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近郊梅山,滿山遍野的雪色中,鮮艷的紅梅傲然綻放,顯得尤為惹眼,就好像此時陪在陳卓身畔的黃彩婷一般,明艷動人,令前來觀梅會的不少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羨慕嫉妒自是難免。
陳卓還是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場合,與女子一同賞花也是頭一遭,更別提是黃彩婷這樣聰明伶俐、風姿綽約的嬌媚女子,心下不免有些緊張,同樣也有一種莫名的悸動,尤其是身畔的暗香,比之梅山中的花香更加令他心旌搖曳。
觀梅會作為天都最為風雅的幾件事之一,自然吸引了許多風流才子與權貴子弟,各家青樓勾欄自然也不甘寂寞,都會讓自家的姑娘前來獻藝,若能夠在這麼多的富家子弟面前留一個好印象,也算是給自家招牌做了宣傳。
對於在場的才子和權貴來說,也是個支持討好自己心儀姑娘的好機會。
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免不了寒暄問好,而且又適逢天玄書院建立,作為書院客座院長的陳卓自然是眾人爭相拉攏的對象。
陳卓剛來到天都沒有多久,盡管這些天借著客座院長的身份多認識了不少人,但大多只是略知一二,黃彩婷不僅心細,而且還與他有種默契,每當有陳卓不太熟悉的權貴子弟前來與他寒暄的時候,她便會在耳畔低聲提點一兩句來人的身份。
有些需要特別注意的人物,在遠遠看見的時候,黃彩婷也會與陳卓提上一嘴,為了讓陳卓多些印象,她還會說點有關這些人的傳聞軼事,陳卓聽得連連點頭,心里對黃彩婷更多了幾分佩服。
江鳴作為右相之子,打小就在天都長大,自然要比陳卓有見識,可要做到如黃彩婷這般了解,他也做不到,禁不住打趣道:“黃姑娘不僅生得漂亮動人,而且心思好如此細膩,倒是讓陳卓你這家伙給撿便宜了。”
黃彩婷聞言俏臉微微一紅。
陳卓有些心虛,搖頭道:“江兄,這樣的玩笑可不好。”
若是初到天都的時候,他聽到這種調侃或許還不會有多少感覺,可這一天天下來,黃彩婷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經重要了許多,此時再聽江鳴這一句打趣,便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江鳴哈哈一笑,看了眼在身邊綻放的一朵梅花,隨手便摘了下來,在手心里把玩,道:“花開堪折直須折,你看這朵梅花我要不摘下來,一會兒就該有別人摘了了,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黃彩婷聽著心里又是羞澀又是欣喜,也感到有些好笑,這個江鳴倒是人小鬼大,看著比陳卓還年輕,說起話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她薄唇輕啟,正准備說些什麼,忽然看到迎面走來的一個人後,便將話收了回去,美眸微微一眯,輕聲道:“公子,是盧家的長子盧北陵。”
盧家是在天都極有名望的世家,曾三相佐王,底蘊深厚得可怕,如今盧北陵的父親盧兆平還是十萬禁軍的統領。
當年天玄宮如日中天的時候,與盧家有一些過節,如今看到作為天玄宮後人的陳卓繼位了天玄書院的客座院長,而在諸多反對聲中,盧家尤為突出。
至於黃彩婷說的這個盧北陵,就是盧家的長子,天資出眾,而且師從盧家那位被稱作“布衣劍”的左供奉,左供奉不是劍宗出身但卻被譽為劍術能在景國中位列前三。
盧北陵年僅二十一歲,便已經有了凝元境上品的修為,不弱於頂尖宗門的翹楚弟子,很是了得,不過由於年少得志的緣故,行事頗有幾分乖張傲慢,因此他在天都的風評並不算很好。
聽到這位的名頭,江鳴當即眉頭一皺。
陳卓也看了過去。
只見盧北陵一身輕裘緩帶,身邊還跟著兩位護衛,氣度不凡,他看了一眼陳卓,微微一笑道:“天玄書院重建,恭喜陳公子了。”
江鳴盡管與陳卓相識不久,不過陳卓的性子很對他胃口,此時看到這盧北陵的樣子,也禁不住在心里頭罵了一句裝模作樣。
陳卓作了一揖,不卑不亢道:“多謝盧公子。”
盧北陵走近一步,嘴角勾了勾,輕聲道:“只可惜,說好聽點是天玄宮的重建,但到底怎麼樣誰心里頭都清楚,天玄宮……呵,早便沒了,你若還想著靠天玄書院東山再起,我奉勸你還是不要做夢了。”
他的聲音並不高,此時周圍的氣氛已經被青樓姑娘們炒熱了,鑼鼓喧聲的,跳舞的、撫琴的、弄笛的,還有人喝彩不斷,這些聲音都直接將他的話給蓋了過去,此時聽得到他這些話的,也就是陳卓等人而已。
江鳴臉色一變,怒道:“盧北陵,你不就是仗著有個當禁軍統領的爹才敢這麼放肆麼,有本事你來跟我說道說道。”
盧北陵神色微微一冷,看了江鳴一眼,道:“江公子,這是我與陳公子的事情,與你無關。”
江鳴冷笑一聲,還待說什麼,卻讓陳卓攔了下來。
陳卓看著盧北陵,認真說道:“與其操心我的事情,盧公子倒不如多想想自己,送盧公子一句忠言——滿盈身必災。”
盧北陵卻是沒有想到陳卓會這樣回答自己,先是一怔,然後目光冰冷了下來。
他看著陳卓,道:“這句話很有意思,我收下了。”
陳卓說道:“如此甚好。”
盧北陵道:“禮尚往來,我也有想要贈給陳公子的東西。”
陳卓抬起眼,迎向他的目光。
盧北陵毫無征兆的驟然眯眼。
陳卓只覺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鋒利無匹,直接冰冷的朝自己刺了過來,周遭氣機都被這驚人的鋒芒刺的微微一顫,黃彩婷與江鳴也注意到了什麼,臉色齊齊一變。
然而這個時候,陳卓卻沒有多少神色變化。
他什麼也沒有做,也只是眯起了眼睛。
那股直刺而來的劍意驟然被震開。
一片被風吹落的梅瓣落了下來,但在半空中就已經被劍意碾成碎屑。
盧北陵身子微微一顫,臉色蒼白,顯得有些痛苦。
在他所凝聚的那道劍意被陳卓震碎的同時,他再也忍受不住,唇角溢出鮮血。
兩邊護衛皆神色一變,將手按在刀鞘之上。
陳卓神色平靜,再次作揖道:“盧公子,承讓了。”
此時有一些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均是露出震驚無比的神色,盧北陵師承那位布衣劍,天資之高也毋庸置疑,甚至有實力與通玄境的高手過招,結果一個照面竟然在陳卓這里吃了虧。
便在這個時候,場面忽然變得更加熱鬧了起來,不少人高呼著蘇花魁,原來是花滿樓的琴魁要登場了。
盧北陵深深看了陳卓一眼,沉著臉轉身走了。
江鳴先是膛目結舌,然後以一種看怪物一樣的目光看著陳卓,道:“怪不得你能夠得到天離劍的認可,竟然能勝盧北陵!”
陳卓的臉色也有些蒼白,額頭不知覺滲出細密的汗水,道:“他太輕視我了,所以才會吃虧。”
那一瞬間,沒有刀光劍影,但他衣袂輕飄,猶如謫仙。
黃彩婷美眸里異彩連連,目光里滿是傾慕之色。
她從袖子里取出手帕,開始替陳卓細心擦拭額上的冷汗。
那個動作,溫柔極了。
陳卓一怔,然後望向黃彩婷。
這位從未這般關心過一個男人的大小姐俏臉一下子紅了,不過她並沒有停下來,而是接著為陳卓擦拭,就像是陳卓的妻妾一般。
江鳴看了直呼受不了,心道:“看來我是白給這家伙擔心了。”
這時候,花滿樓的那位琴魁蘇秀已經走上台,那一襲烏綢般的秀發垂至腰際,說是“雲髻霧鬟”
也不為過。
玉靨無比精致,身著一襲雲水羽色裳,束帶輕系,將身上的窈窕曲线襯得淋漓盡致,隱約可見澹綠色的抹胸,還有那飽滿的玉峰,一時間驚艷了在場眾人。
她坐下撫琴,登時引來百鳥齊鳴,琴聲婉轉,令所有人都為之沉醉。
“這個蘇琴魁的琴技可真是了得。”
黃彩婷撩起鬢邊被風吹亂了的一縷青絲,她看似若無其事,實則芳心正如小鹿般亂跳。
此時手帕已經收了回來,可她卻忍不住回味了方才的動作,她發現自己對這個少年越發喜歡了,否則也不會下意識就做出這麼大膽的動作,本來還有幾分世家宗門的利益摻雜其中,可如今自己卻已經悄然深陷,難以自拔。
江鳴笑了笑,道:“說起來,這位蘇琴魁還與陳公子還有些淵源。”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注意著陳卓的神色變化。
陳卓愣了愣,指了指自己,問道:“我?”
江鳴道:“看來你真的不知道,這蘇秀在十年前正和天玄宮有關,她娘親曾是天玄宮的女弟子,天玄宮覆滅之後,幾經輾轉,她才來到花滿樓,因為姿容上乘,加上天賦過人,很快就成了花滿樓的招牌。”
陳卓問道:“如今天玄書院重建,那她為什麼……”
江鳴白了他一眼,道:“你真當這麼簡單?”
陳卓不解的望向他。
江鳴輕聲說道:“她娘親出身天玄宮,父親則是當時的禮部尚書蘇桓。當時新皇即位,清理了許多前朝舊臣,而蘇桓便是其中之一,她這麼個罪臣之後,只憑借著花魁的身份,想要進入書院何其之難?”
陳卓這才恍然,沒再說話,而是望向台上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只見她玉指輕撥,琴聲裊裊,引得百鳥朝鳳。
江鳴一挑眉頭,似笑非笑道:“黃姑娘,你該當心了,你家公子現在有二心啦,這為蘇琴魁要真讓你家公子招了回去,那可是個勁敵。”
黃彩婷俏臉上更紅了幾分,輕啐道:“我當心什麼。”
江鳴哈哈一笑:“黃姑娘很自信,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