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然出了河間院,一路跑到城外,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尋了個小樹林,握著兩柄短刀,丹田里真氣如洪水般涌出,胡亂地攻擊著四周的草木。
“呀……賤女人,臭女人……呀……”
片刻之間,四周一片狼藉。
“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你卻還想著那個小白臉……呀……”
草木之後,走出一道身影,步伐輕盈,來到徐文然身後,嘴間帶著淺淺的嗤笑。
“徐兄的刀法凌厲快捷,變化莫測,可惜苦了這里的草木。”
徐文然猛地轉身,用短刀指著衛炎,怒道:“既然你同情這些草木,要不換你來試試?”
衛炎笑道:“你就是殺了我,有用嗎?黃大小姐會贊賞你的英雄行為嗎?”
徐文然站著不語。
“我有需要,徐兄也有需要,不如我們各取所需,神不知鬼不覺地……”
徐文然略有心動,直勾勾地看著衛炎,良久方道。
“要我怎麼做?”
衛炎邪魅一笑,英俊的臉龐露出得意的表情。
……
河間院的後花園中,陳卓正與賀長智坐在涼亭里下棋。
這已經是第三盤,陳卓連輸兩盤後第三盤又處於劣勢,本來花園里還算涼爽,但陳卓一臉凝重,額頭上滿是汗珠,顯然正在費勁腦汁想挽回一點棋局上的劣勢。
江鳴則像個紈絝,慵懶地半躺在竹榻上,好果好茶在手,靜靜地看著自家的院長焦急的模樣,只覺得好玩。
徐文然遠遠走近,看著陳卓焦慮的表情,又看一眼棋盤,暗道陳卓真是心思單純。
心中隱隱有一點不忍。
賀長智再走一子,便將死了陳卓。
江鳴拍手笑道:“哈哈!院長又輸了。”
陳卓認輸道:“三局下來,我真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賀長智道:“對弈講究胸懷全局,不能只關注一時得失,否則很容易就會陷入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境地,陳院長修行天賦滿滿,但若論全局觀念與戰略手段,跟永明郡主差得太多,如果陳院長真想復興天玄書院,這方面得多向郡主學習。”
這一點陳卓完全同意,謙虛地跟賀長智討教。
“賀前輩說的是,陳卓受教。”
徐文然適時走進涼亭,與三人閒聊。
閒聊一會兒後,江鳴便拉著賀長智做其他事去。
徐文然見機會來了,便開口道:“陳老弟,方才我在城中閒逛,遇到一位天玄宮的舊人。”
陳卓興致大起,問道:“天玄宮舊人?是哪一位?”
徐文然左右環顧一下,壓低聲音道:“他不讓我暴露他的行蹤,不過他說如果陳老弟想見他,他願意與陳老弟見一面。”
陳卓大喜道:“那好,我跟其他人打聲招呼,這就隨你去。”
徐文然一臉嚴肅道:“陳老弟,這事還是不要告訴其他人吧,特別是神監司的沐掌司。”
他故意把神監司三個字加重。
陳卓明白徐文然之意,神監司十年前屠殺不少天玄宮的人,那人對神監司記恨也是正常。
陳卓想了想,點頭道:“你等我一下,我回房去拿天離劍。”
徐文然制止道:“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快點出發吧,何況敘個舊還帶著兵器,未免失了禮數。”
陳卓並沒有多加懷疑,隨口道:“也好。”
徐文然帶著陳卓故意避開莊園里的人,一直到了冀州城外。
陳卓一路上倒也沒有起疑,畢竟徐文然這般謹慎也能理解,他想起薛瑩在江南之時曾對他說過劍南道的青城山有不少天玄宮舊人,等他閒下來,他一定會去一趟。
不過他也有所顧慮,如果那些舊人真的質問他為何還要替朝廷賣命時,他該如何回答。
兩人一路往西,來到城外的一座破廟前。
破廟原是一座菩薩院,香火淡了後便少有人來,年久失修,如今已經是破爛不堪,雜草叢生。
兩人走進院子,除了一地磚瓦,便是雜草,一個人影也沒有。
“人我帶來了!”
徐文然大聲喊了幾下,除了回聲,沒有任何回應。
“奇怪了,明明約好在這里的,怎麼沒人呢?陳老弟,你先在這等下,我四處看看。”
陳卓毫不懷疑,應了聲。
徐文然心中有鬼,不敢看陳卓,從一處倒塌的牆壁出了院子,余光回望一眼還被蒙在鼓里的陳卓,輕嘆一息。
“陳老弟,對不住了。”
人影一下子沒了蹤跡。
陳卓打量著這個破敗的菩薩院,屋內的菩薩石像已經破敗,稀疏的夕陽余暉從破爛的窗口射入,照在菩薩像上,顯得很詭異。
他很奇怪,一盞茶時間過去了,徐文然也沒回來。
他站在院中間,看著四周,天快黑了,他想去找徐文然,剛要出院,院門口出現三道人影。
“哈哈哈,沒想到在這小小的破廟里會碰到陳院長。”
雷假負手於後,臉上的得意毫不掩飾。
陳卓心中一凜,顫道:“是你們?”
他現在孤身一人,天離劍也不在手,獨自面對雷假、衛炎、杜子騰三人,一點勝算都沒有。
杜子騰叫囂道:“你的同伴呢?你的天離劍呢?看你今天還往哪里逃。”
陳卓銀牙咬碎,心中快速想著辦法,思來想去,唯有一逃。
他不再囉嗦,身影一閃,便向斷牆掠去。
雷假早有意料,搶身過去,一股黑氣便封住陳卓去路,陳卓一退,又迎上杜子騰的大刀,只能再躲。
他沒了天離劍,戰力大減,所習又是劍道,此時連普通的劍招都難以施展。
若只是應對衛炎與杜子騰,他還有點勝算,但那雷假已是神念境,功法更是詭異歹毒。
雷假似是見陳卓沒有天離劍,放棄他那紫黑煙霧攻擊,轉而赤手空拳地與陳卓近身搏斗。
境界差距明顯,幾招下來陳卓已經顯出敗勢。
衛炎抓住時機,一劍刺來,陳卓躲閃不及,劍尖直入肩頭。
陳卓忍著疼痛,指尖劃出一道劍氣,方才逼退衛炎。
他捂著肩頭,那里已經是血紅一片。
他第一次感到絕望,三人圍夾下真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此時此刻,他唯有拼命一搏。
陳卓丹田一動,將真元大量匯聚指間,化作劍氣,便對著杜子騰猛攻。
三人之中,杜子騰實力最弱,唯有這個薄弱之處他才有一线生機。
杜子騰畢竟只有凝元中品的修為,面對陳卓源源不斷的劍氣,應對不得,只得躲開。
在這稍縱即逝的瞬間,陳卓腳下生風,便要逃離。
哪知剛逃出數丈,身體周圍的氣息一陣異動,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身體像陷入泥潭中一樣,行動艱難。
未等他掙脫,一道劍光閃耀,衛炎長劍直取陳卓胸口。
身體被牢牢束縛,陳卓避無可避,一股大難臨頭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若是有天離劍,他或許還能再抵擋一下。
眼見劍鋒越來越近,他突然想到什麼,手摸入懷中,隨後往外輕輕一揮。
衛炎一劍縱橫,便眼將陳卓刺穿。
突然他感到一股強大無比的力量,心中一懼,收回劍鋒。
一陣淒厲的破空聲傳來,他瞳孔驟縮,眼前竟然生出一道強大的劍意。
如驚濤駭浪,狂風暴雨,一下子衝刷著周圍的一切。
衛炎心中大駭,趕緊以劍護住身體,隨即便給一道強大的劍意震退一丈多,再次回過神來,陳卓已經向遠處逃去。
雷隱沒想到陳卓還有這種後招,滿臉皆是怒意,一邊說著一邊向著陳卓逃走的方向追去。
“他受了傷,逃不出我們的掌心。”
……
陳卓捂著肩頭一路逃跑,他慌亂得已經不辨方向,天南地北地亂衝,連逃跑中滴落的血跡也顧不得。
一口氣逃了數里地,發現還是在林子里,四周看不到任何有人煙的地方。
他扶著樹,喘著大氣,提防著後方的動靜。
手中握著的發簪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染上鮮血。
“呵呵!”
他端詳著發簪,突然冷笑了一聲。
沒想到會是它救了自己一命。
正想著,後邊傳來動靜,他捂緊傷口,繼續往前逃去。
剛跑出百來步,眼邊閃過一道寒光,陳卓身體往右一偏,一柄白玉長劍從他身邊劈下。
隨後回手又是一劈,直取陳卓腰間。
陳卓運起真氣,掌上化盾,將長劍震開,可還未等他緩一口氣,杜子騰的大刀已至,接連向陳卓砍了數十刀。
還好陳卓的《啟天訣》略有小成,丹田內的真元還足夠,閃展騰挪之間,每次都是險相環生。
然而,真元足夠,受傷的身體卻堅持不住,兩人夾擊下,眼見陳卓就要體力不支,一道黑影從後面躍起,照著陳卓門戶大開的後背便是一掌。
直將陳卓打飛三丈遠。
“噗!”
陳卓伏在落葉堆中,一口鮮血狂吐而出。
雷隱踩著落葉緩緩出現。
“哈哈,剛才你若是往東逃或許還能有一线生機,可惜你偏偏往無人的山林里跑,你要自尋死路我就成全你。”
陳卓體內的氣息紊亂不堪,已經沒有逃跑的能力了。
“邪道……妖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杜子騰大笑道:“哈哈哈,你小子不知道地府也歸我們黃泉宗管嗎,到了地府再讓你死一回。”
說著掄起大刀,照著陳卓的頭頂劈下。
陳卓再無反抗,靜閉雙目,等待著大刀落下的那一刻。
他很不甘心,忍辱負重十年,受盡冷眼與嘲笑,他不曾放棄,不曾墮落,他還有很多事要做,想查清楚十年前的事,想重振天玄宮的榮耀。
想找到下落不明的何薇薇,想去無憂宮找永明郡主,想與黃彩婷一起重建天玄書院,想知道姨母白洛華的下落,還想與沐穎一起對抗天隱門。
可是如今都沒有了。
在這荒山野嶺,或許都不會有人知道他死在這里。
正在他絕望待死之際……
“鐺!”
頭上響起一個撞擊聲,似乎是硬物打到刀劍的聲音。
他等待的死亡也沒有降臨。
陳卓睜開眼,只見杜子騰被一股力量震得退後幾步,在陳卓的不遠處,一枚石子掉落在樹葉里。
原來有人用石子擊開了杜子騰的大刀。
“是誰?出來!”
雷假大吼著,四周並沒有人影,來者氣息不弱,他謹慎地提防著。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咻咻!”
正在幾人小心提防時,幾個破空聲再起,樹叢後又飛出幾枚石子,向著三人打來。
雷假偏開石子的同時,往那處樹叢里推出一掌。
伴隨著一陣爆炸之聲,一個灰袍身影掠出,手持長劍,直取雷假。
雷假見來者氣勢逼人,不敢怠慢,運起真氣,迎向來人。
哪知來人只是佯攻,劍至人未至,御劍攻向雷假,身影卻閃到陳卓旁邊,一把抱起陳卓,便向北邊逃去。
衛炎剛好攔在北邊,縱身一躍,飛掠而起,長劍一揮,斬向兩人,黑袍身影左手輕輕一揮,生出一股力量將衛炎震開。
隨後消失在北邊的密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