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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從邕州而來的聖旨

穆桂英平南 zzsss1 4967 2024-03-05 16:43

  當石鑒帶著五名武士到了桂州城外的時候,已過午後。

  他對武士們道:“桂州守備森嚴,你們一身宋軍號衣,想入城內,比登天還難。不如換上百姓衣裳再入城計較!”

  五名武士皆下馬換衣,頓時都改頭換面,成了地道的廣南百姓。

  六個人將兵器暗藏在衣內,才進了城中。

  石鑒指著北面的城樓道:“此乃僮軍關押穆元帥所在,不知金花小姐是否已成功營救……”

  “滾開!找死嗎!”一聲厲喝打斷了石鑒的說話,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背後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

  “沒看到欽差大人到來麼?還不閃開!”一名僮兵對著石鑒等人耀武揚威地吼著。

  那幾名武士原是余靖將軍身邊護衛,在軍中也是高人一等,哪里受過這樣的欺凌,怒著要拔刀上前拼命。

  石鑒急忙將他們的手按住,低聲道:“各位休要魯莽,壞了大事!”

  武士們這才強按心頭怒火,忍著不發,暗自道:“別教你這奴才落進我們的手里,不然有你好看!”

  石鑒和武士們連同著在街上行走的百姓,都被驅趕到了一旁。

  只見有百余名僮兵,簇擁著一個戴著高冠,穿著一身絳袍的中年儒士。

  儒士約五十多歲的年紀,面目枯瘦,形同枯槁,仿佛是一具剛從棺材里爬出來的干屍,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一對細長眼睛,渾濁而無光,瞳孔竟是灰色的,望著遠方,似看非看。

  臉上堆滿了褶子,表情僵硬,似笑非笑。

  兩旁的百姓見了他,不用僮兵驅趕,都嚇得畏縮起來。

  “咦?他怎麼會來這里?”石鑒望著那名儒士,低聲道。

  武士問他:“這人是誰?”

  石鑒道:“此人乃是大南國丞相黃師宓,為南王儂智高之左右手,僮人稱其堪比蜀漢之諸葛,興唐之英國公。儂智高敢稱霸西南,皆出其人之謀。”

  “哦?那他不在邕州待著,跑來桂州干什麼?”武士問道。

  石鑒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道:“不如這樣,前面一里地,有一家客棧,你們五個先到客棧里去歇息,待我混進城樓去刺探一番消息,等下再來與你們會合如何?”

  武士們道:“也好,大人當小心行事!”

  石鑒與眾人分別後,悄悄地尾隨在黃師宓一行人之後,只見他們並不停留,一路往北樓城堡而去。

  石鑒暗忖:“黃師宓此時駕臨桂州,定有萬分重要之事。我當趁機混入城樓之內,方能打探到消息。”當他跟到城樓之前,頓時傻了眼。

  城樓前兵甲森嚴,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守衛地密不透風,別說是個人,就算是一只蒼蠅,恐怕也難飛進去。

  石鑒眼睜睜地看著黃師宓一行進了城樓,忽然靈機一動,跑進一條街角拐巷,丟了藏在衣下的兵器,又去大街上買了一些米粉和三花酒,裝了滿滿一車,向城樓推去。

  “什麼人!站住!”果不其然,一名身披甲胄的僮軍士兵將石鑒攔了下來。

  石鑒連忙滿臉堆笑道:“這位爺,方才黃丞相路過小人的鋪子,見小人的米粉和美酒甚好,便花了銀子,讓小人送來此處。請大爺開恩,放小人進去交貨便了!”

  “是嗎?”那僮兵半信半疑,打量著石鑒。

  “千真萬確!”石鑒點頭哈腰地道,“你看,丞相賞小人的銀兩還在這里呢!”說著,便掏出幾錠碎銀子,往那僮兵的手里塞去。

  幾乎整個大南國的人都知道,黃師宓最愛的是桂州的米粉和三花酒。

  儂軍剛下桂州之時,曾讓人送了整整三大車到邕州。

  那僮兵將銀兩接在手里,掂量了一番,道:“算你通曉事理!不過如今宋軍兵臨城下,細作甚多,我還是要搜查一番,方能讓你進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石鑒不停地彎腰點頭。

  那僮兵摸了摸石鑒的身,又翻了幾遍他的車子,果見沒帶什麼兵器,心道:“諒他這小小的平頭,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何況,到手的銀子,怎能不賺?”便對石鑒道:“此地乃軍機重地,進去之後,不能亂跑。要是被人發現,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石鑒連連稱是,推著一車貨物就往里走。

  但他喬裝購貨,已經浪費了不少時光,待他進了城樓,卻已尋不見黃師宓等人的蹤影。

  “若是軍機大事,定是在前廳議事!”他這樣想著,就將那貨車往灌木叢里一推,掩藏起來,自己拔腿就往前廳跑去。

  剛跑了幾步,便意識到不妥。

  這大白天的,他一個平頭百姓在城樓內到處亂跑,豈不惹人懷疑?

  好在石鑒功夫不錯,只見他輕輕一躍,便上了屋頂。

  雖然人在屋頂,他也不敢像晚上那樣,明目張膽地在屋脊上行走,只能放低姿勢,幾乎是用爬的,往前廳而去。

  才過了幾個房梁,便已到前廳。

  石鑒藏身在檐角之後,輕手輕腳地揭開瓦片,向下張望。

  前廳中早已擺好了香案,一個枯瘦的身影筆直地站立在香案之後,手上托著一卷黃龍緞布。

  “原來,黃師宓這老鬼是來宣讀聖旨的。”看到這里,石鑒才恍然大悟。

  過了好久,才見儂智光兄妹二人匆匆入了前廳,見到黃師宓,好一番寒暄。

  三人各自客套了幾句之後,黃師宓道:“儂智光、儂智英接旨!”

  兄妹二人趕緊跪倒在香案之前,稽首道:“吾皇萬歲!”

  黃師宓展開聖旨,用冰冷沙啞的聲音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受命於天,統理兩廣,奠基南國,宇內臣服,四海畏威。前者余靖、孫沔等輩,不自量力,挑戰天威。朕少加偏師,令其膽喪。今者邕州京都既定,又有楊門寡婦穆桂英,統領豺豹,兵薄桂州。朕弟智光,以桂州城薄,駐軍老羸,馳章告援。朕念桂州,乃國之屏障,失之,則半壁不保,得之,則兩湖可薄。既得援書,發傾國之力,以抗宋軍。然援兵未出邕州,卻得喜報,先敗後勝,俘獲敵帥,實有雲台之才,凌煙之功,朕心甚慰。然宋師尚屯全州,兵鋒未減,必然傾巢南下。朕恐有失,特下旨意,即日將穆桂英檻至邕州,聽候發落。欽此!”

  “什麼?”儂智光聽了聖旨,勃然大怒。

  在聖旨之中,儂智高對於他在桂州城下取得的戰績僅以寥寥數語帶過,卻責令他馬上把穆桂英押送到邕州。

  他本向邕州告急,不料沒有等來援兵,卻等來了剝奪他戰果的聖旨。

  黃師宓收起聖旨,把眼一瞪,道:“怎麼?三王難道要拒不接旨?”

  儂智光憤然起身,道:“這是什麼狗屁聖旨!本王要親赴邕州,去向二哥問個明白。那穆桂英可是本王俘虜的,為何要將她押到邕州?”他本想羈留穆桂英,獨逞獸欲,一道聖旨將他美夢打破,自然不樂意了。

  黃師宓勸道:“陛下還不是為了安全考慮!三王也知道,宋將之中,最能征慣戰的,當屬穆桂英了。如果她被宋軍救走,那豈不是白白丟了這名重要人質麼?”

  儂智光罵道:“既然知道,為何不派兵增援桂州,反而要將穆桂英押走?”

  黃師宓道:“援軍已在路上,不日即到。只是聖旨先行而已!”

  儂智光還欲再說,一旁的儂智英卻拉住了他,道:“三哥休要動怒。如今二哥已是大南國皇帝了,如果連你都違抗他的聖旨,那讓他如何服眾?”

  儂智光依然不饒,道:“他要服眾,卻是要先讓我服!當年我與他出逃交趾,流離廣南,如今卻對我指手畫腳,我便是不服!”

  儂智英附在他耳邊,低聲道:“二哥只是讓你將穆桂英押送過去,卻沒提起楊金花。只怕是他還不知道楊金花被俘之事。穆桂英已被多人玷汙,他要便讓他拿去便了。三哥獨自留著楊金花狎玩,亦是美哉!”

  聽了儂智英的話,儂智光的氣才消了下來。

  兄妹二人重新跪地,道:“臣弟臣妹接旨!”

  黃師宓這才將聖旨交到了二人手中,將他們扶起,道:“三王、長公主快快請起!”

  三人一邊寒暄,一邊分賓主落座。

  黃師宓道:“三王一戰擒獲宋帥穆桂英,實乃可喜可賀。相信此番回京,本相向陛下復旨之後,陛下定然多有封賞。”

  儂智英害怕她的哥哥再出惡語,急忙接話道:“這也是陛下洪威浩蕩,才得以令桂州旗開得勝。丞相實在過獎了!”

  黃師宓點點頭,道:“本相聽聞穆桂英一介女流,卻曾大破遼國天門陣,斬獲數十萬之眾,督師席卷西北,令西夏王李元昊俯首稱臣,不敢進犯。其威揚於天際之上,其勇震懾於四海之內,雖久聞大名,卻遺憾未見其真容。今三王既已俘虜了穆桂英,能否讓本相一開眼界?”

  “不行!”儂智光大聲道。

  他之所以如此緊張,是因為他們兄妹急匆匆的出來,穆桂英和楊金花還被一起捆綁在後廳。

  如果此時帶著黃師宓去見穆桂英,必然楊金花的身份也將曝光。

  還是儂智英機靈,接過話頭道:“大人從邕州不遠千里而來,想必已是鞍馬勞頓,風塵仆仆。不如先讓我兄妹二人備下酒席,為大人接風洗塵如何?明日大人押著穆桂英上路之時,自然有的是機會可看。”

  黃師宓見儂智光兄妹二人截然不同的態度,不免心下生疑。

  但無奈儂智英說話甚是在理,無可反駁,又何況這二人乃是大南國的皇親國戚,和皇帝儂智高血脈至親,不好輕易得罪,便道:“既如此,本相也不能拂了三王和長公主的好意,今夜便多加叨擾了!”

  一直臥在屋頂的石鑒適才聽說黃師宓要去看穆桂英,心下甚喜。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尾隨而去,知道穆桂英被關押在何處。

  不料儂氏兄妹一番拒絕,心中好生失望。

  忽然,他身子一抖。

  “楊金花不是昨日夜里潛入城樓去營救穆桂英了嗎?怎麼穆桂英還被關押其中?難道楊金花沒有得手?那她現在又在何處?”他繼續往下聽,誰知底下的三人,盡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聊至傍晚,竟一同起身去赴酒宴了。

  石鑒知道繼續探聽下去,已是得不到更多消息,便悄悄從屋頂下來,潛行至灌木叢邊,將車上的米粉和三花酒在土里挖了個洞掩藏起來,推著一輛空車出了城樓。

  一路上,僮軍只道他是給黃丞相送貨的走卒,也沒多在意他。

  石鑒出了城樓,將車子一扔,飛身向他和武士們約定的客棧奔去。

  已天色已晚,武士們正在焦急地等待著他,見他安全回來,才松了口氣。

  武士們已經給他備好了酒菜。

  石鑒一見,這才覺得腹中飢餓,便狼吞虎咽地吃了些東西。

  武士見他緩過些氣來,便問道:“大人,消息打探得如何?”

  石鑒一邊嚼著菜,一邊回答道:“沒有打探到金花小姐的下落。倒是探聽到了穆元帥尚未脫險,被敵人關押在某處。邕州那邊來了聖旨,明日要將穆桂英押送過昆侖關,去聽候處置。”

  眾人一聽,捶胸頓足道:“這可如何是好?”

  石鑒將一口菜囫圇吞下,招呼一名武士道:“取地圖來!”

  “嘩啦”一下子,桌上的碗盤被挪到了一邊,空出一塊地方了。

  幾個人展開一張地圖,是整個廣南西路的軍用地圖。

  他們將一盞如豆的油燈壓在圖紙上,在桌子四周圍了起來。

  石鑒指著一處城標道:“此處是我們所在,桂州城。此去邕州,有千里之遠,途經三路二關。此三路為桂州、柳州、賓州,唯柳州與桂林相近。若由桂州啟程,首站必是柳州無疑。兩地相距約三百余里,我們可在此間動手營救!”

  石鑒此話一出,武士紛紛表示異議:“黃師宓一行百余人,我們才六人去劫囚車,如何匹敵?”

  石鑒道:“誰說我要劫囚車了?我們可以偷囚車!”

  “偷囚車?”眾人不解。

  石鑒點頭道:“沒錯,可以趁黃師宓一行扎營之時,趁夜摸進營地,救出穆元帥!”

  一武士道:“想法倒是不錯,可惜桂州和柳州之間,尚有一道關卡,名曰攔馬關,距離桂州不到二百里地。據我軍探子報稱,由儂智高之四弟儂智尚把守。如黃師宓一日疾行,由朝至夕,抵達攔馬關過夜也並非難事。關內兵員雖不滿千,但要在戒備森嚴的高關之中營救,恐怕並不容易。”

  石鑒一聽,沉思道:“黃師宓絕不會在關內過夜!”

  “你如何確定?”武士們並不相信他的話。

  石鑒道:“黃師宓生性宣淫好色,卻又喜作君子。他若見了穆元帥的姿色,必然會連夜奸淫。如宿於關內,多有不便。更何況,儂智尚乃是南王之弟,自然要避其耳目行事。”

  “你說什麼?”武士們大怒,一把抓過石鑒的衣服,喝道,“你好大膽子,竟然如此侮辱我家元帥!”穆桂英在軍中威望頗高,士兵人人敬如神明,即便這些武士是余靖的部下,也不能容忍石鑒褻瀆她。

  石鑒神色不變,道:“辱你家元帥者,非我也,乃是那些僮人。如你們想要讓穆元帥免受其辱,當皆聽我吩咐。”

  武士見他說得在理,便放開了他,神色稍緩,問道:“那依你之見,黃師宓會越關而過,在野地露營?若是這樣,我們依然難以得手。”

  另一武士也接道:“沒錯!那攔馬關乃是拱衛柳州所建。若黃師宓越關而過露營,柳州與攔馬關之間,必定多有僮兵往來,定是尋不到機會動手。即便得手,亦難反越攔馬,定被僮人困於攔馬和柳州之間,插翅難逃。”

  石鑒卻自通道:“各位莫急。若是黃師宓要奸淫穆元帥,定會在路上故意放慢腳程。以我之見,絕不會在離關六十里以內安營。”

  眾武士暗自生怒,切齒道:“若讓我逮著那老匹夫,定將起剁成肉泥,為元帥泄憤!”

  石鑒道:“動手機會只有一次,若是讓黃師宓過關,我們便再難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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