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她千百,燈火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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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七月的盛夏之際,日高三丈,赫赫炎炎。
雷州中部的一座名曰醉染的小鎮卻迎來了百年間最熱鬧的光景。
此處滿山遍野長有一種絢果,最適於染布,這座小鎮千百年間幾乎染遍了宜雷二州。
可此間的熱鬧源頭卻並非因為這滿街滿巷花花綠綠的布市,而是來自於距酔染十五里外的一處名曰何處歸的谷地。
此處雖風景秀麗,卻鮮有人踏足,可今日則是不同,整個谷地人山人海,如秋雨後長滿山的蘑菇。
谷地的最中央是個高高抬起的十丈見方的擂台,擂台外圍分了若干塊,每一塊都分別坐了某一門派的諸多弟子。
而在其外,還有無數圍觀的人群。
中央就坐的各派弟子大部分都在閉目養神靜候。
可外圍圍觀的散修百姓可著實有些著急了。
畢竟這日頭就在腦袋頂上,人又多,貼的又緊,簡直就像是三伏天里烤火一般的難受。
可誰也不敢多說啥,畢竟各派都有大能前來,稍不留神惹怒了哪一位,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又足足等了一刻,一位巨富商賈打扮的老家伙穿金戴銀,挑著兩抹八字胡,頂著個吃圓的大肚子一步步走到了台中央。
他清了清嗓子,對著台下先一拱手,然後滿臉堆笑的喊道,“諸位,諸位!久等啦,久等啦,在下也知諸位等的辛苦,可是沒法子呀,咱們總得等該來的都來才能開始吧……閒話不多說,前些年因為魔界入侵,整個天下諸事皆廢啊。如今在我正富大染坊的全力支持下!各界名門大能的鼎力相助下!宜雷二州諸位修仙者的殷切期盼下……”
這時,台下正中央左側終於有一位氣宇軒昂的弟子站起了身,“我說羅員外,差不多行了啊!”
“好好……就最後一句,最後一句!諸位無論是想要染布還是要采購布匹的,一定要認准我正富大染坊啊!赤橙黃綠青藍紫,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啊……好好,現在我宣布,何處歸賽寶會正式開始!”
這一聲畢,圍觀的群眾憋了一上午終於扯著嗓子喊出了他們等了許久的好字。
“那麼,按照慣例,咱們現在就來見識一下本次賽寶會有哪些至寶。第一件,失傳已久的斬龍劍,這件寶貝可不得了,傳說乃是六百年前,上人田遇安所鑄的神器,他曾手持此劍斬了南海惡蛟啊。第二件,千年奇緣果,此果才千年鐵樹所結,兩百年才得此一枚,人吃了不僅能助漲修為,保不准還能結識仙緣。這第三件麼,乃是殤神錄……”
“師姐,這十多年未開的賽寶會果然是藏龍臥虎,這第一件就足以讓人垂涎三尺了。”台下坐於東面的一位年紀尚輕外貌出眾的女弟子小聲的對聲身旁同樣花容月貌的女子小聲說道,“這不算什麼,我們想要的,多半是在最後!”女子目不轉睛的望著羅員外身後的一排排至寶,直到鎖定了最高位的那個有些其貌不揚的木盒。
等了半天,羅員外終於正冠束帶,小心翼翼的捧起了那個木盒,滿臉的崇敬之色。
“來來來,各位都請仔細看了,此物便是本次賽寶會的第一寶!”這下不僅是圍觀的群眾伸長了脖子,就連台下原本各自淡然的弟子也都站起身來,隨著羅員外一點點打開盒子。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在人群中閃了一遍就又趕緊給閉上了。
許多人壓根都沒來得及看清里面是何物,紛紛叫嚷起來。
“諸位莫怪啊,此物實在是太過珍貴,不可多看,不可多看……在下知道,估摸著在場不少人也已經有過了耳聞,對!此物正是五年前誅殺魔君的清漓上仙所遺留的貼身法寶!眾所周知,清漓上仙已與那魔君同歸於盡,所留之物少之又少,這件貼身法寶怕是存世最後一件了,至於它有何樣神通,那麼還是待有緣人獲得此寶再自行參悟吧!”
“師姐,就是那個是麼?”
“對!代掌門有令,我們此行勢必要將其完好無損的帶回去!”
——
此時,距離賽寶會數里外的一座斷崖上,斜著長出了一棵巨大的古樹,樹梢之上,有一個看著不過六七歲的女童,梳著兩個俏皮的羊角辮,左右各扎一個紅繩,穿著一身鵝黃色的小巧對襟褙子,脖子上還掛著個小鈴鐺,手里拿著個大號的冰糖葫蘆,小嘴塞得滿滿的,正一邊吃一邊盯著賽寶會。
聽完羅員外最後一件至寶的介紹後,整個人都興奮的跳了起來,轉身大喊道,“老大,老大!是清漓的法寶,你聽見沒,是清漓的法寶哎!”
在女童身後的樹梢上,一位眉若遠山,眸如星辰,蕭疏軒舉,湛然若神的男子正慵懶的抱胸躺在那,他嘴里叼著茅草,目不轉睛的望著頭頂樹葉上正辛苦爬行的瓢蟲。
一頭極長的黑發從一旁垂下,隨風微微飄動。
一身對襟大氅,從交領的淡藍走到下擺的丈青,亦如陰陽相守,日夜交替,襟邊下擺還有著層疊的黑底銀线雲紋滾邊,一瞧就是稀罕物。
“你去流月城的黑市里隨便逛逛,用不了一個時辰便能買到一筐。”男子漫不經心的回道。
“你是說是假的?那他們還爭個什麼勁……”
“誰知道呢……閒的唄……”
“沒事沒事,看看打架也有趣!唉,老大,你怎麼不起來看啊!”
“這種點到為止的小打小鬧有什麼好看的,若不是你非要看,我才懶得來。”
“那你說,誰會贏?”
“坐於台東第四排左手數第六位……”
“……老大,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他們還沒打呢。”
“她的修為明顯高於在場人一截,不贏才怪嘞……”
女童突然就皺起眉,隨後抱怨道,“沒勁,都被你說穿了,還有什麼好看的。”
“那還不是你非要問……得了得了,我餓了,咱們去鎮上,我帶你去吃烤羊腿,這里的烤羊腿怎麼著也算是雷州一絕啊。”
“好嘞,好嘞!”
話音剛落,樹梢瞬間就徹底安靜了下來,彷佛剛剛這里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發生過……與此同時,酔染鎮西側的一家飯館里迎來了一大一小兩個客人,男子剛一落座,就對跑堂的喊道,“小二,兩只羊腿。”
“兩……兩只?就您二位?”
“對。”
“不是小店沒有,只是咱們店的羊可雷州塗羊,可比的上宜州的牛那般大,您這一大一小,來半只已經足足夠啦。一次就要兩只,還沒見過這麼要的……”
身旁的小丫頭頓時就鼓起了腮幫子,氣呼呼的喊道,“我吃一個半,他吃半個,不成麼!又不會少給你錢,再囉嗦打你屁股!”
小二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好作罷,剛打算走,男子又吩咐道,“對了,再來一壇火雲燒。”
小丫頭跟著又喊,“要倆壇!”
男子凝眉望著身旁的小丫頭,“怎麼了,火氣這麼大?”
小丫頭扭頭滿臉的不高興,“他在心里罵我們沒見過世面!你看著,我待會要把他們所有的羊腿全都吃光光!”
“哈哈哈哈……”男子坦然大笑。
兩只羊腿很快就被端上了桌,加上開胃解膩的小菜,鋪的整個桌子都是滿滿當當的。
小丫頭二話不說,擼起袖子,雙手抓著一頭一尾,一口就咬了上去,整張小臉都埋在肉里一個勁的啃,把送酒的小二嚇了一跳。
男子也不管他,只是伸出一指,從羊腿中間輕輕劃過,啪嗒,羊腿就一分為二了。
他把其中半個遞到小丫頭前面,自己則拿起另一半也大快朵頤起來。
小二這下終於被怔住了,這賽寶會之際,果然來往的都不是一般人啊。
“你們說,這次清漓至寶會落在誰手里?”
兩人吃的正歡,身後一桌的食客突然就聊開了。
“我看啊,如今正道興隆,多半是要被天玄山拿去,雷州地玄閣現在著實有些青黃不接啊。”
“那天玄山也好不到哪去,上一代的大長老死的死,退的退,新一代的弟子恐怕還撐不起正道二字吧。要我說,能奪得頭彩的極有可能是清塵派。”
此話一出,附和之聲頓時就多了起來,“這話不假,如今宜州實力最強的恐怕就是清塵派了。還記得前兩年,那幽明宗卷土重來,清塵三瓊只用了一個晌午就殺的他們雞飛狗跳的。可笑那宗主才上位幾天就化作青煙了。”
“說來也是,清塵三瓊確實厲害,不僅修為極高,人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兒啊!尤其是那代掌門飛夢女俠簡直了,饞人啊……我要是有幸能入那清塵派,多少妙齡美貌師姐,只是想想就讓人心動不已啊。”
“嘿,你小聲點,萬一被清塵弟子聽去了還想不想活了?就你還想入清塵,你可知清塵門規極嚴,招收弟子更是嚴厲至極,你稍稍有一絲不良之心,神桃的聖靈就能知曉。那神桃可以通鬼界之地,你想騙人還成,難不成還能騙鬼?”身旁一位立刻用胳膊肘頂了頂說話那位,瞪大了雙眼提醒道。
“隨口一說,隨後一說,不過你們說,這飛夢都已經如此修為了,怎麼還是個代掌門?那清塵掌門是何許人?”此話一出,眾人都沉默了。
直到其中一個小子神神秘秘的笑了起來。
“這你們可就問對人了,我告訴你們,這清塵掌門可不是一般人啊,那原本可是宜州出了名的絕色美人!”
“噗……”正啃著羊腿喝著酒的男子一口就噴了出來,連連咳嗽了幾聲才作罷。
小丫頭聞聲抬起頭,小臉蛋上頂著滿臉的羊油關切的問道,“老大,你咋啦?”
“吃你的,無事!”男子抬起指節擦了擦嘴角,無奈的笑了笑,又飲了一口酒。
可身後卻越說越樂呵了,“……只是最後可惜啊,她與清漓上仙為戰魔君一同香消玉殞了。唉……”
眾人高漲的情緒頓時就落寞了下來,“確實可惜啊,好容易才有了這麼一位上仙,這才幾年,人界又無主咯。要是現在魔界再次卷土重來,怕是又要生靈塗炭了。”
“我聽說最近雷州深處好像又出了一個邪門的門派,叫什麼久獄洞,這一年來,好多正道大能莫名暴斃多半就是他們干的,那死的慘啊,血都被吸干了……”
“唉,要是清漓上仙還在,哪能輪到這些妖邪作祟啊!”
就在此時,幾個彪形大漢進了店中,手里拿著滿是血腥味的利器,赤裸著滿是刺青的上身,一看就來者不善。
小二顫顫巍巍的剛想上前招呼,就被為首一人拎起脖領扯到了身前,“好吃好喝的都給我上來,快點!”
“得得,您老放手,小的馬上就去准備!”小二說完就被大漢給直接扔進了後廚。
幾人路過男子桌前,看著桌上的大羊腿,又打量了兩人,其中一人突然抬腳直接踩在了桌上,隨手把手中一個血淋淋的人頭放在了腳邊,“小子,只帶著個毛孩子還吃這麼一桌,身上挺寬綽啊,來,借兩個錢給大哥花花!”
小丫頭依舊埋頭苦干,一個羊腿已然快見底了。而周圍的食客瞬間就慘叫著嚇跑路了。
男子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隨後便從懷里掏出了兩枚銅板放在了桌上。然後攤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大漢頓時火冒三丈,“兩個銅板!你打發要飯的呢?”
“可你剛剛明明說借兩個錢,這不就是兩個?而且還煩請寫下借據。”
大漢愣了一下,眼神中的殺氣頓時四溢開來,他看了桌上男子剛剛切下的半個羊腿,想都沒想,拿起來就啃了一口,完全無視了剛要伸過來的那只肉嘟嘟的小手。
“借據?我看你……”大漢剛要發飆,男子竟先一步站起了身,他對著大漢無奈的搖了搖頭,“唉……我可救不了你咯……”說完便自顧自的繞開幾人跑進了後廚,“小二,別怕,再給我這酒壺里裝滿一壺酒!”
與此同時,堂里突然一陣奶聲奶氣如小野獸般的怒喝,“你竟敢吃我的羊腿!”
片刻後,男子拎著酒壺,扔給了小二一個金錠,慢悠悠的走出了後廚。
眼下整個大堂被燒的干干淨淨,空無一物,顯得特別敞亮。
小丫頭站在中間舔著自己肉嘟嘟的小手,看著還余怒未消。
“成啦,走吧。”
“可我還沒吃飽……”
“下一頓再吃吧,你看你,吃的胖嘟嘟的,長大就不好看了。聽話,走吧。”
小丫頭乖巧的點點頭,拉著男子的手跟著一步步走了出去,沒走幾步,小丫頭就打了大大的呵欠,“困了?”
“嗯……”
“上來吧……”
小丫頭點點頭,隨後熟練的拽著男子的外衣一路往上輕車熟路的爬到男子肩頭,趴著轉瞬就睡熟了。
雷州與垂雲相交之地乃是雲邸城,城中有一處嵐香坊,乃是天下有名的享樂之處,里面的歌姬皆是傾國傾城舉世無雙之貌,能在此迷醉他一夜不知是多少男人的夢想。
而嵐香坊的花魁,月蓉更是名滿天下。
不知多少達官貴人費勁財力才得以一睹芳容。
此時,月蓉正抱著琵琶,坐在繡塌上望著窗沿默默出神,她這幾日心神不寧,總覺得是到時候了,所以任憑老鴇門外苦勸卻依舊閉門謝客,月上半梢,嵐香坊歌舞升平,好不熱鬧,只有月蓉的閨房里漆黑一片,既無光亮,也無聲響。
就這麼盯了許久,突然窗外的月色就被遮住了,她頓時慌了神,連忙跑到窗邊,是他,真的是他……“公子……你來了……”
“嗯,來了……”
月蓉不住的撩撥著鬢發,心里砰砰亂跳,她有很多話想說,可到頭來卻一句都說不出。
男子見她沉默不語只是低頭微顫,“是不是總不走正門讓姑娘受驚了?”
月蓉搖了搖頭,“公子是奇人,不走正門也無可厚非。”
男子轉而就輕笑起來,“不走正門就是奇人了?姑娘觀人之法倒是新奇。”
月蓉也跟著淺笑,三言兩語渾身繃緊的神經轉而就松了下來,“不,是因為公子每每前來都帶著一熟睡的孩童,敢問帶著孩童來這種地方還不是奇人麼。”
“說的也是……”男子輕聲附和道。
“公子要不要將她放在繡塌上?也可睡得舒服些。”
“不必了,她在我身上才睡的最踏實。”
“那今夜還是那首……”
“對,還是那首……”
月蓉點點頭,轉身拿起琵琶坐定,這首清漓曲,她已然為他不知彈了多少遍,早已爛熟於心了。
曲聲一起,窗沿上的男子便松軟了下來,他抬起頭,望著窗外的月色,臉色時而凝重時而祥和,時而喜悅,時而悲戚。
月蓉現在還記得,曾有一次,他甚至還落過一滴淚,雖然掛著笑意,雖然只有一滴……曲畢,男子滿意的點了點頭,還未開口,月蓉卻帶著急切先開了口,“公子?今夜,是否可以在此留宿?”
男子微微一愣,“留宿?可你向來不是只賣藝不賣身?”
月蓉的雙眼頓時就濕潤了,男子的話像一柄刀直插她心頭最柔軟的部分。
但她還是堅強的點了點頭,“公子說的對,月蓉確實只賣藝不賣身,但今夜月蓉想請公子留宿……”她撕咬著雙唇逼迫著自己說出最難的那幾個字,“只求公子垂憐……月蓉……分文……不取……”
男子望著她,片刻後還是苦笑了一聲,“姑娘,從此以後,便離開這吧,找一處福地,尋一位良人,好好的過幾年安生的日子。這便是我對你最後的希冀。”
說完,月蓉的眼前憑空出現了一堆閃閃發光的金銀。
“你那老鴇雖貪得無厭,但這些也總夠你贖身了,去吧……”
說完,男子便如來時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月蓉飛奔到窗前,滿臉淚光,忍不住大聲喊道,“公子,你我是不是再不會相見了?”
片刻後,虛空中傳來男子的回答,“對,你已動情,我們便再不會見了,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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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州入垂雲的一個偏僻小道中,數十人的小隊正快速穿林行進著,為首的女子一臉凝重,一邊走一邊不住的回頭望著身後的同伴,這時身旁另一位妙齡少女開口問道,“夜雲師姐,剛剛襲擊我們的到底是什麼人?用的是什麼邪法,看著也不像雷州魔道啊。”
“我也不知道,但他們實力非凡,不是我們能對付的。咱們終究還是大意了,沒想到雷州竟然暗藏如此可怕的邪道。如今咱們已經有三位師弟師妹受了傷。行進速度已然慢了,再不能耽擱一分。”
這時另一旁的小師弟又追問,“夜雲師姐,那我們為何不御劍,早日趕回神桃。”
“不成,此處依然是雷州地界,御劍目標太明顯,很容易就要被發現。而且我總覺得,那伙人根本不僅僅是奔著我們來的,他們身後似乎還有大隊人馬,簡直就像是奔著……”
“奔著什麼?”
“別說了,先趕路要緊。”
夜雲已經想到了最壞的情況,但師弟妹都還小,她不想嚇著他們。
就這麼趕了小半夜,日出時分,她們還是被人給堵住了,而且堵住他們的還不是十幾個人,而是足足百十人。
原本只要過了這穿心谷,就進了垂雲地界。
可偏偏就在這,就在這頭尾狹窄,腹部寬大的谷地被堵了正著……
“你們跑的倒是快啊……”對面最前一黑面男子,穿著黑紅色的大氅,帶著牛角頭盔,雙眼血紅,滿嘴尖齒,一看就不是善類,再看他身後,各色各樣,奇形怪狀什麼妖魔鬼怪都有,就是一個個看著都不像人……“還是不及你們追的快……你們是誰?到底想怎麼樣?”
“說起來,我們還未自報家門啊,我等正是久獄洞頭部先鋒,至於干嘛,一來當然是將你們全都斬盡殺絕,拿到清漓至寶,二來嗎,則是乘勝追擊,滅了你們的清塵派。”
“你們倒也是直言不諱,只是太狂了些吧。就憑你們也敢說滅了清塵派?”
“當然不止我們,我們可備了許多大禮等著送你們呢。”
夜雲遠遠望去,隊伍的最後有一只形如骨象的獠牙巨獸,上面還有個帷幕遮住的庭帳。
“別看了,那可是我們的副洞主,你等螻蟻還用不著他老人家出手!”
夜雲知道今日是命懸一线了,她收緊隊伍,悄悄將其中一個師弟叫到身邊,將身後的包袱交到了他手中,“南鹿,你御劍最快,待會,我們會盡全力為你掩護,你一定要越過此地把這東西親手交給代掌門,並將此間情況一一告知。”
“不……夜雲師姐,我要和你們並肩作戰,同生共死!”
“胡鬧,你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麼?此物事關重大,若是落到邪道手中,我等就是全死盡了也難抵其罪。你一定要交給代掌門!”
南鹿還在猶豫,可此時所有的師姐師兄都衝他鄭重的點著頭。
“南鹿……遵命,誓死完成此令。”
“好了,師弟師妹們,今日我等怕是九死一生……為了清塵派,為了天下正道,我等必要施盡全力!”
“對!師姐,我們上吧,我們不怕死!”
夜雲抽出腰間軟劍,一步步走到最前面,冷言厲色道,“那就讓你們好好見識見識我們清塵派的實力!”說完,她便掐起指訣,頓時全身靈炁大起,隨後她徑直瞄准隊伍最後那只骨象,大喝一聲,“天引劍二十五式,封河!”
話畢,她那柄軟劍便直插地下,隨後對方百十人腳下的土地都震動起來,隨後一聲爆鳴,人群正中兩丈見寬的土石全都如刀鋒般竄起一丈來高,接著全都朝著骨象而去。
而在眾人都立足未穩至極,南鹿順勢御劍而去,如一條拖尾的流星呼嘯著便直衝天際而去。
可不曾想,那土刃在骨象身前三尺位置突然就全都化成了齏粉。
只留下人群中的一條深溝,而飛上天的南鹿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
轉而就落了下來,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虧是清塵大弟子之一啊,這修為確實深厚,還真是小瞧了你,不過想要御劍逃走的念頭還是趁早斷了吧,此處已被我等秘術封住,你們插翅難飛。”黑面男子被夜雲剛剛一擊,盔甲已經全都碎裂了一地,他吐出一口血,毫不在意的說道。
而夜雲眾人則圍著南鹿,焦急的為他療傷。
“好了,也折騰夠久了,我們可還有正事呢。”
“說的不錯!”黑面男子身後走出一上身彩繪,幾乎全裸,只有下身圍了輕紗的妖艷女子。
她舔了舔自己泛著綠色光芒的長指甲,隨後朝著一側的山峭一劃,三個巨大冒著綠氣的爪印便刻在了山體上,這隨手一下,整座山都晃動起來。
“還是讓我來取你們的性命,畢竟都是女子麼……”說完,這妖邪之女便展開雙手就要衝上來。
可她剛動了兩步,突然天上一個黑影直直的朝地面落了下來。
妖邪之女趕緊後撤離開。這黑影便在雙方眾目睽睽之下砸在了兩撥人中間,竟直接砸出了一個大坑來。
一時間,兩方人都沒再輕舉妄動,都鎖眉盯著中間那土坑。
不一會,坑里就有了動靜,隨後一個小女孩眯瞪著雙眼竟然直接從坑里飄了出來,她一邊飄在半空,一邊使勁的揉著眼睛,等完全睜開後環顧了一圈才發現兩邊全是人,她的雙瞳頓時就開始放光。
輕盈的落下地,衝著坑里大叫,“老大,老大,快出來,有人打架!”
眾人一驚,還有人……
又過了片刻,從坑內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扒在了坑邊,那手看著剛要用力,誰知坑邊的土竟然松了,直接帶著那只手又落了下去,“砰”的一聲,一陣土煙從坑里冒了出來,小女孩趴在坑邊,望著里面一個勁的抱怨,“老大,你是不是摔傻了呀。你為什麼要爬出來了啊……”
話音剛落,坑邊突然就出現一個盤腿而坐的男子,他不住抖著身上,頭上的灰土,眼神同樣迷離,怎麼看都是還未睡醒的樣子。
小女孩跑到他身邊也幫著他拍打浮土,“老大,你快醒醒,你看看,好多人,他們在打架!”
男子活動了下肩頸,根本不理睬小女孩的激動之色。
只是隨手朝身旁伸了過去,可不曾想,這一下卻把所有人都嚇壞了,因為男子竟然憑空把手伸進了一個突然出現在半空的漆黑洞里。
男子不住的打著呵欠,手則在里面一個勁的摸,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摸了一會無果後,男子突然睜大了雙眼,站起身把整個上身都投進了那黑洞中,頓時再次引來一片驚呼。
接著一個空酒壇子便從黑洞里扔了出來,然後又是一個,一連扔出來4個以後,男子終於又雙手各提了兩個酒壇子出來了,而那黑洞也瞬間消失無蹤。
男子將四個酒壇反過來晃了晃,然後全都扔了,對著小姑娘質問道,“我酒呢?”
“喝沒了呀……”
“怎麼會,明明有八壇的醉花釀,我昨日明明只喝了四壇!”
小姑娘叉起腰仰頭望著男子毫無顧忌的回道,“對啊,你喝了四壇醉了,我醒了就把剩下四壇都喝了呀!”
男子瞪大眼睛,看看小姑娘,又看看四周的空酒壇,“你這麼個小東西,居然也喝了四壇?”可說歸說,卻是一點脾氣都發不出來,只能抱怨道,“跟你娘一個德性,小酒鬼!”
“你還說我,你平時喝的比我多多了,我是小酒鬼,你就是大酒鬼!略略略略略……”說完竟然還扯眼皮吐舌頭的給男子做了個鬼臉。
男子只能嘆氣搖頭,隨後他又撓了撓頭,四處看了看,朝著東北方便伸出了手,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至極,因為沒人知道他在做什麼。
只有小姑娘心知肚明的吩咐道,“我也要一壇,我渴了……”
“好……好……小祖宗!”
不消片刻,突然遠處天上急速飛來一物,那東西在經過穿心谷半空時竟然毫無阻攔,一股碰撞的異響後,整個穿心谷上方的透明結界就支離破碎的消散了。
久獄眾人頓時倒吸一口氣,黑面男子對一旁女子說道,“這到底是何人?竟不費吹灰之力便破了我等結界,天下還有如此大能之輩?”
“我也不知,按理說天下大能,上次人魔大戰之時應當早已死的死,廢的廢了呀。”
很快,那東西便入了男子的手,男子定睛一看,略有尷尬的又撓了撓頭,“老大大笨蛋,你拿錯了,這是米桶吧!”一旁的小女孩跺腳喊道。
男人輕輕彈指,那米桶嗖的一聲就飛了出去,男子又伸手等著,沒一會兒,又一個黑影疾馳而來,這下不用等入手就知道又拿錯了,因為這黑影一路上都在慘叫……
“老大,你怎麼把掌櫃的都弄來了……”小女孩不忍直視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男子把頭暈腦漲,滿口白沫,早已嚇瘋的掌櫃放在了地上,“……額……抱歉,在下無酒醒神啊,手潮了,手潮了。不過正好,這銀子煩請掌櫃拿著,算是酒錢。”說完一抬指,一彈指,掌櫃再次拔地而起,往雲霄而去,只留下斷斷續續的一句,“……有……病……吧……啊……啊……啊。”
男子搓了搓手,對小女孩說道,“這次准了,肯定不會錯了。”說完,男子再次伸手,待黑影靠近,男子和小女孩的臉上終於掛起了笑意,正是兩壇酒。
酒一入手落地,這一大一小就趕緊各抱了一壇,舉頭暢飲起來。
在場無一人敢輕舉妄動,也無一人敢說一個字。
就眼巴巴看著他們各自將這一壇酒一飲而盡。
小女孩喝完扔了酒壇,拍了拍肚子,竟還打出一個酒嗝來。
男子則長吁一口氣,“成了,這下總算是醒了,走吧……”
說完,男子就打算離開,可小女孩卻拖住他,“你不看看周圍,這正要打架呢!我們不看個熱鬧麼?”
“沒什麼好看的,正道魔道,還都是人界一員,你打我,我打你,來來回回,周而復始,永不停歇,他們不煩,我都煩了……善惡皆是人界萬象,自有天道左右平衡,與我等無關,走吧……”
說完,男子便要抬腳離去,可小女孩卻再次拉住了他,她湊著鼻子使勁的對久獄那方聞了聞,“不對,不對,老大,那邊有魔氣!”
男子頓時就站住了,側臉橫掃了一遍久獄眾人,只此一眼,竟然就有一大半人控制不住的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余下的也只是極為艱難的硬撐站著。
而此時,終於緩過神來的夜雲,不顧一切的跑到男子身旁,半跪於地,“求少俠救救我師弟,我清塵派上下必將永生感恩戴德!”
男子一聽清塵派三個字,表情頓時緩和了不少,他單手示意夜雲起身,隨後便踏入了被圍繞的人群中,人群里,南鹿已經成了一個血人,奄奄一息,渾身全是大小不一的傷口,腿上連骨頭都露出來了。
男子微微皺眉,“你等這是何苦呢?究竟為了什麼竟要做到如此地步……”
夜雲望著男子凜凜的身姿,想起剛剛那一瞥的靈威,心里一橫,便從南鹿身旁的布包里取出了那個木盒來。
“這是我派代掌門下嚴令,命我等必須帶回清塵之物。代掌門說了,此物對清塵派,尤其是清塵掌門至關重要,絕不能落入邪魔外道之手!今日若是少俠不願救我等,我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但只求少俠能替我等將此物交給代掌門!”
男子望著那木盒,一手輕輕放在南鹿身上,瞬間白光大作,南鹿的傷竟然瞬間恢復如初了,“外傷已無礙,內傷還需調養幾日……”
男子說完,便伸手接過那個木盒,隨後打開看了一眼,雙瞳瞬間就定住了,“飛夢啊……真是難為你了……”他輕聲說道,可周圍的清塵弟子卻不免有些吃驚,夜雲趕忙追問道,“少俠認識我們的代掌門?”可無論她再如何詢問,男子都未做回答,他小心翼翼的將木盒里的東西取了出來,放在掌心目不轉睛的望著,這時大家才發現,那不過就是一只竹葉狀的玉制發釵……但男子此刻卻如同中了定身咒,再也沒有絲毫的動靜,他就那麼安靜的望著那只發釵,彷佛已經死去了一般……可男子不動作,對面卻動作了起來,列於最後的骨象上似乎傳出了什麼命令,那黑面男子和那妖邪女子止住有些顫抖的腿,再次叫囂起來,“我不管你是何方神聖,今日在此必要將你們……”
他話還沒說完,那個原本彎腰和男子一齊盯著發釵看的小姑娘突然回頭,惡狠狠的叫道,“別吵!”
黑面男子一驚,心頭怒氣終於取代了膽怯,“你這黃毛丫頭,竟敢……”
“別吵!”小姑娘再次回頭喝道,聲調已經又漲了一個台階。
“黃毛丫頭,你是在找死麼?”
小姑娘緩緩站起了身,兩個小拳頭握的緊緊的,扭過身子,突然暴喝,“我讓你們別吵!”叫囂聲中,小姑娘身後突然膨脹出一個斗大如屋的狐狸腦袋,那大狐狸腦袋張開嘴,水缸粗細的一股狐火隨著女孩的暴喝就噴了出來,瞬間黑面男子以及身後數十丈遠的眾人,全都化成了枯骨,最後一點點落下變成了一堆黑灰。
這一下,夜雲這邊自然嚇的不輕,久獄那邊直接就嚇瘋了,連連退了幾十丈,就差直接跑出谷去了。
骨象上那位終於出手,從庭帳里飛出了一杆長槍正落在地上,長槍上掛著幾個人骨哨,風一吹,哨一響,三只身形如山般大小的妖獸便咆哮著衝了出來。
一只是獨蹄的夔牛,一只是九頭相柳,還有一只則是帶雙翼的窮奇。
“真是麻煩!”小姑娘氣呼呼的叉著腰,隨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身上一陣金光繞過,便化成了一只更為巨大的心月狐,四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後不住的抖動著。
“你們這些小妖精,沒看到我是誰麼?還不快給我滾蛋!”心月狐趾高氣昂的低頭望著那三只妖獸。
可這三只妖獸僅僅是跪拜了一瞬,因為脖間的尖刺項圈突然就插入了他們的身體,隨後他們便雙眼血紅,毫不畏懼的對著心月狐叫囂起來。
“反了,反了……反了,反了!”心月狐氣壞了,張開爪子就撲了上去,可這三只妖獸卻仿佛有人控制一般,敏捷異常,總是能躲開她的致命一擊。
心月狐不斷吐著狐火,可卻總是燒不到他們,倒是把其他久獄惡徒殺的差不多了。
很快,她就著急了,攻擊也亂了起來,還好實力相差懸殊,即使被妖獸攻擊到,也只是皮外小傷。
但那如長蛇一般的九頭相柳,突然鑽到了地下,再鑽出時竟直接將心月狐的四條尾巴捆在了一起,九個頭張嘴便咬,雖然咬不深,但一時間,尾巴上的毛卻如下雪般落了下來。
心月狐頓時就慌了,“尾巴,尾巴!老大,老大,他們咬我的尾巴,我的毛毛,我的毛毛……嗚……嗚……”誰都沒想到,明明沒受什麼傷害的心月狐,竟然因為尾巴的毛,哭了……
瞬間幾道白光閃過,那相柳便被切成了幾段從心月狐的尾巴上落了下來,隨後便是一把火被燒的干干淨淨。
幾乎是同時,夔牛的蹄子連根被砍斷,窮奇更是連翅膀都被生生拔了下來,轉而都成了灰燼。
男子雙手背於身後,飄在半空中,一臉無奈的望著身旁巨大的心月狐。
隨後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心月狐的腦袋,“砰”的一聲,心月狐又變成了小女孩,趴在他的肩頭哭的傷心極了。
“好了,好了,不過是毛麼,又不是不會長了,反正你每年不都要換毛,這七八月,你自己掉的毛都比這多多了……”
男子安撫了好一會,才將小女孩又送回了夜雲一旁,夜雲看著依舊掛著淚花的小姑娘,忍不住也抱在懷里安慰起來……男子一步步踏著虛空走到骨象上頭,“別裝神弄鬼了,出來吧,剛剛我還沒在意,沒想到居然還在這藏了個小魔。上次竟然還有漏網之魚。”話畢,庭帳頓時四分五裂,就連骨象都跟著炸成了齏粉。
男子一瞧,忍不住笑了,“你難不成是當初那幾個十部魔王之一?”
十部魔王看著眼前的男子,一對獠牙咬的吱嘎作響,“是你!是你!你這滿是詭計的凡人,誆騙我等滿人界瞎轉悠,害的我等錯過了與魔君同戰之時。”
男子的表情越發爽朗起來,竟然盤腿於半空中坐了下來,雙手抱胸一副要嘮家常的表情,“當初也是沒辦法啊,你們這名頭多唬人,只是我也沒想到你們這麼死心眼,都快從北極之地飛到南極之地了,還死心塌地的跟著……哈哈哈哈!”
“事到如今竟然還敢嘲笑我等!”
“沒有,沒有,不過隨口一說罷了,只不過我有些奇怪,你們好容易保下這一條命,不想法子回魔界去,在這里做什麼?難不成還打算在人界培養一支魔軍?別逗了,人界修行者的修為便就是成了魔也不過爾爾。”
十部魔王突然愣住了,他細細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不僅倒吸了口氣,“不,你是誰?你不是他,你根本不是他,你的修為和他根本不是一層階的。你到底是誰?難不成……”
男子似乎也有些好奇,反問道,“怎麼,我又不是他了?那你說我還能是誰?難不成什麼?憑你那走南闖北的豬腦子還能想出什麼來。”
“你是清漓所化吧,是不是,清漓沒死,你這身修為,你這靈炁的靈威,和當初的清漓簡直一模一樣!”
男子的笑意僵在了臉上,彷佛忘了收回去。抱胸的手也緩緩放了下來。
可十部魔王並未在意,他似乎在自己勸說自己,“不對,還是不對,清漓不可能活著,那可是天威無極之術,沒有人能從那個術下活著。她死了,哈哈,她當然是死了,神魂俱滅,仙魄飛散,連一點渣也沒了。你不是清漓,哈哈,她已經死了!”
十部魔王雖然沒發現,可這邊的小姑娘卻突然收起了眼淚,猛然便抬起了頭,她拉扯著夜雲急忙喊道,“快跑,快跑,快躲起來!”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你們沒感覺到麼?他生氣了,他生大氣了,快點跑,晚了都得完蛋。”說完她搖身一變,再次化作心月狐,“你們快上來,抓著我的尾巴,我帶你們跑,快些,快些……小心我的毛毛!”
心月狐帶著眾人嗖的一聲就飛走了,頭都不帶回的,而這邊男子一點點的爬了起來,而臉色已經是鐵青一片,可那十部魔王不知道是被嚇破了膽,還是直接瘋了,依舊在不斷胡言亂語著,“沒事的,清漓已經沒了,魔君馬上就要重生,沒人能來救這人界,沒人來,清漓,你以為你贏了麼?沒有,你上當了,你白死了,哈哈哈哈哈,白死了,蠢貨,你白死了!”
男子一言不發,只是朝著正北舉起了右手,於此同時,極北之地,一座巍峨的雪山突然就仿佛活過來一般,不住的顫抖起來,像是一個正在抖落身上殘雪的巨人。
隨後突然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雪山轟然倒塌,一股耀眼的亮青色從雪山中直上蒼穹朝著南方疾馳而來,不消片刻,男子右手便入了一把遍布雷紋但卻閃著淡青色光芒的長劍。
十部魔王終於看懂了男子,“……原來真的是你,不過才五年,你竟然已經成長到如此地步了……但你還是來不及了,他就要回來了,沒有清漓,只憑你,贏不了!”
男子橫拉長劍,淡淡的回答,“誰知道呢……”
說完便一劍而下……
——
清塵派,飛夢正在屋內整理名冊,突然間,天崩地裂,整座神桃都搖晃起來,飛夢嚇了一跳,一個閃身就飛到了門派之上。
肉眼可見,遠處垂絕山脈一片滾滾塵煙如末日般朝著神桃而來。
飛夢想都沒想,連忙拉起周遭所有的溪水河流化作一道水簾將整個神桃團團裹住。
這一舉雖然要耗費大量靈炁,但也實屬無奈之舉了。
待到塵煙散盡,飛夢忍不住捂住了嘴,她不敢相信,原本眼前綿延數千里的大半部分的垂絕山脈竟然消失無蹤了,“是他麼?是他回來了?”她只能這麼想,如今普天之下,除了他還有誰能有如此毀天滅地之力。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飛夢陷入了短暫的失神,直到憐雪,念瑤搖晃了她半天,才還過神來。
“師姐,到底出什麼事了,這周圍的山呢?怎麼都沒了……”
飛夢搖了搖頭,“是啊,這麼大的一片山脈,都被夷為平地了。”
念瑤連連擺手,“什麼夷為平地啊,是變成深淵了,如今北側的海水已經漫進來了,從此以後我們和雷州可不是隔著崇山峻嶺了,而是隔著海了,這是地龍翻身麼?這得是多大的地龍啊!”
飛夢知道,這並不是什麼地龍翻身,這煙塵中夾雜的靈炁,她可太熟悉了。
還未等她們研究個大概,一只大狐狸便從天而降,落在她們三人面前,夜雲等人趕忙跳了下來,在飛夢面前跪倒一片。
“這……你們這是……”意外一個接一個,簡直讓她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倒是心月狐笑的開心,她晃著自己的大尾巴,“飛夢姐姐,憐雪姐姐,念瑤姐姐,好久不見了啊!”
飛夢終於如夢初醒,“你……你是小九?”
“對呀,對呀,姐姐,有沒有吃的啊,小九飛了這麼遠,可餓壞了!”說完砰的一聲,一個甜甜的小姑娘興高采烈的跑到她們身前,一把就抱住了飛夢。
飛夢的雙眼頓時濕潤了,“小九,是他回來了是麼?是掌門回來了,是麼?”
掌門二字一出,來圍觀的所有清塵弟子都傻住了。
小九皺著眉不住的點頭,“是呀,是呀,在那發瘋呢?你是不知道,好端端不知從哪冒出個大魔來,亂七八糟說了一堆清漓的壞話。如今在他面前說這個,不是變著花樣找死麼。如今好了,大山變大海了,還好垂絕里荒無人煙,不然這一下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飛夢長長的舒了口氣,轉身激動的對憐雪和念瑤說道,“掌門回來了,我們總算是可以安心了……”
“飛夢姐姐,小九要吃飯!”
“好好,念瑤,你快帶小九去吃東西。快去!”
小九走後,她又趕緊詢問夜雲等人,夜雲這才知道原來剛剛那個如仙人下凡的男子竟然是自己的掌門。
“稟告代掌門,那件清漓至寶……被,被掌門拿走了……”
飛夢笑了笑,“無妨,那原本就是應該屬於他的東西。”
“還有代掌門猜的不錯,久獄一派已經傾巢而出,正是為了我清塵而來,我們還需早日備戰啊。”
飛夢再次笑了起來,“也無妨,他回來了,他的門派自然就萬無一失了。”
“代掌門,你為何如此信任掌門呀?”
“因為啊,他可能是你們這輩子見過的最俠義,最強大,也最善良的人了……”
安撫了夜雲之後,飛夢還沒停歇,又接到了奏報,原來是漸川從天玄而來。
一聽漸川二字,飛夢的臉色就有不自然,她讓弟子把他領到屋內。
漸川剛一進門就飛奔上前牢牢握住了飛夢的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隨後才松口氣般,“還好,還好,你沒事……”、飛夢用力撤掉自己的手,“漸川師兄,你如今好歹也是天玄長老了,舉止能否不要如此輕率。”
漸川聽完,有點賭氣的皺起了眉,“已然都五年過去了,你到底何時才願與我結為仙侶。”
“你又來了,三番五次提起此事,我的答案依舊沒變,你……你另尋佳人吧……我這滿派師妹,你看上誰,我……我……”
“我就看上你一人,我也只看的見你。”
飛夢有點慌,因為今日的漸川與往日完全不同,不知道是不是被這異變所嚇,他今日極為激動也極為主動。
她一邊說話,一邊就往後退,可她每退一步,漸川就會進上一步。
“唯獨我不可……你明明知道,我已是殘花敗柳之身,絕不能與你相配,汙你名跡。”
“你也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你受過的痛是我此生最大的罪,是我的無能,是我沒有護好你,我便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無法彌補。”漸川每每想到此事,恨的總是自己。
“這與你有何相關……”飛夢也有些急了,這原本就是她該背負的痛。
可她剛一抬頭,漸川竟然直接上前一把將她摟住,狠狠的咬住了她的雙唇。
飛夢頓時傻眼了,任憑唇齒相交卻做不出任何該有的反應……“答應我,現在,立刻,我覺得會有大事發生,我不想再有遺憾了,答應我,飛夢。”
飛夢彷佛真的飛入了夢中,她不知道自己怎麼稀里糊塗的就被他給親了,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被帶上了床榻,被褪去了衣物,被進入了身子……半晌過後,憐雪遠遠的就叫喊了起來,“師姐,師姐,掌門有消息了,我們快去找他吧。”
憐雪叫了半天,發現無人應答,便踏入了屋內,外屋沒人,剛要進內屋,門卻突然被打開了。
飛夢滿臉赤紅,手忙腳亂的系著腰間的束帶,可對開的交領卻折反了。
這是,漸川從身後冒了出來,一把摟住飛夢的胳膊,輕聲對憐雪說道,“知道了,我們馬上就去,你先去叫其他弟子吧。”
憐雪抿著嘴,忍著笑連連點頭,蹦蹦跳跳的就跑開了。
憐雪一離開,飛夢就對著漸川接連幾拳,“都是你,都是你,她肯定知道了,你讓我以後如何面對這些師弟師妹……”
漸川此時卻恢復了以往的冷靜,“這有何難面對的,直接和他們說了便是,你我乃是仙侶,如此自是理所當然。”漸川看飛夢還想否決,他搶先一步說道,“我已和師尊說了,今日就投清塵派門下,你我如今已有肌膚之親,無論如何,你得對我負責!”
說完,漸川捏了捏她滾燙的臉蛋,先一步氣宇軒昂的出門去了。
飛夢,想罵,想打,可想到最後還是忍不住露出一枚已經晚了許久的甜甜的笑來。
——
雷州以北某處,剛剛一氣平山海的男子正提劍飄在半空,望著一攤深不見底的血池。
就在剛剛余下的四位十部魔王在他的眼前獻祭了自己,投入了血池當中,如今血池如同被煮沸,不斷的冒著泡。
等了許久,血池還沒動靜,身後倒是突然就站滿了人,男子回頭望去,“你們都來了啊……”清塵弟子以飛夢,憐雪,念瑤,漸川為首站的滿滿當當,而一旁,天玄派也是包括老掌門在內各部長老都出動了,就連其他一些小門小派也幾乎都來了。
“少俠,哦,不,如今應該稱呼為上仙了,許久不見……”
天玄掌門恭敬的行了一個大禮,一時間,所有人都對著他行起大禮來。
“嗯……你們都還挺好的吧,飛夢,這些年辛苦你們了,不過看起來,你已然有漸川師兄幫你分擔了啊。”飛夢臉一紅,趕忙甩掉不知何時被漸川牽起的手來。
男子笑了笑,“讓大家失望了,五年前即便我們傾盡全力,依舊未能完全剿滅魔君,他出戰前就留下了自己一塊血肉,經過五位十部魔王這五年的邪法祭祀錘煉,這家伙馬上又要活了!”
“我等必與上仙齊心協力,共誅妖魔,雖死無悔……”
男子聽完,並沒有回答,而是扭頭繼續盯著那灘血池。
直到接近日落時分,血水才安靜了下來,隨後突然就極速收縮消失不見了,整個血壇里全是森森白骨。
男子的目光瞬間移動到半空中,逐漸一道血影便由透明逐漸清晰起來,魔君重新走入了眾人的視线中,“不曾想,在下剛剛復蘇,就有如此多人迎候,看來諸位也很想念本君啊。”魔君環視一圈最後還是將目光落在了男子身上。
“別來無恙啊……”
男子抱起胸,一只手不斷的轉動著手里的長劍,盡顯愜意,“你說的倒是不錯,別人我不知道,我可是一直都在掛念著你呢。”
“哈哈哈哈,掛念我?因為她?可如今就算你殺了我,她也回不來了。”
“無妨……我可以自己去尋她,但若是尋見,空手總是不好的,你這顆魔頭怎麼看都相當合適,做我的見面禮!”
魔君點了點頭,“我不得不承認,你的成長快的令人無法置信,但我還是當年那句話,你很強,但還不夠強!當初你和清漓聯手還逼她不得不使出那一招。如今單憑你自己又能做到什麼地步。況且你要和當年的清漓一樣,背負著整個人界和我較量麼?”
男子轉動的劍停下了,他沒有回答。
魔君卻背手左右踱起步來,“說真的,我都替你感到為難啊,若是全力以赴與我一戰,那人界必然在你我手中崩壞直至毀於一旦,但若你像她那般一邊護著人界一邊與我一戰,憑你一人又斷無贏面。到最後你身後這些人還是得死,整個人界也是同樣命運。事到如今,這就是步死棋,你被神主那老家伙當了棋子也當了棄子,你當真不會不甘心麼?”
“看來這五年,你又收了不少人界心魔,這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我還真有點懷念當初那個和我分身斗的一頭霧水的你!”
“哈哈哈,你又想激怒我,可惜如今我也不是當年的我了。來吧,做出你的決定吧,我可以等,因為無論你怎麼選擇,結局都一樣,但我不會等太久,因為我已經等了太久了……”
男子拋起手里的神劍,指尖輕輕一彈,神劍蹭的一聲就飛了出去,轉而便不見了。他空著手卻自顧自的往前邁著步子,自信而從容。
“你說的非常對,無論我如何選擇,結局都是一樣的,所以我又何必選擇呢,這些年對你我的煎熬怕是也差不多,只不過如今你是不能再活下去了,而我嗎,則是早已活夠了。所以,就讓我們跳過那些嘴斗,那些廝殺,直接去向只屬於我們倆的結局吧。”
魔君蹙起眉,似乎還在思考男子的話,“你這話是何意……”片刻後,他突然就如夢初醒般楞大了雙眼,“難道,難不成……”
男子狡黠一笑,雙手合十掐起手訣轉而又打開攤平,置於身前,“對,你猜對了!”話畢,一道透明白球便將兩人包裹了起來,隨著熟悉的一黑一白兩團炁在男子手中飛舞,魔君頓時什麼都明白了,眾人也什麼都明白了。
連忙都圍擁過去,身嘶力竭的喊叫起來。
“諸位,諸位,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你們都是人界未來的希望,你們都有未來,大片的廣闊的光芒萬丈的未來……所以我不能讓你們在這里斷送。可我不同,我的未來在五年前就已經灰飛煙滅了,而這五年我只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憑那兩個字去試著看能不能找回我的未來,但可惜事與願違,我認了……你們不是叫我少俠麼,不是叫我上仙麼,那麼就讓我最後再瀟灑一次,就像那些話本里一樣,就像……她一樣……”
魔君瘋狂的衝撞著光球,衝撞著男子,可都無濟於事,他拼命叫囂著,“你怎麼會此術,你不該會此術,此術需化神境界,需無上修為,你不該會,你不能會此術!”男子心頭一笑,這些年他研究最透徹最徹底的怕就是此術了。
男子隨之閉起雙眼,回憶著曾經的每一個瞬間,每一個她,“可真是冷血,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撿我回來養大。”那是氣憤而又委屈的她。
“娘,從小到大,你連抱都沒抱過我,我甚至都沒見你對我笑過!既然我如此不招你喜歡,你何必又非要把我留在這山上,放我下山自生自滅不好麼。”那是堅決而又不忍的她。
“你知道我這些時日等你等的有多辛苦麼?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你怎可放其他男子進來!你怎可與其他男子私會!你怎可如此對我!”那是痛苦而決絕的她。
“……娘,走……走……”那是驚恐而又絕望的她。
“娘……您別哭啊……孩兒絕不是有意頂撞您的,只是……只是我真的不想也不能再拖累娘了。”那是無奈而又害怕的她。
“不放,不能放,我要堅守三日,替娘治好內傷。娘就是打死我也不放!”
那是羞澀而又欣慰的她。
“娘,若是孩兒也入了化神境,那娘是不是就願意了?”那是驚喜而又期待的她。
“是啊,這兩個字還不夠麼?”那是後怕而又感動的她。
“清漓自此甘願與我子落塵結為仙侶,同甘共苦,至死不渝!我們母子二人願受九天神罰!”這是全部的,只屬於自己的她……兩滴淚從男子眼角悄然劃下,卻落在了那左右扯起的嘴角上。
隨後男子彷佛再無眷戀,儼然決然的睜開雙眼,莊嚴大喝,“揮劍逐邪,馘落魔靈;神伯所咒,千妖滅形……天威無極之術·滅!”
“掌門!”
“上仙!”
一陣驚呼聲後,光芒隨之四射,可還未待光芒大盛之際,包裹二人的光球突然就碎了……
男子和魔君從半空中都跌落了下來,摔在了地上。
“哈哈啊哈哈,你輸了,你的術失敗了!哈哈哈哈哈!天不亡我!”魔君揚天大喊。
男子不敢置信的望著自己的依舊顫抖的雙手,怎麼會,怎麼會失敗,明明已經成了的……魔君搖搖晃晃的指著男子依舊在瘋狂挑釁,“你輸了,徹底輸了,我早說過,你很強,但你還不夠強!”
話音剛落,天空中突然傳來一句如天籟般的聲音,“是嗎?那我夠不夠強?”
男子瞬間抬起頭望著空無一物的天空,周遭眾人包括魔君頓時一片死寂。片刻後,念瑤才尖叫道,“是上仙!上仙!是清漓上仙!”
此時天空中終於打開一個璀璨的光圈,里面五彩斑斕卻看不詳實,接著便是一個嬌小的腳從里踏了出來,那腳一出,跟著彷佛萬物重新塑形一般逐漸勾勒出了腿,腰,上身,直到最後一陣白光閃耀。
那個絕美於天下的女子終於再一次站在了眾人眼前,她依舊穿著那件青色長衫,臉上依舊是不悲不喜,眼中依舊藏著日月星辰。
不同的是在她的身後有著一個巨大的光圈,白色為底,如一面波光粼粼的湖水,泛著各種奇異的光芒。
眾人連忙跪倒一片大呼,“上仙,清漓上仙!”而此時,天玄掌門顫顫巍巍的說道,“不……是上神……這是太虛上神!”
只有男子一人望著她,呆坐在原地,默不作聲。
他的懷里不斷顫抖,隨後突然從交領中飛出那片竹葉的發釵直奔清漓而去,轉眼間就安靜的插入了清漓的發髻之中。
清漓看了眼地上呆坐的男子,眼神中似乎藏著幾分不解,隨後又看向那魔君,“這才幾日,你怎麼又活了過來?”
魔君此時已經失聲了,他不住的跺著腳,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清漓,你為何還活著?”
“算了,煩了,問來問去,還不都是一個結果。”半空的清漓突然消失了,接著便已經落在了地上,她就這麼一步步的朝著眾人走來,一路上,她所踏過的地方全都開出了五彩斑斕的花來,她真的成了神,把光耀萬物的世界也帶了過來,這世界的邪惡,灰暗,在她走過後全都成了令人迷離的美好。
她就這麼一步步的走過魔君,頭也不回的走過,而魔君的身上就突然開滿了花,他掙扎著,體內的心魔咆哮著,卻只能無能為力的看著自己慢慢枯萎,結塊,成了這些花的養分,成了天地萬物的一部分。
“這可真是神跡啊,若不是親眼所見,誰又敢相信……”天玄掌門不禁落下淚來。
清漓就這麼一直走到男子身前,低頭望著他,倆人四目相對,卻一句話都沒說。
飛夢適時的站了出來,和眾人說道,“眼下魔君已亡,清漓上神也回來了,大家就都先回去吧,讓我們掌門和上神說說話,謝謝諸位了!”
很快,眾人便再三拜謝而去,四周的嘈雜在這一刻終於化為了烏有。
——
“你怎麼了?看見娘,不高興?”
一直沉浸在震驚至懷疑至心冷情緒里的我依舊只是那麼望著她,我足足找了五年,跨遍了山川大海,結果在這萬念俱灰之際,她就這麼輕盈的突然就出現了,毫無征兆,亦如她離開時那樣。
就好像她只是早上下了趟清漓山,晚上就又回來了一般。
可這是五年,一千八個日夜,而無論去或者回她都是如此的干淨利落,如此的無牽無掛。
如今我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麼能用如此冷靜,如此平淡的口吻來詢問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像是又高了些,頭發又長了,修為也增了許多啊。不過幾日,你為何變化如此之大,連為娘都不認識了麼?”清漓終於有些急了,眉頭微微蹙了幾分,可她話中的某個字眼重重的扎傷了我。
“幾日?”我冷笑了一聲,轉而又變成了徹頭徹尾的苦笑,“哈哈,幾日?足足五年三個月十二日!”
清漓頓時一驚,隨後便埋頭思索起來,片刻後才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典籍里說,仙界一日,人界一年竟是真的……塵兒……娘確實……”
我沒有等她說完,而是自顧自的說道,“原來對你而言才不過區區五日,可對我而言,這五年,已經是滄海桑田那般久遠了。你走的真是太灑落了,片葉不沾身,了無牽掛,連一聲囑咐一絲期望都未給我留下,就連我們之間的雙修之術都被斬斷了。全天下的人都以為你死了,你讓我用什麼來勸慰自己說你還活著?你其實可以更堅決一些的,干脆什麼字都別留,什麼都別說,就那麼直接走不好麼。我也不用帶著那一絲希望如喪家之犬一般的活五年。你說的對,如今我修為高了,已經可以輕而易舉的殺了我自己……”
清漓徹底慌了神,她抬手驚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住的搖起頭來。
“對,你是上仙,為了人界安危,多麼瀟灑,多麼果決,說施術就施術,說祭仙魄就祭仙魄。連一句像樣的道別都不給我機會,那時刻你心里有一絲一毫想到我嗎?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啊,你真的一點也不害怕,你既然能在天威無極之術中活下來,就真的不怕再回來的時候只能看見我爛成渣的骨頭麼?清漓,我不是你的兒子麼?我不是你的仙侶麼?你為什麼對我能做到如此絕情的地步?”
我一連串的發問,擊潰了清漓一直以來的冷靜,她兩步就跑到我身前,蹲下了身子,緊緊摟住了我,“娘沒有……不是這樣的……你不要這麼想好不好?”
我被清漓抱緊了身子,可身體就算熱了,那冷了五年的心呢?
又怎麼可能如此輕易的就熱了,五年啊,對於人間這些凡夫俗子而言,五年已經足夠他們忘掉任何一段真摯的感情了。
我沙啞著嗓音繼續說道,像是說給清漓,又像是在調笑自己,“你哪怕給我留下一句整話呢?燈火?就這兩個字,你不知道我笨麼,我蠢麼?我根本聽不懂,我根本就不明白!這五年因為這兩個字我已經快要把整個人界都翻過來了,你知道嗎!”
清漓再次陷入了迷茫,“燈火?我何時說了什麼燈火?我說的明明是‘等會兒娘就回來’……”
我蹭的一聲就跳了起來,頓時靈威一震,旁邊的山便接連倒了下去。
“清漓!你再跟我說一遍,你說的是什麼!”
清漓似乎被我的表情嚇著了,她抿抿唇跟著站起身,隨後便一揮手,再現了那時的記憶。
畫面中,清漓的心語真的是那句,“等會兒娘就回來”。
可我當初明明就只聽到了燈火二字。
這時清漓再次恍然大悟道,“娘明白了,天威無極之術一旦啟動,陣內萬事萬物都會消失,包活心語術法……是娘錯了,娘應該早一刻跟你說的,只是當時時間緊急,娘沒想到這一點,娘以為你聽見了的,娘以為你會乖乖在清漓山等五日,等娘回來,塵兒,娘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你可真是輕松啊,真是輕松……”我突然像個孩子一樣,蹲下了身子抱住自己的腦袋使勁拉扯著自己的頭發。
“你根本不明白我這些年活的有多痛苦!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憑什麼就能不管不顧,擅自祭掉自己的仙魄,你是我的!你怎能問都不問我一句就讓自己消失於天地之間?你怎麼敢這麼做的?”
清漓連忙也跟著蹲了下來,一邊摸著我後腦勺,一邊阻止我逐漸用力的手指,“對不起,塵兒,對不起,是娘錯了……你別這樣,好不好?”
她根本不會哄人,她只會不斷叫著我的名字,任憑我們彼此都帶上了哭腔。
可我依舊難以釋懷,我真的後怕極了,她才剛剛對上天宣稱要做我的仙侶,我們連一天相守的日子都還沒過……如果當時我沒撐過五年呢?
如果我早早就心灰意冷的自盡而去了呢?
那我不就是普天之下第一號的大冤種麼?
清漓就這麼哄了我半天,看我還是毫無反應,突然抬手狠狠給了我一下,“算了,算了,你不願意原諒娘,不想看見娘,娘走就是了,娘現在修為也高了,也可以輕輕松松殺了自己,娘去死好了,你就當娘五年前就死了好了!哼!”說完,站起身大步流星的就走開了。
我幾乎是本能的站起身飛奔過去扯過她的手,將她緊緊的抱在懷里。
“不行,你不准有事……”
清漓縮在我懷里,從未如此的乖巧,她湊在我耳邊輕聲說道,“這次是娘的錯,娘真的知錯了,娘答應你,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你現在入了太虛境,成了上神了,那你當初跟上天說的事,還作數麼?”
我也貼在她耳邊小聲問道,“……整日便就只記得這個……”
“還作不作數?”我又加重語氣問了一遍。
清漓的聲音變得越發輕柔而甜膩,“太虛又如何,上神又怎樣?該給的,不該給的,全都給你了。現在不作數,你會放過為娘麼?”
“必然不會……”
“那你還多此一問……”
我如同補炁一般貪婪的嗅著清漓身上的味道,那顆原本枯死的心總算慢慢長出了新的嫩芽來。
“娘……”
“嗯?”
“親一下。”
“……在這?”
“嗯!”
清漓緩緩抬起頭,不自覺的連連抿了抿唇,我則低下頭,迫不及待靠上她的唇瓣,順勢按住她的後腦勺不讓她逃。
清漓一開始還在不斷調用神識時刻小心翼翼查看四周的狀況,但漸漸的她就與我一起沉醉其中了,我們彼此輕輕撕咬著對方的雙唇,追尋著彼此的舌頭,越親越是上癮。
直到明月高高懸起,灑下一片聖潔的光輝,清漓才回過神般移開了腦袋,小聲問道,“如此可以原諒娘了吧?”
我牽起她的手,轉身就走,“你想的美……”
“你!”
“回山!”
——
等再回到了清漓山,清漓的眼前頓時又是一亮,因為如今的清漓山和曾經已經完全不同了,我將此幾乎扮成了世外桃源的模樣,竹山,花海,瀑布,溫泉,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一應俱全。
而原本我們兩座屋子也僅僅只留下了清漓那一座。
要說什麼沒變,那就只有清漓的木屋,還是和原來一模一樣。
清漓望著眼前的一切,動容而又略帶無奈的說道,“看來我的塵兒真的是做足了准備,要和為娘在此糾纏千年萬年了麼?”
我聽了也學著她的口氣說道,“多此一問……”
夜色降臨之時,我和清漓躺在竹山里最高的一處花海間望著玉盤般的明月細細敘述著過往種種,我才明白,當初九道天雷成了十五道,多出的六道,三道讓我入了化神,而另三道則讓清漓入了太虛。
可剛入太虛的清漓還有些摸不清門道,她只是隱隱感覺自己可以將神魂自由的退出仙魄外了。
於是她敢如此決絕的用上天威無極之術,正是因為她雖然祭出了仙魄,但神魂可先一步遁走仙界而保絲毫無損,她早就從書里知道,仙界可以重塑仙魄,於是施術之後她便立刻來到了仙界開始重塑身體,按她的修為,用不了幾日便可擁有嶄新的身體。
只是對她來說僅僅只過了五日,卻不知人界已經五年了。
而也是這五日,讓她徹底頓悟了太虛境,從道的追隨者成了道的控制者。
她可以讓水變得像火一樣灼熱並且焚化一切,而讓火變得如土一般滋養生長萬物。
總之六界的一切規則對於清漓而言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所以如今的清漓已經可以自由行走六界,成了真正的六界之主。
她告訴我六界之外還有大千寰宇,至於那里到底有什麼,她這是這麼和我說的,“娘也不知道,娘現在也不想去,有朝一日,你入了太虛,你想去了,娘便陪你去……”
只是如今有清漓日夜相伴,我怕是再沒動力去修為太虛境了吧。我懷抱著清漓,只覺得人生已經徹底圓滿了……
“哪也不想去了,此時此刻此地我已經完滿了。”我望著夜空由衷的感嘆道,清漓突然一個翻身,趴在我身上望著我,“如此你就完滿了?”
我鄭重的點了點頭,“是啊……如此還不算完滿麼?”
清漓突然就有些支吾起來,月色照著臉頰紅暈美的不可方物,“娘原以為,你受了這五年的苦,如今再見到娘,還不……”
可我卻有些不明所以,“還不什麼?”
“還不……”
“娘你說啊,到底什麼啊?”
清漓貝齒不斷撥弄著上唇,眼中星辰快速流傳,隨後她突然一揮手,從她體內伸出純淨光暈將我們包裹了起來,天地頓時一片空寂,緊接著無數如彩緞般的靈炁從我們的身下流淌,暖洋洋的將我們抬至半空。
我望著周圍熟悉的環境,這不是清漓的域麼。
而身後的靈炁彩緞五光十色,如一條布滿寶石的銀河般。
我回過頭再次望向清漓,才發現,我們倆竟然瞬間都已是赤裸相擁了。
清漓觸我目光,羞得的連忙垂下頭架在我的肩上,喃喃細語的說道,“還不把娘……生吞活剝了……”
時隔五年,我再一次享受了這種醍醐灌頂的快感,我跟著翻身便將她壓在身下,“說的對啊……剛剛那場景太恬靜,太溫馨,太美好,我差點都把正事忘了!”
清漓望著我,波光流轉,笑意盈盈,“果然五年也沒變,還是如此猴急……”
我立起上身,低頭望著清漓雪白的身子,頓時覺得有些晃眼睛,傻愣愣的半跪在那,都不知道該先看那,先親哪了。
清漓咬著貝齒望著痴傻的我半天沒動靜,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我,“又怎麼了?娘不好看了?”
我茫然搖搖頭,“五年了……如今這一下太突然了,刺激太大,我都不知道從哪下手了……”
我伸出手指輕輕拂過她絕美的臉頰,修長的脖頸,高聳挺立的渾圓雙峰,細膩的腰身,還有那散著清香的精致玉門,真的,簡直每一處都讓我愛不釋手。
末了,我拍了拍腦門,“算了,算了,我還是先把你舔一遍再說。”說完就再次伏下身去。
清漓從未笑的如此開朗,整個臉頰都開滿了花,她不住的扯著我的腦袋阻止道,“不許舔,不許舔……”
說完捧著我的臉淺吻了一下,小聲說道,“你先起來,先躺好……”
我順從的點點頭,翻身躺好,“然後呢?”
清漓抿抿唇,接著跨開雙腿坐在了我的身上,“今天讓娘來……就算補償你這五年之苦了……”
說完,清漓紅著臉,微微翹起蜜臀,伸手摸索著我的陽具,摸到的那一刻,她還躲避著我的視线,隨後便緩緩坐了下去。
時隔五年,再次回到清漓的花徑,簡直讓我舒服的想哭。
然後那靈炁的彩緞如同活過來一般從身下飛起,越過清漓的雙臂,將清漓托在半空,而我身上的彩緞則如波浪般涌動起來,拖動著我的下身不斷的起伏。
我看著我的陽具,緩緩的扯開清漓的門戶,擠壓進去又戀戀不舍的出來,舒服是舒服,可是……“娘……”
“怎麼了?”
“這……這不還是我在來麼?”
“什麼意思?”
“我不動,你動才是你來吧,如今這不還是我在動,你也沒動啊。”我望著清漓被彩緞托著固定在半空中靜靜的等著我的抽送……
清漓滿面潮紅,四下看了看,“要求真多……那我不來了……”說完就要爬起身。
我趕緊先一步上前抱住她,先微微用力咬住她的乳尖吸了一下,然後快速的把她翻到,再次伏了上去。
“算了,算了,這種粗活還是讓你的塵兒來吧,反正我也喜歡這種粗活!”
清漓拉扯著我的腦袋,和她鼻尖相觸,身子則緊緊的貼在一起,她小聲對我說道,“今天無論多久……都由你,你先來,待會……待會娘再來,總成了吧……”
“遵命!”我認真的回道,隨後便重重的將陽具插進深處,狠狠的撞在她的花蕊上,惹的清漓控制不住的一聲嬌喘。
她羞赧而又氣急敗壞的扯著我的耳朵,和我緊緊吻在一起。
我們的腹部再次迸發出耀眼的光輝來,那兩條原本已經消失無蹤的陰陽小魚又一次深深的印在了彼此的身上。
這是我們最久的一次歡愛,久到忘記了時間,我們不斷變幻著身姿,時而迅捷,時而舒緩,時而猛烈,時而輕盈。
但無論何種姿勢,我們都望著彼此,親吻彼此,似乎想把此間的每一瞬的彼此都深深的印在腦中,永生不忘。
——
“塵兒,還有一事,娘忘了告訴你。”
“什麼?”
“你我雖修為大成,也經歷了上天神罰,但我們依舊難以被寬恕。”
我摟著清漓,輕撫著她的肩頭背脊,“無妨,我不在乎,上天還想有什麼責罰就讓它來吧。”
“不……如今以娘的修為,上天倒是也責罰不了我們了,但是可能會遷怒人界……”
“那又該如何?”
清漓撐起身子望著我,隨後伸出一個指頭,指尖飄出一點白色的炁,“這是娘的一縷神魂,娘要將她扔進人界,經歷十世磨練……以贖娘的罪……”
我輕輕的理了理清漓的鬢發,隨後也伸出一指,同樣凝出一點紅黑之炁,“就像這樣麼?”
清漓似乎早就知道我會這麼做,輕輕點了點頭,“就讓咱們母子各自在人界磨礪吧。”
說完她就把那縷神魂扔了出去。
“各自?那哪行……”說完我的那縷神魂跟著追了出去,死死纏住了清漓的神魂,隨後便一同消失不見了。
清漓立刻就爬起了身子,“你做什麼!”
“怎麼了……就和你一起去經十世磨礪呀。我得跟著你,保護你呀!”
清漓抬起粉拳就砸了我幾拳,“你簡直胡鬧,如此糾纏在一起,十世母子,十世愛而不得!你想整死他們嗎!”
我撓了撓頭,“啊,還有這說法啊……那怎麼辦,還能收得回來麼……”
清漓沮喪的嘆息道,“已成定局,如何收的,這下好了,原本只不過是為我們自己贖罪,卻要讓他們背十世之痛!”
“實在不行,關鍵時刻我們幫點忙唄……十世,至少最後一世給個圓滿吧……”
“唉……便就是十世可得圓滿,也太慘烈了一些呢……”
我再次將清漓擁進懷里,輕聲說道,“不會的,我明白的,只要有彼此相守,傾心相愛的時刻,那怕僅僅只一瞬,就是完滿了……”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