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閣中,席位酒菜都已擺好,諸人卻都未落座,聚在一旁議論著什麼,直三皇子出現,才紛紛迎了上去,殿下,公子的叫做一團。
三皇子笑著致歉道:“抱歉抱歉,路上耽擱了一下,晚了一些,讓諸位久等。等下入席,我自罰三杯。”
又向眾人介紹道:“我身邊這位朋友的大名,諸人想必都早有耳聞了。”稍稍賣了個關子,才道:“聞名天下的許仙,許漢文。”而後重點說了自己如何偶遇許仙,將他請來,那點不快卻是半句也不提。
許仙也不能不承認,這位皇子大人,言語行事確有幾分氣度。
在這里並沒有見到在桃園熟悉的面孔,想必是不同的群體。
但說來說去,無非是些官宦子弟,並不能人那他多出幾分在意。
瞧瞧這些人,忽然覺得剛才那古怪少年,也有幾分可愛了。
眾人都驚訝了一下,一邊贊賞三皇子禮賢下士,一邊拿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許仙。
嫉妒者有之,不屑者有之,更多的卻是夾雜著嫉妒與不屑的復雜情緒。
這個男人拿到了他們今生今世也拿不到的聲名,但說來說去也不過是個舉人而已。
在這個世界上,名氣終究無法取代權利。
許仙也隨便應付了一下,而後無非是管樂絲竹,歌舞酒宴,雖是玉盤珍饈,卻也沒甚趣味。
不多時,便見三皇子帶著那艷美少女,身著華服前來獻舞,果然身輕如燕,美輪美奐,贏得一片贊譽,便盈盈立在三皇子身後。
但在許仙眼中,這舞好則好已,比之他平生所見,卻大有不如。
或有人存心刁難,問道:“當此嘉會,許仙不知此時是否有詩詞奉上。”仿佛將許仙當做了表演的歌姬樂人,想拿他的詩詞來助興。
許仙笑笑道:“今日文思不暢,無有詩詞奉上,還是飲酒吧!”只顧得低頭飲酒,那顧得旁人的目光是不屑還是譏笑?
這時,兩個侍者抬著香案來到場前,向諸位公子行了跪禮方才退下。
“嫦曦姑娘到!”
眾人不由都止了言語,許仙隨眾望去,便見嫦曦著一襲淡青衣裙,淡黃裹胸,身披薄紗,頸上挽流雲簪,左側裝點珠花,額前淚形吊墜。
抱著琴盒,來到殿前,盈盈屈身,向三皇子與諸位公子見禮,卻也顯得不卑不亢。
直到望到許仙的時候,微微凝眸,卻也只是一掃而過。
許仙心道:這位嫦曦姑娘,卻也是絕世之姿,那份沉靜中的冷淡,不禁讓人想起月宮中的嫦娥仙子,“京城第一美人”的說法雖然有些夸張,卻也並非過譽。
只可惜紅顏薄命,落到這般境地。
在杭州時,尹紅袖憑著一個郡主的身份,就能讓雲嫣擁有絕對傲然的姿態,再加上青鸞的保護,就不用擔心任何東西的侵害。
但在這魚龍深潛的京城之中,怕是要艱難的多。
嫦曦並不多言,打開紅木盒,取出的卻並非是七弦琴,而是二十五弦的瑟。
調弦過罷,便坐在案前開始撫瑟,瑟聲一動,許仙方知這殿堂的好處,回音同瑟音交錯,竟讓這瑟聲有了別樣的體會。
更兼得曲調恬淡,瑟聲悠長,蕩人心魄。
她低眉彈奏的樣子想磁石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卻並沒有幾個人是專心聽她彈奏,灼熱的目光只在她裸露的肌膚上逡巡,或者想要透過那層衣衫,欣賞其中的嬌媚的體態。
三皇子望著她的容顏,微微品了一口酒,這妮子越發的勾人了,與她相比,自己今天帶來的那個愛姬,頓時落下了不止一籌。
他平生經手的女子數不勝數,但能有這樣姿容的卻還絕無僅有。
若非嫦曦背後牽扯的人太多,他早就將她納為己有。
但也不用心急,通過得來的一些風聲,這個時候不會太遠了,他可是打算做拔得頭籌的那個人。
此時此刻,紫雲樓前,兩個俊美公子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玄衣公子面如冠玉,微笑著搖著折扇。
白衣公卻是粉面如花,比之身邊的玄衣公子還要顯得柔美幾分,讓人並不難發現她真正的性別。
雲嫣此時臉上已沒了猶豫之色,即便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之中,也帶著淡定從容的微笑,看起來雍容大度、典雅高貴,仿若傲然翔於雲霄的鳳凰,卻用極低的聲音對身邊的潘玉道:“喂,我們現在往哪走?”
“跟著我!”潘玉已大步跨進門中,隨手揮退了前來侍應的女婢,自顧自的向樓上走去,一路暢通無阻,來到摘星閣中,隨目一掃,就看見了許仙。
許仙眼前一亮,雖然猜到了潘玉會來,卻沒想到會帶著雲嫣一並前來,剛好等一下吃完這頓無味的宴席,一同在這芙蓉園中游覽一下。
三皇子起身熱情的道:“明玉賢弟,真是好久不見了……”一套有禮而不失親切的客套話脫口而出。
最後目光卻落在了旁邊女扮男裝的雲嫣身上,問道:“這位姑娘是?”
雲嫣被叫破了身份,也無絲毫局促之意,淡然施禮道:“妾身見過公子。”便來到許仙的身旁,想要站在他的身側,卻被許仙強拉著坐在一邊。
被一個女子如此輕視,令他三皇子心中微微不悅,面上卻絲毫不顯,盛情邀潘玉入席。
潘玉有些羨慕的望了雲嫣一眼,卻只得先於三皇子同席。
許仙本就獨坐一席,添了雲嫣剛好湊做一席。
雲嫣小心翼翼的問道:“夫君,你不怪我吧?”這個時代,總沒有哪家男子喜歡自己的女人拋頭露面,更何況自己的身份還只是妾室。
早在出嫁的時候,就有了成為他私有物的覺悟了,更何況到了後來,她也心甘情願的享受著這種感覺。
她的心思許仙自然是能了解的,雖不能完全認同,但卻不能不承認自己有幾分暗爽,笑著將她的玉手握在手中,道:“今天你不出來,明天我也要帶你出去走走,老呆在家里可不行。”撫摸著她用來彈琴的玉手。
雲嫣玉面一紅,心中安寧,但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同他親昵也有些羞澀,抽回手去為他添酒。
雖著了男裝,但那心意萌動的嬌媚姿態,卻比嫦曦還要略勝一籌,頓時成為眾人的焦點。
就連同潘玉攀談的三皇子,都有些微微分神,那純白秀士服包裹著嬌媚姿態,竟是異樣的動人。
潘玉贈美的佳話在京城中也傳過一段時間,動動腦子便能想到雲嫣的身份,只是誰也沒想到,故事里的美人真的來到面前之時,竟是如此的絕色,讓眾人吃了一驚。
望向許仙的眼神,就隱藏了嫉恨。
嫦曦一張精致的瓜子臉上毫無動靜,心中卻微微松了口氣,面對那麼多雙灼灼的目光,直如虎狼環峙一般,就算能夠裝出淡然的樣子,但心中卻又怎能安然呢!
不由瞥了一眼雲嫣,不愧是能被尹郡主常常掛在嘴邊的人啊!
雖然只是妾室,但能在這樣的宴會上,安然的坐在自家夫君,絲毫不用顧忌他人的眼光,臉上洋溢了幸福的笑意,令她的心中,不禁有些羨慕。
自己的歸宿又在何處呢?
最近老鴇已經隱隱透出,想讓她接客的意思,雖還不能確定,卻已讓她心亂如麻。
她清楚的很,就算是尹郡主,怕也不能改變芙蓉園那位東家的意思。
而白布一旦染上汙痕,就再也沒有清洗的機會,只能越發的沉淪下去。
能夠以清白之軀嫁個良人,哪怕是為姬為妾,也是一種奢望嗎?
“音亂了!”一個輕柔的聲音忽然在她耳畔響起,嫦曦轉頭卻見雲嫣正含笑望著自己,微微一愣,瑟聲就此停歇。
眾人的目光本就未離過她們兩個,紛紛借機起哄,“嫦曦姑娘的瑟音可是京城一絕。”“怎能隨便打斷呢?”“若是說不出個什麼道理來,就得自罰三杯。”“不妨獻上一曲,讓大家聽聽雲姑娘的絕藝。”
然而雲嫣卻只是充耳不聞,只是對嫦曦道:“彈琴,是為了讓你忘記當下的煩惱,忘了面前這些人。”她從許仙身上得到了無視這些人的權利,做自己想做的事。
許仙也只是飲著酒,微笑著看雲嫣行事。
眾人的話仿佛一下子落到了空處,絲毫得不到回應,不由感到有些難堪,乃至惱怒起來。望了一眼潘玉那一席,卻沒有發作出來。
嫦曦微微思考了一陣,輕輕頷首道:“我明白了。”卻閉上眼睛,重新彈奏起來,輕輕幾個音節響動,稍稍滯澀了一下就立刻變得流暢起來。
就是許仙也聽出了與剛才的不同,雲嫣一句話便似讓嫦曦頓悟了一般,明明是同一首樂曲,卻要動聽的多。
眾人望雲嫣的目光,立刻變得不同了。了了幾句,便能有這種效果,她的技藝又會是怎樣的呢?
這大殿之中,唯有雲嫣能夠理解嫦曦的感受,那都是她當初所體會過的。
而她在樂道上,絕對是一代大家,便能夠在最恰當的時機予以最恰當的指點。
而嫦曦也是極有靈性,方有這種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