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東家來了!”
“大爺來了!”
“少東家快去看看吧,賊人扣了老掌櫃的!”
“都先散了去吧,放心,這天子腳下,朗朗乾坤,歹人不敢作亂。”
一道沉穩的聲音響起,隨後人群散去大半,人牆分開,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的年輕錦衣公子,在兩個保鏢護院模樣的壯漢護從下,出現在賈芸面前。
“放開老掌櫃!”
錦衣公子看到老掌櫃的被鐵頭抓著頭發用精致的鋼鐵短刃抵著脖頸,臉色灰敗,眼睛登時震怒,忍不住低聲喝道。
只是關鍵時刻,他似乎看出了對方的短刃制式,那好像是涼州軍隊才擁有的,而且還是極品!
據說是反復錘煉出來的,號稱是百煉鋼!
賈芸恍若未聞,目光淡淡的看了錦衣公子一眼,而後對老掌櫃的道,“你現在,可以再將事情經過同你們東家說一遍。”
老掌櫃的氣息有些不勻,狠狠瞪了賈芸一眼後,同錦衣公子說起了今日之事。
或許是看出了賈芸深有底氣,來頭怕是小不了,所以他倒也沒添油加醋,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不過,這老頭兒居然仍堅持,賈芸染布用的方子,必是從恒生號偷去的。
錦衣公子聽了後,嘴角抽了抽,目光落在地上那幾尺藍布上。
看了稍許,對身邊把頭道,“從櫃上取些深藍布來。”
把頭立刻呼喊伙計取布,未幾,藍布取來,錦衣公子上前,蹲在地上,看了看地上的藍布,再看了看手里自家的藍布,面色變了變,明白了自家老掌櫃的心意。
他站起身來,深深看了賈芸一眼後,又回頭吩咐道,“李師傅在不在?”
把頭忙道,“已經派人去請了,這會兒……來了!”
話沒說盡,他往門口方向一看,登時喜道,“李師傅來了。”
一個年老男子被人攙扶請來,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錦衣公子先讓大部分店內伙計散去,並暫且關上了店門,然後同李師傅道,“李師傅,你是我王家染坊出來的老師傅了,染布行當里的水你大都知道,你來看看這兩塊布,到底是不是一個方子出來的?又差在哪里?”
李師傅聞言,先看了眼被“劫持”的老掌櫃的,又低頭看起兩塊布來,看了半晌,他臉色越來越凝重,最後倒吸了口氣,道,“這方子,厲害啊!!”
“怎麼個厲害法?”
錦衣公子忙追問道。
李師傅答道,“這方子根本不是用純色染出來的,是用青色和洋紅兌出來的,而且,至少要經過七八道工序,差一點都不成,所以才能這麼鮮亮!”
錦衣公子忙再問道,“咱們能否兌出這種顏色?”
李師傅連連搖頭道,“聽起來好像只要兩種顏色就能勾兌出來,可是洋紅本身就需要勾兌,差一點,顏色都出不來,還不如純色去染。這個方子厲害,當真厲害啊!我們怕是兌不出來。”
賈芸聞言,微笑贊道,“老師傅的確是大行家,只看布色,就能看出個七七八八來。正好,你們這位老掌櫃的,說我這布的方子,是偷的恒生號的方子。勞煩老師傅同他說說,做人得和染布一樣,要厚道。”
李師傅聞言登時愣住了,看向老掌櫃的道,“老周,這方子怎會是。”
“閉嘴!”
老掌櫃的喝道,“你懂個屁!這個方子,就是咱們恒生號的!”
說罷,一副不怕死的模樣,閉上了眼。
見他這般,賈芸也不在意,輕笑了聲,繼續垂眼看書。
這幅姿態,讓錦衣公子眯了眯眼。
這是擺明了,不怕恒生王家的勢了。
錦衣公子深吸了口氣,拱手道,“這位兄台,在下恒生號少東家王守中,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賈芸並未倨傲,回禮道,“在下賈芸。”
“賈芸?”王守中似乎根本就沒有察覺或者說是沒有聽說過這號人物,這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難道是賈家的?
可是賈家的那些人,他都是認識的,都是長安城的豪門望族,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怎麼可能不認識呢。
而且最近賈家這些家族都在風花雪月樓里,哪里確實是一個好地方,也是一個銷魂窟,他都忍不住沉迷,也幸好最近有事,不然還真的會沉迷進去,可是即便如此,隔三差五的也會去一趟。
“賈兄弟一看便是非常人,卻不知能否理解鄙號的難處?”
王守中輕嘆一聲,問道。
賈芸好奇道,“理解如何?不理解又如何?”
王守中輕笑了聲,道,“若理解,自然可以繼續商談今日賈兄弟來鄙號之事,我保證,絕不會讓賈兄弟吃虧。若是不理解,那我也沒辦法了。”
見其不卑不亢的神色,賈芸明白,此人其實並不十分畏懼於他。
畢竟,他們似乎也沒真將他如何,總不至於為了一場驚嚇,就勞動太上皇……而且,看樣子,這位少東家似乎也已經猜出了他此行之來意。
賈芸笑問道,“你就不怕我拿著這塊布,轉身去向東盛?”
來前做的功課,恒生王家和同為八大布號的東盛趙家是幾十年的老對頭。
王守中笑道,“賈兄弟來此,想來是想同我們合作的,而不是來結仇的。今日之事,是我恒生王家做差了,所以,一定會做出補償來。但若賈兄弟前往東盛,那就是我王家不死不休的敵人了。我們買賣人,追求的終究是一個財字。賈兄弟此次前來恒生號想必也是為了這個字。而轉身去了東盛布行,同樣也是為了這個字。得到的都一樣,我們這邊一定還會給的多一些,可若選擇我們,賈兄弟可以得到恒生布行這位朋友,選擇東盛,卻會憑白結下一個死敵,以賈兄弟之才智,自然該明白當如何去選。”
賈芸聞言看著王守中,卻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你吃定我了?你說的沒錯,眼下我的確需要尋一個合作對象,但真未必是你恒生布行。”
王守中面上的笑容陡然一凝,輕輕呼出口氣,看著賈芸道,“賈兄弟,果真要與我王家為敵?”
賈芸呵呵一笑,搖頭道,“你放心,暫時我不會將這方子拿出去。畢竟,除了藍,我還有紅,我換一家去合作紅不就好了?但你記住,今日之事,賈某人記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