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劍雄一愣,覺得失言,卻又覺的自己的提議似乎打動了面前的女子,比之原本淡淡微笑,這種憤怒到讓他覺得滿意。
但也知道今日事不可為,也就昂首闊步而去,身姿瀟灑從容。
“小姐!”青鸞有些憂心的望著彩鳳。
彩鳳擺手道:“我沒事,只是怒他為了一己之欲,連別人的亡父都要利用。”
青鸞猶疑道:“老爺,他真的是含冤而死的嗎?我也會武功,我也可以替小姐報仇的。”
彩鳳不屑道:“他一個草莽人物,懂得什麼。我家之事,往大了說是命數,往中了說是官道沉浮,往小了說是死於聖上和仇王之手。或有些見風使舵,落井下石的小人,但那算是我的仇人嗎?他要找誰報仇,當今聖上還是死了的仇王?”
楚劍雄在屋外聽的面色一青,幾乎想要闖進去,但又忍住。
他剛才沒有立刻離去而是仗著武功高強,聽聽彩鳳對他的感官,卻沒想到是如此結果。
不過心中反而對彩鳳更加在意了幾分,這或許就是人之常情,若是彩鳳一見他就要跟他天涯海角,說不定他心中反而輕視。
此刻倒是下定決心一定要得到彩鳳不可。
此刻一口氣走回住所,立刻有幾個漢子圍上來,楚大哥,楚兄弟,楚爺的亂叫。
這尋常民居里竟然有十幾人,有男有女,有僧有俗。
都以楚劍雄為主。
楚劍雄到堂中太師椅上坐了,看這麼多人眼巴巴的看著他,就等他吩咐。方才在彩鳳那里受的氣才順了些。
江南綠林道上的魁首人物,號稱楚霸王的楚劍雄。
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這些日子要來杭州做一件大買賣,才匯集了這麼十幾個人,都是江南綠林道上的精英好手。
“諸位,事情我已探聽清楚,只等元宵燈會,就是動手之時。這些日子,誰都不許出這個門。軍師,你是杭州人,這次就多有倚仗了。”
他大聲號令,眾人都是轟然應諾。不由志得意滿,生出“大丈夫當如是”的感慨。只恨彩鳳沒能在場,見他此刻的威武。
那軍師坐在陰影處,低低應了一聲,卻還在想著那一樁大仇,自己帶著十幾個弟兄下山,就是全折在杭州,一個俊俏公子手里,不過後來他知道這公子竟然是總督的侄子,也就沒有多少報復的想法。
但對另一個書生,他可是恨之入骨。
元宵節,許仙如約來到玄機觀,帶筍兒去看燈會。
出去賞燈當然不能再穿那一身道袍,都換了尋常衣服,筍兒一身夾絨的黃色小襖,稱得上明艷動人。
許仙不由期待魚玄機換下她那一身千年不變的道袍的姿態。
許久之後,魚玄機從屋里出來,身上依舊是那一身杏黃色道袍,微笑著道:“你們去吧,早去早回。”
“師傅。”筍兒拉著魚玄機的手臂只撒嬌。
魚玄機卻只是道:“快去吧,你看外面的燈都亮起來了。”又幫筍兒整理了一下圍巾,雖然她這顆小竹子可是稱作歲寒三友的,但相處的久,總將她當作尋常女孩照顧。
果然牆外的燈架開始亮起燈火,不,是整個杭州都開始亮起燈火。許仙抬頭望去,天空如前世那些大城市一般被染成橘黃。
筍兒抬起小臉,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外面的燈火“師傅不去,筍兒也不去,筍兒在這陪師傅。”臉上滿是堅定。
魚玄機看了筍兒一會兒,無奈搖頭“好吧,好吧,怕了你了。”筍兒立時拍手歡笑。
魚玄機轉入房中,悉悉索索的像是在換衣服。
再出來時,許仙都覺得眼前一亮,魚玄機除了發簪,一頭青絲散開,隨意的一挽一束,就那麼搭在身前。
身上穿的卻不是時下流行的衣著,而是鵝黃色連身長裙,樣式簡單卻極為素雅,許仙幾乎又要說出幾句輕薄話來。
或許是燈火的映照,魚玄機臉上染上一層酡紅,輕輕一扯裙擺,輕聲道:“走吧!”
於是三人一頭闖進這火樹銀花的世界,街上車水馬龍,人聚如蟻,燈架如火樹,燈火如銀花。
還有些社火隊伍在街上表演,踩高蹺,劃旱船。
耍獅舞龍更是數不勝數。
整個杭州城如同煮沸了一般。
只是魚玄機現在的樣子,男女都要回顧,還有些輕薄浪子上前搭訕,許仙自封護花使者,也是疲於應付,再看身後的魚玄機依舊是那淡然模樣,只是在燈火下果然美的不可方物。
尋了一個賣面具的小攤,拿個三個面具,交給魚玄機,微嗔了許仙一眼帶在臉上,卻同時感覺心里松了口氣。
不過認識許仙的倒也不在少數,初雪試他一路過關斬將,給不少人心中留下的印象。
最後的排名竟然僅次於潘玉和彩鳳,好事之徒另在他們二人之下排出了江南四小才子,許仙現在可是江南四小才子之首,許仙自己聽到這個稱號也汗了一個。
一路上也有不少陌生人向他拱手祝一聲許探花。
越是往城中走去,燈愈多愈華,城中最高的定古樓上,杭州諸位大人都高坐其上,賞燈觀舞。
許仙三人從樓下經過往上一瞧,潘玉的叔叔潘總督,自己的老師王學政應該都在其上,恰逢一個路過的叫了一聲“許探花。”聲音還是極為嘹亮。
王學政往樓下看去,笑著對眾人道:“我那門生在樓下,他詩詞做的極好,召他上來應應景。”他雖然只是區區一學政,在這桌人中論官銜,算不得什麼。
但他坐的卻是主位,這倒不是靠著什麼背景深厚,而是因為他曾是嘉御二十八年的狀元及第。
除了官宴,都要坐在首位。
他這話一說,諸人都知他意思,是要正式收那許仙到門下。
立刻下去一個小廝,到許仙耳邊說了幾句,許仙點頭稱是,然後對魚玄機稍等一下,就跟著小廝上了樓,上樓大眼一瞧,露台一張大桌,周圍不少侍女護衛侍立,另有樂坊歌姬,其中最顯眼的一個正是那參加初雪試的彩鳳姑娘。
許仙躬身道:“覲天書院士子許仙,見過老師,見過諸位大人。”席中還有一位留著山羊胡的青矍老者,卻不認識。
王學政介紹道:“這是南財神金老先生,還不見禮。”
許仙立刻明白,這就是潘玉曾經提過的金萬成,立刻行禮道:“見過金先生。”
金萬成笑道:“王大人再說什麼財神不財神,老頭子是坐不下去了。”這老人面無表情的時候顯得嚴峻,笑起來卻極為溫和。
即使面對眾官員,也不顯得氣弱。
許仙上前敬酒,王學政道:“這次來是你的福氣,我們正要看金老先生的寶物呢!”
金萬成謙遜道:“不過是些奇巧淫技,上不了台面。”說著話從懷里掏出一只錦盒,放在桌上。
此盒一出,立刻有人驅出侍女歌伎。
廳中為之一靜,除了這坐中諸人和一群護衛,就只有許仙和彩鳳沒有被驅出去。
金萬成輕輕打開盒子,只見盒子中奇光流轉,六顆鴿蛋大小的寶石靜靜的躺在紅色絨底的盒子里。
先是遞給潘總督,潘總督拿出一顆把玩,只見色呈淡黑,卻通透如琉璃,更有許多碎面,將四周的光火引致其中,放出異彩來。
不由驚訝道:“這是何物?”
金萬成笑而不答,只是撫須微笑。敢在總督面前賣關子,也知其非尋常商人。
諸官傳看,都覺美輪美奐,卻都是不識。
最後輪到許仙手里,許仙拿出一顆細細的像是在數什麼,金萬成眼睛一亮,卻不說話。
終於,許仙嘆口氣道:“五十八面的黑鑽,金老先生哪得如此工藝、如此巧匠?”
鑽石又名金剛石,在古代價值並不算高,除了重玉輕石的理念外,最重要的就是切割技術不足,就算切割技術勉強過關,還需要數學的發展作為基礎。
而許仙手中這六顆,分明經過了相當嚴格細密的切割拋光,不由驚嘆古代的能工巧匠。
他們或許沒有嚴密的科技作為基礎,但自憑著心靈手巧,創造出現在人也要驚嘆的東西。
後世出土很多千年以前的器物,制作工藝都是未解之謎。
更何況還是在這個神鬼亂舞的世界上,奇妙之處恐怕還要超過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