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陣巨大的轟鳴傳來,將千墨驚醒。
“唔~”千墨感到血液在沸騰,渾身熱似火燒,呻吟著睜開雙眼,驀地睜大眼睛“這、這是?!”
千墨站在一座山頂,眼前的景象如同末日,無數破碎的隕石拖著燃燒的尾巴,劃破烏雲密布的天空,像紅色的火雨紛紛墜落,火光中蘑菇煙塵四處騰起,大地一片蒼夷!
千墨周圍,無數金色的枝干在簌簌顫抖,茂密的碧色一望無際,這一整山竟然都是‘仙人指路’!
“師傅!”一聲哭音傳來,千墨猛的轉過身去,一棵足有二十丈高的金碧輝煌的巨大茶樹矗立山頭,粗大的樹根上跪著一個梳著雙髻的青衣丫童,臉上劃著兩道晶瑩的淚痕,望著一個白衣男子。
男子立在金色枝干上,烏發披肩,衣袂飄飄,仰首望天,長袖中兩指掐決,偶有隕石砸向茶山,便好似撞上無形界限,“轟”的一聲巨響,炸成無數碎片,震的山頭顫動,茶樹碧葉紛紛飄落。
千墨震撼無語,抬頭一望,有一角峋石從烏雲中緩緩探出頭來,擠的雲層翻滾,四散退避。
峋石漸漸現出形來,千墨不由瞳孔一縮,這竟然是一座如山般灼燒著的巨隕,橫貫了整個天空,大大小小的石塊從岩漿涌動的山體上脫落,呼嘯著砸向大地。
“師傅!怎麼辦?!”丫童哭著問,一臉恐懼和絕望。
白衣男子一臉漠然,無悲無喜,將一巴掌大小的布袋扔給童子:“帶著種子,到東海去。”
“師傅,那您呢?”
“劫衝吾來,吾走不掉。”男子抬手輕輕一劃,一個白瑩玉壺憑空而現,將童子吸入壺中,童子兩手扶著透明壺壁,粉雕玉琢的小臉上一片哀婉之色。
“吾以茶入道,茶即吾命,千萬勿使其絕!”
千墨連忙伸手喊道:“喂!這位前輩,我能搭個便車嘛!”
白衣男子恍若不覺,兩腿一曲,一彈暴起,向空中迎著巨山閃電而去。
一圈勁氣從他腳下迸向四周,如同颶風狂驟,刮的樹木傾斜,碎石亂飛,千墨本能的抬臂臉上一擋,卻發現石屑碎木穿過自己身體,毫無阻礙,仰頭朝空中一望,男子掌中玉壺已化作一道流光,向東飛去,一道聲音兀自傳來:“跟著極光走!去蓬萊!”
“轟隆隆隆隆~”一道震動天地的撞擊如同九天驚雷,千墨眼前白光一片,耳中嗡嗡作響,腦中一片眩暈。
“啊~”千墨大叫一聲,突然肩膀一緊,喘著粗氣睜來眼來,滿頭大汗,一只白玉般的小手兒正抓著自己肩膀。
眼前薄紗覆面,黛眉下一對如水清眸盯著自己,一聲嬌嗔傳來:“喂,鬼叫什麼那!”不是紫玫卻是誰!
千墨緩過神來,四周環顧,茶室宛然,一片僻靜,剛才竟是南柯一夢!
眼前茶幾一張,杯中白氣蒸騰,兩個美人,一個男子,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
“你這大呆瓜運氣倒好!”紫玫收回手來,“仙氣盈滿,茶葉自落,而且這仙人指路只有第一次喝才會有異像感應。”
“你剛才發了半天呆,連我進來都沒發覺。”紫玫眼中一片好奇,“你都看到什麼啦?說說。”
千墨突然見到紫玫,心下十分驚喜,欲待說話,卻看見凌若水媚眼衝自己一眨,小口微張,香舌在嘴角一舔,舌尖一探,千墨想起剛才在美人嘴下欲仙欲死,本能的馬眼一酥,臉上一紅,心里暗道:‘解毒乃不得已而為之,這事卻不能讓紫玫知道了。’
“快說呀!”紫玫秀眉一蹙,催促道。
不知為何,千墨腦中回憶只有一片白光,皺起眉頭,苦苦思索半天,突然“啊!”的一聲:“我想起來了!”
“什麼?”姐妹倆異口同聲問道。
“有一個白玉茶壺,”千墨肯定的道:“還有人說了一句‘去蓬萊!’”
“去蓬萊……去蓬萊…”左戶京左手端著茶杯,呢喃了幾句,“傳說浩劫余仙避難蓬萊…莫非確有其事。”
“前輩說的是上古浩劫麼?”千墨接口道。
“賢侄,我們今日能聚於一桌,便是緣分。”左戶京微微一笑:“你既然與紫玫同輩相交,便也喊聲左叔叔吧。”
“是,左叔叔。”千墨本十分敬仰左前輩,能拉近關系,自然求之不得,立刻從善如流。
“賢侄既然知道上古浩劫,令師當不是無名之輩。”左戶京問道:“不知尊師是?”
“我師傅名叫左楚涯。”千墨心里現出一副好吃懶做混喝等死的邋遢樣子,跟這玉樹臨風的左叔叔差距簡直不可以道里計,臉上不由赧然:“我師傅本事不行,不過走南闖北,見識還算廣博。”
千墨想著師傅天天茶余飯後閒著無事唾沫橫飛的樣子,心想:“師傅吹起牛來,不知真假,但總不能實話實說,落了自家威風。”不由偷偷掃了慕容紫玫一眼。
左戶京兩指拈著茶杯輕輕旋轉,暗道:‘本事不行,只怕未必,以築基修為,竟能傷及虞夫人,教出這樣的徒弟,令師只怕自有高明之處。八十年前,昆侖有一二代俗家弟子因觸犯門規,被廢去修為趕下山去,宗族也將其逐出家門,從此不知所蹤,據我所知,此人便是名叫左楚涯。”
左戶京身為宗門護法,天下大事只要有心自然唾手可知,當年被師門明遣下山,實為暗棄,落於姹女玄宗,雖然時過境遷,隨著歲月流逝,修心養性,怨懟之意已淡,不過畢竟一身修為出自昆侖,這些年一直或有或無的關注著昆侖上下。
同是天涯淪落人。
左戶京看著千墨,眼光略有復雜,雖然俗家弟子不在內門,自己不曾與令師相識,但若真的曾為同門,這一聲賢侄,你自然當得起。
“賢侄不必過謙。”左戶京笑道:“你既知曉上古浩劫,那這事分說起來就容易的多。傳說世上本有四洲,月牙大陸以前也不是這般形狀,而是飽滿如月。浩劫之後,三洲盡毀,陸沉於海,只剩一洲,劫後余生,殘如月牙。”
左戶京抿了口茶,微微思索,接著說道:“傳說蓬萊仙境所在叫東勝神洲,幸存的仙人為躲避浩劫聚於蓬萊,集眾仙之力破碎虛空而去,從此世上再無仙人。東洲陸沉之後殘留處處,所以東海之上,島嶼密布。蓬萊仙境遭遇浩劫只怕凶多吉少,若有遺址,也定在東海某處。”
紫玫嘆了口氣:“世上無仙,就算找到遺址又有何用。”
“可是里面有仙人遺寶啊!”若水嫵媚一笑,柔夷自然的往千墨大腿一按“千墨弟弟,你說是不是呀。”
千墨不動聲色的兩腿盤緊,若水頓時按在千墨膝蓋上,千墨心想:“開什麼玩笑,這時候讓紫玫看到你和我動手動腳,可就徹底涼涼了。”嘴里卻道:“仙人走前想來是有一件半件寶物留下的,只是若要達到目的,須得好好計劃,不能胡來。”
若水自然聽得懂千墨話里之意,哼了一聲,放開手來:“那你有沒有看到什麼提示,比如蓬萊地處何方,有什麼明顯地標,怎麼走之類。”
千墨仔細想了想:“唔,沒有,一片白光耀眼,就記得去蓬萊三個字。”
左戶京搖了搖頭道:“仙人異寶,豈是易於之物。如今世上不過留存數件,皆是各宗鎮派之寶。這蓬萊之中不止有遺寶,更可能會有上仙秘典,甚至成仙之道,不知便罷,若是現世,只怕會惹得一片血雨腥風,從此世間再無安寧,不知其處未必不是好事。”
紫玫嘻嘻一笑:“就左叔叔你與世無爭,心里一潭死水可不是好事,你呀,得去紅塵里滾一滾啦。”
左戶京微微一笑,抿茶不語。
千墨想起剛才初見左戶京,吐納間茶汽牽引自然而生的劍氣,心道:‘一潭死水只怕未必,相由心生,若是真的古井無波可不會引動如此凌厲的劍氣。’
“我當年去東海辦事,偶然在一島嶼火山口的石崖上發現這顆上古遺株,便連一整塊火崗岩一起挖了回來。”左戶京放下茶杯,悠然道:“這仙人指路,只有新摘的茶葉第一口喝才會異象陡生,當年我茶一入口,便看見有人在雲中隨風舞劍,舞畢耳邊有人喝了一聲‘破’,從此茅塞頓開,劍法大進,不過這些年來,對劍舞之人總是記不真切。”
紫玫笑吟吟的接口道:“我第一次喝,發見自己正從漄間墜落,耳邊風聲呼嘯,眼前怪石嶙峋不斷一晃而過,嚇得我大聲喊叫,忽然發覺手里握著一條又粗又長的蛇,那蛇開口跟我說話,說了什麼都忘了,醒來後只記得一句‘不離不棄’,所以現在我的渾天蛇綾用的出神入化。”
若水捂嘴一笑:“吹吹吹,妹妹你這三腳貓的功夫,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
紫玫哼了一聲:“仙人指路,緣者得之。更多的人那,喝完後除了神清氣爽,啥事沒有。”
若水無語,心下怨道:“這不都怪你這死妮子,那天你慫恿我來偷茶,當時喝完沒事,晚上回去就欲火焚身,夢見跟一個男人纏綿悱惻,死去活來,醒來後床上血跡斑駁,自己已經用指頭給自己破了身,當時還是小姑娘,這種事讓我怎麼好意思說出口,沒的讓人取笑於我。”
左戶京嘆了口氣:“這茶葉十年一摘,當時你們姐妹倆已經懂事,非要摘個新鮮葉子嘗嘗,不願再等上數年,我不許,晚上便溜進來偷葉子。這仙人指路效果殊異,未成熟時對人體是否有副作用我亦不知,結果害的你姐姐浪費了點化的良機。”
左戶京心想:“15歲成人禮後,若水對采補便開了葷般樂此不彼,而且格外喜歡凌虐男人聽其慘叫求饒,只怕與此有關。”
若水心想:“那仙人指路不僅沒浪費,我的姹女心經反而一日千里,修為精進,沒用幾年,就遠遠的將妹妹甩在身後。”
若水美目掠了千墨一眼,‘醒來後那夢中的男人面目模糊,記不清楚,只記得精元甜美無比,倒與剛才吃這臭小子味道極為相似。’
千墨余光看見若水睨著自己,眼中似有媚意,還砸吧砸吧小嘴兒,本能覺得沒什麼好事,連忙正襟危坐,只做不知。
這時,“吱嘎”一聲,木門推開,一個相貌甚美,身材高挑的黃金神衛走了進來,躬身跪倒:“碧落參見兩位郡主,參見左護法。”
紫玫哼道:“姐姐,你手下越來越沒規矩,進來門都不敲。”
“若有急事,自然可不拘小節。”
若水問道:“出了什麼事?”
碧落回道:“稟大郡主,剛才影衛飛鴿來信,八卦門出現妖魔作祟,已經出了人命。”
凌若水正色道:“八卦門可是納稅大戶,不可怠慢,可有派人去查案。”
碧落低頭道:“黃金神衛派人過去幾番探查,都毫無頭緒,王門主已經鬧上了州府,說宗門無能,任妖魔作亂,周圍其他的玄宗小派都惴惴不安,生怕遭了池魚之殃。屬下無能,求大郡主責罰!”
凌若水還未說話,左戶京卻開口道:“這半年多來,似乎群妖雲集撫仙城,怪事頻發,人口失蹤陡增,黃金神衛眼中素來只盯著修真中人,卻總忽略凡人安危,須得加派人手,多在人間巡邏。”
碧落臉上為難道:“最近確實事故頻發,加上剛才和海族一場大戰,死傷不少,撫仙城里黃金神衛有點捉襟見肘,只怕得從別處調派人手。”
若水一臉正色道:“遠水解不了近渴,況且別的城中未必就人手寬裕,凡人可憐,我們可不能坐視不理。”
紫玫心想:“我這姐姐外柔內剛,行事頗為心狠手辣,一向盯著合歡宗和另幾個敵對宗門,什麼時候關心過凡間疾苦了,難道代了掌門之責,果然處事有所不同。”
若水見左戶京站起身來,心里一急,若是左護法親自出馬,還有你臭小子什麼事,只是左戶京修為深湛,不能在他面前傳音入密,正要給千墨打眼色,卻見千墨已經挺身而起,兩拳一抱,朗朗說道:“小子不才,微末所學,卻專擅尋妖誅魔,願意助一臂之力。”
若水心下一喜:‘小笨狗倒不傻,要再不吱聲,看我回去不活活榨死你。’
左戶京撫掌笑道:“其實我正有此意,我見白賢侄腰掛五行盤,顯然精於驅妖術法,你既願意懸壺於民,再好不過。”轉頭對紫玫道:“玫兒,你和叔叔一樣,討厭羈絆,向來不願參與宗門事務,不過我輩修道一生,不能空懷屠龍之術,民間疾苦,還是要管一管的,你便與千墨一道同行,去紅塵中歷練一番。”
紫玫看著千墨,眉眼含笑:“你一個宗外人,倒是心系黎民,我身為宗門郡主,更不能落了下乘,也罷,你我便一同凡間走一遭,來個誅魔擒妖。”
千墨剛才挺身而出,倒沒想這麼多,這時見紫玫願意與自己結伴同行,登時喜出望外,心下回過味來,莫非這便是凌姐姐制造的機會。
左戶京伸出手來,托著一薄薄的青皮書本,衝千墨一遞笑道:“雖胸懷天下,亦不能出而無功,這本游龍驚鴻決,乃我多年心血所結,紫玫和若水不能修習,你我同為玄門正宗,卻是劍道互通,收好了!”
千墨想著左戶京傲立雲間,舉手投足修為驚天,心頭一熱,這真是好人有好報,雙手接好,鄭重道:“小子定認真修行,不負前輩所贈!”
“又忘了,喊聲叔叔即可!”
“多謝左叔叔!”
話不多表,千墨在鶴樓中休息一宿,若水安心煉化元陽,這一夜卻是未來騷擾千墨。
第二天一早,凌若水送他和紫玫來到樓外,千墨才發現,巨鶴早已停在撫仙城中,紫玫和千墨踏上一只丈許大小的仙鶴,向南飛去。
眼前白雲悠悠,大地景色秀麗,千墨和心上人共乘一鶴,只覺天上人間,妙不可言,正是美人帶妝紅塵間,少年負劍莫等閒;
無杯無酒人自醉,只羨鴛鴦不羨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