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問問沐穎,卻見沐穎也是滿臉疑惑,甚至忍不住向她的師傅季北檸問道“師傅,這是真的嗎?”
季北檸沒有回答沐穎,只是一臉凝重地看著陳璇。
陳璇繼續道:“在北疆力挽狂瀾大敗北羌國騎軍的凌雲攜大勝之威班師回朝,剛回天都,便發動兵變,來勢洶洶,勢無可當,兵臨長興宮,讓當時的老皇帝廢除皇太子,立他為新太子。”
“消息一傳出,三位皇子領兵前來靖難,頓時天都大亂,世人皆知凌雲再次以寡勝多,將三位帶兵前來靖難的皇子全部當場格殺,然而事實卻是……”
陳璇沒有再往下說,再次抬起手輕輕拍了下。
隨後,她的身後再次走出一人,也是頭戴斗笠。
那人走上前來,當著眾人的面摘下斗笠,露出一張男人臉龐。
眾人並不認得此人,都對著他指指點點,猜測出來的又會是誰。
那男人看著三十多歲,身材高大,中原人相貌。
“我叫郭儀,是二皇子的舊部,十年前在長興宮任武騎尉,因此親眼目睹了長興宮兵變,當時三位皇子前來靖難,兵力遠超凌雲,可是正當皇子們將天都團團包圍住時,發生在黑騰山的劇情再次上演,那個承天境的白發男子再次出現……”
陳璇接口道:“世間傳說我叔父在長興宮兵變的時候,曾與一位神秘強敵交手,最後落下難以痊愈的重傷,這話確實不假,甚至傳聞這個神秘強敵是三位皇子派來刺殺凌雲的殺手。”
這段往事世間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陳尚澤已經接近承天境,卻不料在那一夜之後身受重傷,半年後也撒手人寰,令人惋惜。
“呵呵,然而事實卻剛好相反,這個神秘強敵恰恰是凌雲派去刺殺三位皇子的天隱門門主陸妖玄。”
“當時我的叔父並不想插手皇室的這些事情,但看到三位皇子遇難後,他才知道凌雲勾結了天隱門,一氣之下便去找凌雲討要說法,陸妖玄早在凌雲身邊等候多時,我叔父為了不讓打斗波及天都,將陸妖玄引到天都城外,那一戰打了整整一夜,天地為之變色,最終斗得兩敗俱傷。”
袁鴻道:“當時陳國師並未踏入承天境,何以能跟陸妖玄打得兩敗俱傷。”
陳璇沒有回答,抬起手指,指向悅台心上的永明郡主。
凌楚妃昨晚剛聽覺心那個淫僧說過這事,知道陳璇所指,輕輕抬起左手,將手指上的指環展示出來。
袁鴻問道:“天雲指環?僅一枚指環就能跟承天境上品的修士相抗衡?”
“我們天玄宮至寶,自然有無上神通,那一夜後,天雲指環便下落不明,今天看來,應該是被凌雲奪去,幾個月後,老皇帝病故駕崩,凌雲順勢登基,改元為慶元,僅僅三天後,我的叔父與嬸嬸相繼逝世。”
“天玄宮一時群龍無主,凌雲也開始大刀闊斧地推動變革,裁革天玄宮,並設天策府與神監司取而代之,這一府一司本來脫胎於天玄宮,然而……”
陳璇說著突然變得義憤填膺,一指季北檸。
“季北檸和左相周彥卻對我天玄宮大肆屠戮,宮內弟子死傷無數,我天玄宮創宮以來,數百年對景國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從無二心,卻落得個宮毀人亡的悲慘下場,從此景國再無天玄宮。”
在當初長興宮兵變發生前,陳尚澤已經隱約預感到什麼,便把自己唯一的子嗣托付給天華劍宗,當時只有八歲的陳卓並沒有看到天玄宮的覆滅,連父母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因此陳卓對於季北檸對天玄宮的大肆殺戮他並沒有像陳璇那樣深刻的印象。
十年前的真相他追查了十年,沒想到竟然是這樣,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怒,雙目如火,對著凌雲大罵道。
“騙子!”
凌楚妃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見陳卓就要發怒,勸道。
“陳卓,你冷靜一下,事情真相未必是這樣,也許我皇叔另有苦衷……”
陳璇道:“郡主的意思是我在說謊?若是不信,郡主大可問一下你的皇叔。”
一時間,所有目光又集中到凌雲身上。
凌雲輕嘆一息,緩緩走到台前,說道。
“陳璇宮主所說不假,當年朕確實與天隱門有過一筆交易,但是,當年若朕不那樣做,死的便是朕,朕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陳卓怒吼道:“那你為何不對我說出真相?還攛掇魏長老一起騙我?”
“朕乃一國之尊,當以朝廷社稷為重,許多事情即便是朕,也不能夠照著自己的意願來做。”
這套說辭凌雲已經對陳卓說過一回,此時陳卓冷笑一聲,覺得自己很傻,被人利用還不自知。
一向愛說風涼話的甄讀者卻嘴角微揚,對於這種熱鬧越大越覺得過癮。
他說道:“自古成王敗寇,其中恩怨是非又有誰能完全說得清楚呢,天隱門手段殘忍,月勾島也未必就是善類,天玄宮與月勾島聯姻,我看也是玩火自焚。”
對於甄讀者這個愣頭青,陳璇懶得搭理。
然而她身後一人卻情緒激動,走上前來,似乎還帶著哭腔地說道。
“那我的父母呢?他們又有何大罪?”
控訴之人是個女子,她將白紗斗笠取下,一襲烏綢般的秀發垂至腰際,玉靨精致無比。
“是……是蘇秀姑娘……”
蘇秀今日身穿一件粉白長裙,束帶輕系,將身上的窈窕曲线襯得淋漓盡致,飽滿的玉峰,因為此時的情緒波動不斷起伏。
陳璇道:“這位蘇秀姑娘想必大家也都認識,十年前,她本來也是錦衣玉食的大戶小姐,她的娘親是我們天玄宮的弟子,父親則是當時的禮部尚書蘇桓,也都在十年前的清理中被殺。”
“而她未滿十歲便給打為賤籍,淪落勾欄之地,不過蘇秀姑娘還算幸運的,憑借上乘姿容,加上天賦過人,琴藝無雙,成為花滿樓的招牌,但是又有多少人跟她一樣幸運呢,要不就淪為青樓賤奴,要不就像郭儀一樣遠走他國。”
在淮河上時,陳卓曾與蘇秀一同落入水中,也算是共過患難,此時看著蘇秀嬌小可憐的楚楚樣子,陳卓非常痛心,他一直想幫蘇秀脫籍,將她招入書院,卻一直沒有機會,如今看來,已經沒有必要了。
陳卓雙目通紅,巨大的悲憤讓他瞬間抽出手中天離劍,指向凌雲。
“凌雲,你勾結天隱門,害我父母,屠我天玄宮,我是天玄宮少主,天玄宮的仇由我來報。”
話音剛落,一個絕美的裊娜身影擋在他與凌雲之間。
“陳卓,你不要激動,聽說我,這背後一定還有隱情。”
凌楚妃今日著一襲白色鑲金的開衩的長裙,秀靨依舊瑩潤如雪,只是多出幾分焦慮。
陳卓長劍一指,劍尖剛好對著剛剛才與他正式確實關系的未婚妻。
“凌雲都已經承認了,還能有什麼隱情?”
凌楚妃看著指著自己的長劍,黯然說道。
“陳卓,你真要與我為敵嗎?”
陳卓道:“如果你是我,你又該如何?”
“我們不是約好了嘛,一起把天隱門揪出來,還世間一個太平。”
陳卓吼道:“你們又想騙我!”
凌楚妃委屈道:“我沒有,我跟你一樣,我也不知道十年前的事,而且你也看到了,這十年來,景國在我皇叔的治理下,國家強盛,百姓安康,如果你跟朝廷為敵,景國必定大亂,苦的只會是黎民百姓。”
陳璇道:“陳卓,你爹就是因為太過仁慈,才會放任凌雲不管,致使天玄宮覆滅,如果我們還像你爹那樣讓步,他們只會更加咄咄逼人,什麼天下蒼生,什麼國家安定,不過都是他們這麼當權者蠱惑人心的手段罷了。”
陳卓大聲喝道:“郡主,你讓開!”
“我不讓,我是朝廷的郡主,我會查清楚這其中的真相,在此之前,我不能讓你傷害我的皇叔。”
季北檸上前不屑道:“郡主,又何必再解釋呢,朝廷自有威嚴,要做什麼還輪不到別人說三道四。”
陳璇恨恨道:“季北檸,你跟周彥都是劊子手,殺了那麼人沒有半點慚愧嗎?”
季北檸冷哼道:“王霸之路哪次不是積骨成山,伏屍千里,陛下當年若不當機立斷,又如何有今日的繁榮盛世?”
陳璇正氣凜然道:“那我便毀了你們這繁榮盛世。”
再無顧忌,季北檸脫口而出:“就憑你們姐弟二人?”
季北檸說著大手一揮,十數名手持刀刃的天策府護衛頓時圍上來,擋在陳璇姐弟之前。
就像他們黑色制式長袍上的貔貅,氣勢凌人,威武霸道。
世間皆知季北檸雷厲風行、狠絕果斷的行事風格,但是此時當著江湖所有宗門的面向陳卓姐弟拔刀相向,許多人還是意想不到。
不過也有不少像甄讀者這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恨不得兩方趕緊打起來。
便在這劍拔弩張、形勢緊急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