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反應並不慢,或者說朝廷對於天華劍宗會得到天離劍的結果已經有所准備,這才只過了幾天的時間,他們就派人來了。
一行人並不多,僅有十人,但卻帶著皇帝的旨意。
這一次斷風山的神劍之爭還是有不少地方是朝廷沒有預料到的,而最大的意外,便是作為前天玄宮少主,如今身為天華劍宗弟子的陳卓得到了天離劍的認可,成為天華劍宗鎮宗神劍的現任劍主。
神劍之爭結束後不久,周珣便得到了其父左相周彥的密信,信中吩咐周珣隨朝廷的人馬前往天華劍宗,並囑咐周珣,必要之時可以做出一些“犧牲”。
周珣打量了一番古色生香的房間,劍宗里的布置裝潢自然不如他自家府邸來得奢華高調,但卻更有種很耐看的味道,他隨意找了地兒坐了下來,笑罵道:“我爹真是個老狐狸,估計早就考慮到了一切,這就算計著把我給賣了。”
斷風山那邊剛剛消停,朝廷這邊便派了人來到天華劍宗,盡管不是為了天離劍而來,但也與天離劍有著極大的關系——朝廷想要讓天華劍宗弟子陳卓往景國天都走上一遭,而且還要攜上神劍。
當他們來到天華劍宗的時候,陳卓就已經完成了承劍儀式,正式成為天離劍的劍主。
對於天華劍宗而言,陳卓的地位今非昔比,豈能輕易讓朝廷召去?
更何況還要帶著天離劍去?
而且天華劍宗也知道朝廷此前對天離劍有所覬覦,這個時候哪能隨隨便便讓羽翼未豐的陳卓帶著天離劍只身去闖天都這龍潭虎穴?
就在這個時候,周珣適時的站了出來,為表誠意,在陳卓跟隨朝廷的人去天都的同時他願意留在天華劍宗,算是作為交換。
景國以左為尊,左相周彥便是百官之首的位置,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周珣是周彥的獨子,地位自是不必多說。
劍宗的宗主、長老和陳卓略微商議了一番也同意了。
這件事情便算是定了下來,陳卓擇日便上路,與朝廷的人一同前往天都面聖。
“左相大人這麼做,也是為了公子作打算,等這件事了,公子也算是為朝廷立了一大功勞。”
身著一襲深色衣衫,有著一對八字胡的中年文士笑著搖了搖頭,他是左相身旁的一位名為張英的幕僚,因其博學多才,所以在天都也頗有名聲,此番周彥讓張英跟隨周珣一同前來天華劍宗,也可以看出周彥對周珣的寵愛。
周珣看了他一眼,道:“張先生,你說說看,朝廷此番讓陳卓回天都,意欲何為?”
他在說“回”字之時有意無意的重了幾分,便是語氣也露出了幾分玩味。
天玄宮舊址就在天都之內,陳卓又曾是天玄宮之少主,盡管天玄宮已經不復存在,但陳卓此番前去天都,用個“回”字也沒錯,只是更多了一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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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干嘛要讓你回天都,你在劍宗待了十年,他們不聞不問,現在你厲害了,他們便想讓你回去。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何薇薇氣鼓鼓的說道,天都不是白溪城斷風山,陳卓此去可不是十天半個月這麼簡單。
盡管不知道朝廷究竟有何目的,但她隱約意識到陳卓這一次將會離開不短的時間,平日與陳卓朝夕相處沒感覺到什麼,可當陳卓不在天華劍宗的那幾天里,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心里就像是空了一樣,這個時候聽到朝廷的人要將陳卓帶走,一想到接下好長一段時日都見不到陳卓,她直接就炸毛了。
陳卓隱約聽出何薇薇是舍不得自己,又想起了上次白洛華告訴自己的事情,不由升起幾分觸動,難道這位師姐真的對自己有意思?
他略微失神,寬慰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便是這個理,如今朝廷的態度有所改變,也算是好事。”
何薇薇瞪了頂嘴的陳卓一眼,氣呼呼道:“你讓人欺負了也不知道還口,我不放心你!”
陳卓看著她這模樣,又是感動又是好笑,道:“宗主跟我說了,到了天都那邊後,會有天華劍宗的客卿在那里照應我,天華劍宗作為天底下有名的頂尖宗門,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何薇薇秀眉一蹙,有些懷疑的看著陳卓,道:“天都怎麼還有劍宗的客卿,我怎麼不記得?”
天華劍宗的客卿一般都住在宗門之內,也有少數在外行走的,但天華劍宗與景國朝廷之間素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客卿少有在天都內活動的,何薇薇聽聞陳卓這麼說,自然會覺得奇怪。
陳卓攤手道:“宗主便是這麼說的,我也是第一次聽說,但宗主總不會騙我吧。”
何薇薇狐疑的看著他一會兒,旋即才想起自己真正的目的,看到陳卓非但不解風情,而且還一本正經的與自己講起在天都的劍宗客卿,芳心禁不住升起幾分氣惱,那尺寸驚人的胸脯也跟著起伏起來:“我不聽我不聽,反正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
陳卓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你真是笨死啦!”
何薇薇哼了一聲,睜大一雙美眸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你師姐何薇薇,要跟你一起去,這樣師姐我才能放心。”
僅僅兩天看不到陳卓,她就感覺自己心里面就好像少了什麼似的,她不想再經歷這樣的感覺。
陳卓愣了一下,然後看著她那張精致美麗的玉靨。
何薇薇注意到陳卓的目光,俏臉不由自主的就紅了起來,方才說的時候還沒什麼,此時卻有了幾分慌亂緊張,她下意識躲閃著陳卓的目光,似是又覺得身為師姐的她不能這麼丟面,裝作理所當然的再一次瞪了少年一眼,道:“師姐關心師弟,天經地義!怎,怎麼……不行啊?”
“不行。”
陳卓的話猶如一盆冷水扣下:“師姐你不能和我一起去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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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英早便有過推測,此時周珣一問,只是略作思索,便答了上來:“此番陳卓得到天離劍並得到了天離劍的認可,不僅天華劍宗的人對他的看法有所改變,朝廷里的人,乃至陛下何皇後的態度也都會有所變化,讓陳卓入天都,在我看來,無非便是兩個意思——賞還有用。”
賞的意思周珣倒是明白,但第二個“用”字便不甚明了,問道:“用?”
張英不著急回答,而是微微一笑,娓娓道來:“如今景國看著強大,可也有內憂外患。斷風山那里因為天離劍引起的亂子盡管已經平息,但北羌與朝廷的軍隊依舊在那里,都沒有撤,如今我朝不但在北境與北羌屢有摩擦,便是在西邊也屯起了軍隊……還有西域,趁著天離劍一事,也趁勢進入中原,其中便有西域最大宗門摩尼教的弟子,而十年前一些亂黨之後也在那摩尼教中……公子,這便是外患。”
周珣目光一閃,道:“沒錯,那內憂呢?”
張英道:“藩王割據、心懷異心,靖王凌紹於河北道擁兵自重,野心勃勃,這個公子也清楚。近來我還得到一個消息,那就是吏部的唐尚書已經消失好一段時日了。”
周珣目光一動,露出幾分難以置信,道:“該不會是……”
張英微微頷首,道:“傳言唐尚書與靖王暗中有來往,如今忽然沒了蹤跡,應該是被神監司軟禁了起來,甚至已經丟了性命也說不准。吏部這個地方可不一般呐,掌管著文武百官的任免、考課、調動、升降的權力,可以說是一手把握著朝廷的脈搏。而唐尚書又掌管吏部,這樣手握大權的重臣若非真有異心,神監司也不敢先斬後奏,然而現在唐尚書失蹤了,便說明了一個事情。”
周珣面色一肅,道:“唐尚書或者其他一些人很可能已經向靖王倒戈。”
張英輕聲道:“吏部尚書尚且如此,吏部又該如何?兩年之前,陛下便與靖王便掰過一次手腕,近來盡管沒有明著交手,但卻也是暗涌不斷。靖王狼子野心,而中山王也打著自己的算盤,一直以來他一邊陛下表忠心一邊又未曾拒絕靖王的好意,怕是想要等陛下和靖王斗起來再得那漁翁之利啊……這樣的內憂比起外患,顯然更加致命。對此,陛下肯定也要多做准備,單靠朝內現有的力量並不穩固,這時候就需要借助新的力量——”
他微微一頓,望向窗外,茫茫白雪覆滿天地,霧蒙蒙一片,看不真切,道:“拉攏得到天離劍認可的陳卓,很可能便是一個契機。”
周珣思緒萬千,輕聲道:“如此看來,我該與劍宗以及那個陳卓拉拉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