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辦法?”眾人一齊問道。
“魚道長的命魂還沒有離體,如今該是被天雷陣散了魂魄,但憑她的修為,那些魂魄或許還沒有消失。我聽說過一種法術,只要命魂還在能夠將失散的魂魄重新召回來。”
人身皆有三魂七魄,其魂有三,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
其魄有七,一魄天衝,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
合起來便成為魂魄,平日魂魄不相分離,一旦大病及身魄或許會游歷體外。
像魚玄機這樣的修行者,已將魂魄凝結成陽神,等閒不會分散,也只有面臨天劫這樣的變故,才會出現魂飛魄散。
魂魄之中,最為根本的就是命魂,魚玄機其他的魂魄在天雷中飛散了,卻唯有這最為強韌的命魂還在。
白素貞皺眉道:“我也知道,可是這種法術早已……失傳了。”轉頭望向許仙,這樣的法術,東岳大帝一定知道。
許仙的眼眸變得幽深,開始下達一道道命令,做施法的准備。府中上下頓時忙碌起來,去准備許仙要的東西。
幽暗的房間之中,唯有四角的燭台發出微微光亮。
許仙又切開手腕,大沽的鮮血就流淌而出,操縱著漂浮在空中。
這法術,必須用施術者的血來玩成。
若是常人失去那麼多鮮血,已然死的不能再死,許仙雖然肉身強悍,一下放出這麼多血來,也是臉色蒼白的厲害。
許仙趴在地上,毛筆飽蘸了鮮血,在干淨的地面上,寫下一個個扭曲的符文,符文一旦寫就鮮血立刻凝固成黑色,足足寫了數百個,圍繞著一個中心,布滿了整個地面,形成一個法陣。
他才站起身來。
這招魂術,他亦沒有萬全的把握,只是盡人事而已,成與不成,全看天命。
魚玄機安靜的躺在一邊,白素貞已為她沐浴更衣罷了,將一頭長發束起,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衣,露出修長的脖頸與纖細的足踝,宛如蓮花。
許仙將她抱起來,放在法陣的中心。
許仙一手掐法決,一手搖晃著金色銅鈴,發出鈴鈴的聲響,口中念誦著咒語。
密閉的房間中,四角的燭火忽就搖晃起來,屋中光影顫動。
許仙將手往地面一按,鈴聲更急,地上的黑色符文忽就扭動起來,並透出金色的華彩。
符文一個個從地面上站起,仿佛有了生命的小人,紛紛向著魚玄機涌去,涌入魚玄機的身軀之中。
魚玄機猛地一動,許仙知道,這是只命魂在起作用,但若只有命魂的話,毫無意義。
待到所有的符文都涌入魚玄機的身軀,魚玄機慢慢從地面上浮起,雙足下垂,就這樣懸浮在空中。
透過單薄的白衣,能夠看到她的肌膚上,無數金色的符文在流動著。
許仙心中一動,是時候了,迅速上前,指尖凝聚著金光點在魚玄機的額頭。
一輪無形的光波猛地從小屋中波及開來,漣漪一樣蔓延了數百里的范圍,才慢慢彌散,而後就是另一輪光波。
而後能召回多少魂魄,就決定了此次施法的成敗。三魂七魄,如今缺了兩魂七魄,若不能全部召回,很可能救回來,也只是一個活死人而已。
許仙口中咒語不停,額頭漸漸滲出汗水,卻還沒有任何結果。
這時,屋中的燭火忽然熄滅了一支,一股肉眼難見的淡淡白氣涌入魚玄機的身軀,讓她渾身一震。
許仙心中一喜,來不及分辨召回來的是哪一魄,更提高了咒語的聲音。
像是連鎖反應,屋中的燭火一支支熄滅,一股股白氣飛來投入她的身軀之中。
半個時辰過去,兩魂都已歸來,七魄也有了六魄,效果卻比許仙想象的還好的,已經不用擔心她的生死問題了。
但是,還缺了一魄,無論許仙怎麼召喚,也全無反應。
若是被別的鬼物吞食了,或者彌散了,那麼無論怎麼召喚,都不會有效果。
對一個人來說,少了一魄也還能過,但對修行者來說,就等於斷絕了修行之路。
忽然,最後一點燭火熄滅了。
屋中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唯有魚玄機身上的金色符文還閃著亮光,而後也慢慢淡去。
魚玄機像斷了线的木偶,無力的從空中落下,被許仙接在懷里,松了口氣。
見她體內數團白氣纏繞糾結在一起,卻並不曾融合。
伸出手試了試她的鼻息,只感微熱的氣息,她的胸口也漸漸起伏起來。
許仙才徹底放下心來,方才還不覺得,此刻看來兩點微紅透過單薄的白衣,衣襟微微散開便見一雙修長的玉腿,此刻竟有幾分誘人的感覺。
許仙連忙別過頭去,招呼白素貞進來,將魚玄機交給她。
“清醒大概還需要些時候,只是,法力已經消失了。”
白素貞緊緊將魚玄機抱在懷里,臉貼著她的臉頰,“法可以再修,人沒事就好了。”就去安置她。
許仙走出黑暗的屋中,陽光耀眼,他的心情也開朗了許多。
筍兒揉著眼睛,流著淚過來道:“謝謝師叔。”
許仙蹲下身,擰擰她的臉頰,道:“以後你師傅再想做什麼事兒,都要先告訴我,知道了嗎?”若自己在旁邊,也不至於弄到如此危險的境地。
自己這師姐,性子未免太獨了。
筍兒啞著嗓子道:“知道了,筍兒以後都聽師叔的話。”
許仙拍拍她的腦袋,道:“乖,今天晚上師叔給你做好吃的。”
而後的數日,魚玄機一直沒有醒來,就那麼安詳的睡著。府中幾女輪流照看,筍兒更是半步不離。
許仙亦常過來探望,對這“睡美人”全無辦法,幫她掖了掖被子,嘆口氣正要起身。
忽然聽到一絲含糊不清的囈語,許仙驚覺回頭,果然見她的睫毛顫動著、顫動著,而後就慢慢睜開了雙眸,清澈的雙眸給人一種“透明”般的錯覺,而後就望到了床邊的許仙。
許仙輕聲喚道:“師姐,師姐。”
魚玄機笑了起來,“呢吧。”
“我爸!?”
“嘻嘻。”魚玄機露出嬰兒般痴痴的笑意,伸出手去揪許仙的鼻子。
許仙目瞪口呆,“完了,師姐她傻了。”心中不禁愁緒萬千,她卻揪個不停,吼道:“別揪了!”
魚玄機被許仙嚇了一跳,眼中開始溢出淚水,扁了扁嘴,在許仙驚訝的目光中,哇的哭了起來。
許仙毅然回首,對呆呆的筍兒道:“筍兒,去叫我娘子,就是你師祖來。”轉過頭把魚玄機的手放在自己的鼻子上,“我錯了,隨便你揪還不行嗎?”
白素貞過來的時候,許仙的鼻子已經紅了,眼中也有了淚水。“官人,你別著急。”
許仙道:“我不是著急,是鼻子酸的。”
經過一番診療,白素貞舒了口氣道:“玄機她沒事,只是魂魄受創太深,失去了全部記憶,現在才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
許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忙問道:“還有機會恢復嗎?”不由望向床上的她,正好奇的玩著枕頭,似乎想要拆開看看里面有什麼。
用那張絕美的容顏做出孩子般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不能不說,實在是可愛極了。
白素貞捋著發梢,思索道:“應該可以,只要魂魄完全融合,記憶應該會慢慢恢復。”
許仙道:“那現在呢?”
“當然是好好照顧她,恩,她這個樣子還是不要讓太多人見到的好,我這就帶她回玄機觀去。”
黃雲有隱形的作用,便由許仙用黃雲載著魚玄機往玄機觀飛去,在半空中她發出興奮的呼喊,許仙不得不摟緊她的腰肢,防止她掉下去。
雖然她此刻的心智幼稚無比,但身體卻完全是成熟的,她毫無避諱的念頭只是一個勁兒的掙扎著,讓許仙不得不默念經書,清除雜念。
好不容易到了玄機觀,將魚玄機放下,便聽她口中發出嘰里咕嚕的聲音,爬啊爬的去撿一個石子。
許仙連忙將她抱起來,“地上髒。”她頓時不樂意,一副又要哭的樣子,許仙將那石子交給她,才喜笑顏開。
許仙撓頭,忽的又把那石子搶過去,她才含淚欲哭,又忙把石子塞給她,她才破涕為笑,又搶……又給……
似乎,挺好玩的。
再一次搶過,高高舉起,魚玄機踮起腳,依依呀呀的拼命夠,卻夠不到,毫無顧忌的將身子貼在他身上。
許仙一怔,胸口好軟。
“官人,你在干什麼?”
許仙回頭,見白素貞用充滿懷疑的目光望著他,忙將魚玄機交給白素貞,訕訕撓頭,道:“我去收拾一下。”
許仙想要將布滿灰塵的玄機觀打掃了一遍,卻見桌上一個大包裹,不由問道:“筍兒,這是?”筍兒一說,許仙才知,魚玄機竟然想不辭而別。
不由想到,若是她渡過天劫,自己在未知的情況下,走進這布滿灰塵的玄機觀中,沒有桂花糕,沒有筍兒,沒有她,自己的心中會是怎樣的滋味呢?
如今總算她還在這里,但來日呢?
緣盡之時,或許真的要分散了吧!
當許仙收拾妥當,白素貞要留在觀中,說要再照顧一次她。
許仙也知沒有比她更好的人選,離開時回眸望她一眼,她的眸子純淨如琉璃,正衝自己笑的燦爛。
揮揮手算作告別,至少現在,你還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