,自剛剛開始,秋兒就只是遠遠的站在一邊看著我們。
“方才我觀秋兒姑娘御劍之術頗為嫻熟,想來也是身具大能,若我和秋兒姑娘一同施為,或許可連一柄巨劍,雖此舉會耗費大量靈炁,但撐到雲溪應是不難。不知秋兒姑娘可願如此?”
話畢,所有人的目光又投向了秋兒,可秋兒卻只是直愣愣的看著我,雖依舊面無表情,可那目光中流出的絲絲哀傷卻如銀线裹心,一扯一痛。
“秋兒……”我輕輕喚了一聲,這一聲並不是要她答應,而是想問她到底怎麼了。
秋兒看了我許久,最後一言不發的走到的眾人身前,伸出雙指招出了劍刃,月漣見勢,趕緊跑到她身旁不遠處,也招出了劍刃。
兩人身姿相像,不斷的往劍刃中積蓄靈炁,一藍一紫,很快,劍刃模糊的邊緣便逐漸延展開來,最後交融在了一起,就像是一面圓鏡。
“快上去,我們撐不了太久!”月漣渾身湛藍冒光,發尾衣擺隨風高高飄起,顯然這術並不如她想的那般容易。
眾人趕緊互相攙扶著上了氣刃,待人齊後,藍紫雙劍一同升空,很快就躍至雲層之上。
我攙扶著眾人,目光卻一直牢牢鎖在秋兒身上,不知為何,那種莫名的擔憂又在心頭翻滾攪動起來,而竟有愈演愈烈之勢。
可能是擔心靈炁不夠,兩人都飛的很快,沒多久,雲溪鎮的後山便出現在了眼前。
“就在哪,可以落下了!”我大聲的喊道。
秋兒和月漣雙指一揮,將氣刃降在了半山腰處,剛一落地,淡藍色的氣刃便瞬間消失了。
月漣臉色蒼白,滿頭的汗珠,晃悠著就要摔倒過去。
我就在她身旁,剛想伸手去扶,突然就想到了剛剛那滿頭的痛楚,於是順手便伸出清塵劍攔在她的身前,架住了她的身子。
“你沒事吧!”
月漣強撐著搖了搖頭,“無妨……”星霖連忙跟上前扶著她坐了下來。
而秋兒只是默默的收了劍刃,再次站在了一邊,斜仰著頭看著清漓山的方向。
我突然就覺得很煩躁,很想上去拉著秋兒跑的遠遠的,可一轉頭,眾人期盼的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們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之後我又走到秋兒身邊,輕聲問道,“秋兒,你要和我一起麼?”
秋兒沒有說話,就只是搖了搖頭。
“那你在這里等我,哪也別去啊……”我往前走了幾步,還是不放心的回頭囑咐道,“等我啊。”
秋兒終於移下目光,看著我撇了撇嘴,最後微微點了點頭。
她突然這樣,我真的特別不習慣,雖說她原本就不愛說話,可臉色總是很鮮活,哪像現在死氣沉沉的,彷佛下一秒又要消失不見一般。
我快步跑到木屋外,敲了敲門,“飛夢,憐雪?你們在麼?”剛敲了沒幾下,門就打了開來,我一看,原來是念瑤。
“哇,是大恩人來了,師姐,是恩人來了!”我撓了撓頭,原來這念瑤是個這麼歡實的丫頭啊。
多日不見,飛夢的情狀明顯好了許多,臉色也紅潤了起來。
“少俠,許久不見了。”
“敘舊的話先別說了,你這次可真得幫幫我了。”
飛夢臉色一變,側過身想先把我讓進屋去,“怎麼了,少俠你慢慢說。”
“你先看看那邊……”我無奈的指了指遠處。飛夢抬眼一看,不免嚇了一跳,“怎麼來了這麼多人,少俠你這是……”
“哎……我去了天玄山,陰差陽錯入了幽陽宗的老巢,這些人都是炁奴,被我救了。可他們體內都有縛炁,一個個都要尋死,我實在是沒法子,就只能來找你了。”
“炁奴?”飛夢聽到這個詞,臉色自然免不了的哀怨,“那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師姐……”緊隨而至的憐雪有些擔憂的喊了一聲,飛夢回頭溫柔的笑了笑,“放心吧,少俠不會害我們的。”說完,便和我一起走向了眾人。
結果離著還是數十步遠時,月漣竟然掙扎著站了起來,“……師……師姐!”
飛夢雙目一愣,眉頭微微凝了起來,但最後還是放了下來,“月漣,難道你也?怎麼會?”
月漣幾步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了飛夢,可飛夢卻似乎很不習慣這個擁抱,雙手僵持了半天也只是輕輕拍了怕她的肩。
“師姐,你怎麼在這啊!他們說你叛離了天玄山,投靠了魔教,我本就不信,果然你只是躲起來了,你為何要躲在此處。你可知道,自你走後,漸川師兄他……”
“別提他,別提好麼……”猝不及防之間,兩道清淚突然就滑落了飛夢的眼眶,我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我莫不是又闖了什麼禍吧。
“月漣,你又是如何變成……”月漣止住哭腔,擦了擦眼淚,拼命的搖著頭,讓出了身後的星霖來,“不是我,是星霖,我是和落塵少俠一起救下的他們。”
飛夢苦笑著搖了搖頭,“我說呢……原來如此。你們是被幽陽宗的人抓去了?”
眾人默默點著頭,飛夢深深吸了口氣,“好吧,閒話不多說了,我先幫你們去除體內縛炁,你們在此稍歇,少俠,你隨我來。”
飛夢捏了捏月漣的胳膊,又揉了揉星霖的臉頰,隨後便轉頭而去。
我跟著她回了木屋,飛夢一進門,便如臨大敵般將我拉到一邊,“少俠,你細細說說你是如何救下這些人的。”
我被飛夢這一哭一驚搞得也有些緊張起來,於是便細說了欲念閣之事,而地宮里畢方之事,我則遵照約定,絲毫未曾提起。
飛夢一邊聽一邊沉思,最後開口問道,“那便是說,來之前,少俠並未透露我等身份行跡,也未提及風玄子之事?”
“嗯,這麼多人,我也不好貿然提起。”
飛夢聽完拍了拍胸口,長吁了口氣,“如此甚好,少俠,風玄子侮辱我等之事千萬不要在眾人面前提起,尤其是月漣!”
“這是為何,如此惡人,難道不應該昭告天下,不然天玄山還不知道有多少弟子要受害。”
飛夢搖了搖頭,“少俠,你不想想,我月漣師妹生的如此沉魚落雁,為何卻未遭風玄子毒手?”
“為何?”我接著話茬便直接問道,讓我想這些可真是難為我了……
“因為月漣師妹乃是風玄子之女!”
“這……難不成,月漣其實是個細作?”
飛夢搖了搖頭,“我與月漣也算相識已久,她為人善良,生性單純,只是不知其父真面目罷了。所以,此事萬不能和她提起,否則我怕會出大事。剛剛我掃了一圈,天玄山門人只有星霖一人。我那些受苦的師妹們應還在風玄子手中。不過,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自然還是要救他們,上次你摘的鬼厄草,還剩下不少。無論如何,先解了他們的縛炁再說吧。”
“好,你是師姐,聽你的,一直就覺得你對這些師妹特別好,威望也挺高啊,就和那個漸川一樣。對了,你剛剛為什麼不讓月漣提漸川啊,我覺得他人挺好的啊,還特地帶我參觀了天玄山。”
“因為漸川師兄喜歡飛夢師姐許多年了!”憐雪在一旁幽幽的開口道。
“憐雪!”飛夢紅著眼大聲喝道,嚇得憐雪一哆嗦,再不敢開口了。
“少俠,漸川之事,莫要再提,如今飛夢活著只為一事,那便是誓死也要誅殺風玄老賊!”
我終於發現我是說錯話了,只是日後若是見了漸川,我該不該提起飛夢呢。
飛夢拿出鬼厄,和我一起出了門,將眾人帶至木屋後的空曠之處,隨後各自分發了一小段鬼厄,並說了其中利害和痛苦,讓眾人自行決定是否服用。
可不曾想,幾乎沒有一人猶豫,皆是張口便吞了進去。
三十多人同時服毒,那場面簡直要多慘烈,有多慘烈。這幽陽宗不除簡直天理難容。
毒解之後,三十多人齊齊跪於飛夢身前,“多謝師姐救命之恩!”
飛夢搖了搖頭,後撤了半步,指著我說道,“你們要謝便謝他吧,我這條命還是他救的。”
“多謝少俠,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我尷尬的後退了好幾步,一直撞到了木屋的外牆,“你們別老跪了,其實我也沒做什麼,而且我也是誤打誤撞才救的你們,你們只要別再尋死覓活的就成。如今縛炁已解,你們便各自回去吧。”
眾人彼此對視之後,默不作聲也不起身。
“你們怎麼了,干嘛還跪著啊,現在已然沒事了呀。”
“少俠,我們已經無處可去了……”星霖站起身,滿面的愁苦。
“汙垢之身,難面父母,天玄山也早當我死了。幽陽宗血海深仇,卻又無力相報,天下之大,哪里還能容下我。”
一時間,眾人同病相憐,接連哭泣起來,我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只能看著飛夢,可飛夢此時的雙眼也是通紅。
而秋兒這時正坐在不遠處的樹叉上,依舊望著清漓山的方向發呆,彷佛此時此地的一切都與她毫無關系。
就在場面陷入僵局之時,躲在一旁偷看的小念瑤突然鑽了出來,“不然我們找個山頭自立門戶吧,大家住在一起,同舟共濟,互相扶持,一起修煉,到時候再將天下惡人都殺個干淨!”
此話一出,眾人皆止住了哭聲,雙眼中久違的放出了光來。
“師姐,師妹這話有理啊,既然我們無處可去,何不抱團取暖。”憐雪也從一側走了過來,附和的說道。
飛夢撐著下巴不免凝眉思索了起來,“這垂絕山脈乃是正邪避戰之所,山峰眾多,倒是可以尋一處福地,只是自立門戶,非同小可,我等修為尚淺,若無能人相助,如何自保呢。再說,創門立派需有名有實,我們之中怕是無人能扛起此名此實來。”
飛夢想了片刻,突然抬頭看向了我,我原本只是站在一旁看他們商量,被她這突然一眼看的渾身不自在。
“少俠,你可願做我們掌門?”
“我?掌門?你讓我做掌門!”我才剛剛被清漓允許下山不過數十日,行走江湖還得秋兒帶著,一轉眼,我就可以做掌門了?
“你別逗了,我哪能做掌門,我這修為你又不是不知道,時靈時不靈的,你可真敢說。”
可眾人壓根沒把我的自嘲當回事,交頭接耳之後竟然都點起頭來。
“哎,你們別激動啊,我真做不了掌門,哪有金丹做掌門的,何況我這個金丹還是半成品。”
“少俠宅心仁厚,心地純善,對我們在場的每個人都有救命之恩,為何做不了我們掌門,修為高又如何,我們哪個不是受了大能大惡者的侵害。如今眾人皆無家可歸,少俠當真放心讓他們自生自滅麼?”
“我……我……我……”我很想說句話,可我又不好意思說,那便是我想回清漓山了……
“少俠,如今天玄地玄惡斗不止,幽陽渾水摸魚,漁翁得利,殘害天理,正魔已然失衡,少俠既立志行俠仗義,又何必一再推辭,就從我們這些人開始,收納天下正氣之人,必然要覆滅這雙修邪法!”
“可我也不會當掌門啊,我下山遠游才不過十來日……”
“門派事務自有我等相助,但最重要的便是要有一信一念之人,於我等而言,此信念便掛在了少俠你的身上!”
飛夢說完轉而也跪倒在地,帶著眾人一起拜了起來,“還請掌門給我派賜名!”
“飛夢,你……”我可真是騎虎難下,這世事也太難預料了吧,誰能想我就去了趟天玄山,回頭就成掌門了。
我也不是去天玄山考量如何成立門派事宜的啊。
“少俠,你就應了他們吧,飛夢師姐,星霖師妹可都是性情剛強之人,她們能如此跪拜於你,就已經在心里把你當作掌門了。”
月漣走到我身邊,輕聲說道。
“那……那好吧,做掌門就做掌門吧,不過我可說好了,我真的什麼都不會……”
“請掌門賜名!”眾人異口同聲的喊道。
“又起名字啊……”我握了握手里的劍,腦中一位仙姿佳人頓時一閃而過,我有些靦腆的低下頭,小聲說道,“不然就叫……清塵派吧……清澈的清,凡塵的塵……”
“清塵?清掃天下汙塵!好名字!”飛夢毫不吝嗇的稱贊道,而我只得尷尬的搓著手,因為清塵二字與我而言必然不是這個解釋。
此時耳邊突然噌的一聲,秋兒從樹叉上一躍而下,慌忙的往外跑去。刹那之間,我卻清晰的看見,秋兒流淚了……
我想都沒想立刻丟下眾人追著秋兒跑了出去,“秋兒,你去哪?”
秋兒站在前院,嬌小的背影微微顫動著,她頷首望著山下,手掌緊緊握住自己的衣襟,但只是輕聲丟下了幾個字,“我要走了。”
“走?你要去哪?”我慌張的追問道。
“回家……”
“那明日……”
“無有明日……”秋兒說著話,已然抬手。我趕忙跑上去抓住了她的手臂。
“秋兒,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真不是故意亂跑的。”
“我知道……”秋兒也不閃躲,就任憑我抓著她。
“那你是身子不舒服?”
“……嗯,我要回家中靜養些時日。”
“那是多久?”我抓的很緊,彷佛一松手似乎整個世界都要離我而去了。
“三五日或三五月或三五年,亦或是此生……”
“別說了,我不想聽……秋兒,連你也不願陪著我了麼?”
秋兒轉過身,可依舊埋著頭,“如今你已是一派掌門,那麼多人都會陪著你,又何必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不想當掌門,也不想讓他們陪,我只想像以前那樣和你兩個人……”
秋兒突然一把就把我推開了老遠,撕扯著原本輕靈的嗓音喊道,“沒有兩個人!我們也不能!不能!你明白麼,你明白麼!”
秋兒喊完用力呼了兩口氣,原本粉嫩的臉頰變得毫無血色,雙瞳中則噙滿了淚。
我很想爭辯些什麼,可半響卻說不出一句來,因為我確實不明白,一直以來,有太多的不明白。
彼此四目相對,秋兒突然苦笑著搖了搖頭,低聲輕喃,“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
隨後她再次轉過身,聲音也恢復了往常的冷清,“我家教甚嚴,已不能再隨意外出。那位月漣姑娘擅長御劍,以後你便讓她帶著你游歷吧。放心,你離元嬰已然不遠,很快就能自由自在的暢行天下了。皆時,你便忘了之前所有的一切,安心去做你的大俠吧。”
我原本就能感覺到,秋兒知道很多事,我甚至懷疑清漓曾經暗暗囑咐過她什麼。
於是彷佛周遭的每個人都帶著偽裝,總是對我說些矛盾重重亦或是模糊不清的話,不是我不想明白,而是他們都不願讓我明白。
可眼下我卻一句都不想問,因為秋兒要走了,於我而言,此時的心情和曾設想有朝一日元嬰離山,與清漓永別並無太大區別。
一直以來在清漓那里受到的打擊,都可以在秋兒這里得到救贖。
可如今,我不得不遠離清漓,而秋兒不得不遠離我,於是救贖沒了,打擊沒了……
我所謂的天下里猛然間就變得空無一物了。
“秋兒……”我的語氣突然變的平穩而安然,步伐卻變的極為沉重。
“何事?”秋兒被我這一聲叫的僵在了原地。
我慢慢走到了她的身後,從懷里掏出她剛剛遺失的那枚我所贈的銀簪,轉而遞到她的身側,“你好生回去休息吧,從此以後每日我都會在我們邂逅的那棵樹前等你一個時辰。還有,即便我真的元嬰了,我也會永遠守著清漓山,哪怕只是守在山外……”
秋兒頓時渾身一怔,片刻後突然轉身撲進了我的懷里嚎啕大哭起來。我就直愣愣的站在那,看著她烏黑的發髻,任憑她將淚水撒滿我的胸口。
她這哭勢起的快,收的也快,我再次被她一把推出了老遠,接著秋兒便干淨利落的招出了劍刃,以從未有過的疾速,呼嘯著騰空而去,在湛藍的天空中劃過一道青紫的尾跡。
我看著自己已然空無一物的手掌默默出神,這一天因為秋兒的離去所帶來的觸動,讓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一件我不敢去面對之事,我其實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
因為我喜歡秋兒,也喜歡清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