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婆利、勝羯囉夜。娑婆訶。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𠰷吉帝。爍皤囉夜。娑婆訶。唵,悉殿都。漫多囉。跋陀耶,娑婆訶……”
一眾沙彌齊聲誦經,木魚聲聲,香篆裊裊。
明月從小跟著謝襄讀書,心里並不崇佛信道。
只因為在意李子涵,所以盼著他娘無事才好。
她虔誠的跪在一張小幾前抄經,抄得一張,碧波就拿著送到院中,擱巨大的紫銅香爐里焚了。
天色漸晚,殿里點起燭火,四壁詭迷。
壁上畫著目連救母的故事,上首金碧輝煌,下首陰森恐怖。
流雲間八寶旌帷,五色雲車錯第隱現,菩薩、仙人、神將們,或執琵琶、降魔杵,或執九環錫杖、多寶瓶,衣帶當風怒目降魔。
下頭的汪洋血海則掩著黢黑地獄,十八般酷刑觸目驚心,炮烙、油鼎、鐵樹、蒸籠,骷髏哀嚎鬼魅掙扎。
滿牆蕪雜竟壁紛繁,映著燭火神秘奇詭。
碧荷看了一會,心里著實有些怕,覷著空,遞給明月一杯清茶,“少奶奶,你說,菩薩真的能保佑夫人好起來嗎?”
“你也來求,他也來求,可答應誰是好呢!”
明月心里暗嘆,世上哪里真的有神佛之力,菩薩尚且自顧不暇,燒香念佛,各人求各人的心安罷了。
碧波扶起明月,悄聲問道,“好早晚了,碧荷親手下廚做了幾樣齋點,咱們這就回東禪院吧!”
明月站直身體,攸的酥意襲來,蓉面含春,腿間瞬息異樣快感讓她心神一蕩,心里暗罵燕九,小淫賊害人不淺。
碧波不明所以,被她握住手腕,略帶驚疑,“少奶奶可是不舒服?跪了這麼久頭暈了吧?”
明月不願意糾纏這個話題,拉住她往殿外走,輕聲應道,“這香火味聞久了直讓人心頭煩悶,出去透透氣就好了!”
階下幾十壇大海缸滿是清油,兒臂粗的燈芯插在油里,不分晝夜的燃著,為往生者引路,為在世者祈福。
一個頭剃的黢青的小和尚,拿個竹舀在添油,見明月主仆經過,忙雙手合十,避在一旁。
明月接過那個竹舀,親手為婆母添了幾回清油,方嘆口氣,回身對碧波道,“走吧!”
天色漸晚,燈火初萌,主仆兩個款款漫步,繞過大悲閣,轉過羅漢堂,就看見禪院的一角飛檐,月亮門外站著嬌俏的碧荷,等的心急索性迎了出來。
明月見到她,嫣然莞爾,“傻丫頭,你便在屋里等我們又怎麼樣,你家小姐我又不是傻子,還能委屈自己餓肚子不成?”
碧荷秀眸閃爍驚疑,想要說什麼,又覺得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
明月也看了出來,就不再說笑,加快腳步回到禪房,又屏退了其他人。
“出什麼事了嗎?”
“小姐,西禪院住進去一群人。”
明月莞爾,打趣她,“菩薩又不是咱們家的,自然人人能拜得!”
碧荷跺腳,雙靨急紅,“哎呀,你不知道,里面有個人,有個人,咱們認識!”
明月嬉笑奇道,“誰呀,能讓你這麼著緊?”
“你再這樣我可真的生氣了?人家還不是為你著緊?”
“好啦,好啦,又是我不好,好姐姐莫生氣,到底是誰?”
碧荷脫口道,“就是你上次救的那個公子哥呀!”
明月收起頑色,細想了回,又笑道,“原來是他!我救了他,他也謝過我,這事就揭過去了!以我的身份,自然是不便與他交往的,你也不用發愁害怕,咱們躲著些他們就好了!”
她拍拍碧荷的手,卻發現這丫頭神色惶恐,還是不安,大為不解,“怎麼了,難道還有不妥?”
碧荷咬住唇,看著自己的小姐,神色迷惑,猶豫道,“小姐,還有一件事,我也不確定。上次,在行宮,小姐暈倒以後,皇帝也來了!”
明月神色凝重,後頭的事她們已經跟她說過了呀,還有蜜貴嬪派的宮女專門到家里撫慰解釋,莫非還有別的隱情?
“小姐,你是知道的,我,我素來膽子大,臨走時,偷偷瞧了一眼,沒看見皇帝的臉,單瞅見一個背影,當時只覺眼熟,後來家去,才想到,那個皇帝的背影跟你救的公子哥一樣樣的!你說,他們是不是一個人呀?”
明月心頭一跳,與王澈幾回遇到,當初忽略的諸多細節,此時細想起來,不免越想越真,越覺碧荷疑的有理,於是抬腳便往外走。
“哎哎哎,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呀?”
“我去問問他到底是誰?”
帶著惱意,明月急匆匆跑到西禪院院門外,轉念才覺不妥。
他和她,論交情,萍水相逢。
論身份,男女有別。
若論其他,更加論不上。
他縱然是騙了她,又有什麼相干!
想到此,又覺冒失,腳步一收,便要回轉,卻被一只手攔住。
“謝小姐,家主等候多時了!”
金順攔住明月,恭謹的低著頭,卻偷偷的借著微光覷了一眼,心中震撼,難怪萬歲日思夜想,這要是進了宮,那還有別人什麼事啊,想到此,恨不能把腰彎到腳面上。
明月掃了他一眼,認出是那日挨打的太監,心里更加踟躕,此時若要再走怕是太過失禮,沉吟一瞬,終是緩步進院。
西禪院格局與東邊一樣,唯有院中,種的不是山茶,而是枇杷。
玉蕊簇簇,枝葉繁茂,高至飛檐,樹上掛著兩只和合二仙彩紗燈,將樹下照的光熙明潤,燈影里站了一個人,錦衣玉帶金冠輕裘,儼然富家公子哥。
明月頓住腳,緩緩思量要不要指著他問。我救了你,你做什麼騙我?嗯,恃恩凌弱,非君子所為呀,可是,他也不算弱吧!
宇文澈看到她,眼中一亮,心情無比歡暢,有意逗趣,朗聲笑著施禮,“謝兄弟,你讓為兄好找呢!”
明月螓首微抬,玉釵綰著青絲,燈影里彎出秀麗清艷的麗容,玉人蹙眉,“你找我作甚?”
宇文澈端容正色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小兄尋你,唔,以身相許!”
明月抿抿唇,默了幾息,便也正色訓道,“你阿娘莫非沒教過你嗎?做人至緊要的是要堂堂正正,藏頭露面又豈是君子所為!”
宇文澈聽她暗指母後家教,心中不虞,卻若無其事一笑而過,反賠情道,“事出有因,實不相瞞,澈復姓宇文,乃是當今……天子!你我初見之時,小兄微服潛行,以王澈之名與你相交,並非故意欺瞞,後來為人所困,陰差陽錯下與你失之交臂,竟無緣解釋清楚。此番南巡,本也有意尋你再會,然人海蒼茫並無頭緒,誰知驟逢大難,竟還是托賴小姐,得脫凶險。不過錯非如此,豈不與你失之交臂,福兮禍所依,哈哈,這緣分當真不淺!”
明月聽他說的有理,想想他身份貴重,白龍魚服微服出來謹慎些原也應該,心中惱意去了大半。
又想想,自己也是女扮男裝,並不曾告訴他真實身份,豈非半斤八兩,哥倆誰也別說嘴。
想著想著,她不知眼前男人一心謀算自己,倒覺自己小心眼,反生尷尬。
“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是不是?”
宇文澈搖搖頭,解釋道,“原本是不知道的,後來在法會上看到繡圖,命侍衛按圖索驥探訪。再到後來,被賊子刺殺,你救了我,回宮才知道你是謝家大小姐!我知道以後,本想著借你進宮時與你相認,誰料你竟喝茶還能喝醉了,真不知道讓人說什麼好!”
被他說的有點不好意思,但畢竟話說開了,明月頓覺心頭舒暢,衝他粲然一笑,忽的想到,哎呀,他是皇帝……
,就要大禮參拜,卻給宇文澈一把扯住。
“傻丫頭,你我之間若如此可就沒意思了!你忘了我可沒忘,大哥可不是白叫的!”
明月順勢而起,原就是打個樣,不用最好,許是小時候宇文澈給她的笨呆呆印象過深,此刻縱知他是皇帝,也沒把他和生殺予奪天威赫赫這些詞連起來。
“謝兄……月兒”,宇文澈口里含糊一下,就覺得直呼芳名,叫出月兒兩個字,只覺順口之極,一點不覺得唐突無禮,各種天經地義,“月兒,我方才所言你意下如何?”
“什麼?什麼意下如何?”
宇文澈忽然伸手拂去明月披肩風毛上一點落花,滿意的看到玉人蓉顏酡染,單刀直入說道,“大哥被你救了兩次呀,救命之恩豈能不報,願以世間最貴重之物相酬,普天下再也沒有比我更貴重的了,所以,你意下如何?”
“什,什麼意思?”
明月妙目頓時睜的溜圓,像受驚的貓咪,哥哥,你是在說,你就是世界上最值錢的貨?
因為我救了你,你就要把自己送給我?
這邏輯真的對嗎?
宇文澈理直氣壯點點頭,就是那個意思,笑容可掬,眸含情意,“換句話說,我心悅於你,有意與月兒攜成連理,月兒意下如何?”
這個皇帝腦袋有病,明月瞬間得出結論,氣的樂了,乖滋滋的彎著菱唇,水眸滿是戲嘲之色,“大哥,你難道就不知道月兒已經嫁人了嗎?謝明月,已經是李家的人了!”
“我當然知道!”
宇文澈眼中閃過一點愧意,快的讓人看不清楚。
他學著明月的模樣,彎著唇,眸含深憐,“傻孩子,你難道不知道李子涵已經不要你了嗎?和離書登記在案,謝明月,已經不是李家的人了!”
“你胡說!胡說八道!”
九天雲霄忽的劈下一個炸雷,明月只覺腦中嗡鳴,玉容乍青乍白,不敢置信。
她看著這個男人的眼睛,反駁質疑在心里翻滾,胡說八道,自己與相公成婚以來琴瑟和鳴恩愛之極,縱是前天那樣,也只有更加繾卷情深,怎會有仳離之說?
若真有見棄之意,相公又怎麼一絲不漏!
越想越有理,明月神色漸定,心中所想衝口而出,也不知是分辨宇文澈的話,還是安撫自己驚慌的心。
宇文澈安靜的看著她,就像看一個迷路卻強壯聲色的孩童一般,這丫頭怕是要傷心了呢,嘖,真可憐,可是你要是不對他死心,朕可怎麼辦呢!
“傻丫頭,你說了這麼多,卻怎麼想不起一句話呢?”
明月眼圈暈紅,眸蕩漣漪,卻力做鎮靜,玉指捏在一處,憤然喝問,“什麼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朕貴為天子,既然張了口,又有誰敢打朕的臉!”這是他第一次在明月跟前稱朕。
明月花容色變,身形搖搖欲墜,往後退了半步,卻避開他相扶的手。她心中的篤定被這句話衝的七零八落,但始終不肯相信。
“除非他親口跟我說,否則我一個字都不信!”
明月雖非謝家血脈,可是一身風骨儼然嫡傳,雖被疾風驟雨撲面襲來,卻絕不肯就此低頭,她言如水仞柔中帶剛,語帶嘲諷難掩氣急,“萬歲天命所歸,自然遇難成祥,明月不敢貪天之功,所謂救命之恩,還請不要再提了!至於萬歲錯愛,明月更是愧不敢當,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以後還是各行其道的好!明月無禮,就此告辭!”
說著長袖一拂,翩然而去。
“主子,就這樣讓謝小姐去了嗎?”金順欲攔人,卻被宇文澈瞪了一眼。
宇文澈神疏志暢,郁氣全消,人都到自己眼前了,還急什麼。
“徐行,去行宮稟告母後,就說收到六百里加急密奏,朕明日就回京,讓諸妃侍奉母後慢慢走,萬事以母後鳳體為要!”
暗處的統領大人奉命而去,留下自得其樂的皇帝陛下,嘿,秀女沒選到,臣妻先搶了一個,這昏君當的有滋味。
“小姐,咱們的院子被好些侍衛圍起來了,前門、後門都有人把守!”碧荷跑的氣喘啾啾,大大的眼睛寫滿倉皇,這是怎麼了?
明月神色凝重心事沉沉,低聲把方才的事說給兩個心腹大丫鬟。
碧荷聽了怒火高燃,就要衝出去找宇文澈算賬,“呸,忘恩負義好不要臉,早知如此就該任他沉在江里喂王八,還敢打小姐的主意,氣死我了!”
碧波皺皺柳眉,拉住她,“你給我先好好坐下,那是皇帝,你腦袋還要不要?好了,好了,少奶奶最聰明了,咱們聽少奶奶的主意!”
碧荷忿忿不平,跺著腳生氣,張著眼瞅明月,似乎只要明月點頭,立刻就要衝出去揍宇文澈,管他是個什麼東西,欺負小姐就是不行。
明月卻在發呆,她看著裙上的如意蓮花金鑲玉禁步,這是臨出門時李子涵親自幫她戴上的。
李子涵三五天就會送給她一些小巧精致的玩意討她一笑,自成親到如今,閨房稠繆痴纏之極,實不足為外人道。
所以,她怎麼也難以想象,宇文澈說的會是真的,可如果宇文澈說的是真的,相公竟然一點聲色都不漏……
越想越覺冷入骨髓。
“少奶奶,這可不是發呆的時候,要麼咱們立刻回府尋少爺問清楚,要麼咱們家去找老爺做主,若是過了今晚上,可就說不清楚了!”
碧波雖然沉靜,眼眉梢也帶出擔憂,她握住明月的手,發現自家小姐手指冰涼,心里一驚。
明月回神,想了一下她的話,頓時明白,女兒家的名聲,李謝兩家的家聲都不能不顧,確實不能與宇文澈在寺里共渡一夜。
“碧荷你去叫管家去套車,咱們回府!”
明月語帶冰寒,也不用碧波伺候,自己披上玄色風氅,此時跟來的人也被碧波叫齊,團護著明月往外走。
“讓開,再不閃開我就不客氣了!”
喧嘩的聲音大老遠就聽到,碧荷被一個容長臉的侍衛擋住身形,小臉通紅,柳眉倒豎,也不知那侍衛說了什麼,碧荷從腰側飛快的抽出朱柄長鞭,飛旋揮舞,鞭影密織,打的那個侍衛手忙腳亂。
帶頭的這個侍衛叫杜啟明,乃是襄國公杜家的旁支子弟,論起來也是當朝皇後杜曦若未出五服的堂兄。
杜啟明接到命令,只說圍住東禪院,不許放走一個人,卻又不能對里面的人不敬。
碧荷武藝雖然一般,但長鞭在手,搶了先著,杜啟明又不敢拔刀相抗,又不敢放她出門,進退維谷,躲閃相抗,一個不妨給她一鞭卷住手腕,帶個踉蹌。
旁邊的侍衛們圍上來,臉現不平,氣氛劍拔弩張之時,明月走了出來,她並未戴帷帽,玄色大氅如同墨雲,夜色里玉顏絕世,隱約可聽見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她目無旁顧的直行,為她姿容氣勢所懾,眾侍衛面對她竟不由自由的往後退,閃出一條路。
“謝小姐,請留步!”金順匆匆而至,躬身攔住。
“讓路!”
金順微揚頭頸,謙色更謹,諫勸道,“謝小姐聰穎慧智,又何必硬撞南牆呢?您今日既到了這里,就再難回頭,還是回房安心歇著的好!”
“哦?若是我一定要走呢?你們是不是要殺了我?”
“主上有令,吾等自然不敢對小姐不敬,可是,他們這些人,就不好說了!”金順眼光掃過碧荷等,侍衛們立時抽出腰刀,圍起眾仆。
“少奶奶,不要顧及我們,您脫身要緊!”碧波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低聲說道。
明月心里嘆了口氣,縱然賠上你們這些人,怕是也離不開呢!她拉住碧波的手,往回走,心里思索脫身之計。
眾侍衛見她回轉,便退回原位,又如樁子般的站起崗來。金順卻跟著她們進了院,親自守在精舍門口。
“謝小姐,您有什麼想要的只管吩咐金順,咱家就在此聽小姐召喚!”
“小姐……”碧荷進門就欲說話,給明月按住了唇兒,又丟了個眼神,她氣憤的瞪了房門一眼。
“碧波,把我的琵琶拿出來!荷丫頭,你親自去給我做兩樣小菜來,再拿咱們的胭脂米煮點粥。唔,讓馮家的鄒家的跟你一起去端大家的齋飯,該干嘛干嘛,別亂了陣腳!”
金順在外面聽得清楚,只要這位主不跑,旁的想做什麼自己管不著。
一會功夫,那個使鞭的嬌蠻俏丫頭並兩個梳髻簪環的婦人一起出來,他衝杜啟明點點頭,三人就順利的出了禪院門。
碧荷輕輕按了按腰封,那里面有張紙條,她在想小姐方才在自己手里寫的話兒。
忽聽禪院里琵琶聲激亢疾奏,聲裂雲宇,靜夜里聽來,格外讓人驚心,曲意往復循環,正是十面埋伏中的點將。
後廚離得並不遠,此時廟里的和尚們早用過了晚飯,只有兩個小沙彌守著火。
鄒家的過去跟小和尚說了句話,兩個小沙彌點點頭,走了,兩個婦人一個往食盒裝飯菜,一個幫著碧荷洗米切菜,雖然神色慌張,卻有條不紊,世家之仆訓練有素。
“兩位嬸子別怕,聽說隔壁院子失竊,不過是幫著拿賊,不妨事的!”碧荷笑著解釋一句,知道這句話能借她們傳下去,就不再多說。
門楞扇被輕輕敲了兩下,黃小毛衝碧荷招招手,碧荷忙閃身跟出去。
“碧荷姐,是不是出事了?”
當初明月在茶樓聽先生說書,因為好玩,跟黃小毛幾個小的戲約了幾套暗語,其中就有十面埋伏,想不到今日竟真的用上了。
碧荷衝他點點頭,其中關節不好跟他明說,斟酌道,“小毛,有人要欺負咱們大小姐,你拿這個送去給咱們老爺,求老爺給小姐做主!”
她說著話,把那張字條拿出來,放進一個荷包里,遞給黃小毛。
看黃小毛貼身收好了,又擔心道,“現在有很多侍衛把寺廟圍起來了,要是他們攔住你,你能想辦法出去嗎?這事要緊的狠!”
黃小毛呲牙一笑,拍拍胸驕聲道,“放心吧,要是別的地方不敢說,這個廟我打小就來,我知道密道的!”
碧荷聞言大喜,情不自禁的抓住他的手,急道,“你說的是真的?真的有密道?我能跟你一起出去嗎?”
黃小毛的手被一雙軟軟小手握住,心頭突地一跳,臉兒燒燒的,看著她期盼的眼神點點頭,又尷尬的摸摸後腦勺,赧道,“碧荷姐,我說實話你別打我,其實,其實是狗洞!”
碧荷滿腹心事也給他逗的噗嗤一笑,“能屈能伸,好了不起的黃少俠!”
明月方才只說求謝老爹代查真相,碧荷和她一起長大,心意相通,深知姑爺的想頭才是關鍵,因此,聽說有法離開,立刻起了替她回府之意。
黃小毛帶著碧荷七拐八繞,繞到雜事院,推開一口破茬的太平缸,又把堆在缸後的稻草掏干淨,露出個尺許高的牆洞。
黃小毛先爬出去,飛快的把外袍脫下來,往地上鋪。
“碧荷姐,別弄髒你的裙子。”
碧荷不敢耽誤,顧不得體統,飛快的爬出來,心里感動,抓起那個袍子遞給他,“謝謝你,小毛,趕緊穿上,別著涼!”
黃小毛一邊扣絆扣,一邊給碧荷指道,“回城要是走這條官道,沒准有人來追。要是翻過那邊的山,就到了江邊,咱們說不定能搭上進城的貨船。”
碧荷點點頭,“那咱們就走那邊,你去謝家找老爺做主,我回府去找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