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表情一滯,慢慢含下口中的酒水。眼見許仙有那牙去咬著戒指的衝動,劈手將戒指從許仙手上拿回來。
許仙哈哈一笑,也不在意,拿過一只酒碗也自顧自的喝了起來,品了一口,微微贊道:“好酒!”
二人各喝各的,莫說勸酒,連碰杯也沒有,唯將那一直烤熟的兔子分而食之,期間偶然夾雜著一兩句話,也只得到幾句淡淡的回應,但卻沒有絲毫冷場的感覺,反而覺得安閒。
許仙不喜聚會,就是討厭跟一群半熟不熟的人稱兄道弟,然後你勸我我灌你,再說出些著三不著兩的話來。
只顧得應付眼前那幾個人,反而靜不下心來品位著酒的甘甜,肉的滋味。
如今坐在高崗之上,對著篝火,吃著外焦里嫩的兔肉,喝著世上難尋的美酒。既非寡酒,卻也不用花心思應付什麼。
人生意趣,比之懷抱佳人,又有幾分不同。
待到將壇中美酒飲盡,許仙同楊戩一起站起身來,拉開十丈的距離。
許仙小心戒備著楊戩,忽然笑道:“我昨晚做了個夢,不知當講不當講。”雖然說著話,但防備卻絲毫沒有放松。
楊戩道:“講!”許仙說的多了,露出破綻的機會就大了。
許仙便自顧自的講了起來,當然,關於三聖母的話就自動省略了,他只想擾亂楊戩的心智,沒想到觸動他的逆鱗。
楊戩的臉色開始慢慢變得發青,待到許仙說道那句,“請你收我為小弟吧!”的時候,楊戩眼眸猛地一縮,氣勢的爆裂開來,衝向許仙。
許仙眼中一亮,破綻!毫不猶豫的猛衝上去,十丈的距離在二人的動作下,也不過是一刹那的事,而後,就是猛烈的碰撞。
許仙講這個夢的最終結果就是:躺在地上,只覺得渾身欲裂,感覺今天受的傷比昨天重好幾倍,難道這就是嘴賤的下場?
楊戩扶著膝蓋,微微有些氣喘,發絲也顯亂了一些,望著地上的許仙。
暗暗驚訝:不過才一天不見,許仙變得比昨晚要難對付的多。
昨天還不過是憑小聰明才能打中自己一拳,而且沒有造成實質上的傷害,而今天就能把自己感到疲倦,這種進步速度,連他也有些贊嘆。
許仙當然不是什麼武學奇才,而是因為經過龍族之法強壯過的肉身,就像是一個豐富的寶藏,一直沒有很好的發掘出來而已,一旦開始發掘,進步的速度自然顯得特別的快。
許仙正欲說些什麼,卻見楊戩忽然抬起頭,微微皺起眉頭。
許仙也隨著他的視线望去,只見黑暗的夜空中,三道肉眼難見的光芒一閃而逝,宛如三顆隕落的流星,落在了長安城中,隱沒不見。
那三道光芒,一顆殷紅如血,一顆亮白如金,一顆青紫如煙。
許仙問道:“那是什麼?”
楊戩淡淡道:“天下大亂的征兆。”
許仙詫異道:“天下大亂,現在?”如今大夏朝算得上春秋鼎盛,遠還未昏庸潰亂的地步,想要走到末日王朝,怎麼還得再經幾個皇帝,好好造一番孽吧!
楊戩道:“天命如此,又豈是爾等可以料度。”
許仙不明白的道:“天命?這世上真的有天命嗎?那三個是來將天下攪亂的妖魔,那你為什麼不去殺了他們,讓這天下百姓,多過幾天太平日子。”
楊戩思慮道:“天命昭昭,非關一人一物,那三道光芒,是紫微宮,七殺,破軍,天狼的三位星君,既是由治轉亂的征兆,也是由亂轉治的契機,只是現在入世,未免太早了一些。”
許仙訝道:“殺破狼!?那還真是久聞大名。”天下大亂,這世界,真的會天下大亂嗎?
卻又提起精神來,“我就在這京城之中,倒要看看,這天下到底是怎麼亂的,我才不信,但憑著天命二字,就能決定一切。”
楊戩道:“憑你如今的實力,又能改變什麼呢?”雖然認可許仙的潛力,但許仙的實力,無疑還差的很遠。
許仙微微一笑,“你沒看到我有道靈光從天靈感冒出來嗎,只要給我渡過天劫,還怕不飛龍上天。”不由將手深入懷中,摸索著那片金符,再過些日子,就該要拿下它了。
卻又想起了將金符交給自己的那人。
玄機,你還好嗎?
……
長安城中一處小小的宅院里,鵝黃色的道袍靜美宛如秋葉,魚玄機設攤做法,焚香禱告。
直到三道光芒落在院中,顯出三道人影來。
魚玄機微微一盈身,道:“天機子,恭迎三位師叔。”筍兒小心翼翼的躲在她身後,看著那三道從天而降的亮光。
話音剛落,一個靈動聲音就響了起來,“玄機妹妹,被你叫做師叔,都叫老了,要不,還是叫我師兄吧!”出言的卻是一個身著月白長袍的俊美少年,瞧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面如冠玉,唇如塗朱,眸若點墨,兩條秀發別致的垂在胸前,被紫色細线束成發髻。
手持一柄白玉骨小折扇輕輕搖動,扇手便似同一顏色。
更兼得眉目含笑,道不盡的風流倜儻。
魚玄機恭敬道:“貪狼師叔,玄機不敢越禮,師叔容顏不改,想必道行又有精進。”
少年笑著邁出幾步,來到魚玄機的身邊,道:“多年不見,你卻是變得厲害。”瀟灑的一合折扇,輕佻的往魚玄機下巴挑去。
魚玄機神色不動,眸中未有任何驚惶之意。
眼見那折扇快要觸到她的下巴,貪狼的皓白的手腕被被一只堅實有力的大手握住,責備道:“小狼!”
大手的主人身材極為高大寬闊,同身邊的貪狼想必,簡直像是大人和孩子,年紀看起來三十歲上下,且生著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顯得出朴直,言語之間總帶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身披鎧甲,腰懸寶劍,不似個修行者,反倒像個將軍。
貪狼無奈道:“好了好了,不過是關心一下後輩而已。”忽然抬頭望向魚玄機淡定的容顏,道:“你算到了?”
魚玄機卻微笑道:“何必算到,破軍師叔正直剛毅,怎會坐視不理呢?”
貪狼用折扇拍打著手掌,露出玩味的笑意,道:“這麼說的話,我就是奸佞之徒了。”
破軍大手一揮,似是要將貪狼的話揮散,對魚玄機道:“天機,這里既非星宿海,也非紫微宮,不必稱呼什麼師叔師伯,只稱道號就夠了。”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七殺忽然開口問道:“天機,你已度過天劫了?”
“是!”
七殺略顯削瘦的身子上僅套著一身青衣,披散的長發遮擋住大半面目,看不清容顏,腰間掛著一柄奇形長刀。
冷風一拂,青衣與長發一起舞動,卻見他一雙深青色的眸子微微透出紅光,望向魚玄機那雙琉璃般的眸子。
四目相對,魚玄機的眸中絲毫不見動容。七殺才別過頭去,道:“有資格了。”
破軍道:“天機,這一次你向帝君請旨,讓我們提前下界,卻是為何?”他們本該在合適的時機,轉世成為凡人,輔佐天命之主,撥亂反正,功成之後,再回天上,而不是這樣直接以神仙的面目出現在人間。
更不可思議的是,帝君竟然答應了魚玄機,命他們在下界聽候魚玄機的調遣。
魚玄機搖頭道:“天機不可泄露,現在還時機未到,只是等到需要的時候,還想請三位鼎力相助。”
貪狼笑道:“這有什麼難猜的,無非是逆天改命的無聊蠢事。不過既然帝君有命,我們三個都暫受你統領,你讓我們打誰,我們就打誰好了,我就不說了,我身邊這兩位,可是出了名的能打。不過能提前下來也是件好事,可以好好享受一下這太平世界的繁華,哎,我們天生就是當苦功的命,一下界就是在亂世里拼死拼活,搶來了江山還不能自己坐……”他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逆天改命”四個字一出,破軍和七殺都有些微微動容,望著淡定從容的魚玄機,心中不由想起當年一位故人,二人的身份雖然天差地別,但這兩道身影卻漸漸重合起來,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貪狼說著說著,忽然話鋒一轉,笑道:“你想讓我們聽你吩咐,可得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貪狼賊兮兮的道:“難得下界一回,吃喝嫖……嫖就算了,賭總是少不了的,先拿十萬兩銀子出來供我們花銷一下。”他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俊美的樣子若真的到了青樓中,怕是願意讓那些姑娘倒貼錢的那種。
破軍大皺眉頭,道:“小狼,我們下界是為了助天機一臂之力,怎可貪戀紅塵。”抓著貪狼的領子,把他拎了起來。
貪狼既也不掙扎,也不惱怒,似是習慣了的樣子,只是向魚玄機伸出一只手來,張大眼睛道:“十萬兩沒有,五萬兩總有吧,一萬?一千?喂,小氣也不能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