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赦免你的罪。

　　落十三在心里默念起這幾個字，朱思的跪姿讓她回想起了些什麼，就連眼前都閃過了一些模糊的畫面，畫面里是一個純白的房間，一人也像朱思那樣跪在自己的向前，落十三看見自己輕輕擊打了對方的手掌，接著大腦猛的一疼，又什麼也回憶不出來了。

　　“大人，收我做您的尾巴吧。”

　　朱思再次說道。

　　“我有尾巴了。”

　　落十三說著，又一把抓住朱思的手將他拉了起來，她指了指霧雪：“有她足夠了。”

　　朱思已經見識了霧雪的身手，他也非常明白自己完全不能與霧雪比較，但他沒有放棄的選擇。

　　“大人，我不要工錢的，給口吃的就行。”

　　朱思說得誠懇：“除了當獵人，我真沒得選擇了。”

　　落十三看看霧雪，霧雪一臉嚴肅，她心里也十分明白，自己哪里是獵人，完全就是幫霧雪打雜的，霧雪不開口，她哪里能做主。

　　“這個……不當獵人你也可以去撿垃圾嘛，這個撿垃圾也是挺好的。”

　　落十三不知道怎麼拒絕，都不敢直視朱思的眼睛。

　　霧雪在旁一言不發，她並非如落十三以為的那樣嚴肅，她只是從朱思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當年做尾巴的時候比朱思還要年少一些，瓊娜也是這樣苦苦哀求著別人收留她，一連找了好幾個獵人，最後霧雪才被她的老板收留，這一路走來也快十年。

　　朱思一直苦苦哀求，落十三始終拿不出魄力去拒絕。

　　“一個獵人，一個尾巴。”

　　霧雪道，這話說得擲地有聲，聽者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

　　相比落十三霧雪則顯得更有侵略性，這也讓朱思不敢再說話。於是這頓早餐又陷入了一陣沉默，就連落十三也不敢再說話。

　　已經取到了蜥蜴的腦髓，任務也算圓滿完成，霧雪又重新爬上懸崖上將余下的行裝收拾好，回復任務還是越早越好。

　　朱思被拒絕後倒也沒有特別沮喪，還主動的把他們來時的車捐獻了出來，自己駕著車把她們送回鐵爐鎮。

　　落十三主動提出坐副駕，上車前還默默的念叨著自己的那車拖拉機，霧雪本也不想坐前面，她坐在後坐上又清點起自己的裝備來。

　　車子開了一會，霧雪就又聽到前方的落十三話又多了起來。

　　“你說你是哪的人呢？”落十三道。

　　“凌雲之地，”朱思答道：“不過我的家鄉是個小地方，不足掛齒。”

　　“哦，”落十三點點頭：“那，你剛才……跪在地上的姿勢是你們家鄉特有的嗎？”

　　“大人不知道嗎？”朱思有些詫異：“這確實是凌雲之地特有的禮儀，但我以為人人都知道啊。”

　　“啊？”落十三回頭看看霧雪：“霧雪你知道嗎？”

　　“知道。”

　　霧雪簡單回答。

　　“在你們那見人都這樣打招呼嗎？”落十三接著問。

　　“也不是，這個禮儀原本是對凌雲之地的公爵使用的，以表臣服。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成了尾巴對獵人之間的禮儀了。”

　　朱思道。

　　“哦，”落十三恍然，接著道：“那我打個比方，如果我是一個獵人，那我的尾巴就得這樣同我行禮？”

　　朱思想了想，回答道：“在特殊場合會這樣，當然也不一定是尾巴對獵人才行這樣的禮儀，像某些儀式上，也會行這樣的大禮。”

　　聽見落十三的那些對話霧雪也抬起眼，她知道以落十三的性格，跟錢無關的東西她很少關心，但在這件事情她的關心好像有點過了。

　　透過後視鏡霧雪觀察著落十三，這個平日里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人竟然會有一些面色拘謹。

　　在與落十三相處的這段時間里，霧雪對她是逐漸放下了防備，她看似身世簡單，為人單純，平日相處確實也是與自己真誠相待，但她又真的如霧雪感受到的這樣簡單嗎？

　　昨天落十三從內部殺死巨蜥的這件事真得太詭異了，首先她什麼記憶都沒有，最重要的是巨蜥吞進肚子之後，還要保持冷靜對巨蜥進行反擊，與此同時更要在巨蜥的肚子里精確的扔出炸彈，並確保它的爆炸范圍並不傷及自己，看起來簡單的行為背後，其實隱藏了很多。

　　霧雪清楚知道，就算在巨蜥肚中的人換做是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到這種程度。

　　想到落十三昨天說到的失憶，霧雪突然之間覺得這真是一個迷一樣的人物，倒有些好奇這個撿垃圾的在一年前究竟是怎麼樣的身份了，又是怎麼從天下掉落下來的。

　　“也就是說這不一定是獵人與尾巴之間的禮儀了，也有可能是其它的關系？”落十三接著問道。

　　“是的，有可能是其它的關系。”

　　朱思道：“大人好像對這個很感興趣？”

　　“沒有！”落十三馬上否認道，那樣子一看就是在撒謊。

　　落十三的笨拙讓霧雪有些無語，這人根本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即使朱思是個孩子那也只才認識這麼幾個小時的時間，霧雪也不明白為什麼落十三對誰都那麼自來熟，想到這里對她還有些生氣。

　　“昨天一夜沒睡，你們能安靜會嗎？”霧雪道。

　　“哦……”落十三應道，她又給朱思使了個眼神：“不說了就是了。”

　　走公路比走鐵路要快很多，當然石油也比車票貴很多，現在這車子也沒有主人了，朱思連自己的未來都確定不了，這車自然也不打算要了，這往回的一路也算狂奔向前，居然一天的時間不到就到達了目的地。

　　他們直奔獵人營地，霧雪再次拽著落十三的手放進那個手環里，三兩下將任務完成，拿著憑證和那管腦髓，霧雪讓落十三去工作人員那里交還了任務，當然也拿回了報酬，一張有著兩百萬歐布的支票，和一件防彈衣。

　　霧雪將防彈衣塞給了落十三，自己則提了五十萬歐布給到朱思。

　　“這是要讓我走了？”朱思怯怯的說道。

　　五十萬歐布不算多，但也足夠一般家庭半年的生活了。

　　“錢不多，但也足夠你在這里找個鐵匠學門手藝。”

　　霧雪說道：“獵人並不是唯一的出路。”

　　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一時看不出來落十三與霧雪的關系，但朱思能看出二人之中霧雪說話比較有分量。

　　獵人與尾巴之間雖然有著從屬關系，但也可以同時存在其它的關系，有的獵人與尾巴之間是親人，有的甚至成為了戀人。

　　“謝謝落大人，謝謝蘇大人了。”

　　朱思捧著那一疊鈔票，朝著落十三與蘇霧雪鞠了個躬。

　　“那你自己是怎麼打算的？”落十三道。

　　朱思也很誠實，他道：“我准備在這呆幾天，看看有沒有願意收留我的獵人。”

　　許是怕霧雪生氣，朱思又說道：“霧雪大人，我出身貧困，家里人還等著我賺錢，實在沒辦法，讓您失望了。”

　　“你做什麼和我有什麼關系。”

　　霧雪又板起了那張臉：“這個錢是你應得了，打巨蜥你也出了不少力。”

　　“我和老板還有事，你請自便。”

　　霧雪沒有急著接下一個任務，拉著落十三離開了獵人營地，二人朝著瓊娜居住的旅館走去。

　　見到瓊娜時，她已經憔悴了許多，整個人消瘦了不少，霧雪在垃圾筒里看到了帶血的紙巾，想來也是瓊娜用過的，而托雷還躺在床上，手上才換了繃帶，看起來他還是要好些了，本想著要帶著瓊娜過點好日子，沒想到到頭來因為自己的原因，瓊娜夫婦越過越差了。

　　這樣的景象霧雪怎麼又不內疚，如果她當年沒有走向獵人這條路，這一切或許並不會發生。

　　看著瓊娜還在假裝著自己沒病，一邊抄持著家務一邊照顧著托雷，霧雪隱隱自己尚沒有瓊娜那種韌勁與堅強。

　　霧雪將剩下的十五萬歐布全部給了瓊娜，讓她就在鐵爐鎮先找個房子住下，再帶托雷找個好點的醫生看看，兩人先把日子過好些，瓊娜本想著推辭，霧雪解釋說現在任務金的金額不大，但這種金額的工作每周也能做一次，日後錢應該不是問題，瓊娜最終才將錢收下。

　　接著瓊娜買了些新鮮的食材，肉魚都不缺，為霧雪和落十三做了一燉豐盛的晚餐，最近太多的顛簸，總算能靜下來好好的吃個飯。

　　托雷手還是用不上，瓊娜就給一勺勺的去喂他。

　　“來，霧雪，啊——”落十三也學著舀了一勺飯送到霧雪的嘴邊。

　　“我有手。”

　　霧雪別過頭去。

　　“來嘛來嘛，”落十三把勺子往霧雪嘴上送：“最近都是你照顧我來著。”

　　瓊娜回過頭加入了她們的對話，她笑道：“我們的霧雪都會照顧人了嗎？那你還不接受別人的謝意。”

　　霧雪看著瓊娜，無奈的張開了嘴，落十三一勺子滿滿的送進了霧雪的嘴里。

　　“弱……十三，這麼達一口換，”霧雪吃里的嚼著，已經吐詞不清了：“你是在喂豬麼？”

　　“我怕你吃不飽。”

　　說著落十三又拿起勺子送到霧雪嘴邊。

　　“我自己吃！”

　　“霧雪，不許對朋友這麼凶！”

　　面對瓊娜的話霧雪只有委屈巴巴的點頭：“知道了。”

　　街道逐漸黑了下來，房間里一盞黃色的小燈亮著，那些玩鬧聲、笑聲和這曦陽一般的顏色充斥在這個房間，仿佛一家四口的感覺，在這個荒涼的世界竟顯得如此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