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叛逆少女與病弱少女的愛戀物語,昏倒在病床上就不會聽到悄悄話了嗎?
白水【在嗎】
白水【我想和你說件事】
鈴泉翻著三天前和‘小天使’的對話記錄。
白水【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白水【嗚…算啦,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唉】
兩天前。
白水【今天也不在?】
白水【真的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就在昨天,‘小天使’終於回消息了。
小天使【不好意思啊】
小天使【前兩天身體有些不太舒服】
小天使【現在沒什麼問題啦】
白水【那就好】
白水【要多注意身體呀】
但直到現在,‘小天使’也沒有再回復其他消息了,鈴泉猶豫了半天,還是退出了與‘小天使’的聊天界面,切換賬號,來到了自己的另一個聊天賬號。
其中排在聊天記錄第一位的就是設置了特別關注的某個備注為“四天也不和我說話的笨蛋”的家伙。
鈴泉表情糾結,猶豫了半天才點進去,而上一次與對方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一個星期前。
【前幾天的事很抱歉,我今天過來,有什麼想吃——】
“嗚嗯——唔——!”
還沒等最後一句話打完,鈴泉就發出了幾聲小小的咕噥,面色通紅的將這些話全部刪掉了。
……
“對不起~因為是詩音~所以忍不住了~嗚嗚~~!”
……
“想要~~詩音舔舔人家~~發情的乳頭~嗚嗚~~求求詩音~玩弄我吧~~!”
……
“嗚嗚~~詩音~輕一點~可以嗎~?”
……
“啊啊~~詩音~求求你~~讓淫蕩的鈴泉~高潮吧~~嗯嗯~~把人家徹底~~玩壞吧~~!!”
……
“喜歡你~詩音~!”
……
“啊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啊啊啊為什麼我會變成那樣啊!!!”
鈴泉一把將手機扔進抽屜,抱住腦袋趴在課桌上發出悶聲哀嚎。
而坐在鈴泉一旁的同桌再次投來了詭異的眼神。
這幾天園栗子發現自己這個沒怎麼交流過的同桌變得越來越不正常了,平時上課玩手機開小差就算了,最近還經常紅著臉傻笑又或者像現在這樣抱住頭哀嚎,簡直莫名其妙的,難道她沒有一點現在是上課時間的意識嗎!?
驀地,園栗子又想到了當初換位置時那個老好人班主任偷偷拉住自己說的話。
老海:“小栗啊,你熟悉班上那個叫鈴泉的同學嗎?”
園栗子:“啊這個……”
老海:“對對對,就是那個整天坐後頭不怎麼活潑的同學!”
園栗子:“我……!”
老海:“老師考慮了很久,鈴泉同學她雖然成績還算說得過去,但實在是悶了一些,這樣下去可能對心里的成長並不好,所以老師希望你能夠和她做個同桌,沒事找她聊聊天,輔導輔導功課,老師看得出來,鈴泉同學其實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呐,怎麼樣就答應幫老師這個忙好不好?”
園栗子:“那個……我……!”
老海:“好好好,老師就知道你是個熱心腸的好孩子,那鈴泉同學還請你幫忙多看著,有什麼情況立刻報告給老師,這樣,老師馬上要去開會了啊!”
園栗子:“欸!???”
如此,可憐的園栗子目睹班主任老海灑脫的背影一句話都沒插上,神情僵硬地坐在了這個新同桌的身旁。
園栗子看著一旁還在“發病”的鈴泉,下意識地翻了翻眼,嘆了口氣想要告誡她,現在還是上課時間,至少要保持紀律。
“哎,那個鈴泉同學,這段解析站起來讀一下!”
老師的聲音突然傳到耳邊,園栗子剛想要去推同桌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
自從那一次,鈴泉和詩音兩個人徹底裸露衣衫坦誠相待,跨過那條界限之後,鈴泉就一直是這副魂不守舍的狀態,甚至於這幾天都沒有敢去見詩音,而詩音好像也是在刻意回避一樣,沒有給鈴泉發任何消息。
閉上眼看到的是詩音雪白的長發與動人的身體,觸碰嘴唇想到的是詩音果凍般的唇肉,蒙上耳朵聽到的是自己與詩音放蕩的呻吟和不堪入耳的對話,明明自己連色情小說都寫過,為什麼輪到自己碰上了這些事還會像現在這樣手足無措呀!
鈴泉很苦惱,最近完全沒有心思去寫稿,自然就更加不可能關注學校這邊的事了,此刻猛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坐在位置上一個踉蹌差點翻到了課桌下面。
等到鈴泉紅著臉跌跌碰碰的站起來時,整個教室里鴉雀無聲。
“嗯…咕……”
鈴泉咽了口口水,喉嚨發干脖子有些僵硬,全教室的目光幾乎都匯聚在自己的身上,這種感覺相當的不自在,注意到坐在前方的友人青沐張大嘴巴努力對著口型,鈴泉眯起眼,果然不可能知道她是在說什麼啊!
“咳咳!”講台上的老師咳嗽了兩聲說道,“那個,鈴泉同學,把剛剛講的那段解析讀一遍,聽見了嗎?”
“啊?”
什麼解析?剛剛講了什麼?欸?
完全沒有聽講的鈴泉低著腦袋眼睛眨巴著,眼神掃過前方和側前方,這一個個的不也沒有聽課嘛,憑什麼只叫我站起來?
注意到前桌的兩個人,桌面上的課本只是隨便翻開的一頁,鈴泉在心中忿忿不平,再偷瞄到這個老師逐漸陰沉下來的臉色,鈴泉用胳膊悄悄拱了拱坐在自己身旁的同桌。
在鈴泉看來自己的同桌是個典型的乖學生,坐得端正學得認真,圓圓臉看起來也很乖,再加上桌面上摞起的輔導書,怎麼看都像是那種優秀生的模樣,也因此鈴泉不太明白她怎麼會和自己坐在最後面,不過看她平時刻苦學習的樣子,頗有自知之明的鈴泉也不好意思打擾她。
不過,今天實屬無奈之舉只能向自己的同桌求助了,於是鈴泉又拱了拱。
園栗子本來還有些愣神,突然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碰了下意識地轉頭看去,就瞧見自己平時這個冷冰冰的同桌正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低著頭盯著她那空蕩蕩的桌面。
這家伙居然連課本都沒有拿出來嗎!?
園栗子的臉上一陣抽搐,最終無奈的嘆了口氣,指了指自己課本上的段落然後從桌子下面遞了過去。
已經快等到不耐煩的老師終於聽到了鈴泉結結巴巴的聲音,扭起的眉頭總算是放松了一些。
“行了,你坐下吧,好好聽課聽見了嗎?”
將手上的課本還給同桌園栗子,鈴泉趁著坐下的瞬間對著背過身的老師撇了撇嘴。
“那個——謝謝你呀,總算是得救了~呼!”
鈴泉湊過頭小聲說著,見同桌只是點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從抽屜里抽出課本學著前桌一樣攤在桌面上,拿起手機又繼續糾結起來。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下課聲響起。
青沐撿起幾本書塞進書包就迫不及待地衝到了好朋友的身旁:“喂喂,泉兒你這幾天怎麼跟丟了魂似的?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呀?”
“啊…啊!?我、我我挺好的啊!什麼事都沒有呀!”
鈴泉扭過頭避開了青沐那好奇心滿滿的熾熱目光。
“嗯……真——真的嗎?”
青沐的語氣中滿是揶揄。
“哈……當然是真的(才怪啊)!”
……
噗通一聲,鈴泉似乎回到了那天早上,腦子就像是離家出走跑去蹦極了一般疼,似乎是自己一不小心就從床上滾到了地板上,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連胳膊都抬不動了。
早晨刺目的陽光讓鈴泉只感覺自己暴露在了聚光燈下,下意識地眯起眼,而隨即從床上就坐起了另一個人。
雪白的長發,玲瓏的曲线,裸露在外的嬌軀,詩音揉著眼睛慢慢從床上爬起來,臉上滿是倦意,嘴角還含著抹懶散的笑容。
“嗚……鈴泉?早啊……!”
看見朝思暮想的少女赤身裸體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甚至連私密部位都不做遮掩的暴露在暖白色的光线下,鈴泉只感覺一股熱血上涌,整張俏臉染得通紅一片。
“早——不對!!啊啊啊啊!!!詩音你的衣服!!衣服衣服呢!!??”
“啊?”
然而,尚未清醒的詩音只是歪著腦袋疑惑地應了一聲。
“喂喂喂!!我怎麼也光著啊!!?怎麼會這樣!!!我們!?我們!!!??”
鈴泉強忍住腦袋深處傳來的刺痛,驚慌失措地從地上撿起了自己的T恤,砰——地一聲重重關上了詩音的房門,倚靠在門背後軟軟的癱倒在地板上。
鈴泉清楚地記得那天的地板有多涼。
……
“泉兒?小泉子?鈴泉!!”
“啊!?你剛才說什麼!?”
“哼,你果然有什麼事瞞著我吧!”
青沐擺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盯住面前有些神情恍惚的少女。
“這、這個…”鈴泉後仰著身子,眼珠子咕嚕咕嚕亂轉,冷汗慢慢滑至嘴角處有點咸咸的,深吸一口氣,“呼……咱們倆是不是靠的太近了?要不你先離遠一點?還有你的口水濺我臉上了。”
“啊?哦,不要在意~!”
青沐有些尬尷的訕笑一聲,這才注意到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自己已經快和鈴泉貼在一起了。
“怎麼可能不在意啊!”
鈴泉翻了翻眼,很是自然抽出紙巾將臉上不存在的口水抹了去。
“其實也不是什麼事,前些天我不是去詩音家照顧她嘛,然後發生了一些事,”鈴泉的話音微微一頓,臉上泛起一縷不明顯的淡紅色,“具體發生了什麼我是不可能告訴你的,總之現在有點不太敢見她……”
“喂!你不會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吧!”
青沐瞪大了眼睛好像第一次認清面前這個人。
但在看到鈴泉默默挪開目光之後,青沐眼中流露出的斥責就更加強烈了,鈴泉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這個“摯友”現在是多麼的興奮,看似正氣凜然,實則眼中燃燒著濃濃的八卦欲。
“鈴泉!你怎麼能夠這樣對待她,難道你故意把芥末醬加進了她的午飯里!還是說趁她洗澡的時候偷走了她的內衣!?”
啪——
鈴泉捂住臉不忍直視,憑借這個樂天笨蛋的認知也就到此為止了。
“喂,你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啊,看不起我嗎,難道說——比這些還要過分嗎?我可沒有想過對你做比這些更過分的事哦!”
什麼?這個家伙居然還想過拿這種無聊的惡作劇來對我嗎!?
這下子輪到鈴泉盯住驚慌失措的青沐了。
坐在鈴泉一旁,此刻正認真收拾書包的園栗子聽見兩人的談話,下意識地偏了偏腦袋。
雖然有被班主任囑托過,但園栗子這麼長時間以來也確實沒有怎麼關注過鈴泉,雖然不能完全說是忽視吧,但多少也有些刻意的因素在其中,對於班主任將這種事情強塞給自己還是很不滿的。
再加上園栗子原本就對鈴泉有些偏見,跑到學校卻不願意學習,整天在旁邊無所事事,這不是在浪費時間嗎?
唯一談得上的優點可能就是不會來打擾自己了吧。
如此,園栗子竟然剛剛在兩個人的對話里聽到了“詩音”這個名字,細細一想,園栗子才發覺這不是那個“透明學霸”嘛,因為來不了學校所以是“透明”的,但成績很好又添上了“學霸”,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和不良差不多的鈴泉與那個學霸認識?
園栗子心中有些吃驚,不過後面對話中還有“芥末”“內衣”這些聽起來就很可疑的詞匯栗子就搞不清楚是什麼意思了。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進教室。
園栗子收拾好書包,看見身旁的兩個人依舊在聊天,絲毫沒有打算回家的意思,不過考慮到自己並非是她們的朋友,就算有什麼事也不是自己這個外人可以參與的,於是栗子將椅子推進桌肚下,便打算離開了。
“哎!”
聽見背後的聲音,走到教室門口的園栗子下意識扭過頭。
“那個——今天謝謝你呀!拜拜!”
橘色的光芒如橙汁般灑在少女的側影上,略有些蒼白的臉頰上反而多了許鮮活的氣息。
園栗子微微一愣,輕輕哦了一聲便轉身消失在鈴泉與青沐的視线中。
“唉,說真的,泉兒,你看看詩音同學的桌面上,作業都堆得那——麼高了!不送點過去?”
收起臉上的笑容,鈴泉抿了抿嘴唇低下頭。
“唉……你說的對,總該要見面的。”
鈴泉站起身向著詩音的位置走去。
“對了,說起來——”
“啊?還有啥事啊?”
“我那個同桌叫什麼名字啊?”
“欸??你說什麼!?”
“我同桌的名字,就剛剛打招呼的那個呀。”
“你認真的!?”
“你沒發現我一直沒喊過她的名字嗎?”
青沐滿臉無語的看著將詩音的作業疊整齊放進書包的鈴泉,不住地翻起白眼。
“你這家伙!和園栗子坐了這麼久,居然連她名字都不知道!大姐,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嘖,要你管。”
鈴泉撇撇嘴,將書包背在肩上。
“總之是叫園栗子吧,還挺可愛的嘛,我知道了。”
……
急忙套上T恤,從房間里翻出內衣內褲,鈴泉高懸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些,頭腦還有些昏脹,雖然以前沒有體驗過,但鈴泉依舊意識到現在這種感覺恐怕就是所謂的宿醉了。
按理來說自己是不可能喝酒的,為什麼會有宿醉反應呢?
鈴泉的腦海中浮現出詩音那帶著些許病態的嬌顏,雖然不願意相信,但綜合分析下來,確實最有可能是詩音在藍莓汁中做了手腳……
詩音的目的是什麼?
這已經不重要了。
現實是喝醉的自己真真切切地與詩音——這個可憐而又可愛的女孩發生了肉體上的關系,雖然理論上女孩與女孩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即便如此,已經發生的事是不可能再改變的,彼此留在對方身上的痕跡也不會消失,詩音的味道,嘴唇的觸感,指尖劃過皮膚的慰藉,這些已經深深的印在了鈴泉的心中。
該怎麼辦?
是的,這才是當下鈴泉最該考慮的事。
詩音因為身體緣故,她比大多數人都更加脆弱,更加敏感,更加容易受到傷害,而自己在失去意識下的行為對於詩音來說又是什麼呢?
鈴泉並不知曉。
但是!
不可以逃避!
沒錯,無論怎麼樣都不想傷害到詩音。
鈴泉換好衣服,為詩音准備好一天的飯,晚上詩音的父母就會出差回來。
咚咚咚——
身材高挑的短發少女輕輕敲了敲房門。
“詩音,那個……飯已經做好了,你肚子餓了就吃,我現在有點亂……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不過你有什麼需要就打電話給我,我會立刻來找你的!就這樣,那我先走啦,再見……”
……
“青沐。”
“嗯?”
“青沐……”
“怎麼啦,我的大小姐?”
“……”
夕陽的余暉鋪滿了街道,人行道外的馬路上車流不息,電线杆上的鳥兒朝著遠處飛去。
鈴泉的眼睛盯在腳下從磚石縫隙中伸出的野草,口中輕輕呼喚著友人的名字。
“沒什麼,就是想喊喊你的名字。”
緩緩搖頭,鈴泉挪開視线。
“泉兒,你最近變了,從照顧完那個‘詩音’回來之後,雖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但只要不是很壞的事,我都會支持你的!”
青沐背過身笑著看向鈴泉,腦後的馬尾歡快的跳著。
“謝謝……”
叮叮叮——
有些刺耳的響鈴聲打斷了少女們之間的對話,鈴泉掏出手機接通了來電。
“喂,你好。”
對方的聲音似乎很焦急,夾雜著喘氣的聲音,青沐注意到隨著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鈴泉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差,原本還算隨和的表情竟然凝固成了悲傷亦或者是絕望的樣子?
青沐說不上來,她從來沒有在自己這個好朋友的臉上看到過像現在這樣如此復雜而又僵硬的表情,這讓青沐想到了被扼住的喉嚨……
“那個……泉兒,你還…好嗎?發生什麼事了?”
青沐咽了口口水,喉嚨莫名的有些干澀,身旁有些單薄的少女微微顫抖著。
“嗯……詩音病倒了,現在在醫院搶救。”
不同於鈴泉表現出的這副極為動搖的模樣,她的聲音確實無比冷靜或者說音調上毫無起伏。
晚霞落盡,夜幕降臨。
“那……泉兒,你打算——”
“我要過去。”
還沒有等青沐把話說完就被打斷了。
“沒錯,我得過去,現在。”
鈴泉喃喃自語,似乎並不是在對著友人說話。
“等等!泉兒……”
“抱歉,青沐,我現在就得過去,這個麻煩你了。”
說著,鈴泉將背上的書包遞給了青沐,青沐注意到,少女的手攥得緊緊的,骨節微凸發白。
“呼……我明白了,你自己小心!”
青沐想盡可能的擠出些笑容,裝滿了詩音課本的書包,捧在手上有些沉。
鈴泉跑遠了,她以前學校里的跑步測試都是最後幾名,難得的,這次跑得很快,急匆匆的在路口處攔下一輛出租車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
醫院里的味道永遠都是這麼難聞,人來人往的過道里卻彌漫著慘淡的氣息,每一次過來都讓鈴泉感到窒息。
“記得按時吃藥,一天三次。”
“媽媽,我肚子好疼。”
“嘀嘀嘀——”
“哎,小夏,趕緊去接電話!”
“哎,這兩天老毛病又犯了……”
“請各位排隊領號。”
“醫生!醫生!我爸他沒事吧!他沒事吧!請一定要救救我爸!求求你醫生!”
“請七號趙康先生前往五號診室就診。”
……
嘈雜的聲音幾乎將鈴泉淹沒,寬闊的門診大廳在現在看來卻顯得如此狹小,沒辦法找到可以躲開的地方。
“呼…呼…嗯…呼……”
鈴泉不斷下咽著口水發出急促的喘息聲,汗水順著黑色的發髻滴落,蒼白的臉上透著不自然的潮紅。
詩音在門診大樓後的重症監護區里,因為她獨特的病理,為了方便治療與研究,鈴泉的父親為詩音單獨劃分出了一個監護室。
重症監護區,醫院中鈴泉最不願意來的地方,沒有像門診大廳中那樣的人聲鼎沸,這里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儀器聲,醫生們克制冷靜的交流與不知何處傳來的……淡淡的抽泣聲。
狹長而又明亮的過道兩側,被隔開的房間中躺著一個個毫無生氣的病人,醫生們皺著眉頭查看著什麼。
過道的盡頭,“搶救室”的燈牌亮著紅光,隔著透明的玻璃門似乎與外界不在同一個世界里,而隔得遠遠的,鈴泉就看見守在急救室外詩音的父母。
“呼…呼…叔叔、阿姨…呼,詩音……詩音她怎麼樣了!”
或許是運動甚少的緣故,一陣惡心感從胃部涌上喉嚨被鈴泉強忍了下去,弓著身子,兩條細白的胳膊撐在大腿上,透過散亂的劉海,微紅的眼睛緊緊盯住面前這對中年夫婦。
“這…是小泉啊!詩音她剛推進去不久……我也……”
詩音的父親緊抿住嘴撇開臉。
他是那種很普通的中年男人,長相還算標准,就是有些啤酒肚,此刻從他凌亂的正裝可以看出,他應該是在上班時知道女兒詩音出事了,之後趕過來時應該相當焦急吧。
詩音的母親摸了摸眼角的淚水,微紅眼眶看起來有些讓人揪心。
“小泉……謝謝你願意趕過來,有你這樣的好朋友詩音一定會很開心的……”
鈴泉咬了咬下嘴唇,這句話讓她聽得莫名有些難受……
明明詩音可能是因自己才……
“詩音是在和她媽媽吃晚飯時突然暈倒的,一點預兆都沒有……”
詩音的父親補充到。
“搶救室”的燈牌紅得晃眼睛,凝實久了彷佛化作了深淵巨口要將一切都吞噬進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鈴泉沉默地坐在廊道邊的等候椅上,手機響了響,是青沐發來的消息,問情況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自己可以幫忙的,指尖在輸入框上猶豫許久,視线掃過詩音的父母,疲憊、擔憂以及揮之不去的倦意,鈴泉不知道該說什麼,似乎沉默的氛圍已經成了三人之間不約而同所遵守的規則。
思索了良久,鈴泉僅僅是給青沐回復了【謝謝】,沒有可以幫忙的,是的,無論是青沐還是自己,對於現在正被病魔侵蝕的詩音來說,搶救室外的人只能無助的等待結果,與其埋怨自己的無能為力倒不如為她獻上自己的祈禱。
天色從漸暗轉化為漆黑,醫院的燈光依舊明亮,或許白的有些慘淡了,從詩音被送進搶救室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鈴泉下意識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從趕到這里到現在連口水都想不起來喝。
“……噥。”
一次性紙杯中裝著散出熱氣的純淨水遞到了鈴泉的面前,熟悉的聲音卻不知為何有些許的陌生感。
“媽……”
鈴泉接過熱水,抬起頭,輕輕應了一聲,同時也看清楚了站在身旁穿著白大褂的高挑女人。
“白醫生……!”
“那個,好久不見了,白醫生!”
詩音的父母也同時從另一側的椅子上站起來,和鈴泉的母親打著招呼,出於禮貌臉上努力擠出的笑容顯得很是僵硬。
“沒事,你們辛苦了,晚飯還沒吃吧?”
說著白醫生將手上塑料袋中打包的盒飯遞給了詩音的父母,同時也將另一份放在了鈴泉旁的座椅上。
“趕緊吃晚飯吧,詩音——她會好起來的。”
白醫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目光從搶救室的門牌上掃過,冷靜緩和的語氣讓原本快要窒息的氛圍松了不少。
鈴泉抿了口熱水,蹙起的眉頭放松下來,打開了一旁的盒飯,目光注視著廊道里已經匆匆走遠的母親,烏黑的高馬尾在腦後輕輕搖曳,腳上穿著的軟底靴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腳步聲。
她是醫院的外科主任,平時主要在門診部,並沒有參與到詩音的治療工作中,趁著剛剛換班的功夫來這里可能只是有些擔心情況吧,順便為守在這里的鈴泉和詩音的父母送些吃的。
叮——
搶救室的燈牌發出了一聲輕響,熄滅了。
鈴泉一愣,趕忙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盒飯,顧不上翻出紙巾,下意識地用衣袖擦了擦嘴就和詩音的父母一同湊到了搶救室的門口。
緊接著,搶救室里響起了腳步夾雜著車軲轆轉動的聲音,在一群身穿無菌服的醫生護士的包圍下,蓋著層無菌被單的醫用推車從搶救室里推了出來,推車上,戴著氧氣罩的詩音臉色慘白,雙目緊閉,一旁跟著的護士還拎著吊瓶。
鈴泉深吸一口氣,克制住想要上前看看詩音情況的想法,等到醫生與護士將病床上的詩音推進了一旁的監護室中,鈴泉才打算跟上去,背後就傳來了聲音。
“柳先生,莫太太,啊正好,小泉你也在啊,我有些話要對你們說。”
說話的人一邊走出搶救室,一邊將無菌口罩從臉上摘下來,露出了帶著幾分疲倦的溫和面龐。
“千醫生!”
“千醫生,詩音她現在還危險嗎?”
鈴泉的腳下的步伐一滯,緩緩轉過身看向不遠處的中年男人。
“……爸,詩音她……還好嗎?”
“呼……”千醫生緩緩吐出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在猶豫的同時似乎還帶著幾分喜悅,“接下來還請你們先安靜的聽我說完。”
千醫生的話語微微一頓,目光依次在詩音的父母與鈴泉的臉上掃過,又深深看了自己女兒一眼,繼續說道:
“情況是這樣的,首先詩音她這一次的病發很突然,但並不是完全沒有征兆的,根據當前觀測到的情況合理推測,詩音在不久前,她的精神狀態應該有過一次比較大的波動,但不要誤會,這是一個好的跡象,依照剛剛搶救時腦波器上監測到的波動顯示,詩音這一次的求生欲要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強烈,這對她今後的恢復治療是很有幫助的!”
說到這里,千醫生的眉頭卻微微皺起了。
“但是目前看來,詩音的身體情況還處在一個並不穩定的狀態,所以今天和明天這兩天至關重要,如果在這段時間內沒有出現什麼意外情況的話,詩音的身體情況將會有一個較大程度的恢復,但現在我們還不能排除所有的隱患,也就是說,詩音的健康還存在著面臨進一步惡化的可能,所以無論如何,我希望你可以守在詩音身旁,盡可能找到刺激詩音燃起求生欲的原因,這很重要!”
鈴泉有些心虛的撇開目光,父親的最後一句話分明是盯住自己說的,好在一旁詩音的父母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千醫生,你的意思是說——詩音以後有了恢復健康的希望!?”
“嗯……柳先生,你這麼理解也是不無道理的,如果詩音兩天後可以正常醒來,那就說明目前第一階段的治療算是成功了!”
淚水滑落,詩音的母親徹底紅了眼眶。
“謝謝你!千醫生!謝謝你……!”
女人不斷道著謝,而千醫生只是搖搖頭。
“現在還不到松口氣的時候,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你們注意,而且這都是我的分內之事,接下來我還有個會議要開,就先走了,如果詩音有什麼變化請立刻通知我!”
說著,鈴泉的父親看了眼手表後就急匆匆地走開了,留下了獨自站在原地的鈴泉。
“那個,叔叔、阿姨。”
鈴泉抿了抿嘴唇看向詩音的父母。
“小泉……”
“是了,也謝謝你,小泉!多虧了你們家,詩音才有了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的希望!”
“謝謝、謝謝!”
看著這對有些喜極而泣的夫婦,鈴泉悄悄松了口氣。
“呼……叔叔、阿姨,我是想說,現在要不讓我先去照顧詩音吧,你們都累了一天了精神狀態並不好,況且如果病房里人太多的話也會影響到詩音的休息,不如你們先去休息一會再和我輪替怎麼樣?”
詩音的父母相互對視了一眼,猶豫了一下後便同意了,相比較於三個人勞累的守著,輪班顯然更加合理。
“那就麻煩你了,小泉…!”
看著詩音的父母走向了休息區,鈴泉繃住的表情緩緩放松下來,將擋在眼前的幾縷劉海別到耳後,少女輕輕推開了監護室的房門。
滴…滴…滴…
寂靜的病房里並沒有其他人,大部分的醫生和護士都接著去忙了,只留下兩個護士還在重症區的監控室值班,放在病床側的儀器中不斷發出幽微的電流聲,但不知為何,鈴泉卻感覺尤為刺耳。
為了便於病人休息,病房內的燈光特意調成了舒適的昏黃色,窗簾也緊拉著隔絕了外界喧鬧的街燈,渾身雪白的少女就這樣靜悄悄地躺在病床上。
吊瓶掛在床頭往少女的體內輸入著透明的藥液,心電圖儀上的波紋規律的跳動著,鈴泉輕手輕腳的搬起一張椅子坐在了詩音的病床邊,眼睛緊緊注視著這個纖弱如羽毛般的少女,清冷的臉上難得露出了溫和恬淡的笑容。
“詩音……”
“詩音……”
“明明只是幾天卻感覺我和你已經很久沒見面了啊……”
“為什麼你這幾天都不聯系我呢?”
“果然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吧~!”
“詩音……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一聲不吭的就跑到了醫院,莫名其妙的就躺在這里,看著我這麼傷心的守在這里你很開心嗎?”
“詩音,一定要醒來好不好?”
“你偷偷把我灌醉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呵,害的我說了那麼多羞恥的話,你可要對我負責哦!”
“嗯……”
“讓我對你負責也不是不可以啦,當然,前提是你要醒過來,並且要健健康康的活著!”
“呼……”
“為什麼眼睛有點酸酸的啊,真是的!”
指尖刮過眼角溢出的淚珠,鈴泉輕輕握住了詩音的另一只手。
柔軟,纖細,卻感覺不到詩音的體溫,冰冷的手掌讓鈴泉感到了窒息,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詩音,明明我這麼軟弱,卻還是奢望能夠得到你的原諒,這麼沒用卻依舊希望你可以依靠我,明明我什麼都做不到,只能像傻瓜一樣坐在外面祈禱你沒有事……對不起,但是——即便如此……”
斷了线的淚珠滾到了詩音蒼白無力的手指上,順著手背滑落,與床單上留下了一片片深色的水漬。
“我還是希望你可以接受我……所以,醒過來,好不好?一定要醒過來,無論什麼我都會答應你的,只要是我可以滿足你的,詩音……”
鈴泉俯下腰,額頭緊緊貼住詩音的指尖,眼前是模糊不清的淚花,纖薄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
似乎是做了很久的夢,
在滿是荒蕪的世界中獨自一人。
漫無目的的尋找著,
耳邊傳來模糊的呢語。
心底莫名的溫暖起來,
柔和的風吹在臉上。
雪白的睫毛輕顫,詩音輕輕睜開眼,暗紅色的瞳孔在適應了微明的光线後緩緩對焦。
小小的鼻翼聳動,首先聞到的是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同時還隱隱嗅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清香。
詩音努力地扭動有些僵硬的脖頸,眨巴眨巴眼睛,看到了趴在病床邊熟睡的黑發少女。
和記憶中的一樣,是有些糟糕的睡相,頭發散亂,稍長的劉海蓋住了小半張臉,詩音的嘴角勾上了一抹笑意,悄悄從被窩里伸出有點綿軟無力的手掌,小臂的肌肉有些酸脹,但這些身體因素都是其次的。
泛白的指尖輕輕挑起鈴泉的頭發露出了下面緊閉的眼眸,有些干燥的嘴唇上沾著幾縷水漬,嘴角處落下幾滴口水沾在了床單上。
詩音努力地瞪大眼睛,呼吸聲變得急促了一些,一旁的心電圖儀上顯示的心跳速度上升了不少,但好在還處在安全的區間內。
指尖在少女微翹的睫毛上點了點,順著眼眶滑過有些蒼白的臉蛋,最後落在了那薄薄的嫩粉色嘴唇上,很柔軟,但詩音卻不禁皺了皺眉,她又忘了要多喝水了。
“哼嗯……”
鈴泉發出了幾聲小小的呢喃,眼皮跳了跳,詩音下意識地趕緊把手縮進被子里,就好像偷偷做了什麼壞事一般。
鈴泉眯著眼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迷迷糊糊的直起身子,伸出手揉了揉臉,因為剛剛趴著的緣故,另外半張臉還被壓紅了。
“哎……詩音?”
看著病床上的少女緩緩睜開眼睛,鈴泉微微一愣歪了歪腦袋,隨即臉色一變,剛剛恢復意識的腦袋瞬間清醒過來。
“詩音……!你終於醒啦!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看著詩音虛弱的臉上染起了幾分健康的紅暈,喜悅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從鈴泉的臉蛋上滑落。
“……嗯!鈴泉,我回來了!”
雖然聲音微弱,但詩音的語氣卻是堅定而有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