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外公外婆吃過飯後,外婆有些欲言又止,說:“萊萊,你爸爸最近打電話來……”
江萊起身,“外公外婆我吃好了。”
江老先生跟江老太太使眼色,叫她不要再說了,江老太太只能嘆了口氣。
飯後江萊坐車去墓園看望母親,她死的時候才四十幾歲,墓碑上的照片看著很年輕,她生前旁人都說她愛笑,愛笑才顯年輕,可誰也沒想到這樣愛笑的人最後居然自殺了。
把母親最愛的梔子放在墓前後江萊就靜靜站在那里,母親剛去世的那幾年她總是有很多話要說,後來就沒了,她已經接受說給母親聽她也不會回應的事實了。
離開墓園時江萊碰到一個人,她無視地走過卻被他拉住,“萊萊,你要一輩子不認爸爸嗎?”
江萊沉默著,余忠嘆了口氣,問:“能不能跟爸爸談談?”
江萊看見不遠處余忠的車里似乎坐著一個女人,她捏緊手指,說:“不能。”
甩開余忠的手繼續往前走,余忠卻追了過來,“萊萊,爸爸馬上要移民了,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出國,你不是喜歡數學嗎,爸爸和國外一所常青藤大學的數學系教授交好,要是你願意……”
“我不願意。”江萊語氣冷得似冰又帶著刺,“希望您和您的情人在國外可以不用帶著愧疚一輩子逍遙自在地生活,祝你們永浴愛河。”
“還有,我絕不會改變主意,所以別打擾我外公外婆,你想一直讓他們想起你害死他們女兒的事情嗎?”
“萊萊,爸爸……對不起你。”
江萊不想再聽,轉身離開。
回到家後只看見外婆,這個時間外公應該去老年大學上課了。
江老太太本來在看書,聽見動靜抬眼,就看到江萊流淚走進來,連忙起身抱住她,“萊萊,不哭。”
“外婆,我想媽媽了。”
江老太太只是抱著她,江萊閉上眼睛,說:“我恨他。”
江老太太當然知道江萊說誰,想勸卻不知道從何勸起,萊萊從小寡言但性子卻倔強,她認准的事別人怎麼勸也沒用,那人出軌後她就毅然而然去改了姓跟女兒姓,一副要和那人切斷父女關系的模樣,她勸不了,畢竟女兒那樣去世她又何嘗不恨。
“外婆,媽媽死之前還看見我和那個女人坐在咖啡廳聊天,你說……媽媽的死是不是也和我有關系?”
“你怎麼這麼想呢!不許這樣想!”江老太太嚇了一跳,她最怕的就是她這個乖巧的外孫女陷入偏執。
江萊卻無法不這樣想,母親後面抑郁症已經很嚴重了,父親再次出軌,她多次與那個女人見面警告她卻被母親誤會,這些是不是都是促成母親最後悲劇的因素?
如果她當時不是光記得憤怒父親的背叛,而是多去關心母親的情緒,最後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
所以她無法原諒父親也無法原諒自己。
不想讓外婆太過擔心,江萊回了房間,躺在床上情緒漸漸平穩,她又變回那個不悲不喜、什麼都不在乎的江萊。
周毓涵發現微信上江萊對他的態度越來越淡,可他又不能越界問她發生了什麼,只能氣餒地結束對話,“沒什麼,江萊,晚安。”
將手機丟在一邊,周毓涵蒙著被子睡覺。
睡夢中他好像回到了高中時期,有段時間他放著父親送給他做生日禮物的山地車不騎,而是選擇坐公交車,只因為他聽聞公交車上有色狼猥褻女孩子。
他坐在他想保護的女孩子後面隔著兩個座位的位置上,看她在車上轉著筆算奧數題,陽光從車窗玻璃折射下來,折射光线中他能看到她頭頂冒出來的細碎的頭發。
周毓涵抱著手臂趴在前面座位的椅背上看她,直到公交車突然刹車,他的頭一下子嗑在椅背上,剛想起身一只圓珠筆滾到了他的腳下。
他將筆撿起來,抬頭看見一張白淨的臉,他的心一頓。
“你的筆。”
“你沒事吧?”
他們同時開口,而後女孩笑了一下,從他手里接過筆,“謝謝。”
“不客氣。”他應著,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鼓起勇氣,看著女孩的臉說:“我叫……”
夢在這時突然驚醒,他睜開眼睛,看著房間的天花板嘆了口氣,起身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