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回首又一年
玄夢匆匆赴九州
妙意不堪追往事
境成今日見恩仇
蕭瑟的秋風掃落了一地的殘葉,黑暗的幽巷中只有一盞忽明忽暗的孤燈還在苦熬著這寒夜。
殘破的牆垣上一只黑貓正緊緊盯著牆角里的老鼠,仿佛要看清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齷齪與肮髒。
石小鵬渾身掛著濕漉漉的霧氣,緩緩推開半掩著的木門,走進了【雲霓賭坊】,雲霓賭坊的老板就叫雲霓,但她在落櫻坪還有個更為響亮的稱呼——落櫻玉羅刹。
賭坊里面倒是燈火通明,各式各樣的賭客們在充斥著酒香與脂粉味道的大廳里揮斥方遒,一擲千金。
各種呼和叫罵,銀籌交錯,和輸紅眼的賭客粗重的喘息聲交織成一曲動人心魄的樂章,仿佛譜寫著世間的人生百態。
小鵬也喜歡賭,但卻不喜歡豪賭,俗話說:“小賭怡情,大賭傷身,豪賭傷命。”
用身家性命去賭一個不確定的變數,若非迫不得已,終歸有些得不償失。
忽然大廳里面猛地飛出了一雙手,慘白的人手;隨著一聲聲淒慘的嚎叫,又飛出來一個沒有了雙手的人來,很顯然,他應該就是這雙手的主人。
這被扔出來的玄衣大漢滿身是血,臉色慘白,手腕處還留著整齊的切痕,看上去甚是恐怖。
他淒慘的在地上哀嚎打滾,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救治。
緊接著廳內便走出兩名雲霓賭坊的打手,拖死狗般的將這斷手的漢子拖了出去,開始還能斷斷續續聽到幾聲慘哼,不一會就沒了聲息,也不知是生是死。
小鵬身邊一個肥頭大耳的賭客和同伴竊竊私語道:“這不是長信賭坊的聞二爺嗎?聽說他這手上的篩子功夫甚是了得?!”
另一個干瘦的賭客也不禁發出了驚呼:“血手聞二爺?那可是咱這落櫻坪賭神一般的人物啦,當年一個人就血洗了南城十八間賭坊。竟然也栽在了玉羅刹手里?!”
旁邊一個頭帶方巾,留著兩撇小胡子的賭客壓低聲音道:“可不是,不過也聞二爺真是色膽包天啊,去哪快活不好,非來這找不痛快。前幾日孫五爺只不過酒後調戲了她幾句,就被踩碎了卵蛋。”
那干瘦的賭客道:“那是輕的,誰不知道玉羅刹的規矩:贏了可以一親方澤,輸了就要留下一雙手!這幾年我還沒聽說誰能成為入幕之賓,不過這沒手的賭棍倒是多了幾十人呢!”
大廳里此時已經漸漸恢復了平靜,賭客們又將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前的賭桌與籌碼上,剛才血腥的場面並沒有引起多少騷動,顯然眾人對此已經是習以為常了。
不多時,一名妖艷的美人從大廳二層的階口處緩緩走出,身披一件青綠雲絲薄紗,里面天青色的襯襖被碩大的雙峰撐得好似要炸開一般,纖腰上系著一條蓮青色孔雀紋腰封,輕攏慢捻的雲鬢里插著一只鎏金的頭花,凝脂般的玉手上帶著個赤金的石榴鐲子。
她的身旁還側立著一名身穿杏白團花小裙的丫鬟,生的也是姿形秀麗,楚楚動人。
那美婦挺著一雙飽滿的酥胸緊緊倚在欄杆上,有意無意間擠出了一道深深的乳溝,那風騷的模樣真是令人心癢難搔,但這樣的女人並不是誰都可以享用的,剛剛被扔出去的聞二爺就可以作證。
美艷的婦人默默的環視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很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她的思緒又飛回到了兩年前,北碧府城中四處都是硝煙,火把,倒塌的房屋,還有死屍。
她的男人本是皇甫家暗夜軍團的驍驥將軍,當時的皇甫正軒如日中天,馬上就要滅掉淳於家,問鼎落霞嶺第一家族。
可誰想淳於玫卻突然異軍突起,在北碧府的決戰中大敗皇甫正軒。
自己的家人都在那場大戰中不知所蹤,或許是死了吧。
有太多人死於那次的混亂的廝殺,自己一個弱女子能夠逃出來已經是天大的幸運。
她一路向北逃到了落櫻坪,這里是皇甫家的地盤。
緊接著淳於家的大軍便將落櫻坪團團圍住,斷絕了糧草與交通。
皇甫正軒雖然明知回天乏術,卻仍舊負隅頑抗,堅守不出。
圍城整整持續了三個月,落櫻坪早已彈盡糧絕,街道上隨處可見餓死的屍體腐爛著散發著刺鼻的臭氣。
雲霓清楚的記得自己距離死亡曾經那麼接近,她曾為了得到半個帶血的粗面饅頭,脫的精光,自己親手扒著屁股,求著一個路過的軍官操她的花穴和屁眼。
在那時節,人命如草芥,為了一口糧食,羞恥和尊嚴都是多余的東西,不值一提。
這一點直到今天雲霓也不曾忘懷。
後來皇甫正軒成了階下之囚,而他的胞弟皇甫磊被擁立為新的皇甫家主。
但這些變動並沒有給她的生活帶來多少變化,她依舊住在殘垣斷壁的瓦礫中,過著缺衣少食的生活。
還經常被地痞混混們虐打得死去活來,而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掰開自己雪白的屁股,盡其所能的滿足男人們各種變態的需求。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屁股上的傷痕從沒有消失過,舊傷未去,又添新痕。
直到有一天,她實在不堪凌辱失手殺了一名當地很有權勢的混混。
她清楚的記得,自己渾身赤裸,一個人顫抖著坐在血泊中,望著那具屍體不停地哭泣著。
她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那些混混不會放過她的,她將被殘酷的虐待,輪奸然後在酷刑中悲慘的死去,但她什麼都做不了,既無法逃走,也無法反抗。
但冥冥中自有天意,就在她彷徨無助,悲慘絕望到達頂點的時候,她的貴人出現了,短短兩年時間,雲霓不僅再也不用為衣食發愁,還開了這間雲霓賭坊,把那些曾經欺辱過她的畜生們都狠狠踩在腳下。
而現在她更是成為了落櫻坪賭坊間談虎變色的玉羅刹,不論是名氣還是財富都已經達到了她人生的頂點。
有多少貪慕她身體的色鬼被她斬去了雙手,雲霓已經數不清了。
她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十分滿意,也在心中暗暗發誓再也不會扒開自己白嫩的大屁股去討好男人了,因為她覺得自己有這個底氣。
雲老板緩緩收回了思緒,對著堂上如野獸般紅著眼盯著桌上篩子的賭客們甜甜地道:“今日可還有哪位客人想與奴家試試手氣嗎?”
聲音雖不大,但大廳里立刻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在交頭接耳的議論著,卻沒有一個人敢接話。
雲霓很喜歡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甚至微微有些自我陶醉起來,正要再說,忽然人群中響起一道聲音:“我,我來試試!”
雲霓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少年,渾身的塵土,一副行商打扮。
正是剛剛走進賭場的石小鵬。
周圍的人群立即自發的向旁邊挪了一挪和小鵬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有幾個年紀稍長的賭客已經在緩緩搖頭,看小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一般。
旁邊幾個血氣方剛的年少賭客卻是朝著小鵬豎起了大拇指,眼中滿是欽佩與贊許,仿佛在說:兄弟好樣的,果然色膽包天。
雲老板嫣然一笑,對小鵬道:“我這雲霓賭坊的規矩你可明白?”
石小鵬語音微顫的答道:“贏了,一親芳澤,輸了,留下,雙手。”
“不錯,既然公子清楚了,那就里面請吧!”
說完薄紗一擺,便當先向內堂走去,可跟在她身邊的小丫鬟卻突兀的停了一停,一雙金光四射的眼睛在小鵬的身上狠狠一剜,才匆匆跟了進去。
很快,小鵬就被一名賭場的小廝領進了後廳的一間弄堂。
雲霓正用手指撥弄著漂浮在水面的茶葉渣滓,見到石小鵬進來,便道:“公子看起來很面生呢,不知公子姓名,從何而來?”
石小鵬肅然答道:“在下石小鵬,從南方進了一些石料,想在這里出手,不知雲老板可有門路?”
這句話問的十分突兀,正是石家聯絡的切口。
雲霓微微一笑,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淡淡地道:“門路自然有,不過奴家要先驗驗貨物的成色如何,才好幫公子聯絡。”
小鵬欣然從衣袋中取出了一只圓柱形竹筒來,遞到雲霓手里,然後便在下手的位置坐定。早有丫鬟給他端上了一杯熱茶來。
雲霓仔細檢查了一下竹筒底部雕刻的花紋和火漆,確定未曾有人動過手腳,才慢慢將竹筒擰開,取出了里面的密信,借著燭光讀了起來。
忽然,她的身子微微一震,不禁抬頭又看了小鵬幾眼。
小鵬不明所以,只是一邊喝茶,一邊陪著笑。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雲霓才慢慢把信合上,折好,然後隨手在火燭上點燃,看著那帶著一縷青煙的黑灰飄落在地上。
石小鵬有些納悶,正要開口詢問。
雲霓忽然語氣一變道:“公子今日想賭些什麼呢?”
小鵬一怔,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不是來賭的,我是,”
雲霓聽了卻是柳眉一挑,故意揚聲怒道:“不是來賭的?!難道公子是成心來消遣奴家的不成!來人,給我帶下去,好好教教規矩!”
堂後立刻就竄出了兩名五大三粗的壯漢,獰笑著走了上來,一邊一個將小鵬提溜起來,拎小雞似的帶了下去。
石小鵬大驚道:“等,等等,有話好說!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雲老板,雲姑娘!雲祖宗!”
小鵬很快被拖進了一間刑房,仰面朝天綁在一張鐵床上。
雲霓款款擺著纖腰,扭著那肥圓的翹臀走了進來,手中還握著一柄五寸長的銀柄短刀,刀口出閃著森森的寒光。
小鵬看到這刑床上血跡斑斑,滿是棕黃的鏽痕,又想到那雙被斬下的慘白雙手,心下不禁大駭。
嘶聲怒叫道:“你,你別,別亂來!我,我是石家的二少爺,你,敢動我!難道不怕……”
雲霓面帶詭異的笑容,揮手用力扇了小鵬一記耳光,冷冷道:“好了,小少爺,就別在這擺架子了,奴家也不要你的性命……只是要把你那礙事的手腳都切了,放到大瓷罐里醃著便好!”
小鵬聽得怒火中燒,一邊拼命掙扎,一邊嘶聲大罵道:“你這千人騎萬人操的小賤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要是落到我手里,定要操得你娘都認不出你!”
雲霓冷笑道:“死到臨頭還敢亂嚼舌頭”說著就反手一刀朝著小鵬的左手砍去。
只聽“哎呀”一聲驚叫,雲霓便摔倒在地上,手里的短刀不知被什麼東西卷飛了出去。
“這個賊小子還不能死。”說話的卻是不遠處,身穿花短裙,一直靜靜立在一旁,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丫鬟。
雲霓眼中露出了驚恐的神色,顫聲道:“主人,您,認識這個小子?”
小鵬一臉茫然,不明白這個人人聞之色變的玉羅刹為什麼會如此懼怕一個小丫鬟?
只聽那丫鬟冷笑道:“何止認識,就是化成灰我都認得!”
小鵬本來還正暗自慶幸死里逃生,聽了這聲音不由得感到遍體生寒,睜大雙眼緊盯著門口的丫鬟道:“怎麼,是,是你?!”
“沒想到吧,賊小子,我們還真是冤家路窄呢!”那丫鬟眼中閃爍著寒芒道。
“確,實沒想到,救我的人竟會,竟會是你,看來我還不如死了的好。”小鵬苦著臉說道。
“哈哈,我有這麼可怕嗎?你這狠心短命的死小鬼!”
想到那日在地宮中小鵬虐玩自己的手段,小丫鬟雙頰頓時升騰起兩朵紅雲,她自然便是狼王宇里小鵬口中的小妖女——凌曉曉啦。
小鵬思忖憑他和這小妖女結下的梁子,此番落在她手里,那肯定是十死無生,就算求饒也不過自取其辱,也不知道她想怎樣折磨自己,於是將頭一梗,冷冷的道:“小爺今日既然落到你這小妖女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雲霓聽了怒道:“大膽,敢對主人無禮!”
凌曉曉卻不生氣,噗嗤一笑道:“人家姓凌叫曉曉,不要老是小妖女,小妖女的叫著,多難聽。看不出你還挺硬氣的嘛,想死容易的很,不過,要我饒了你也不難,只需答應了我一件事即可。”
小鵬聽著語氣貌似還有轉圜的余地,不禁在心中大聲呐喊,別說一件,一千件一萬件都行啊,但嘴里卻淡淡的道:“你不妨說說看。”
凌曉曉緩緩走到石小鵬身前,臉色肅然,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其實,我對你真的很好奇……能破了我的天魔氣,還能收的住【幻宇琉璃鼎】,也不知你身上到底藏了什麼秘密。”
說罷伸手在小鵬身上摸索一陣,將那塊天魔宗的令牌翻了出來,收進了自己懷中。
小鵬手腳都被綁了個結實,只能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
“你真的想知道?”
“想!”凌曉曉不禁又走近了一步,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我偏不告訴你!”小鵬翻了個白眼道。
凌曉曉雖然又易了容貌,沒有原本那麼美艷不可方物,但舉手抬足還是顧盼生姿。
這時輕輕靠在小鵬旁邊,吐氣如蘭,脆聲道:“不告訴也無妨,我有的是時間和耐心,為了這法器我已經等了八年,雖然被你搶了去,但想來也是造化使然,強求不得,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來毫無寸進。”
言下頗為黯然。
但這低落的情緒轉瞬即逝,她略一凝神便接著道:“今日你若想保住性命,須答應用【幻宇琉璃鼎】助我一臂之力,奪回天魔宗宗主之位,你可願意?”
小鵬不假思索,立刻答道:“不願意!”
凌曉曉大怒道:“好個賊小子,你就不怕我把你抽筋剝皮,千刀萬刮?!”手上也隱隱出現了一股黑色的煞氣。
小鵬雖然頭上直冒冷汗,但卻故作瀟灑的說道:“反正你有事求我,又不會真殺了我,我有什麼好怕的。既然是談交易,自需買賣雙方你情我願,童叟無欺,這強扭的瓜不甜,你說對吧!”
凌曉曉壓了壓心中的火氣,帶著三分薄怒道:“好,我倒要聽聽,你還有何條件?”
“想必你也知道,我這次來是給石家做暗探的,所以首先你須得幫我完成任務,護我周全,要不我哪有命來幫你,你說是吧?”小鵬說道。
“哼,可以,皇甫磊勾結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我也正要探查明白他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凌曉曉憤憤的說道。
“還有,你我之間的梁子,都是,都是事出無奈,若要誠心合作,你須答應此事一筆勾銷,不可以秋後算賬!”小鵬接著道。
“這筆賬我可以先記下,如若你真能幫我報了大仇,重振凌家,你這該死的小混蛋做,做的事情,可以不提。”說著雙頰已經赤紅如血。
“還有。你們抓到的女子可否放了,里面有我,我朋友的師門中人。”
凌曉曉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長的笑道:“你倒是重情重義,好吧,那些母狗本就是要放出去的,不過經過我們狼王宇的調教,她們以後可都會乖順的很呢,哈哈。”
“還有……”
“你不要得寸進尺!”
凌曉曉終於忍無可忍,臉現怒容道。
要不是因為法器認了主人以後,要想再次收服難度會比之前更高出數倍。
她自知憑自己的修為決難做到的話,早就一刀先閹了石小鵬這個奸詐可惡的小鬼。
“好了,好了,這是最後一個了。”
小鵬說著瞟了一眼仍舊伏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雲霓,恨恨的道:“這個賤人,剛才險些不明不白地要了我性命,這筆賬不收回來,我怎能安心幫你奪回天魔宗呢?!”
凌曉曉聽罷咯咯一笑:“這個賤貨嘛,隨你收拾好了。但下手太輕的話可是滿足不了她的哦!”
雲霓聽了,身子不禁顫抖起來,連聲道:“主子饒了雲奴吧,賤奴不知道這位石爺是主子要的人啊!啊!饒命,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