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無空劍域，雪玉峰。
主峰內謝絕一切外人進入的雪林里，一身白色長裙的清蓮，離開自己的木舍，緩緩踱步到門前的雪林里。
一襲天字碑劍袍的北如雪，正和一襲座下劍袍的南華子，在雪林里切磋劍藝、劍影不斷。
兩人只用純粹的力量、身法，以及彼此的劍意。
北如雪的劍意只在無空劍訣的第一層‘黯滅’，她的劍光呈現黯淡天地的黑色。
南華子的劍意在第二層‘破空’，出劍的劍意呈現明亮天地的白色。
每一次的交手，自然都是南華子的白色壓過北如雪的黑色。
忽然，兩人察覺到師尊清蓮的到來，停下，看向師尊的住舍那邊。
飄落的白雪間，淡淡而立的正是一襲白色長裙、不染纖塵的師尊清蓮。
“師尊！
“師兄妹二人立即單膝下跪行禮。
“起來吧。”
清蓮淡淡道，接著美目里劃過一抹欣慰，顯然她很認可方才兩人的對弈。
“有件事要跟你們說，”清蓮抿了抿薄薄的雪唇，說道。
師兄妹二人對視一眼，互相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疑惑。
師尊這麼鄭重其事的，顯然有要緊的事發生。
“我收了個新弟子。”
清蓮看著兩個弟子說道。
“好啊，恭喜師尊又收一個愛徒，這樣今後我和師兄又有伴了……
而且我也能有自己的師弟了。”
北如雪開心道。
看著北如雪這麼開心，南華子薄薄的眉眼也微微一彎。
“師尊，可是哪個大勢力的後輩？什麼時候來？”
北如雪道。
“秦明陽。”清蓮道。
北如雪愣了愣，面色古怪起來。
“師尊，您不是在戲弄弟子吧？”
清蓮道：“我知道你和他有過節，但本身是你們背後皇朝的爭斗，你們只是被迫卷入其中的，若不是你們一個秦國一個楚國，這個矛盾本不該有。”
“如雪，原諒師尊的話太直接，你們所謂的秦楚齊，終歸只是三個小勢力，小打小鬧，再怎麼互相吞並，也不及中土隨便一個宗門的九牛一毛。”
“我告訴過你，人族真正的敵人，是隱匿在東西南北極遠之地的妖族，它們隨時會反撲，比那場上古戰爭或許還要猛烈。”
“這個時候，我們更應該聯起手來，而不是互相內斗，互相消耗。”
“師尊……”
北如雪握著拳頭。
一旁的南華子見狀，輕輕扶住師妹的肩頭。
他怕師妹做出什麼衝動的事。
到時頂撞了師尊，傷了師徒感情。
“我了解過你們事情的原委，起因是你弟弟北如來，侵入秦楚兩國邊疆陣线，傷了秦國的皇子秦鐵決……
而後秦明陽領命捉拿你弟弟，而你因此事，前去攻擊秦明陽所在的營地。”
“這一切的起因，無非是你們兩國原有摩擦，否則你們本該是兩個可以在劍域好好相處、互幫互助的同門弟子。”
“師尊，你知道我楚國版圖，原本有多大嗎？
那所謂的秦國，是踩著我們楚國無數人屍體而建國的，這血海深仇，我如何能放？”
北如雪咬著牙道。
“戰爭本來就是這麼殘酷，如雪，我問你，當年你楚國建國，難道不是鎮殺了那片土地的無數土著，才做到的嗎？
秦國，只不過是和楚國做了同樣的事。”
清蓮道。
“我……”北如雪語塞。
“這些年來你們秦楚兩國摩擦不斷，雙方死傷無數，陳年舊賬早已翻不完，停手，攜手抗妖，才是真正重要的。”
清蓮道。
“我不求你能馬上想通，至少，泰明陽來後，我希望你不要和他針鋒相對，非得你死我活。”
清蓮語氣已經冷了幾分。
本身此事，她完全可以命令北如雪。
但就是因為疼惜這個楚國的少女，她才苦口婆心。
否則、不管以實力還是地位，她完全可以壓得北如雪喘不過氣來。
因此在見北如雪屢教不聽後，她已經有了些火氣。
秦楚齊再怎麼斗，三個小國里最強之人，也就是半步衝天，撐死衝天初期……
而劍域隨便一一座主峰上，就是千千萬個七境衝天、七境長虹。
說到底，那所謂的三國，就是在小打小鬧。
若不是這其中的秦楚兩國分別出了兩個劍道之才，她堂堂一個名震中土、登頂大陸的清蓮劍仙，又何必費這些口舌去開導一個不足二十歲的少女？
在這世上已經待了千年的她，也細細追溯過那場慘烈的上古戰爭。
她深刻明白，人族真正的敵人，從始至終都是妖族，而不是不斷的內斗內耗，消磨彼此等待妖族來襲時，自己已經潰不成軍。
“師尊，如雪只是一時想不開。”
南華子見師尊的語氣，已經多了幾分冷意，急忙替北如雪解釋。
“她畢竟從小就待在那里，想通還需要一些時間，師尊千萬別生氣，之後我一定會好好開導她。”
“嗯。”清蓮這才消了些氣。
“師尊，我只有一個疑問。”
北如雪又開口道。
南華子暗叫糟糕，但已攔不住，生怕師妹又說出什麼讓師尊不高興的話。
“嗯？”清蓮柳眉一挑。
“秦明陽感悟的劍意，已經到了您都迫切收他為徒的層次了嗎？”
北如雪還是不相信，那個昔日有著廢材之名的秦明陽，有一天能夠和她一樣登上中土，甚至成為同個師尊的親傳弟子。
“天下第一劍意，不生於天地，本就是天地，天地劍意。
此子，千萬年歷史，絕無僅有。”
只說這一句，清蓮就再不開口。
但熟知劍意的北如雪已經暗了臉色。
她知道無空是孕育於天地內，最有進攻性的劍意，但天地間最強的自然是天地本身。
難道，她真的不如泰明陽嗎？
那只是個廢材啊，他憑什麼感悟天下第一劍意？
這是中土多少劍修，都做不到的事？
曾幾何時，在那山腰，她還能以一敵二，將陽月兄妹二人壓得喘不過氣。
如今，其中的秦明陽竟然已經到了和她比肩，甚至要超越她的地步？
這時，雪林外響起一陣異常的聲響。
清蓮很是淡定，仿佛早有所料。
而北如雪、南華子本能警惕……
因為雪玉峰主峰之內，是禁地，除了他們師徒三人，沒有人有資格進入，除非是得到傳喚的執事。
但他們並沒有傳喚執事……
很快地，林間出現三道身影，其中位居左右兩側的兩人，正是今日負責值守主峰入口的兩個執事……
而居中者，一襲天字碑劍袍，朴實無華，正是最近剛晉升的秦明陽。
今日，兩個執事奉命到巨神峰接走秦明陽，到弟子閣進行了秘密的加封儀式，隨後便帶到雪玉峰這里，向清蓮復命。
“長老。”
兩個執事單滕下跪向清蓮行禮。
秦明陽看向清蓮，他還是第一次，近距離和這位令整個劍域都無比尊崇的清蓮劍仙見面，只覺氣息無比內斂，深不可測。
那張絕美的容顏上，點綴著帶有女性味道的劍眉星目，凌厲而又不失美感，仿佛一把在鞘中的利劍，鋒銳而又內斂。
他余光自也瞥見見了老熟人北如雪，和那在無主之境地下城有過一次恩怨的南華子。
當時此人為了把他坑殺在那，用利益和身份，誘使林東陽派強力對手在對決中妄圖坑殺他。
只不過最後他察覺到這里的氣氛，有些詭異，清蓮的眉眼中隱隱有一些余怒，北如雪的神情也十分淒慘和憤怒，南華子也是有些隱忍的感覺。
但他此刻不是管這些的時候，略微遲疑，便向面前的白裙清蓮，單膝下跪。
“弟子秦明陽，向師尊請命，謝師尊教誨之恩，弟子必當謹記，今後精研劍術，不枉費您一番苦心。”
“嗯，”清蓮點點頭，“起來吧。”
“謝師尊。”秦明陽道。
清蓮轉身向北如雪、南華子二人輕輕一指。
“他們兩人都先你入我門下，且也年長於你，你叫聲師兄、師姐吧。”
清蓮此舉無疑有調和雙方的意思。
秦明陽自然能放得下擔子，毫不馬虎的向北如雪、南華子兩人，行了個大禮。
“師兄師姐，望今後多多照看師弟，師弟初來乍到，馬馬虎虎。
今後若有得罪，還望擔待。”
北如雪咬著銀牙，不肯說話，還是一旁的南華子忙道：“師弟快起來吧，不管過去有何事情都已是過眼雲煙，今後好好相處，若有何疑慮，可以請教我我這個師兄，必定知無不言。”
清蓮見北如雪還是不回應，柳眉一挑，顯出一絲冷意。
察覺到的南華子忙勸北如雪，北如雪遲疑了一下。
看了眼惱怒的師尊，這才不情不願的看向秦明陽。
“快起來吧秦師弟。
清蓮對北如雪、南華子道：“你們先練著。”
轉頭對秦明陽道：“明陽，跟我進來。”
“是。”
秦明陽道。
雪地里，一身白裙的清蓮走在前面。
她身形修長，胸腰加起來不及整個體型的十分之三，整個下體占了十分之七的比例，那兩條肉腿顯得格外的修長挺拔。
隨著雙腿的擺動間，長長的透明白紗裙擺一蕩蕩的，撫過厚厚的雪地，曳地而行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屹立在寒冬里的一根雪竹，挺拔而高潔。
跟在她背後，亦步亦趨的秦明陽，眼光忍不住的不時劃過清蓮那裙擺下的豐臀。
紗裙不算薄，但清蓮的臀部线條太過明朗，以致在紗裙上也有不少顯現出來，還有那兩條在紗裙下不斷擺動的修長大腿。
如此，看得秦明陽格外火起，但接著想到這是自己的師尊，且又是名震中土的大劍仙、包括對方散發的那種冰冷的氣勢，令他很快把腹中的熱火壓了回去。
進了雪屋，清蓮隨便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然後示意秦明陽也坐。
秦明陽道：“弟子位卑於師，就不坐了。”
“在我這，沒有這些繁文縟節。”
清蓮淡淡道。
如此，秦明陽不再推脫，在清蓮對角的桌邊椅子坐下。
“我收你為親傳弟子，今後必對你傾囊相授，但在此之前，我還是要了解一下你的過去。
這也方便日後為師因材施教。”
清蓮解釋這番行為的原因。
“弟子明白，師尊請問。”秦明陽道。
“你秦國或者三國境內，可有什麼高人？”
清蓮問。
“師尊的意思是？”
秦明陽道。
“長老閣那邊應該也告訴你了，你的劍意是萬中無一的天地劍意，上乘中的上乘。
此等劍意若無高人指點，很難被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感悟。”
清蓮道，“弟子也是僥幸，不過確實不曾有過什麼高人指點，我母後倒是對我有過一些指點。”
秦明陽道。
“你母後？”清蓮道。
“嗯。”
秦明陽點點頭。
清蓮下意識想說什麼，但接著想到泰明陽口中的這個“母後”，只是一個南境小國的皇後，應該是那個叫南宮婉的女人。
只是一個化神圓滿的修士，年紀已有三十三，算不得什麼天才，在那種小地方略微算是亮眼。
“你是修煉的什麼劍法，感悟的劍意？”
清蓮繼續問。
“我秦國的最好的劍訣，七品的斬天神劍。”
說著，泰明陽把劍譜從手指上的須臾戒取出，遞給面前的師尊。
清蓮簡單看了看，發現只是一本普通的七品劍譜，略有些玄妙，但練到極致，也不過是勉強夠到八品的門檻。
這種劍譜在劍域有大把，比其高深且精煉的也不少，但至今都沒多少弟子是修煉這些八品劍譜感悟了劍意，基本還是在參悟無空劍訣的過程中，產生的感悟。
難道說，秦明陽真的極有天賦？
但天賦再高，也不是能感悟天地本源劍意的理由。
眾所周知，每個人都有自己特殊的體質，這就注定了其所感悟的劍意，以及修煉的真氣都會帶有自己的特性，區別於容納萬物的天地本源。
而秦明陽作為一個明顯有著火屬性體質的人，卻感悟的不是火焰之類的劍意，而是天地本源劍意，難道說他的體質，是天地本源體質？
但這種事情從所未有……
而且他現在的身體相性，也明顯是火焰，而不是天地本源。
此事，或許一時半會很難解開，唯有日後慢慢了解，慢慢挖掘了，反正今後她會和秦明陽有很長的一段師徒關系，有的是時間慢慢鑽研。
若是能搞明白這點，那麼日後，劍域或許就可以大批培養感悟天地劍意這等至高劍意的項尖劍修了。
清蓮從手上的須更戒里，取出一本書籍遞拾秦明陽。
“這是無空劍訣的拓印本，你現在沒有進行任何加封儀式，算是個准天字碑弟子，又師從我下，這拓印本你可直接拿去。”
“你能從七品的斬天神劍中，感悟天地劍意，證明你悟性非凡，看透事物觀察本質的能力極強。
無空劍訣是遠比斬天神劍高深的劍訣，位列九品神訣，是整個玄天大陸最強的劍訣、沒有之一。”
雖然只是拓印本，但也不是宗門里其他九品神訣所能比擬的，若是能到劍洞親觀無空劍帝遺跡，那更是高深莫測。
你今後便參悟這拓印本，有何疑慮隨時問我，比起斬天神劍更能令你進步神速，也許能令你劍意更進一步。”
“你修煉所需的一切藥材都會有人給你備齊，這是你身為我的弟子應有的待遇。
但若你想獲得宗門的九品神器，這就需要你有足夠的積分，或者晉升十二座下。
畢竟宗有宗規。”
“弟子明白。”
秦明陽收下拓印本，離開座位，在清蓮面前雙膝跪地，向清蓮磕了個頭。
“師尊恩情，弟子日後必定竭力回報！”
清蓮搖手示意他起來。
“好好練劍，你是個可造之材，不要辜負我和長老閣對你的期望、也包括你的家人。”
“劍域雖然講人情，但本質是個弱肉強食之地，你有天賦，有實力，便能獲得你想要的、否則，你所擁有的，都會因為你的弱小而全部從你手中失去。”
“做出一番成績，給所有人看看。”
清蓮語重心長。
接下來的日子，秦明陽便進入了潛修狀態。
離開巨神峰前，他就和妹妹有過交代，所以在雪蓮峰上沒有後顧之憂。
雪蓮峰是個天然的屏障，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那些想和秦明陽搭話的人都沒有機會，完全給秦明陽制造了個絕對的清修之地。
因為劍修注重肉身，所以秦明陽在清蓮的指導下，轉變成了主修肉身的路线。
有清蓮親傳弟子這個名頭在，一切的鍛體藥材他都不缺……
於是這段日子里，他的肉身實力突飛猛進，很快便有了要突破五境鎧甲圓滿的跡象，晉升六境霸氣境。
這段日子，他也開始了無空劍訣的參悟。
無空劍訣是一本純粹的肉身劍術，沒有任何的運氣之法，所以真氣在這上面根本施展不開，但肉身修煉者便是如魚得水。
這也是為何劍域如此看重在煉體上有天賦的弟子的原因。
參悟無空劍訣給他的感悟就是，這明顯比斬天神劍更為高深。
修煉起來，他覺得自己好像更容易窺探到劍道本質了。
這對劍意的感悟和精進，自是好處頗多的。
這幾天，他也在想一件事，一件七天前師尊強調的事。
這個大陸上存在著人與妖兩族，數千年前，上古時期，人妖兩族就爆發過一場大戰。
妖族的妖凰族、古龍族等族的首領，渴望吞噬人族護族神龍的血肉，來助自己晉升，對在中士中心的龍淵里的世間唯一真龍發起了攻擊。
人族為了保護自己的護佑神龍、也舉族而戰。
一場大戰令無數人妖屍身墜落龍淵，死傷無數，血流成河。
最終結果是神龍隕落，人族慘勝，妖族向東南西北四處竄逃，蟄伏休養。
當時人族由中土東南方向的刑天州的無空劍域、以及刑天州北部接壤的縹緲州的百花仙宮，和中土北部的純全州的頂尖勢力帶領。
劍域當時的劍主創心是當世第一強者、也在這場大戰中生死不明，至今末卜。
眾人都認為是死了。
畢竟過去了幾千年。
人妖兩族自那開始便水火不容。
人族真正的敵人是暗中蟄伏的妖族，面對隨時可能會反撲的妖族，人族必須嚴陣以待。