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明媚,弦月高掛,東海上星光點點,猶如銀河倒映。在縹緲不定的朦朧霧氣中,可以依稀看到一座海島的輪廓,就像是天上弦月的一角。
這座島便是傳說中的月勾島。
月勾島藏在無邊東海的深處,常年被海上升起的濃霧所遮掩。
漁夫出海也很少將船只開進海霧之中,因此有幸得見這座島的人是少之又少,便是僥幸在遠處看到了一回,等到過段時間順著原路再尋,便會發現再也找不到了,這麼一座島嶼,就像如海霧彌散一般,在海上不聲不響的消失又出現,抑或是如同飄渺的夢境一般,在人們的記憶中時隱時現。
東海海濱附近的漁村里,時不時有人說起這座島,有人對其敬畏有加也有人心馳神往之,越是神秘的地方,便越會給人一種神聖抑或恐懼的感覺。
島上有什麼,住著什麼人,都是眾說紛紜,但至今卻從未有人親眼見過也沒聽過有誰登上了這座神秘的島嶼。
月勾島……上面到底有什麼?
透過濃厚的海霧,往里面看,便會看到一個神異的世界。
里面的花草樹木,竟然都散發出淡淡的輝光,靜悄悄的照亮了整座島嶼,被凝聚不散的霧氣一襯,儼然有了一種世外仙境的感覺。
樹影晃動之間,可以看到通體色彩斑斕的夜鶯落在枝頭,用喙梳理著身上的羽毛,再往深處可以看到島上連片的殿宇,盡管比不上景國天都的繁華,卻又有種讓人心神震撼的古老氣象。
月勾島不算大,島上的人也不多,因此顯得有些冷清,可若細細一看,便會發現,但凡在島上出現的人,至少都是通玄境以上的修為。
一旦到了通玄境,在修煉一途上已經稱得上是登堂入室,便是在天華劍宗這樣的頂尖宗門里,這樣的人物也不算多,然而在這樣一座不為許多人知道的小島上,卻是擁有上百位通玄境高手的存在,甚至……
在中原已經有八十多年未再出現過的承天境大長生修士,在這一座鮮為人知的島上,也有兩位……
若是讓中原的任何宗門或者景國朝廷知曉了,定將會掀起前所未有的震動。
這世界上竟然還有如此底蘊的隱世宗派?
……
島嶼上的一處陵園中,筆直冰冷的立著四座石碑,足有丈許高,氣勢攝人。
一襲白衣佇立在此。
她的身姿優雅輕盈,長發披肩瀉下,凜麗動人,雖然看著年輕,可其流露出的威嚴氣質,卻能讓人心生敬畏。
若是陳卓在這里,便會認出她的身份——天華劍宗客卿、他的姨母,白洛華。
她正認真的看著一面石碑上的碑文。
這些碑文與遺留下來的所有文字都截然不同,看上去就像小孩子提筆作畫一般漫無章法,可若是觀碑之人悟性足夠高的話,便能夠在觀碑的過程中產生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仿佛在簡單的一筆一劃之中,便隱含著天地至理。
若是不去關注碑文的含義,僅僅只是注意石碑與碑文的關系,也會教人感到驚嘆——石碑與文字,不可思議的完美融合在了一起,渾然天成,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斧鑿痕跡,就像是……
當石碑出現的時候,這些碑文便已經在碑上了一般。
事實上也是如此。
天書碑並非人間之物。
千年之前,天門開啟,天之石挾著十二面天書碑墜落東海。
巨大的天之石化成了島嶼,漂流在無邊無際的海上。
因緣際會之下,有人登上了天之石形成的島嶼,在上面發現了十二面天書碑,上面玄妙的碑文引起了他們的好奇。
他們研究天書碑,並從碑文中解讀出了與天下功都法截然不同的修煉方式。
這些人留了下來,建了一個名為“天隱門”的宗派,在這與世隔絕的天地中,以迥異於天下其他宗門的方式,不斷開枝散葉,一代代人解讀天書碑,同時以他們獨有的方式悄悄影響著外面的世界。
“那孩子挺不錯的,從奪劍到天玄書院的重建,都沒有讓人失望,如今他正在天都閉關……你覺得他什麼時候能夠進入通玄境?”
不知何時,一位中年人出現在了白洛華的身後,看起來溫文爾雅,目光平和。
似乎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可若是知道他真正蘊藏的能量,卻足以令中原的任何宗門都感到震驚與敬畏,他是承天境的大長生修士——自從八十多年前景國國師羽化之後,中原便再也沒有出現過的承天境修士。
聽到“那孩子”三個字,白洛華的目光略微恍惚了一下,心中不由自主浮的現出那張略顯稚嫩的面龐,然後想起了那場以世俗眼光來看可以稱之為荒唐的雲雨交歡……
她從天書碑上收回目光,轉身向中年人施了一禮,然後道:“他這次閉關還不足以破境通玄,但也沒多久了,絕不會超過一年的時間,甚至半年也有可能。”
中年人點了點頭,感嘆道:“二十歲的通玄境修士啊……接下來倒是挺讓人期待的。”
白洛華微不可查的露出幾分笑容。
“你覺得這一次能成麼?”
“一定可以的。”
“我也希望如此啊,二十年前我們冒險與天玄宮聯姻,是失敗了但也成功了,我們應當是騙了所有人……”中年人喃喃的說著,似是想起了什麼,神色肅然了起來:“你可找到了他們安插在劍宗里的人?”
白洛華搖了搖頭,道:“藏得太深了,而且很是隱忍,設過兩次局,可都沒有上鈎。不過,他們應該也猜不到,我們竟然將……”
中年人啞然一笑,輕聲道:“越危險便安全,他們想不到我們會如此大膽。”
說完話,似是意識到自己話語里無意間流露出的幾分自嘲,他輕嘆了口氣。
兩百年前,天隱門一分為二,由天之石化成的島嶼也一分為二,如今的月勾島不過只有原島的三成大小,十二面天書碑也只剩下了四面。
若非那些人越來越勢大,他們月勾島一脈越發難以抵擋對方,也不會冒險走出這一步棋。
忽然沉默了下來,一陣海風呼嘯而來,似乎拂動了整個島嶼的花草樹木,光芒在搖曳之中都黯淡了幾分,黑夜仿佛要將一切吞噬。
“你來找我,應該不止是想說卓兒的事情吧。”
“真是瞞不過你……玉龍山那邊來消息了……”
白洛華望向他。
他的表情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凝重,“玉龍山在不久後可能會出現新的承天境修士,只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