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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76章 明月

許仙志 說夢者 3168 2024-03-05 17:46

  許仙卻昂然道:“若論修行,帝君雖高我千倍,但卻是同道中人,聞道有先後而已。妄稱一句‘道友’。若論文墨,帝君亦高我千倍,術業有專攻而已。高攀一聲‘文友’。是以不敢跪拜。”

  有道是“聰明正直謂之神”。許仙相信,文昌帝君既然敢受天下文人供奉,應當會是個君子,而對君子就要行君子之道。

  文臣贊道:“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說得好。”同那武將相視一眼,都露出幾分贊賞之色,面對天庭正神還能保持這種風姿,這許仙果然有些盡斤兩。

  這話出自韓愈的《師說》,算得上名人名言,這個世界當然沒有。

  並不是許仙的風骨真的牛到面對天庭正神也毫不畏懼,若他是在這個世界上出生,接受古代思想的教育,當然對神與皇帝保持著極深的敬畏,哪怕是修行高了也是如此。

  但這兩樣東西,在後世一個被推翻,一個被歸於迷信,提出來人人都要踩上兩腳。

  許仙在那種環境中熏陶出來,面對龍王敖干也好,文昌帝君也好,才會有所謂的“風骨”。

  這一點連白素貞都不得不佩服。

  小青見他毫不猶豫的將自己擋在身後,心中的惱怒都消散,全化作了擔心,卻不肯就這麼棄他而去,只在下面看著他同那幾個人理論。

  雖然不太明白他在說什麼,但也看他面對著天庭正神侃侃而談,心中也覺得他是比自己強些。

  文昌帝君眼眸一動,道:“你就是許仙?”這才算是跟許仙說上話。

  許仙道:“正是。”

  文昌帝君撫了撫胡須道:“不知為何打傷天兵天將,擅闖科場啊?”這本來該是質問的話,被他慢悠悠的說出來,絲毫沒有嚴厲的感覺,反而顯得饒有興趣。

  許仙感覺著文昌帝君對自己並無敵意,解釋道:“帝君容稟,這是舍妹,性子急了些,又修過些法術,才不知輕重的亂闖。但想必並未傷人。”小青雖然脾氣不好,但出手卻有輕重,應該只是制伏了天兵天將而已。

  回頭對小青道:“小青,快來道歉。”

  小青也知是自己有錯在先,乖乖上來道了個歉。

  文昌帝君身邊的文臣道:“道個歉就算完了嗎?至天庭律法於何處?”

  小青一瞪眼睛,就要發作,卻被許仙扯了扯衣袖,又乖乖退到他身後。

  許仙望向文昌帝君,“秘書”說的不頂用,要看看“領導”怎麼說?

  卻聞文昌帝君微笑頷首道:“是不能就此了卻,你文名傳於天下,不知今次秋闈,做了什麼文章?”顯得對許仙的文章更有興趣,已有仙官下去將許仙桌上的文字取來,給文昌帝君看了一看。

  文昌帝君看了看,卻皺起眉頭:“有道是盛名之下,無有虛士,這篇文章四平八穩,只是勉強夠格而已,卻稱不上是好文章。”又傳給身邊的人觀看,連那武將都瞧了瞧,都露出不屑的神情來。

  許仙也很是無奈,能跟在這主管文運的大神身邊,自然是肚子里有不少墨水,卻是他比不了的。

  他自己能有這水准已經是不錯了。

  但是又不能就此認了,拱手道:“經義文章,講究起承轉合,太過嚴謹,本就束縛的才思,又做命題,更非在下所長。寫詩作文講究的是直據胸臆,信手拈來,帝君以為否?”這時候作文還不是做八股,而是“經義”,算是八股的原型。

  文昌帝君撫了撫長須,道:“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我做一題,用你最擅長的詩詞,若是令我滿意,就贖了這青蛇之罪。”他身邊的文臣立刻道:“帝君出題,在下願與許仙比試。”

  文昌帝君微微頷首,那武將笑著對許仙道:“你可知他是何人?”而後說出一個名字來,許仙也聽過,正是前朝的一個大文豪的名字,還有“詩豪”的美譽,沒想到他死後竟然上天做了文昌帝君身邊的文官,這可以算是另一種成神的形式了。

  許仙道:“在詩詞上,在下自信不輸於任何人。”心里卻捏了把汗,出題沒問題,只要別超出《唐詩三百首》的范圍,咱隨便你出。

  文昌帝君道:“好,今日中秋佳節,就以這明月為題,作一首詩出來。”這題極易,卻也極難,容易在但凡懂得文墨的人都能做,難是因為,這中秋明月詩,已經做了不知多少遍,極難做好,也極難作出新意。

  許仙這才松了口氣,暗贊一聲“領導水平就是高,這關算過了。”又看看那文臣,心道,這下你死定了,想拿我巴結領導,玩去。

  那文臣極為大度的一展衣袖,讓許仙先請,面上滿是自信的笑容。

  許仙道:“恭敬不如從命。”裝模作樣的轉了兩圈,開口便吟道:“床前明月光。”

  這一句連不通文墨小青也能明白,不由有些擔心,這樣就能贏嗎?

  卻見許仙自信滿滿,不由充滿了信心。

  帝君身邊的每一個人都露出不屑的神情,甚至連小小的仙官都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的水准完全在這之上。

  唯有文昌帝君與文武二臣,望著許仙,等著下面。卻聞許仙道:“疑是地上霜。”

  武將目中鄙夷,那文臣也終於露出失望之色,他本來對許仙的明月詩還有些期待,作為一個文人墨客,這種期待還要大於對勝負的執著。

  但這兩句詩實在是太平常、太平淡,簡直像是喝了一大杯白開水一樣。

  許仙微微一笑道:“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正是一首李太白的《靜夜思》,有很一大部分中國人,會背的第一首詩,就是這首。

  文昌帝君面色一動,不禁露出極為贊賞的微笑。

  文臣將這詩念了一遍,面色由失望變成驚訝,由驚訝變成不成不可思議的贊嘆,這首詩拆開看,每一句都顯得極為普通,但合起來卻是精妙絕倫的好詩。

  仿佛是用平常的五官合成一張絕世美人的容顏一樣。

  這首《靜夜思》雖然不一定是李白的詩中水准最高的,但卻絕對是傳播最廣的,詩中既沒有奇特新穎的想象,更沒有精工華美的辭藻;它只是用敘述的語氣,寫遠客思鄉之情,然而它卻意味深長,耐人尋味,千百年來。

  無論老漢還是豎子,開口皆能吟誦。

  李太白之絕句,信口而成,所謂無意於工而無不工者。

  這首《靜夜思》簡單到了極致,卻也悠遠到了極致。

  完美的體現了唐詩所能達到了最高最高水准。

  千古之下,詩人難以數計,唯一李太白而已。

  這“文豪”也算一個時代的精英人物,百年不出文士,但和李白比,還是有點遠。

  那文臣在原地轉悠了幾圈,只想的滿頭大汗,也做不出一首能與這首《靜夜思》比擬的詩句。

  歷史中,雖然不是沒有能達到這種高度的“明月詩”,但那都需要詩人一生的積累以及極好的機緣。

  千古絕句,有哪一首是在與人比試的時候做出來。

  那文臣訕然無以對,拱手道:“道友大才,必將名垂千古,吾輩不及。”

  許仙道:“文章天成,妙手偶得,講究的是情之所至,並非是在比試中所能做出。我考完這場試,就能回家鄉錢塘了。方才做完的考卷,望著月光如水,良宵寂寞,偶的得此佳句,剛好在此刻應了帝君的題目,若非如此,在下未必能贏。”

  那文臣的臉色頓時好了許多,覺得就是如此。

  暗嘆著許仙風骨天成,而又無矜傲之氣,實在是難得。

  來興師問罪的一大幫人,看許仙都覺得順眼了許多。

  許仙確實無絲毫矜傲之氣,因為這詩根本就不是他做的,明明抄襲他人的詩句,還能拿出“老子文采蓋世,天下第一”的風范,許仙還沒無恥到那個程度。

  他的風骨也好、謙虛也好,固然是有他自己的緣由。

  但更多的是這諸多因素,給人造成的錯覺而已。

  文昌帝君笑道:“能得此詩,便不算負此良宵。”有對許仙身後的小青道:“青蛇,你不該擅闖貢院,擾亂秋闈。但念你沒有傷人,這次就饒過了你。”又慢悠悠的教訓了幾句。

  小青此時也甚是乖巧,乖乖的承認了自己的不是,謝過了文昌帝君。

  文昌帝君又對許仙道:“許仙,你的經義雖然遠不及詩詞,但也算夠格,當得上一個舉人,但想要更進一步,春闈高中,卻非得懸梁刺股不可。那陳知府有心讓你落榜,我不妨就再助你一臂之力。”

  許仙一揖到地道:“許仙多謝帝君,險遭小人之手。”暗嘆:自己終歸是把人想得太好了,那陳知府雖然沒有下狠手害自己,卻還是想要自己落榜。

  不過,這大神對自己未免也太夠意思了吧!

  不像是來找自己麻煩,反倒像是來幫自己的。

  文昌帝君,文昌帝君。

  許仙猛地想起,文昌帝君,不就是那傳說中的文曲星嗎?

  在原本的劇情中,投胎做了許仙兒子的那個“文曲星君”,最後考中了狀元的“許士林”。

  他方才只顧得替小青開脫罪責,一時之間竟然忘了此事,這時想起,不由心道:怪不得對我這麼好,原來“你是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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